宋云芳
(西北师范大学 政法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极高明而道中庸”的人生哲学
宋云芳
(西北师范大学 政法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极高明;道中庸;道家;儒家;人生哲学
冯友兰是程朱理学一脉是现代新儒学者,但对非儒学尤其是道家思想也很重视,提出了自己完整的道家观。冯友兰评判哲学在哲学史上中的地位,他用的评判标准为“极高明而道中庸”。“极高明”是讲一种真正的形而上学必须经虚涉旷,超乎形象,也就是说必须超出经验世界之上,对真际有所了解。“道中庸”则是讲必须把高明所得最后落实到人伦日用之中,因而不离世间。冯友兰认识到了儒道两家的优点和不足,在新理学中就有可能把“极高明”和“道中庸”结合起来,建立一种最哲学的哲学或真正的形而上学。这种形而上学既是对中国传统哲学的超越,又是对中国传统哲学最好成果的吸收。
哲学之所以为哲学,首要的前提就在于它的超经验性。如果一种学说只有政治伦理方面的内容,那它就根本没有资格被称为哲学。依照这种标准,冯友兰分析道,孔孟易庸、汉儒甚至宋明道学虽合乎“道中庸”,但在高明方面都没有达到最高的地步,相反,名家特别是道家、玄学和禅宗在“极高明”方面做得非常成功,可惜偏离了“道中庸”的方向。两相比较,道家和玄禅对形而上学的贡献似乎比儒家为多。在冯友兰看来,他既然已经认识到了儒道两家的优点和不足,在新理学中就有可能把“极高明”和“道中庸”结合起来,建立一种最哲学的哲学或真正的形而上学。这种形而上学既是对中国传统哲学的超越,又是对中国传统哲学最好成果的吸收。
人作为有自我意识的理性存在,不仅要在人伦道德关系及实践活动中反思自我实现的方式,而且还要把自我本身当作一个精神性的存在而加以反思,以寻求精神出路或灵魂的安顿之所。这个问题即通常所说的精神超越或精神境界问题。中国哲学则更强调理想与现实、道德与宗教的相即不离。
西方哲学很重视认识论,把把握关于对象世界的知识当作主体自我的惟一要务。认识论与价值论有不同的功能,它只能说明“事实”,给人提供知识,但不能提供“意义”,不能解决人的灵魂的安顿或精神、情感需求问题。于是,西方人便把这一任务交给了宗教。
伊斯兰提倡“两世吉庆”的人生观,和谐把握精神与物质,今世与后世间的关系。《古兰经》说:“你应当借真主赏赐你的财富。而营谋后世的住宅,你不要忘记你在今世的定分”,“圣训”中也说:“你当为今世而奋斗,犹如你将长生不老;你当为后世行善,犹如你明日即将谢世。”[1]这段表述充分说明了伊斯兰教对今世与后世的基本态度,认为今世和后世双修、和谐发展,才符合伊斯兰教的精神。伊斯兰教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入世的、务实的、顺应社会发展的宗教。
伊斯兰教的“两世吉庆”说,把宗教伦理与社会伦理结合在一起。在处理婚姻、家庭、财产等问题上,伊斯兰教要求穆斯林持积极、严肃的态度,既要合乎伊斯兰教义,又要合乎社会伦理的要求,达到和谐的社会关系。在社会生活中,既热爱自己的民族传统,又要遵守所处的社会环境和社会道德规范,服从国家的政策法令,并能够与兄弟民族团结互助,友好相处,对整个现世生活持积极向上的态度。
中国人喜欢讲尽人事,听天命。人总是会遇到外在的无可耐何的既定境遇,但是人们总还可以在既定境遇下作出较好的选择和努力,而不应该在痛苦的既定境遇中垂头丧气,怨天尤人,自暴自弃,无所追求。在真实的生活中,自由的选择和体验与必然的境遇不是完全不可共存的。既定的不幸并不意味着人们不可以有较好的选择,不意味着人们不可以、不应该有某种精神的追求和满足。
我们不得不承认,总有些人不可能完全避免和摆脱不幸的既定境遇,总有些人会主动选择或不得不选择放弃争取自己无法得到或无法守卫的自由。但确可以让可能或已经陷入不幸之中的人生活的更好一些,更愉快一些,更有尊严一些。
人生哲学是中国哲学的核心。儒家也好,道家也好,佛家也好,从根本精神上讲,都是一种生命的学问,一种安身立命之学说。但他们关心的核心问题是个人精神生命的成长和完善和德性的培养、精神境界的提高等。
在冯友兰看来,人之所以为人,其最显著的特征是有觉解。觉即自觉,解即了解。人对宇宙人生觉解越多,宇宙人生对于人也就越有意义。宇宙人生对于人所有的意义,即构成人的境界。由于每个人的觉解程度可有不同,因而构成每个人的精神境界也有高低之别。而新理学中的那些形式命题或超越观念的作用就在于增进人的觉解程度,丰富人的生活意义,进而使人达到最高的精神境界。
在冯友兰的著作中,精神境界是一门实践之学、一种修养的工夫,单靠知识的进路是根本无法获得的。
冯友兰认为杨朱是道家的创始人之一。孟子说“杨氏为我”[2](《孟子•滕文公》),这句话抓住了道家思想的中心。“为我”,就是把个人利益放在第一位,把追求个人最大的利益作为人生的目的。
1 道家的起源和发展
道家起源于“隐者”是冯友兰一贯的主张。他在《新编》中指出,“逸民”、“隐者”之流是道家的前驱。所谓“逸民”,实际上就是失去奴隶主贵族地位的奴隶主。冯友兰指出,他们对于“乱世”的态度和对付方法是以逃避的办法向新兴地主阶级的统治进行消极的抵抗。“贤者避世,其次避地,其次避色,其次避言。”[3](《论语·宪问》)他们抱着一种悲观失望的态度,所希望的只是保存自己的生命,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隐”。但他们还只是各自发一些牢骚,发表一些对新社会不满的言论,只是消极地独善其身,还没有形成一贯的思想和群体性行为,尚未成为一个学派。
冯友兰以“杨朱、田骈、慎到,,老子,庄子,代表道家哲学思想发展的四个阶段”的论断进一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指出,关于杨朱本人的历史,我们知之甚少,大都是从先秦典籍中搜寻出来的。其中心思想是“为我”、“轻物重生”,口号是“不拔一毛”、“不利天下”。杨朱所重的“生”即生命、身体。生命的内容是欲望,但满足欲望也要有节制,不然的话就要伤生命。杨朱的“人人不拔一毛,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这句话,似乎也表达了杨朱企图以“为我”的思想解决个人和社会关系问题的一个办法。
2 道家中的老子哲学
在《新编》中,冯友兰又将老子的自然观改称宇宙观,指出有三个主要范畴:道,有,无。但实际上,因为道就是无,且道是有、无的统一,所以虽然道、有、无是三个名,但说的是一回事。
冯友兰认为,老子注重“为道”,“所谓‘为道’,就是一种内省体验的修养方法。以这种方法作为认识的基础,就成为完全唯心主义的认识论。”这种“为道”也即老子所讲的“静观”。这种“观”,应尽量排除人的情感和欲望,顺着外物本来的样子,掌握它们的特征和要点,这是老子认识论中的合理因素,是他自然观中的唯物主义和辩证法观点。但从另一方面看,冯友兰指出,老子所讲的“静观”,主要并不是建立在尊重感觉经验的感性认识基础之上的,也不是建立在尊重理性作用基础之上的,而是一种神秘主义的直观。老子的认识论不承认实践在认识中的作用,在很大程度上否认了感觉经验的认识作用,由“旁观”转入内心观照,在认识论上终于陷入了神秘主义。
3 道家中的庄子哲学
庄子是一个破落贵族的知识分子,是战国时期的著名隐士。庄子持“为我”的观点“终身不仕”,意欲过一种“游戏”的生活以“自快”。
庄子一派所说的“命”也是无法理解、无法抗拒、无法逃避的,人只能顺从。他指出,庄子一派主张“无以故灭命”,这是认为人生存的最好办法是安于自己的遭遇,承认人生是由不可抗拒的力量决定的,这样就可以在主观上从不幸的处境中解脱出来,得到“自由”和“幸福”。冯友兰指出,庄子承认自然发展的规律和社会发展的规律是人之所“不能与的”;在社会发展的过程中,有些情况也是个人所不能抗拒的。人所遇到的这些人所无可奈何的遭遇,庄子都称之为“命”。
庄子完全否定了人的主观能动性,认为在自然和社会面前,人只能屈服,不能抗拒也不能逃避。他们更加明确地主张社会应该向后退,历史的车轮应该倒转,对人类的社会政治制度和文化生活采取了全盘否定的态度。
4 道家“冷静底”人生态度
道家的基本特征是遁世退隐,消极出世。冷性出世的道家学派,他们更多地关心个人身心的安顿,主张远离政治,遁世退隐。道家学派的理论先驱老子和庄子,都是真隐士。《史记》说老子“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居周久之,见州之衰,乃遂去。”楚威王闻庄子贤,派人送厚礼给他,并许以为相,庄子却委婉而坚决地予以拒绝。老子和庄子既是隐士又是理论家。他们把隐士一派的人生哲学体系化、理论化。老、庄的理论著作对后世影响很大。老、庄生逢乱世,过早、过透地看到了社会和人生的惨相,预见到入世的险恶,为保全生命,避祸远害,选择了隐遁这一条路。
道家的人生态度是人的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面。它提倡返朴归真,高蹈远引,追求个体精神自由,主张一切都顺应自然。从社会发展的角度看,它熏陶出一批隐逸之士或社会生活的旁观者和批判者,增强了社会发展的自我调节能力。这种人生态度的缺陷就是过分强调个体的绝对精神自由,消极退缩,不乐意担当社会责任,与现实格格不入,不切人伦实用。
儒家的基本特征是刚健进去,积极入世。在实际的人生道路上,儒家居于中国文化的显层。热性入世的儒家学派,以天下为己任,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人生的最高理想,主张参与现实政治,积极进取,担当社会责任,认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教言,即使“身无分文”,也要“心怀天下”。位列儒家群经之首的《周易》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4](《周易•乾卦•象传》)的名言,不知激励了多少有志之士奋发图强,建功立业。
儒家主张刚健进取,积极入世,重视社会人伦关系,勇于担当社会责任,主张人生要有所作为,提倡为群体利益而奋斗甚至献身。这种人生态度的不足就是过分拘泥于现实政治和人伦实用,个体受制于群体,个性自由受到压抑,难以得到充分张扬。若一味进取,不知权变,一旦失意或身处逆境,就容易失去精神依托和心理平衡。
冯友兰对道家学说的一些批评是入情入理的:自私为我、纯任天然、脱离社会、忽视自觉等的确是道家学说所本有的,在理论上说不通在操作上也行不通。但用儒家的“极高明而道中庸”评判道家的学说似有可商榷的余地。儒家的圣人境界和道家的圣人境界虽然都是天人合一的、“极高明”的,但其内容相距甚远。儒家的圣人是具有最高道德的人,即“道德之宗正”,“不遁于世,不离于群”,参与社会,建功立业。道家的圣人、真人、至人、神人是反道德的,是遁于世、离于群的。也就是说,儒家的圣人必须是“极高明而道中庸”的,而道家的圣人是“极高明”而不必“道中庸”或不愿“道中庸”的;儒家的圣人是济世的,道家的圣人是超世的;儒家的圣人境界更多地为人们提供的是现实的深度关切,道家的圣人境界则更多地为人们提供精神的纵意驰骋。
冯友兰认为,孔孟并没有停留在道德境界,他们也追求最高境界,不过其所用方法与道家不同。道家所用的方法是去知,由去知而忘我,以达到与万物浑然一体的境界。孔孟的方法是集义,由集义而克己,以达到与万物浑然一体的境界。所以“孔孟集义的方法,所得到底是在情感上与万物为一。道家用去知的方法,所得到底是在知识上与万物为一。所以儒家的圣人,常有所谓‘民胞物与’之怀。道家的圣人,常有所谓‘遗世独立’之概。儒家的圣人的心是热烈底,道家的圣人的心是冷静底”。
如果说冯友兰建立新理学形上学的方法主要是西方的,那么他为人们设计的最高境界则是中国的,深深积淀着儒家和道家所共同主张的“天人合一”精神,展示了民胞物与的博大胸怀和与宇宙一体的崇高境界。
柏拉图就认为,肉体存在是灵魂的监狱。按照这种观点,人要解脱自我,就必须脱离尘世罗网,脱离人的社会生活,甚至需要摆脱肉体生命的羁绊,表现为出世主义的倾向。与西方人不同,中国传统哲学历来主张在现世和现实人生中追求理想,超越自我,实现自我价值。
在中国传统哲学中,人或人道始终是逻辑和问题的出发点,又始终是逻辑和问题的终点和归宿。天道在严格的意义上并没有独立的地位与意义。因此,传统哲学不像西方哲学那样是一种以天或天道为独立的、客观的形而上学的哲学,我们称之为境界的形而上学。这种理论思维的特点,不仅决定了中国传统哲学思维是一种内向性的自反思维,而且决定了它是一种以精神境界为目标的价值思维,必然是立足于现实追求精神超越,以及主张内在的自我超越,而不是脱离现实到彼岸天国去追求外在精神超越。
儒家道家无不主张通过内在精神超越的方式克服主体自身的局限,在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中寻找人生的意义和归宿。由于儒道哲学的非宗教特征,使得它的形而上学完全是人生在世的境界式的,它为人的生存提供了一个依托处,为人们提供了一个精神家园。
儒道互补,是一种理想的人生模式。但在实际的人生道路上,儒、道两家思想的作用和地位却又是有区别的。儒家主导着人生的外在入世进取,道家则支配着人生的内在心理慰藉。外儒内道是一种理想的人生态度。中国知识分子一方面受儒家思想影响,富有社会责任心和历史使命感,采取积极入世的人生态度,以天下为己任,以功业为目标;另一方面又受道家哲学熏染,适时地采取超然通达的人生态度,顺应自然而不刻意强求。用儒家思想进取,用道家思想调节,“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5],在变动不居的人生道路上左右逢源,洒脱自在,始终不失精神依托。
这种人生态度在现代社会有很强的借鉴意义。坚持外儒内道,儒道互补,即坚持“极高明而道中庸”的人生态度,入世而不庸俗,出世而不离群索居,无论是对个体还是整个社会,都有极大的益处。
注释:
① 《古兰经》。
② 《孟子•滕文公上》。
③ 《论语•宪问》。
④ 《周易•乾卦•象传》。
⑤ 《孟子•尽心上》。
[1]《古兰经》
[2]《孟子》
[3]《论语》
[4]《周易》
[5]《老子》
[6]友兰.三松堂全集:第十二卷[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1.
[7]马迁:《史记》,岳麓书社,1988年.
[8]冯友兰. 贞元六书[M]. 上海: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
[9]亚里士多德, 吴寿彭译. 形而上学[M].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91.
[10]张岱年. 中国哲学大纲[M].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82.8.
[11]方东美.原始儒家道家哲学[M].台北黎明出版社,1987.33.
[12]郭庆藩.庄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61.
[13]柏林.自由四论[M].陈晓林,译.台北:联经出版公司,1977.
Key words: extremely sophisticated; Road Mean; Taoist; Confucian; philosophy of life mean
Abstract: lan is a pulse of modern Neo-Confucianism Neo-Confucianism were, however, especially for non-Confucianism Taoism also attaches great importance to put forward their own view of the complete Taoist. Lan evaluation philosophy's status in the history of philosophy, he used the evaluation criteria for the "extremely Road, Golden Mean." "Extremely" refers to a real virtual metaphysics must be involved in mining, beyond the image, that is to be beyond the experience of the world over, on the occasion really understand. "Road Golden Mean" is about to be finalized from the brilliant to the human relations among, and thus separated from this world. Lan recognized the advantages and disadvantages of Confucianism and Taoism, it is possible in the new jurisprudence of the "extremely" and "Road Golden Mean," to establish one of the most genuine philosophical or metaphysical philosophy. This metaphysics is beyond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philosophy, is the best achievement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philosophy absorption.
On the “extremely Road mean” philosophy of life
SONG Yun-fang
(Colleng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Northwest Normal University, Lanzhou Gansu 730070, China)
B261
A
1673–2804(2010)02-00012-03
2010-0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