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宏伟 龙 梅
(重庆三峡学院政法学院,重庆万州 404100)
也论中国模式
詹宏伟 龙 梅
(重庆三峡学院政法学院,重庆万州 404100)
“中国模式”的提出和流行具有特定的背景。目前学界关于中国模式存在着诸多争论,尤其否定中国模式客观存在的观点影响最大。对中国模式内涵的界定不能片面化,也不能停留于一般化层面,而应该从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多个方面进行具体概括。中国模式随着我国发展环境的变化而不断发展。
中国模式;背景;争议;内涵
近年来,国内外学界围绕中国模式问题展开了热烈讨论,是有其特定的历史背景的。但在讨论中有些观点值得商榷,尤其“中国模式”提法的合法性问题和中国模式的内涵问题,需要进一步深入探讨。本文在学界现有讨论基础上,就一些问题提出自己的观点,以期澄清相关问题,把讨论引向深入。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在经济社会发展上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就。改革开放以前,中国还在贫困和落后中挣扎。可是经过短短三十年的改革开放,我国社会生产力和综合国力得到快速提升,国际地位不断提高。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中国经受了各种严峻考验:20世纪90年代初国际共产主义运动遭受严重挫折,但中国的社会主义傲然挺立,并健康而快速地发展着;在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袭击世界的时候,世人都在揣测中国能否抵御这场危机的冲击时,中国却能够在经济危机浪潮中很快站住脚,率先走出危机,实现经济总体回升向好,各项事业取得重要进展。
中国的发展成就、中国抗危机的能力,令世人惊叹,人们争相探讨中国的成功经验和谜底,并提出了“中国模式”这一概念。2004年5月美国高盛公司政治经济问题资深顾问乔舒亚·库珀·雷默在比照“华盛顿共识”的基础上,提出了“北京共识”,引起世界很多国家的强烈反响,“中国模式”一时成为世界瞩目的焦点,“中国模式”的概念自此以后开始流行起来。[1]
然而,人们对“中国模式”这一提法并没有形成一致的意见,有学者否定“中国模式”的客观存在,有学者对这一概念存在着很多误解。下面对各种关于中国模式的错误观点作出一一回应。
首先,有一种意见认为,中国模式并不是中国人提出的,而首先是由外国人提出来的。
这显然与事实不符。1980年邓小平指出:“中国革命就没有按照俄国十月革命的模式去进行,而是从中国的实际情况出发,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既然中国革命胜利靠的是马列主义普遍真理同本国具体实践相结合,我们就不应该要求其他发展中国家都按照中国的模式去进行革命,更不应该要求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也采取中国的模式。”[2](318)可见,邓小平早就使用过“中国模式”概念。他还指出:“各国必须根据自己的条件建设社会主义。固定的模式是没有的,也不可能有”。[3](292)
其次,有一种观点认为,“模式”一词含有“示范、样板”之意,提“中国模式”有输出自己的做法并强求别人模仿和好为人师的嫌疑。因此要慎言甚至不言“中国模式”。
“模式”其实是一个中性词,指人们思维或行为的方式或样式,具有一定框架和结构的,不是束缚人的思想,而是给人指导和规范。正常人的思维和行为都是在一定模式下进行了,只是大多处于无意状态罢了。中国的发展实践虽然处于不断探索之中,但总是处于某种实践模式或样式之中,不可能是盲人骑瞎马。而且,提中国模式并没有强求别人照搬的意思,无外乎对自己实践经验进行概括总结,以利进一步的实践罢了。其实,中国模式同雷默所说“北京共识”不是一回事,因为中国模式并不把自己看成是与其他国家的“共识”,而只是供他国借鉴和参考而已。“北京共识”的核心不在于“共识”,而在于“北京”这个中国的象征,强调中国不是为发展中国家提供可以照抄照搬的样板,而只是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与中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走出了一条适合中国的道路,而绝不是“发展中国家理所当然应走的惟一正确的发展道路”。[4]
中国模式虽然富有自己的特色,但由于它成功地解决了或解决着当代人类所面临的追求文明进步、发展经济和摆脱贫困以及社会主义发展之路等一系列重大问题,因而对其它国家无疑具有可供借鉴的意义。但这丝毫也不意味着别国可以照抄照搬中国模式,更不意味着我们把中国模式强加于人。矛盾普遍性原理告诉我们,中国模式蕴含着某种当代人类尤其发展中国家发展的普遍规律,当然值得借鉴;矛盾的特殊性原理启示我们,中国模式有自己的独特性,其他国家不能照抄照搬,重要的是从自己的实际出发。可见,借鉴中国模式不等同于照抄照搬中国模式,也不能等同于中国输出自己的模式并强加于人。
再次,有一种意见认为,之所以要慎言乃至禁言中国模式,是因为中国模式还在发展变化之中,还没有完全成功,谈论中国模式还为时过早。早在几年以前,德国学者托马斯·海贝勒就以“中国正处于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型期”,“将伴随有急剧的社会变革和政治变革”为由,否认中国模式的客观实在性。他说:“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谈论‘中国模式’还为时过早”,因为“所谓的‘中国模式’并不存在。”[5]
说中国模式正处在发展变化之中,这无疑是符合客观实际的。因为任何国家的发展模式都是在特定的时空条件下,为实现发展的战略目标,解决人们生活中存在的突出问题而形成和发展起来的,所以,随着国内外形势的发展变化,人们生活中突出问题的发展变化,它的发展模式也要发生相应的变化。[6]但如果认为只有等一种模式已经完成了,才能称之为模式,那就只有在历史的意义上谈论模式,而失去谈论的重要的现实意义了。因为这样一来,世界任何国家都没有正在进行中的模式了,模式只能是事后的概括。这显然有悖于常理和逻辑。当然,中国模式还面对着种种矛盾和诸多严峻的挑战,这只说明中国模式要不断地与时俱进,而并不证明中国的发展实践没有在一定的模式下进行。
不仅客观上存在中国模式,而且这一模式还相当成功。衡量一种模式是否已经取得成功的标准,并不是看它还要不要发展变化,而是看它是否已经推进了自己阶段性战略目标的实现。应该说在这方面,中国模式所取得的成功是有目共睹的。“学界现在对‘中国模式’或‘中国发展模式’的提法仍有很大异议,其中一个理由是‘模式’有凝固化之嫌。其实这种顾虑是多余的。‘模式’不过是一定条件下或一定发展阶段上人们实践活动的方法或样式,它本身会随着条件的变化而变化,随着发展阶段的推进而转型。如果承认中国改革开放三十余年来取得的巨大成就,就应该肯定这三十余年来采取的发展模式的历史合理性。”[7]
总之,我们认为中国模式不仅是客观存在的,而且这一模式是成功的,中国模式是中国发展的历史经验总结,阐释着中国改革开放中取得成功的秘诀。因此,研究和总结这一模式很有必要的价值,“中国模式”这一概论具有理论合法性。当然,人们从不同的立场和角度来审视和理解中国模式,甚至出现不同乃至相反的意见,这是正常的。通过讨论辨明是非,在越来越大的范围内统一认识,是推进这种讨论走向深入的一个重要条件。特别是对于那些否认中国模式的客观存在以及使用中国模式这个概念的合理性的意见,事关我们在中国模式问题上的话语权,尤其需要通过讨论加以澄清。[1]
如果给“中国模式”一个形式化的或一般化的定义,我们可以说,“中国模式”是中国改革开放以来逐步形成的解决中国发展问题的方法和做法的总称,是中国发展实践的样式,是为实现中国改革和发展目标所作出的抉择、所走道路、所用方法。有学者指出,“中国模式”体现了中国改革开放30多年来的理论创新、实践创新、制度创新,具有浓厚的实践特色、民族特色、时代特色;在发展理念上,坚持以发展着的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在发展布局上,坚持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以及生态文明建设的全面发展;在发展方式上,坚持渐进式改革;在发展路径上,依靠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市场化、国际化来实现发展;在发展目的上,坚持以人为本,把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放在首要位置。[8]这种概括是正确的,但要深入把握中国模式的内涵,还必需从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具体方面进行深入的挖掘。
有一点需要指出,中国模式的内涵非常丰富,并不是像大多数学者尤其是西方学者基本上只是从经济的角度来分析,而刻意回避中国模式的其他方面,尤其否定中国模式的政治内涵。除了从经济的角度来考察中国模式之外,我们还必须从政治、社会、文化等方面对中国模式的内涵进行综合分析。
第一,中国的经济模式。中国的经济模式实质上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经济模式,与美英及苏联经济模式相比较,中国经济模式的显著特点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1)独特的所有制结构。与苏联模式的全民所有制和集体农庄所有制组成纯而又纯的公有制相比,我国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的所有制结构是颇有特色的。改革开放的实践也证明,这种所有制结构,加上公有制实现形式的多样化,很好地适应了我国生产力发展的状况和要求,不仅有利于公有制经济的发展壮大,也有利地推动了整个国民经济的迅速发展。(2)独特的分配方式。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这是与我国现阶段生产力发展水平相适应的,是由我国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所有制结构决定的,是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客观要求。我国经济发展的实践证明,坚持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制度,把按劳分配与按生产要素分配结合起来,激发了社会成员积极投身国家建设的热情,对于激活各种生产要素,对于加快经济发展起到了巨大的促进作用,有力地促进了各种创造财富的源泉充分涌流。(3)独特的经济运行体制。实现宏观调控的、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取代了传统的苏联经济模式的计划经济体制,是社会主义发展史上一个破天荒的壮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尊重了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它不仅避免了美英经济模式过度自由放任导致的贸易赤字和金融泡沫及两级分化的弊端,且避免了像苏联经济模式中出现的经济结构的严重失衡,经济缺乏活力等问题,实现了市场和计划的有机统一,成为中国特色的经济模式的一个显著特点。
第二,中国的政治模式。经济与政治密不可分,中国模式的内涵一定包括政治方面。西方在讨论中国政治模式时,总是带着有色眼镜来看问题,并且总是拿西方的标尺来衡量中国,认为中国政治“不民主”、“不透明”,是“极权主义模式”等,多为荒谬的论调。相比于美国等西方国家的政治模式,中国占有极大的优势。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是具有中国特色的政权组织形式和适合中国国情的根本政治制度。它集中而鲜明地表现了我国政治制度的中国特色,充分显示了我国政治制度的优越性,体现了人民当家做主的核心价值,实现了共产党的领导、人民当家做主与依法治国的有机统一。中国实行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的优势。我国是人民民主专政的国家,同这种国情相适应的政党制度是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这一政党制度根本不同于资本主义国家政治模式中的多党制或两党制,也有别于苏联等一些社会主义国家政治模式中的一党制。它反映了人民当家做主的社会主义民主的本质,体现了我国政治制度的特点和优势。中国实行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的优势。中国是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在单一制下实行民主区域自治,是我国国家结构形式的一大特色,也是我国的一项基本政治制度。
第三,中国的社会模式。学术界一般是从社会结构、社会分层来探讨的,认为中国是一个二元结构非常明显的社会分层模式,但这是社会学的解读。我们需要从现代化发展模式的角度来探讨中国社会模式。潘维认为中国的社会模式是中国政治模式的直接原因,它由四个支柱构成:分散流动的家庭构成中国社会的基本单元;平等的社区和单位构成了中国的社会网络;社会网络和行政网络天然重合,在基层彼此嵌入、相互依存,形成弹性开放的立体网络;家庭伦理观渗透社会组织和行政管理的逻辑。在社会网络与行政网络的关系问题上,潘维的观点是二者重叠且相互依存,但实际上两个网络是有区别的,而且不是相互依存,社会网络依存于行政网络之中,甚至可以说是行政网络的一个特殊部分。这是中国与西方的最大区别之处。西方的市民社会是作为行政网络的对立面而存在的,且通过批评行政系统来发挥对社会秩序的维护功能,但其结果往往适得其反。中国的公民社会网络虽然也是在市场经济环境中培育起来,但这个网络与行政网络在价值取向上保持相对一致而存在,而且它是通过作为行政网络的重要补充来发挥对社会秩序的维护功能的。从实践来看,其维护社会秩序的效果远比西方市民社会要好。中国的公民社会网络不仅共享行政网络的价值,而且也共享行政网络的利益,并通过政治参与、经济参与等行为合理地“消费”行政网络所提供的各种资源。[4]
第四,中国的文化模式。中国的经济模式、政治模式和社会模式之所以不同于西方,从文化价值的角度看,其原因在于中国拥有不同于西方的文化价值。中国传统文化既是中国模式的智慧来源,也是中国模式的重要组成部分。第一次在中国的话语体系中提出“文化模式”的是梁漱溟先生。他在20世纪20年代所著的《东西文化及其哲学》一书中,第一次从现代化的视角用这一概念赋予了以儒学为核心的中国传统文化在现代社会中的世界意义。中国文化并非是一种单质文化,从主脉来看,中国文化主要是儒、道、佛三家,道家以“道”为本,强调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和谐与生命本真的价值提升;儒家以“仁”为本,致力于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的和谐和人的内在价值的提升;佛家以“德”为本,强调人内心的和谐和心智价值的提高。但是,中国文化并非仅此三家而已。在中国文化数千年发展的历史进程中,无论是中国边缘少数民族文化还是非中国文化圈的其他文化,一旦进入中国文化环境之后,都会被它吸收和接纳而成为自身的一部分。由此可见,中国文化最大的特点是多样性与包容性的统一,中国文化模式是一个“包容型”的模式。其实,文化本身对国家的现代化不是直接发生作用的,文化是通过滋养和塑造国家的品格而对国家的现代化发生作用的。中国在现代化进程中经历过多次重大时刻并成功应对,这其中所表现出来的“中国的品格”,是在中国数千年文化的滋养下形成的。“中国的品格”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之中,是中华文明所打造出来的一种特有的品质。这是中国现代化能够走到今天的文化根源。[4]
我们肯定中国模式的实际存在,但也不能将其视为完美无缺和一成不变的东西,而应与时俱进,不断完善和发展。
[1]徐崇温.有关中国模式的若干问题[N].文汇报,2010-02-10.
[2]邓小平文选: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3]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4]胡键.争论中的中国模式:内涵、特点和意义[J].社会科学,2010(6).
[5]徐崇温.国外近期关于“中国模式”的研究动向[J].红旗文稿,2010(17).
[6]徐崇温.对“中国模式”有四个误解[EB∕OL].人民网,2010-04-12.
[7]詹宏伟.利益格局调整与中国发展模式转型[J].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11(2).
[8]黄守红,傅菊辉,易大东.“中国模式”问题研究[N].人民日报,2009-12-11.
The Chinese Model Revisited
ZHAN Hong-wei LONG Mei
(Politics and Law School, Chongqing Three Georges University, Wanzhou, Chongqing, 414000)
The proposing and popularity of the Chinese model has been rooted in a specific background. At present, academic circles hold many wrong points of view towards the Chinese model. In particular, the denial of its objective existence is of tremendous influence. We can disclose the richness of the Chinese model from the political, economic, social, cultural and diplomatic aspects. And the Chinese model is always on the change with the change of environment.
Chinese model; background; controversy; content
D616
A
1009-8135(2011)05-0007-04
2011-06-15
詹宏伟(1969-),男,湖北武汉人,哲学博士,重庆三峡学院政法学院副教授。
龙 梅(1990-),女,重庆人,重庆三峡学院政法学院2008级思政专业学生。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西部项目)“中国模式的哲学研究”(10XZX001);重庆三峡学院人才引进项目“历史唯物主义与中国模式的关系研究”阶段性研究成果
(责任编辑:朱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