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 婷
论当代写作学后现代走向的原因
邹 婷
后现代通过反形而上学、反基础主义、反本质主义实质的“后现代性”给认识论为核心的现代思想框架以巨大的冲击,并强势地渗入到了当代写作学的研究中,促进了当代写作学的后现代走向;另一方面,当代写作学又在其发展过程中,以动态性、随机性和整体性的结合上,尤其以语境意识为表征具体生动地展示了后现代理论的特征。
后现代主义;当代写作学;非构思写作;自律性;他律性
不管人们在感情上对后现代主义是拥护有加,还是嗤之以鼻,它作为当代社会特别是思想文化领域的一股颇具声势的思想潮流却是一个有目共睹的事实。它与当代写作学的发展之间呈现出一种相互渗透和融合的生长态势。一方面,后现代通过反形而上学、反基础主义、反本质主义实质的“后现代性”,“用一个未知的、不确定的、复杂的、多元的世界概念取代了传统的给定的世界概念”,[1]给以认识论为核心的现代思想框架以巨大的冲击,给传统的形式、观念和价值标准的可接受性带来了巨大的震撼,并强势地渗入到了当代写作学的研究中,促进了当代写作学的后现代走向;另一方面,当代写作学又在其发展过程中,以动态性、随机性和整体性的结合,尤其以语境意识为表征,具体生动地展示了后现代理论的特征。因此,对其互动生长的原因进行梳理是相当必要的。而这种必要性的实现,得从当代写作学理论的自律性和他律性这两个方面谈起。
当代写作学一反20世纪中国现代写作学者建构起来的构思论写作学,提出具有超越后现代主义哲学精神的“非构思主义写作”和“非构思写作学”的概念和理论。正如“非构思写作学”宣言一文的副标题所示,它是“后现代主义之后写作学观念、原理与方法”的代言人。正如“不论后现代是对现代的延续发展还是反思批判,后现代性都以现代性为前提”一样[2],“非构思写作学”无论对之前的构思论写作学进行了怎样的颠覆和解构,但它都是以构思论为前提的。“非构思写作学”是从构思论的母腹中孕育出来并对之进行了反思和超越而成,这一路的发展历程也就体现了当代写作学理论研究的自律性发展的需要。这一自律性需要使得当代写作学是怎样走向以非构思写作学为代表的后现代写作学之路呢?这就得从写作学科特有的学科品质——操作性和哲理性的统一和双重高标准、高要求的说起。
“对于写作学本身价值取向——操作性的明确,是写作学获得学得独立生命的关键。”[3]9因了操作性的要求,写作学研究大约有两种不同的取向:“……一是从实践操作的需要出发去探索、追寻写作运思和表述的内在奥秘和操作模型。”这样,“建立中国当代写作学的操作性理论体系”就不再只是孙绍振先生的独语,而成为了写作学者们的共识和共同追求。
在写作学操作性理论体系中,过程主义写作学的“双重转化”、“三重转化”以及“三级飞跃”是其最初的理论形态,尽管说它们一步步走向了细致化、严谨化,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前提,即是对写作过程进行假设性的设想,然后对之进行不同尺度的切割、组合和命名。马正平先生在对这种假定性的范畴及理论进行反思后,发现操作不应是对写作过程进行形而上的假设,“我们可以发现,操作的基本原理就是‘操作来自模型’。”[4]在这个认识上,他通过不断的探索,总结出“知行递变”这个思维模型。其知行递变理论认为,写作过程就是作者不断地把主体所认为的表达目的、目标(知)变成具体的写作行为、表达方式(行),当把全部表达目的、主题、目标变成具体的写作行为、表达方式以后,文章写作活动才算最后完成了。“知行递变”原理可以一言蔽之:前一个“表达方式”的产品‘“成果”,转换变成后一个表达方式的‘目的’。 这样,写作(操作)行为就是一个层层嵌套的动力与操作、知与行、目的与手段递变过程。在这个嵌套中,动力与操作、知与行、目的与手段只有相对性,而没有绝然的界限。在知行递变这个操作模型中,我们会发现写作不再是一个“物←→意←→文”的线性、稳态的发展过程,而一个只有相对性而没有绝然的界限的知与行递变的非线性、非稳态的自组织、自生长过程;“写作过程并不是一个线性和稳态过程,而是充满随机性的复杂过程。”[3]16从中我们会发现,随机性、复杂性等话语已经开始逐步在当代写作学中确认其身份。
在“知行递变”定论之后,马正平以大无畏的自我批判精神又提出了 “写作生长理论”。写作分形论认为,写作行为和文章成型都是一个分形过程,而分形过程的运动机制就是分形元及其生长:分形元的确立—→分形元的生长(尺度变换)。这个运动机制或这个生长模型同样是写作混沌背后的运行机制,这个理论模型就是用分形论对写作行为的科学描述。写作分形论认为的写作是一个自相似、自复制、自重复的生长过程,而不是那种组装化的构思过程。因为当时“老三论”、“新三论”“新新三论”等科学方法论风靡一时,这样,给人们一个印象,似乎写作生长理论完全是引进当代最新科学方法论混沌学、分形论的产物,这其实是一种误会和错觉。事实上,写作生长理论主要是从写作学自身研究中发展起来的写作学理论。这当然不排除其后期受到分形理论的影响和启发。可以看出,写作生长论的提出是基于对线性的构思论反思而得出的结果,是写作学理论研究自律性的约束的结果。
相比“知行递变”理论,写作生长理论比前者更加具有非构思主义的思想特征。后者更加注重了写作行为复制、重复的生长机理:生长性即非构思性。写作生长论之所以能够提出,是因为文章深层结构理论——重复、对比的思维操作模型的揭示。如果不进行深究,知行递变理论所给予的思维模型和写作生长论所带来的思维方式似乎已一劳永逸地解决了写作的操作性问题。但非线性、非稳态和写作的自相似、自复制之间似乎总隔了一层,还有必要对两者进行进一步的整合和完善。在此基础上,非构思写作学总结出四大思维操作模型:(1)赋形思维操作模型——重复与对比。(2)路径思维操作模型——分析与综合。(3)策略思维操作模型——协调与对抗。(4)文本思维操作模型——渐进与平列
非构思写作就是“运用一整套写作思维操作模型来控制性生成文章立意、文章结构、文章材料、文章语言的自觉化生长过程。”[3]1113运用这一整套思维模型,“非构思是一种不进行‘构思’(结构的思考)的直接写作”也就得以实现了。
当代写作学由于其理论发展的需要,也即理论本身的自律性的需要,使极具后现代精神的非构思写作学一步步地从萌发、发展直至成熟。从上面我们可以看到,知行递变对于转化理论的形而上的理论设想的批判,写作生长论认为的写作过程中的随机干扰,任何一个写作行为技巧都无法预测,它具有非线性、非稳态的特点,它取决于现实的写作情景(包括心理、思维)的即时性干扰。这样,写作行为又具有随机性的因素。而对非线性、非稳态的肯定,非构思写作学进一步对随机性、不确定性的回应,我们可以发现后现代主义者……他们期望发现多样性、无序、非一致性、不完满性、多元论和变化。以及后现代的旗手利奥塔所认为的“当前的知识所追求的已不再是共识,确切地说,追求的不再是稳定性,而是不稳定性”[5],它们作为后现代的代言人是在当代写作学中一步步地得到了实现。然当代写作学的后现代走向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基于当代写作学的理论研究不断发展的需要而形成的,是从当代写作学的内部生长出来的结果,是写作学这块肥沃的土地培养出来的诡秘之花。
后现代主义自从产生以来就辐射到了几乎所有的学术领域。后现代主义已经成为一个世界性话题。当代写作学受到了他者的影响而加入到了后现代潮流当中,其中与解构主义大师德里达的关系最为密切。
如果说与德里达有亲密关系,那么德里达的‘解构’学说直接受惠于现象学的现象学就不能不谈起了。现象学的开山鼻祖胡塞尔“当我们看一行字或听一句话的时候,我们就把意义加到表达的物质外壳中去。当我们看到一行字或听一句话的时候,我们又把意义在意识中再现出来。”[6]但意向内容的周围域理论又认为意识活动是在时间中进行的,当意向行为指向一个对象时,也潜在地指向其周围的东西,这表明当意向行为指向某一对象或对象的某一方面时,它还附带地指向它周围的东西。这使得在每一个意向内容的周围形成一个由过去和将来的意向内容组成的周围域或晕圈。并对意向对象形成一种规定性。尽管说非构思是自觉化的生长过程,但它所运用的思维操作模型中的核心概念——重复和对比却体现了其意向性及意向性的周围域的理论精神。所谓“重复“的赋形思维操作模型,就是指主题展开的写作过程中,选择那些和自己的写作主题、文章立意的主题信息、性质、意思、情调相同、相似、相近的文章因素进行谋篇、结构、构段、造语、行文,以增强文章的感染力、说服力、说明性程度。这一重复的赋形思维的运用也就实现了主体的意向性与在意向性形成的周围域中的对与主题相同、相似、相近的文章因素的选择,从而体现了周围域对意向对象的规定性。对比的赋形思维也同理体现了与现象学的意向性的关联处。
德里达所开创的解构主义对形而上学的结构体系进行了彻底的摧毁。形而上结构体系是建立在一个预设的、永恒不变的宇宙宏观上,其完整、和谐是超越的、本质的,而解构理论是立足于宇宙万物无一时刻不在变中生存。其变化中的生存:以游戏为本体,以播撒、差异、分延等为手段来实现。“‘游戏’在德里达那里是一种进行无限替换的活动,它具有随意性和开放性”[7],它是一场“没有底盘的游戏”。这场游戏里的“现实的瞬间不再是一个给定的概念,而成为它与过去和未来关系的产物了”[8],现实的瞬间也只是“临时性者,因为它乃是最终通向这个终极之在场的一个媒介。”[8]而以反对预设性、反对僵化、反对定格化、反对约束化、反对描摹化为主旨的非构思写作学中,对未来的写作内容、文章发展的主向、脉络,不能先知或无法确知。一切都是未知的、开放的、创新的。也就是说非构思写作行为过程是一种‘无中生有’的生成生长过程,文章后面的内容不是很清楚,一切都要随机地生成。这样,非构思写作也就是在这以随机性、开放性为特征的生长中实现了作为写作“没有底盘的游戏”。
由上可知,非构思写作学的某些思想精神确定与后现代的种种有着相当的渊源,尽管非构思的倡导者并没有明确在承认或否认种种后现代思想的影响作用,但后现代主义思想作为一种场的存在,无论是作为中心化的知识还是边缘化的知识都无法逃离其魔爪。正因为如此,非构思自觉不自觉地走进了后现代主义的势力范围,具备了鲜明的后现代精神,“从这种后现代精神上讲,‘非构思写作’、‘非构思写作学’正好体现了这种新时代的写作精神和写作学精神,例如,后现代哲学大师利奥塔就认为,写作的根本特性就是‘未定性’,另一位后现代大师福科认为,写作‘总是带有历险性’。
总之,中国当代写作学之所以能以非构思写作学为平台完全走上了后现代之路,既不是写作学一厢情愿之为,也不是其它理论的强行介入之果,而是在写作学内部发展规律即自律性的需要和其它学科对写作学的他律性的要求,这样内外两股强大力量构成的合力双向作用的结果。
[1]王治河.扑朔迷离的游戏.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3:3.
[2]徐友渔.关于后现代思潮的哲学评论见[M]//王岳川.中国后现代话语.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2004:39.
[3]马正平.写的智慧:第1卷[M].重庆: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
[4]中国写作学的当代进展[M].香港:新世纪出版社,1991:27.
[5]利奥塔.后现代状况[M].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1996:21.
[6]刘放桐.新编现代西方哲学[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308.
[7]马正平.非构思写作学宣言:后现代主义写作学观念、原理与方法(上)[J].海南师范学院学报,2002(2).
[8]陆扬.德里达.解构之维[M].上海: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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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999(2011)02-0128-03
邹婷(1981-),女,湖南长沙人,硕士,湖南第一师范学院(湖南长沙410205)文史系教师,从事写作学研究。
2010-1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