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明代藏书家高儒和《百川书志》

2011-08-15 00:49
关键词:私家目录学百川

毛 芳

浅论明代藏书家高儒和《百川书志》

毛 芳

明朝是我国目录学发展的一个重要时期。随着这一时期图书的大量刊刻,著录这些图书的官私书目也不断涌现。高儒所著的《百川书志》就是其中著名的私家书目,对后世影响重大。

高儒;百川书志;私家书目

由于明朝的雕版印刷术十分盛行,方便图书的刊刻,因此大量图书在这一时期被刻印出来。众多藏书家和目录学家的涌现,使得著录这些图书的书目也随之极大丰富起来。明朝有官私书目30多种,而其中的私修书目不仅在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在质量上也明显优于官修书目。高儒所撰写的《百川书志》就是一部优秀的私家书目,在我国目录学史上有很大的研究价值。

一、高儒生平简介

高儒,字子醇,自号百川子,涿州(今河北涿县)人。其生平正史当中记载不详,仅知他是明朝嘉靖时期的一名武将。虽为武将,但他自幼酷爱读书,家中藏书甚丰,与大文学家李开先同为当时北方著名的藏书家。

明代喜爱文学而富有藏书的武官有两人,一个是著有《世善堂书目》的陈第,他擅写毛诗古音考和唐宋古义考。另一个就是高儒,而且他的藏书远比陈第的丰富。高儒的父亲也是明朝的一位武将,他也广交友、好读书。他教导高儒:“读书三世,经籍难于大备,亦无太阔,尔勉成世业,勿自取面墙之叹!”[1]3因此,高儒虽为武将,但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饱读诗书。他一生致力于藏书,或购买于市集,或求借于朋友,几经辛勤收求,“发数年之积,不啻万卷”,“连床插架,经籍充藏”。

二、《百川书志》的编写及其内容结构

由于明朝时期的图书太多,难于检阅,所以高儒十分注重编目和整理书籍。他认为,“书无目,犹兵无统御,政无教令,聚散无稽矣。”[1]2高儒利用家中藏书,奋发六年,三易其稿,仿宋代晁公武的《郡斋读书志》体例,于1540年(嘉靖十九年)编撰成了《百川书志》。黄虞稷、周在浚在《徵刻唐宋秘本书目略》中说:“高儒百川书志二十卷。儒,涿州人,志其家藏书如晁公武之例。”

《百川书志》是明朝一部重要的私人藏书目录。本书共20卷,著录图书2000余种。它按照晁公武《郡斋读书志》的体例,收录了从先秦到明代的经、史、子、集各类图书,共分93类。其中,前3卷为经志,4-6卷为史志,7-11卷是子志,12-20卷为集志。经志中收录图书239种,分为16门;史志中收书338种,分为21门;子志收书569种,分为30类;集志收书990种,细分为26门。从该书的分类中我们不难看出,高儒编书重在子部和集部,而经史则相对较少。

《百川书目》产生后,在社会上产生了一定影响,一些著述和书目对其曾有详略不同的记载,如前面提到的黄虞稷、周再浚在《徵刻唐宋秘本书目略》称其“志其家藏书如晁公武之例”。王世贞在《易居录》卷十六中记载:“涿州高儒者,武弁也。家多藏书。有《百川书目》。”焦竑的《国史经籍志》、缪荃孙的《艺风堂藏书续记》、丁丙的《善本书室藏书志》等一些书目中都有关于此书的记载。但是令人不解的是,《百川书志》在之后的历史上长期未引起人们的关注,几乎被历史埋没,以致“世阅两朝,不登于天府,不行于坊肆。 ”[1]2就连乾隆时期编写的收录如此庞杂的 《四库全书总目》也未将其记录在内。本书以一个完整面貌流传于世还多亏了著名的文献学家叶德辉。他在1915年时,根据家里收藏的朱彝尊曝书亭写本,缪荃孙艺风堂抄本等校订刊刻了《百川书志》,让这部著作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中。

三、《百川书志》的特点及其评价

(一)《百川书志》的特点及史学价值

《百川书志》作为一部私家书目得以流传,必定有它的独到之处。

第一,题解简明扼要、不冗不漏。《百川书志》是一部题解式的目录。该书每书之下著录书名、卷数、作者姓名、年代及其生平事迹,既简明扼要又力求完善、不遗不漏。正如丁丙《善本书室藏书志》中所说:“每书之书,略叙简要,不冗不漏,可为成法。”

高儒并没有按照当时的常例,对每一本书都加以注释,而是有选择性地对部分书籍进行了解释说明。这表明了他在纂写题解时承袭了南宋郑樵的“泛释无义论”的目录学思想。但所著题解又力臻完善、内容丰富。有的著录作者的生平,有的记载书籍的编次、源流,有的品评书记的高下好坏。高儒在写作这些内容时决非泛泛而议,都是在认真阅读之后提出了自己独到见解的。这说明高儒在纂写过程中下了极大的功夫,值得我们肯定。

高儒在介绍每书的作者朝代、姓名和著录方式三方面外,更尽可能地收录了作者的别名、官阶、谥号、籍贯等。例如:归田集稿,文忠公御史中丞济南云庄翁张养浩撰。“文忠公”是谥号,“御史中丞”是官阶,“济南”是籍贯,“云庄翁”是别号,“张养浩”是姓名,“撰”是著录方式。当然并非每书作者的情况都具备这些项目。高儒非常注重著者,尤其可贵的是,他不遗余力地收集著者的别号,“大概他认为能把著者的身份尽量标明,可以增加所著之书的价值。在四百多年前,缺失有关人名必要的工具书的条件下,高儒能大费心血做下这种考著者的工作,给予后人作参考,实在难能可贵。 ”[2]50

第二,在收录内容上,厚今薄古,注重集志。《百川书志》共收录2112种图书,其中明代之前的图书总数为1268种,占了全书的60%,明人著作共计844种,占了全书的40%。单从数量上来看,是明朝之前的著述为多。但照时间跨度来说,明人著作则占了较大比例。该书除了在收集图书中带有厚今薄古的思想外,高儒在经史子集的编写过程中,更加注重子集的收罗编写。不管是明朝之前还是明朝一代,其中的子集均占较大比重,而经志比重最小。明朝前的集志占全书的24.6%,明人的集志占全书的21.5%。而全书所有的经志加起来,才占到全书的11%而已。从这些数字中足以看出作者在收书时的个人喜好。“也从一个侧面说明,明代的文化事业发达,书籍产生速度快、数量多,为收藏提供了极大方便。 ”[3]17

第三,别裁法的发明和互着法的使用。明朝的私家书目在着录方式上有了很大的革新,最重要的就是采用别裁法和互着法。别裁法,就是把一本书里的比较重要的部分(或篇章)中裁剪出来,并将其放在其他相关的书中记录下来。而互著法则是把一本书记录在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类目内。通过这种方法,可以“使同样一部书在不同的书目中互见,避免了由于对该书分类不当而难于检阅的弊端,便利了作者的查阅。”[4]63关于互着别裁法的发明和使用,学术界长期以来众说纷纭,现在比较认同的观点是元代马端临的《文献通考·经籍考》。但也有不少学者认为是起于明朝,如段建宏认为“只有到了明代,方开普遍使用互着别裁法之风气,使其运用于各种书目中,其代表作有《百川书志》(编于嘉靖十九年) ……”[4]63王国强教授也认为:“考察现存的明代书目文献,率先采用互着法并发明别裁法的应是编于嘉靖十九年的《百川书志》。”[5]61并且他的观点也受到了支持;“王国强教授在《明代目录学史》中提出,最早发明并使用别裁法的是明代嘉靖时期的高儒编撰的《百川书志》。 ”[6]61例如,其书中将《四端通俗诗词》、《金沙赋》、《翰林策要》、《策学矜式五段锦》等书,既收录到了卷八子志“小说家”里,同时又收录到了卷二十集志 “别集”,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可见书中确实用到了别裁和互著之法。之所以使用别裁法,是因为这样著录既可以使文献的著录更加完备,又可以使分类更加明晰、检阅更方便。明代编撰的书目,已经不仅是学术著作,更是实用性强的工具书了。也就是说,书目成了揭示和报导文献信息并便利检索的工具书。这种深刻的认识和有效的实践,使明朝的目录学成为中国目录学发展史上的一次巅峰。

第四,将小说、戏曲目录列入史部。高儒出身武弁,不受儒家封建思想的束缚,故而在其编录《百川书志》时,可以依据自己的喜好,将当时被士大夫阶层认为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小说、戏曲目录收录到史部当中。“这是因为作者对‘史’的看法有很大不同,因而在著录图书方面也与传统的做法有很大区别。”[7]70该书的“外史”主要著录戏曲作品,比如说《西厢记》等。“野史”类则主要用于著录演义小说,如《三国志通俗演义》等。而此书的“传记”类就主要著录了唐代的大量传奇故事,如《杨妃传》、《长恨传》等。他在著录《三国志通俗演义》时说:“晋平阳侯陈寿史传、明罗本贯中编次。据正史,采小说,证文辞,通好尚,非俗非虚,易观易入,非时氏苍古之文,去旧传诙谐之气,陈叙百年,该括万事。”对这种讲史演义给了很高评价。当然,以现在科学的文献分类的角度来看,高儒的分类方法可能不尽完善,但是“高儒大胆冲破旧有藩篱,为目录学引进新兴文学样式的创造精神,还是值得钦佩的。”[8]62并且这些著述如实地反映了当时社会书籍中此类书籍的流通存遗情况,为研究宋、元、明的文学提供了重要的参考资料,是很有价值的。

(二)《百川书志》中的不足之处

《百川书志》虽然有很多值得我们肯定和研究的地方,但是其书的缺点也不少。

第一,该书部类之后无小序。所谓小序,就是论述某一部类图书的学术流派、演变历史以及其特点,以便于读者了解这类图书。小序是中国古典目录书的基本结构要素之一。而《百川书志》中无小序,就不利于“辨章学术,考镜源流”,实为一大遗憾。

第二,高儒虽为武弁,较少受封建思想的束缚,但是他对儒家封建思想,则持之以固,中毒甚深。《百川书志》中对孔孟之教有着诸多溢美之词,并且说教的气氛也很浓厚,无形之中成了宣传儒家思想的工具。比如,在明代邱浚《五伦全备记》的提要中说道:“凡二十八段,所述皆名言,借为劝世,天下大伦大理,尽寓于是;言带诙谐,不失其正。假此已诱人之观听,苟存人心,必入其善化矣。”

第三,分类过于混乱、有失严谨。我国古代目录书的特点之一就是有类必有其书,有其书必有其类。但是《百川书志》却类、书不相适应,类目的数量和名称有很大分歧。不仅如此,该书的分类还有很多名不副实之处,如“野史”、“外史”、“小史”三门,所收图书既有小说、元曲、明剧,又有琐语,这些都是文学作品,但作者却将其归入了“史”部,显然不妥。周中孚说:“然以道学编入经志,以传奇为外史,琐语为小史,俱编入史志,可乎?儒家外,别分德行、崇正二家,亦太丛杂不伦矣。”

总之,《百川书志》作为一部私家书目,并非尽善尽美。但我们应该看到的是,在那个文人学者众多的年代,一个武弁居然能写出一部流传后世的作品,且对后世产生了很大影响,实在难能可贵。因此我们既应该肯定它的探索创新,又应正视它的不足之处。

[1]高儒,周弘祖.百川书志古今书刻[M].上海: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

[2]钱亚新.试论《百川书志》在我国目录学史上的价值[J].图书馆论坛,1985(1).

[3]王之珩.明代私家书目《百川书志》浅论[J].遵义师范学院学报,2007(2).

[4]段建宏.试论中国古典目录学在明代的发展[J].晋图学刊,2000(2).

[8]王国强.明代的书目著录(二)[J].图书与情报,1999(1).

[9]萧鲁阳.好古敏求,卓尔不群:论王国强教授的文献学研究成就[J].河南图书馆学刊,2006(1).

[10]崔文印.略谈明代的官私书目[J].史学史研究,1995(4).

[11]刘勇强.明清私家书目著录的通俗小说戏曲[J].史学史研究,1995(4).

K248.2

A

1673-1999(2011)12-0139-02

毛芳(1987-),女,山东泰安人,西华师范大学(四川南充637002)历史文化学院2009级专门史硕士研究生。

2011-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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