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在山谷中孤独地绽放
——对斯坦贝克小说《菊》的象征主义解读

2011-08-15 00:49雷佳娣
关键词:斯坦贝克象征主义丽莎

雷佳娣

菊花在山谷中孤独地绽放
——对斯坦贝克小说《菊》的象征主义解读

雷佳娣

分析了斯坦贝克在短篇小说《菊》中运用象征主义手法的情况。认为作者在描写主人公艾丽莎活动的四个主要场景中都运用了象征主义手法,从而揭示了艾丽莎摆脱封闭生活、实现自我价值的渴望,但她就像自己精心栽培的菊花一样,只能在封闭的山谷中寂寞地绽放。

斯坦贝克;《菊》;菊花;象征主义;女性价值

象征主义手法,是指“用一具体事物来代表其他事物的表现手法,尤其是用可见的事物代替不可见的事物。它通常不直接表示某种特定的意义或意思,而是描述一种能够体现意义的事物”[1]。196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美国著名小说家约翰·斯坦贝克(John Steinbeck,1902-1968),善于利用象征主义手法,表现美国社会底层劳动人民的善良淳朴和坎坷命运。他创作于1937年的短篇小说 《菊》就有多处使用象征手法。《菊》的主人公艾丽莎常年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农场中。她漂亮健壮,善于操持家务,劳作之余养了很多菊花。丈夫亨利和她相敬如宾,却总是无法理解艾丽莎的想法,对艾丽莎视作珍宝的菊花很不以为然。一天在花园劳作的艾丽莎遇见一位赶着马车四处流浪的补锅匠,闲谈中补锅匠表示他愿意将艾丽莎养的菊花带走一株送给别人,艾丽莎欣喜若狂。然而,在随后和丈夫进城吃饭的途中,她却看见自己精心准备的菊花被扔在路上。艾丽莎渴望被他人欣赏,却最终无法如愿。

《菊》的故事发生在一天的时间里,围绕艾丽莎的活动,描写的主要场景有四处:艾丽莎在花园劳动并和丈夫对话;艾丽莎和补锅匠在花园邂逅并交流;送走补锅匠后,艾丽莎和丈夫在澡房交谈;艾丽莎和丈夫进城吃饭途中看见被遗弃的菊花。下面,分析作者在不同场景中运用象征主义手法的情况。

一、在花园的劳动生活

小说开篇,作者以全知叙事者的身份对故事发生的背景进行了形象的刻画。艾丽莎生活在20世纪30年代美国西部萨利纳斯峡谷中的农场里。冬日雾气笼罩着峡谷。“环视山谷,灰蒙蒙的浓雾盖在山顶上,使孤零零的萨利纳斯谷犹如一口密封的深锅。”[2]这样寥寥数语的形象描写,暗示了主人公所处的封闭的自然环境,无法冲破的与世隔绝的生活状态。这些象征性极强的景物描写,预示了主题,并对故事的发展和悲剧性的结局埋下了伏笔。

故事一开始,艾丽莎在花园里照料她的菊花,不远处丈夫亨利正在和城里来的两个年轻人谈生意。艾丽莎对两个陌生人很好奇,却只能隔着篱笆远远地观望。这道篱笆同样象征着当时制约女性实现自我价值的藩篱。外面的世界属于男性,作为女人的艾丽莎,无论再怎样好奇,也不可能融入其中。

斯坦贝克对艾丽莎出场的描写同样很有深意,他使用了很多诸如“强壮”、“坚毅”、“有力”等这些常常用来形容男性体格的词汇,来描述她的外表。她戴着厚厚的皮手套,“穿着园艺工作服,显得鼓囊囊的、有点儿笨拙。她头上戴着一顶男式的黑帽子,拉得很低”,“脚上是一双粗笨的鞋子。下面穿的印花裙子几乎全给那个大号的灯心绒围裙遮盖了起来”。这些装扮将她“清澈如水的眼睛”、“一头漂亮的乌发”完全遮住,使人很难将她和女性的柔美气质联系在一起。她的内心世界也如同戴着厚厚的皮手套一样,无法被人了解,包括她的丈夫亨利。

艾丽莎精心照料的菊花,在亨利眼中远不如庄稼实用。亨利希望艾丽莎能在果园里“也结出那么大的苹果来”,而艾丽莎认真考虑时,他又轻描淡写转移了话题,他不希望妻子太过出色。因为三十头公牛卖了好价钱,亨利提议进城吃饭,并说饭后再看场拳击赛。这让艾丽莎紧张不安。从这些细节中,我们可以感受到艾丽莎和丈夫只是生活中的配偶,却并非精神上的伴侣。亨利对艾丽莎的审美追求始终持漠视甚至反对的态度。艾丽莎如同自己种植在篱笆内的菊花一样,美丽优秀,却长期无人懂得欣赏。这也就导致了随后油滑的补锅匠轻而易举就骗取了艾丽莎的好感和信任。

二、在花园邂逅补锅匠

艾丽莎对外部世界的好奇心,在补锅匠出场后,显得更加明显。他的马车、随行的狗,以及水手般忧郁的眼神,都能引起艾丽莎的注意。在丈夫面前说话谨慎规矩的艾丽莎,和补锅匠对话时,却显得幽默俏皮。补锅匠告诉她,自己每年都会不急不忙地游走在西雅图和圣地亚哥之间,艾丽莎立刻说“那是一种很好的生活”。她下意识地摘掉了手套。这反映出她对美好自由生活的向往。补锅匠对菊花不经意的一句赞美,使得艾丽莎对他的戒备之心瞬间消失,而好感大增。油滑的补锅匠看出菊花对艾丽莎的意义非比寻常,于是顺势说山谷外自己有位老主顾酷爱养花,希望艾丽莎送她一盆。听到这话的艾丽莎欣喜若狂。长期无人问津的菊花忽然有人懂得欣赏,“她的双眼这会儿炯炯有神。她摘下走了形的帽子,把头一摇,散开一头漂亮的乌发”。象征着封闭束缚的帽子被一把扯下,她忘乎所以地展现着自己的美丽。她一直渴望被证实的自我价值,在补锅匠赞美菊花的时候,得到了暂时的、巨大的满足。“她在花床边的土堆上跪下,手套也忘了带,直接用手指挖出一些沙土”,挑了一个崭新的花盆,小心翼翼地栽好幼苗,并邀请补锅匠到院子里来,她详细地向补锅匠讲解怎样培育菊花。此时的艾丽莎,已经把补锅匠当成自己可以进行精神交流的朋友。善良的艾丽莎为了表示对补锅匠的感谢,甚至将自己就能修好的两个铝锅找来让他修理。两人谈到了补锅匠的流浪生活,艾丽莎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漆黑的夜里,啊,星星射出锐利的光芒,周围静静的,突然你越飞越高,好像每颗尖尖的星星都射进你的身体。热热的,烫烫的,美极了。”对自由的向往使她深信这样的生活她也能过。得知他夜间住宿也在马车上,艾丽莎说:“肯定很棒,我希望女人也可以这样生活。”她急着向补锅匠证明,自己理解他的感受、和他一样擅长修补,也可以过这种四海为家的生活。可是,补锅匠也和亨利一样,不能真正理解艾丽莎的内心想法。他说:“这种生活不适合女人”,“对于女人来说,这种生活太冷清”。尽管如此,补锅匠愿意将菊花带出山谷,这已经让艾丽莎很满足,如同自己走出山谷一样。满怀激动的艾丽莎并未发现补锅匠的漫不经心,目送补锅匠离开时,她感觉到“一阵微风”,看到那个方向“有发光的东西”。这个发光的东西,象征了艾丽莎心中的希望。她被自己的自言自语吓了一跳,实际上她是由于自己重新萌动的对生活的希望而感到忐忑不安。

三、在镜子前审视自己

目送补锅匠离去后,艾丽莎难掩内心的欣喜,她仔细地洗澡、换衣、化妆,“站在卧室里的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的身体”。此时的她,端详的不仅是自己的身体,也是对自己女性角色的重新审视。长期的农场劳作,使她忽视了自己作为女性的魅力,“自己从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结实”。因无人欣赏而逐渐被尘封的自我价值,也随着被带走的那盆菊花,重新被人肯定。她开始试图改变现状,因为自信而神采奕奕。而愚钝的丈夫面对焕然一新的妻子,却只能看见她的强壮,“可以在你的膝盖上劈死一头小牛”[2]。艾丽莎向丈夫夸耀自己能干,希望得到他的赞美肯定,但亨利仍然像以前一样毫无反应。艾丽莎虽然很无奈,却仍然心情愉快。补锅匠带给她的希望,如发光的柳树,是“整个灰色下午唯一的色彩”[2]。然而斯坦贝克通过景物描写,暗示读者,这种快乐如一阵微风转瞬即逝,艾丽莎的悲剧结局不可避免。

四、与丈夫一起进城

精心打扮的艾丽莎满怀期待地和丈夫出发了。“远远的,艾利莎看到路上有个黑点。她知道那是什么。”[2]补锅匠甚至懒得下车,随手把花扔到了路中间,只带走了花盆。艾丽莎对他的责备,仅仅是“他可以把它们扔到路下边的,那不会给他增加什么麻烦的”。她自我安慰,认为补锅匠是因为要护着花盆才没下车。这种自我安慰所表现的,与其说是艾丽莎的善良宽厚,不如说是她不想直面这个惨痛的现实。对艾丽莎来说,来往的车辆碾压的不仅是菊花,更是她对美好生活的希望,而这些在补锅匠眼里一钱不值。

艾丽莎做着最后的努力,想从丈夫那里获得一线希望,尝试走进陌生的男性世界。她先是主动询问丈夫可否吃饭时喝点酒;得到允许后,她小心翼翼问起了拳击赛的情形。她这些在亨利眼中失常的举动,逐渐引起他的不快。在他看来,允许喝酒已经很不错,而拳击赛“我觉得你不会喜欢的”。他想当然地认为拳击这样激烈血腥的运动,是只有男性才可以欣赏的。看出丈夫的不情愿,艾丽莎终于放弃了所有的努力。她渴望摆脱封闭的生活状态,获得自由,实现自我价值的愿望彻底破灭,于是忽然感到自己苍老了很多,“像老妇人一样,虚弱的哀哀哭泣”[2]。

在这篇小说里,我们看到一位长期生活在压抑中而精神世界丰富的女性,一心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使外界了解并欣赏她的美和价值,然而被至亲的丈夫忽视,被信赖的人欺骗,最终梦想被彻底摧毁。艾丽莎眼中价值连城的菊花,在丈夫看来,还不如果园的苹果划算,而在补锅匠眼中,甚至不如附送的花盆值钱。她精心栽培的菊花,只能在封闭的山谷中寂寞绽放,即使不甘心试图改变,最终也只能落得碾压成泥的下场。可以说,文中的菊花,象征了包括艾丽莎在内的当时美国社会的普通劳动妇女的生存状态。“女性精神层面的追求在这功利实用主义至上的世界里,遭到漠视、否定,背叛,这悲剧性的结局也进一步反映人类精神层面的深层危机。”[3]斯坦贝克通过大量使用象征主义手法来塑造主人公艾丽莎的形象,使得这篇短篇小说具有了深刻的现实意义,成为20世纪最受欢迎的短篇小说之一。

[1]茨维坦·托多罗夫.象征理论[M].王国卿,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

[2]约翰·斯坦贝克选集:中短篇小说选(一)[G].张澎智,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358-370.

[3]孔瑞.孤独的追梦人:斯坦贝克《菊》主题分析[J].四川教育学院学报,2009(4).

I106.4

A

1673-1999(2011)15-0118-02

雷佳娣(1984),女,甘肃两当人,陇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甘肃成县742500)英语系助教,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文学。

2011-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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