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传播与淮河流域大禹神话传说探析

2011-08-15 00:49李艳洁
关键词:大禹淮河流域原生态

李艳洁

文化传播与淮河流域大禹神话传说探析

李艳洁

大禹神话传说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一个重要支脉,尤其是构成了中国洪水神话传说的主体。用文化传播理论对淮河流域有关大禹的诸多神话传说的流变特征进行解释,可以看出,淮河流域有关大禹的诸多神话传说是在文化传播、交汇、融合过程中原生态神话向次生态神话流变的结果。

大禹神话传说;淮河流域;文化传播;发展流变

黑格尔在《历史哲学》中把“巨川大江灌溉的平原流域”作为人类生活聚居与文明衍生的重要区域。考古发现也已充分证明,古代人类总是选择沿河流域作为他们的活动区域,河流衍生文明,水流域与地域文化的形成及流向之间存在着密不可分的内在联系[1]。

习惯上,中国地理学上把横亘我国中部大致呈东西走向的秦岭、淮河一线作为我国南北方的地理分界线。淮河发源于河南桐柏山、伏牛山,干流长约1000Km,介于长江与黄河两大流域之间。以淮河为中轴的区域作为我国南北文化融合的交叉地带,是中原文化向南、向东扩散、演进所明显存在的一条过渡文化带。因而在此区域广泛流传的大禹神话传说也在文化的传播中体现出了独特的流变特点。

一、大禹神话传说的地域纠葛

大禹神话传说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的一个重要的支脉,它构成了中国洪水神话传说的主体。有关大禹的神话传说,由于文献资料的贫乏以及存在诸多抵牾之处,屡屡受到学者们的质疑,其中的诸多组成因素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地域纠葛。

早在西周、春秋时期,大禹的事迹已广为流传。《尚书·吕刑》、《诗经·商颂·长发》和《论语·泰伯》中分别有所记载。战国时期,大禹的史迹日渐丰富起来,大都分散记载在诸多的文献典籍中,其中以《左传》、《国语》、《山海经》及《庄子》、《孟子》、《韩非子》等尤为丰富。西汉时期杰出的历史学家司马迁在先秦文献的基础之上,根据自己系统的整理研究和合理取舍,将大禹的史迹较为集中地记录在《夏本纪》中。根据以上古籍的记载以及近年来学者研究的成果,大禹治水的神话传说应该是较早发生并流传于中原地区的结论已基本成为学术界的共识。近年来随着考古的发现,尤其随着田野考古工作的全面展开和研究的逐步深入,大禹作为中国上古时期治水神话的中心人物日益被证实了他的真实性。王城岗城址的发掘是这一结论有力的证据。此城址的年代距今4000年左右,属于夏代纪年之内,城址的地望近于古籍中记载的 “禹居阳城”、“禹都阳城”的范围。考古学界因此认为,王城岗遗址的考古发现,对探索夏王朝统治中心区域的文化,可算是一次大的突破。[2]由此,大禹在今中原一带的神话传说不断得到文献记载和考古学资料的支持,并将日渐为学术界所认可。

与此同时,在历代典籍中也可以找到大禹神话传说中的濒临中原、位置偏南的淮河流域因素的明证,这主要集中在“禹娶涂山氏女”和“禹会诸侯”两个方面。夏代是中华文明形成时期的第一个王朝,其兴起和灭亡都与淮河流域有着特殊的关系。夏王朝建立前夕,夏后氏的活动中心在淮河支流汝水、颍水上游一带,大禹沿汝、颍二水南下治水,继而“娶涂山氏女”。《吕氏春秋·音初》中记载:“禹行功,见涂山之女。禹未之遇而巡省南土。”此事在《楚辞·天问》也有记载:“禹之力献功,降省下土四方;焉得彼涂山女而通之于台桑?”可见,大禹是以婚姻为纽带与淮河流域的氏族部落进行结盟。《左传·哀公七年》记载:禹治水成功后,“合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防风氏后至,禹杀之。可见,涂山是夏禹取代虞舜后与诸侯会盟之地。史料中的一些记载也足以补充印证这一点,如司马迁在《史记·夏本纪》中记载:“十年,帝禹东巡狩,至于会稽而崩。”这说明司马迁也确信大禹确实涉足了淮河流域以南的地域,甚至更远,乃至今天浙江一带。然而涂山地望在哪里,历代史学家都有争论。20世纪80年代以来,专家们根据考证认为其他说法皆不可信,公认史书中记载涂山的地望应在今安徽怀远与蚌埠之间的淮河南岸为可信,也最为合理。

二、淮河流域大禹神话传说的地域特征及文化考察

与阻断功能更强一些的秦岭山脉相比较而言,东段流经广袤平原的淮河对南北方文化是阻而不断。沿淮一带的文化现象并非迥然不同,而是过渡痕迹明显,处于一种“渐进渐变”的状态,明显存在着一条以淮河为中轴的过渡文化带[3]。

“神话有原生态和次生态之分。原生态神话指最初生成的神话,是神话的原始状态;次生态神话是从原生态神话演变来的,它虽然以原生态神话为母体,但又发生许多变异。”[4]古代神话在由原生态向次生态演变的过程中,出现了系统化、政治化、历史化、哲学化等几种基本的趋势。在淮河流域,大禹神话传说也由于这一地带文化的特殊性,在由原生态神话向次生态神话演变的过程中呈现出独特的流变特征。

(一)过渡性特征

据文献记载,夏王朝的统治区域相当广大,方国众多,而夏部族在中原地区的活动中心和夏王朝建立后的统治中心地带在现今的豫西和晋南一带,如先秦文献所载“禹都阳城”,使得登封王城岗遗址的考古发现日益引起学者们的注意。显而易见,河南登封王城岗一带当为夏文化重要分支——大禹文化的发源地。

夏统治时期,由于夷羿部族势力的减弱,夷羿部族对华夏集团征伐失败,使得夏族及周围其他部族乘虚而入、大举东进,因而原本归属于东夷部族地区的文化受到了中原夏文化及其他外来文化的剧烈冲击。早期淮河流域的中下游地带——豫东、鲁西、鲁北地区正是夏代初年夷羿部族对夏战败后东退的活动地区,这种外来文化与本土文化冲击的碰撞程度最为剧烈。因此,以淮河流域为中心的西到豫东、北至鲁西北、东至鲁东南的大面积区域内呈现出夏文化——东夷文化的由弱到强的过渡现象。淮河流域有关大禹的诸多神话传说和文化遗迹则极有可能与夏、夷族群之间的文化传播有关。

2007年,安徽蚌埠禹会区开始了“禹会诸侯”遗址的考古发掘,目前第三次发掘已结束。这个被考古界称为“关键时期的关键遗址”经过三年发掘,全貌清晰呈现。发掘结果进一步证实了这种族群之间的文化传播与渗透,并且为淮河流域大禹神话传说的过渡性特征作出了最好的解释。在实地考察、发掘现场和出土文物之后,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王吉怀认为,禹会遗址目前表现出来的种种遗迹特征能与大禹神话传说相印证,因此可以大胆推测,“禹会诸侯”的记载并非完全是虚构的,“禹会遗址”应该是历史上大禹会诸侯的地方。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所王巍所长认为,作为中国古代文明探源工程在淮河流域惟一的重点考古发掘项目,禹墟遗址首次考古发掘的目的已达到,该遗址的年代与大禹治水年代相吻合,遗迹特征表明该地曾举行过大型集会祭祀活动。从已出土的文物特征和碳14年代测定报告看,该遗址属龙山时代晚期,即夏代初年前后,这与典籍记载的“大禹治水”、“禹娶涂山氏”的年代吻合。此前在江浙沪等地发现的龙山时代陶器,具有河南等地龙山陶器的文化特征,但黄河中游的龙山文化是如何传播到长江下游的,一直是考古界悬而未决的问题。禹墟遗址出土的陶器带有明显的黄河中下游的龙山文化特征,从陶器的联系上使黄河中下游-淮河流域-长江下游的龙山文化形成关联,从而证明淮河流域是中原文明向南传播的一个重要路径[5]。由此我们可以推断,大禹神话传说在淮河流域的传播实际上是不同族群之间文化传播的直接产物。

(二)地方性特征

学者张振犁先生曾对中原古典神话的流变做过详细的调查研究,他认为,神话在流传过程中,一经与历史人物、事件和地方特异标志相融合,就要转化为传说;相反,传说在传播过程中,一旦失去人物、历史事件和地方的特征,就要转化为神话或其他幻想故事[6]。可见,神话与传说有时在某种特定条件下是相互转化流变的,而在这个过程中,地方性的特征是至为重要的一个因素。神话流变的重要原因,主要在于自然环境(如民族居住地区的自然景象、风土形胜等)和文化环境的变化(如经济生活、社会制度、习俗、信仰等)[7]。这种由于环境变化而导致神话流变的现象在淮河流域大禹神话传说的流变过程中尤为明显。

从历史文献记载来看,禹族的祖居地和活动的区域,主要在中原以嵩山为中心的广大地区。北从黄河三门峡,中经登封、禹县,南至桐柏山,东到淮南,禹的足迹几乎遍及黄淮流域。淮河流域大部分地区古属楚地范围,与中原毗邻,文化交流关系特别密切。在中原文化随着部族之间文化的传播、渗透的过程中,与楚地文化相碰撞、交汇、融合,进而中原神话由于楚地神话对其部分人物、地点、活动事迹等进行了附会、移植和取代而发生了流变。这样,原生态的神话流变为次生态神话了,并且具有了明显的新的地方性特征。例如:中原地区的大禹治水神话流传到楚地的九嶷山,结合当地的阴河地貌特征,就衍生流变出原有神话所不具备的新情节:大禹向王屋山老人求救,用五台山的胶泥和太行山的石块,经七天七夜,作出黄河模型,竟能使黄河在九嶷山紫霞岩里奔流,因而形成了“紫霞岩里流黄河”这一极具地方性特征的故事;流传到楚地衡山,至今也仍有“禹王城”、“禹溪”、“禹岩”等遗迹。再如:大禹治水时锁淮涡水怪无支祁的地方,在《古岳渎经》、《太平广记》等古文献中记载是在淮河下游江苏淮阴的龟山脚下。而在淮河的发源地河南南部的桐柏一带,却流传说是在桐柏山主峰下面。在这些作品中,中原原有的大禹神话传说由于中原与楚地文化传播过程的交汇、融合而被部分地移植和取代了,因而进一步地被楚地化了。

总之,由于淮河流域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地域之间的文化传播、交融,大禹神话传说经过流变出现了一些新的特征。这不但促进了大禹神话传说在广阔空间的进一步流传,而且也为原生态神话向次生态神话的流变研究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1]张春平,盛跃明.流域视角下的中国古代文学研究[J].求索,2009(6).

[2]河南省文物研究所,中国历史博物馆考古部.登封王城岗与阳城[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2:321-322.

[3]高时阔.分野与交融:安徽淮河地缘文化解读[J].淮南师范学院学报,2003(6).

[4]李炳海.中国古代神话演变的基本趋势 [J].延边大学学报(社科版),2003(1).

[5]张建平.禹墟考古:巨大的“? ”已改写成“!”[N].蚌埠日报,2007-06-19.

[6]张振犁.中原古典神话流变论考[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1:14.

[7]松村武雄,等.神话和神话学:民间文学理论论丛(一)[M].林相泰译.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6:85.

I207.419

A

1673-1999(2011)06-0125-02

李艳洁(1979-),女,吉林敦化人,硕士,安徽省蚌埠学院文学与教育系讲师,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学、地域文学。

2010-12-25

安徽省高校省级优秀青年人才基金项目(项目编号:2009SQRS102);蚌埠学院淮河文化研究中心科研项目(项目编号:BBXYHHWH2010C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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