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启发 一个喜讯——岳庆华散文集《心香一瓣》序言

段国超

(渭南师范学院人文学院,陕西渭南 714000)

一个启发 一个喜讯
——岳庆华散文集《心香一瓣》序言

段国超

(渭南师范学院人文学院,陕西渭南 714000)

一

青年作家岳庆华是我二十几年以前教过的学生。她在大学时代性格开朗活泼,聪明能干,各方面表现都好,尤其是人际关系、工作能力和学习成绩。但她当时是否喜欢写作,我没有印象。大约是六七年以前吧,她对我说“段老师,我喜欢散文,平时爱读散文,现在也想着手写点散文,您看可以吗?”当时庆华已在一所高校任职,和我已在同一个单位共事,但我看她当时说话的神情与二十几年以前作为学生站在我面前说话时无异,我笑了。我说：“行呀,怎么不行呢?只要你热爱写作,能坚持写下去,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散文作家!”随之我给她由远及近举了些例子：“如冰心呀,黄庐隐呀,陈学昭呀,白朗呀,萧红呀,方令孺呀,冯沅君呀,凌淑华呀,还有丁玲呀,白薇呀,谢冰莹呀,杨绛呀,冯宗璞呀,邵华呀,舒婷呀,席慕容呀,李天芳呀,迟子建呀,等等,这些都是女性作家,她们由于热爱,而且执著,都写出了具有女性特点的优秀散文作品,有的还是以散文为主的著名散文大家。你,只要热爱,只要努力,说不定比她们有的人还强呢!”这些话,我虽是笑着说的,但也都是实话,心里话,只希望她努力,能在散文创作上搞出名堂来。但我又想,想法虽好,愿望不错,而创作是“愚人的事业”,需要时间,需要吃苦,“你现在在系上主管学生工作,这么忙,你有时间吗?”因而我随之又问了一句。可她说：“我不打麻将,也不喜欢串门子,时间我能挤出来。”我说,“那好!你就写吧!”

不久,庆华送来了两篇散文,让我看,征求我的意见。说实话,这两篇散文显得稚嫩,我并不太满意。但为了不影响她的情绪,我说,“还好,还好!”但具体的意见,我还是婉转地提了出来,说：“散文要注意情感真实,要有生活。要细腻,也不能像写小说那样可以虚构;散文语言朴实,虽可以写得清丽些,也要注重文采,还不能过于雕饰,矫揉造作。”她点点头,很虚心地说,她再写。几天后,她又送来了两篇,是写父亲的,是写家的,语言朴实流畅,有真情实感。“这两篇不错!”我看后眼睛一亮,说。这两篇写父亲一生的勤劳、善良和对子女的爱,也写到了父亲一生遭遇的穷困和不幸,我看后心里凄然,很受感动。我对她说：“这两篇生活真实,情感真实,而且能用很朴素的语言表达出来,很有些功力。这两篇可以寄出发表,今后就这样写。”随后,我给她介绍了一些可以寄送的报刊,如渭南的《华山文学》、《西岳》和《渭南日报》;西安的《延河 》、《美文 》、《教师报 》和《陕西日报 》等。“先从本地寄起,然后再往外地寄。”为了让她放开手写,不为我的所谓“指导”所囿,我又对她说：“以后只管写,只管寄,我对写散文并不内行,不必篇篇叫我看。”以后她再也没有专门请我看她的稿,但我却经常在《西岳》、《渭南日报》、《教师报》看到她发表的散文作品。我为她的勤奋、执着感到高兴,为她散文作品质量的快速提高和数量的不断增多感到高兴。

今天,庆华给我送来她的第一部厚厚的散文书稿《心香一瓣》,我着实吓了一跳。时间似乎不长就写了这么多?了不起!才这么几年工夫就出版散文专集?我是既惊且喜!但细想,也不奇怪!于文学,有志者事必成;热爱者,必有回报。更何况,像庆华这样学养和文学功底已经非常不错的青年同志!

现在庆华嘱我为《心香一瓣》写篇序,我虽年迈,体力不支,精力不济,于散文写作也并不真懂,但她既信任我,我亦当乐意为之!

二

庆华把她这几年创作的散文作品择要编辑成她的第一本散文集,集名为《心香一瓣》。叫《心香一瓣》,而不是我们习惯所说的《馨香一瓣》,这个书名很有创意。它告诉我们,这本集子里的每篇作品,虽是作者所写的部分作品 (“一瓣”),但都出自作者内心的真实情感,发自作者美好的心灵 (“心香”),而不直接用我们平常对“馨香一瓣”这个成语所表述的是作者所写散发着散文芳香的作品。《心香一瓣》这个书名告诉我们,这部作品是作者用“心”所写的,说明作者敢于向读者宣示自己的内心世界;用“心香”而不用“馨香”,既表现了作者的诚心,同时也说明了作者的若谷虚怀!

从这部散文作品的目录标示,我们可以看到,这部作品的内容共分五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血脉亲情”,共有作品 11篇。前两篇写自己的父亲,第三、四两篇写自己的母亲,兼及家里其他亲人。第五篇综合写“家”：有父母的家和没父母的家,虽写到家里的每个人,但“父母在家是家,回家是理直气壮;没有父母,家不是家,回家就没有了底气”,情感的侧重点是写父母。第六篇是写哥哥,写哥哥不幸的生活遭遇和英年早逝。后面五篇是作者写独生女儿,可以说是作者的“育女经”和“教女经”。这第一部分每篇各有特色,但写父母亲情和哥哥的这几篇最生动,最感动人。后面五篇不仅来自生活,也来自作者对子女教育问题的思考。“教养子女”是全社会做父母的责任,“如何教养子女”是门艺术,来自父母的生活实践和创造。这里作者所写,对天下父母大有启发,可供天下父母借鉴和学习。

第二部分是“桃花潭水”,是写友情的,一共 3篇。写老师和外国朋友的这两篇,因作者观察细,能抓住典型细节,故能写出人物的性格特点,使人物形象较为鲜明。作者喜欢旅游,熟识的“驴友”较多。由于作者善于观察,这些“驴友”如“风队”、“红管家 ”、“悟心 ”、“孤舟 ”、“谷子羊 ”、“独行侠 ”、“文师”和“任我游”等人物也各有各的性格特点。他们“一张张灿烂的笑脸,一句句真诚的话语,一次次无言的举动,流淌着人与人之间最质朴的情感：简单、真诚”。其形象不仅鲜明,也更为可爱。

第三部分是“心香一瓣”。这组作品太多如散文诗,有抒情,有议论,写得相当精彩。《烟花人生》借烟花绽放议论人生,别有新意;《懂酒的女人》、《男人、女人与茶》等,借酒和茶来谈男人和女人的异同;《男人如茶》、《茶屋》借男人如茶和茶屋来谈茶文化;《眼镜》借眼镜的有无来谈人际关系的复杂;《皖南——彼岸花》、《野菊花》对花赋予人性的某些思想品质,都含有人生新思想、新理念的火花。这些作品的产生,是出于作者对某些“自然物”的感悟,而读者读后亦不能不对作者的这感悟产生共鸣。还有,这组作品如《放飞思想》、《一个人的旅行》、《眼镜》、《雨》等,作者通过议论大胆坦露自己的内心,与读者进行交流,显见作者于世事喜欢思政,也善于思政。这第三部分是包含思想和睿智最为丰富的一组文章。

第四部分是“游目骋观”。这部分是作者近年所写的一组游记散文,共计 28篇。作者在学校工作,近年利用节假日出外旅游,行走的范围有西部甘肃、新疆和陕北佳县、榆林,但更多的是秦岭关中一线。作者在前面《一路风景一路歌——记我的驴友》中说得很清楚,她外出旅游的目的是“投入到大自然的怀抱里,感受阳光的明媚,领略神奇的风光,用汗水冲刷去积累的压力,让山水驱走内心的沉郁。”很显然,作者在这里,不只是把旅游看作是一种辛劳工作后的休息,是“玩”,更是把旅游看作是一种文化,去感悟,去研究。秦岭关中七十二峪道之西涧峪、太平峪、金岩沟、方山峪、石堤峪,还有陕南之金丝峡,陕北之榆林城,西部之嘉峪关、新疆喀纳斯等,这些祖国的山河胜景,在作者的笔下,是一幅幅优美无比的山水图画,我们读来,有如身临其境。作者在我们面前,不只是一个作家,还是一个画家和导游。

第五部分是“金针度人”,这是这部作品的最后一部分,共四篇教育短论或论文。作者是教育工作者,这 4篇作品是谈教育的。第一篇《我要大声唱》,是谈孩子该唱什么歌,指出现在社会上“靡靡之音”,对青少年的危害。此文是一篇很好的教育杂感。第二篇《灌浆足墒粒饱穗方》,谈大学生的自我学习与塑造,指出现在的大学生应该“认识自我,准确定位,明确目标”;“学习接受,学习做人,学习做事”;“内修品行,外塑形象,提升自我。”此文是一篇很好的教育论文。第三篇《也来谈谈大学毕业生的就业率》,谈如何正确对待当前大学毕业生就业难的问题,指出当前大学“毕业生就业是一个社会问题,作为教育部门、学校,要从毕业生转变就业观念入手,引导学生降低期望值,本着锻炼提升的目的,首先进入社会,在工作中长进,在学习中提升,从而开创自己新的工作局面。”这是一篇针对性很强的教育短论。第四篇《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新时期情感教育之我见》,是专论情感教育的。作者以云南大学学生马加爵为例,指出马加爵之所以成为“杀人狂”,“与他在成长过程中身边的家人、同学、老师对他在情感和心理方面缺乏交流疏导有关,警示我们再也不能只重视知识教育而忽视情感教育。”这也是一篇针对性很强的教育论文。这一组作品,结合当前社会实际,指出当前教育存在的问题,切中时弊,如何解决这些问题,提出己见,也极合时宜。

《心香一瓣》这部散文,内容是多方面的,既写及家庭亲情、儿女教育,也写及同志友情和社会人情;既写到当前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也写及祖国山河自然风光之美。从篇幅数量来看,作者吟咏祖国山河和自然风光之美所用笔墨似乎要多一些。

三

《心香一瓣》虽出自一位青年作家之手,但在语言艺术上笔法老到,已取得令人注目的成绩。

1.作者是个写散文的多面手。这部散文共分五个部分,根据内容需要,形式有所不同。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是典型的记叙散文;第三部分,除后面的一两篇外,是典型的抒情散文;第四部分是典型的游记散文;第五部分是典型的说理散文。就一个闯进文学大门不久的青年作家来说,要把这几种类型的散文笔法都熟练地有所掌握,殊为不易。但岳庆华似乎样样都到,都能写出好作品。如《父亲 》、《父亲的手印 》、《心债 》、《灵异 》等 ,在看似平淡的叙述中,写出了人物悲苦的心灵之美;《烟花人生 》、《懂酒的女人 》、《读书有感 》、《书屋 》等 ,以精炼的散文诗形式,表现出了不尽的人生哲理;《西涧峪》、《太平峪烟锁飞龙雾笼潭》、《金岩沟畅想曲》、《日晒雨淋瓮峪行》等,以斑斓的色彩表现了祖国山河秀丽的风光。有的还借景抒情,充分地表达了作者自己的审美感受,等等。在散文写作领域,作者出手自如,能使多般武艺,这是十分可贵的,是一般青年作家难于做到的。

2.通读《心香一瓣》,60多篇作品,没有一篇让人感到有矫揉造作,无病呻吟之嫌,这原因是作品内容高度真实。为什么是高度真实?因为作家笔下所写,来自真实的家庭生活,真实的旅游生活,真实的社会生活,真实的内心世界。作家亲自对我说过,她的散文所写,是“亲身经历,亲眼所见,思想所及,情感所系”。作为散文作家,岳庆华深谙散文的基本规则,那就是真实。真实的东西总是最有力量的,最能感动人的,最令人相信的。例如大作家鲁迅,有一部散文集叫《朝花夕拾》,写的是青少年时代的生活,我们现在常把他的这部散文集作为研究他青少年时代的生平、事迹、思想的最基本的资料,那原因就是因为鲁迅笔下写的是真实,没有虚假。写作散文,最忌讳的是虚构。不论哪类散文,都不能虚构,否则就不能取信于人,就没有力量,就不能传世。因为没有真,就没有善,没有美。

3.通读《心香一瓣》60多篇作品,没有一篇让人感到有矫揉造作,无病呻吟之嫌,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作品语言文字的质朴和简炼。我们读《心香一瓣》,未见词汇堆积,外表华丽之作,未见与作品主旨无关的多余文字,就是一个证明。从我们现在熟读的一些古代或近代的散文作品看,凡是长时期被人称颂的名篇,都是生活真实、情感真实、文字简朴之作。如司马迁的散文,欧阳修的散文,苏轼的散文,柳宗元的散文,鲁迅的散文,冰心的散文,贾平凹的散文。

岳庆华的散文写作时间不算长,但作品分量厚重,这主要原因是她的内练和修养。岳庆华是长期喜欢阅读学习古今散文作品而产生散文写作兴趣的。就我所知,她长期阅读学习中国历代经典作家的散文作品,以至外国不少经典作家的散文作品也有所涉猎。从她的《心香一瓣》这部散文集看,她的散文写作是深受柳宗元和冰心散文作品影响的。她的游记散文有柳宗元《永州八记》的痕迹,借鉴了《永州八记》的一些写法,读后也如《永州八记》,也有一种实感,不仅“肖其貌”,也能“传其神”。《永州八记》的语言,“清莹秀澈,锵鸣金石”,他描绘山水,能写出山水的特征,文笔简练而生动,岳庆华的游记散文于这一点也有近似的功夫。如她所写秦岭关中七十二峪道中的不少篇章就是如此。柳宗元的《永州八记》,文笔清新秀美,富有诗情画意,不是纯客观地描绘自然,而是渗透着作家自己的思想情感,这一点,岳庆华也是如此。冰心的散文内容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歌颂母爱,二是赞美自然,这两点在岳庆华的散文中更有突出的表现。她的《心债 》、《灵异 》、《家 》和“女儿篇 ”中的各篇写了两代人的“母爱”,可以说淋漓尽致,从生、养、说、教多个方面,处处表现对儿女成长的关心,有原则、有分寸、重实践,这一点比冰心母爱的“泛爱”色彩更为科学,更为实际,更值得肯定。岳庆华的“游目骋观”这组山水散文,是带着微笑和乐观情绪直接赞美祖国山河的自然风光的,比冰心带着苦闷去写日月星辰、朝霞落照和微雨碎雪、清风淡雾,我以为其情调更积极、更健康。当 然,冰心的这些描绘自然风光的散文,毕竟多写在 19世纪 30年代,有着难以避免的时代局限性。岳庆华学冰心,主要学的是散文的艺术技巧,如冰心的叙述语言、舒缓节奏、温柔语调,这一点我们在岳庆华的散文中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当然,岳庆华的散文所受影响也并非只是柳宗元和冰心,还有其他一些作家,这里只不过是述其主要,其他就无须去说了。

四

文学大师王国维说“散文易学而难工”(《人间词话》),这是至理名言。意思就是说,散文是一种充满主体意识的文体,相对来说便于撰写和驾驭,只要识字,似乎人人都可以写,但是要写好是很难的。这是因为,我们纵观散文创作的历程,散文所需要的浓郁情感和深沉哲理,都难于在对于人生场景与自然风光的用心揣摩中间,大量和永远地涌现出来,更何况还要天衣无缝地融汇于形象和文字里面。一句话,写散文难于达到散文所必须的那种美好、高旷和动人的境界。岳庆华显然是深深懂得这一点,所以她虽是学中文的而且本人又非常热爱散文,但不急于写作散文。她先学习先研究,广泛阅读中国古今经典作家的散文精品。如唐宋八大家的散文,如鲁迅、冰心、朱自清、徐志摩、沈从文为代表的现代作家散文,以杨朔、孙犁、郭风、何为、秦牧为代表的当代作家的散文,揣摩散文写作的真谛,了解这些古今作家写作散文的经验和方法。

在经过大约十多年的散文写作的修炼准备之后,六七年前,岳庆华开始执笔一试了。她开始在《教师报 》、《渭南日报 》、《西岳 》、《华山文学 》等报刊大量发表散文。几年积累下来,就出现了这本《心香一瓣》的散文专集。由于岳庆华散文写作的修炼、准备时间较长,前面说过,岳庆华的散文没有稚气,起点高,甚至可以说比较成熟。

《心香一瓣》的出版,给了我们一个启发,一切热爱文学,热爱散文创作的人们,特别是年轻人,只要肯学习,肯钻研,肯下功夫,不怕吃苦,将热爱化作动力,贴近生活,贴近群众,贴近时代,用自己手中的一支笔表现人间的真、善、美,是一定可以写出好作品的,是一定可以写出好的散文作品的,岳庆华就是一例,《心香一瓣》就是一例。

《心香一瓣》的出版,也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喜讯。岳庆华以自己的实力和劳动成果跻身作家和散文作家的行列,给我们秦东文字事业的发展,给我们陕西文字事业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岳庆华在文坛的出现,壮大了我们的文字队伍,为构建我们秦东的文学大厦,为构建我们陕西的文学大厦做出了贡献。

当然,这并不是说,岳庆华的散文就十全十美。她在《心香一瓣》中的个别作品,如构建的新房子,虽框架不错,厚重结实,单环粉刷不够,装饰不够,在艺术上还显得有些粗糙,但这是很正常的,她和其他的作家一样,在以后的创作实践中,会进一步成熟的,并且逐步形成自己固有的散文创作风格。这是一定的!

我们预祝岳庆华戒骄戒躁,在今后的文学创作中,在今后的散文创作中取得更大的成就,有着更大的发展!

段国超 (1940— ),男,湖北罗田人,渭南师范学院人文学院教授,主要从事文艺批评和鲁迅研究。

【责任编辑 王炳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