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鲁迅作品研究述略

2011-08-15 00:44崔云伟刘增人
泰山学院学报 2011年4期
关键词:野草鲁迅

崔云伟,刘增人

(1.山东艺术学院 艺术文化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2.青岛大学·北京鲁迅博物馆鲁迅研究中心,山东 青岛 266071)

在历年来的鲁迅研究中,有关鲁迅作品的研究总是异彩纷呈,创意不断。本年度的鲁迅研究自不例外。笔者在充分利用网络资源的基础上,特意从中概括、梳理出有关鲁迅作品研究的几个景观。现述评如下,以与学界同仁共同探讨。

一、《呐喊》、《彷徨》研究

与《呐喊》研究有关的文章主要集中在《孔乙己》、《药》。

日本学者藤井省三[1]认为,鲁迅的《孔乙己》是对芥川龙之介的《毛利先生》的模仿与创造。鲁迅在执笔《孔乙己》之前应该读过《毛利先生》。鲁迅在第一人称的回忆这种叙事方式,以及由对中年男子轻视转向产生共鸣的少年心理变化这种故事的基本结构上模仿了《毛利先生》,在此基础上创造出了与大正时期东京的毛利先生在时空上有很大差别的清末时期小镇上的孔乙己。指出《孔乙己》的借鉴与模仿源自何处,是这篇文章的出彩之处,但也谨防得出鲁迅的文学创作不过如此的结论。鲁迅是受到外国小说的影响,但影响归影响,鲁迅的文学创作还是来自自身的真实感受,《孔乙己》还是原汁原味的中国小说。

李宗刚[2]注意到《药》中一个细节:夏瑜的父亲不在场,而华小栓的父亲在场,认为夏瑜正是由于父权的缺失才确保了其能够接受革命理论,并在走向变革社会的实践中完成了对信仰的以身相许,从而昭示出思想启蒙和社会变革的希望所在,而华小栓的人生悲剧则主要体现在父权在场对其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抑制与扼杀上。通过如此鲜明的人生对比,鲁迅从中彰显的是以夏瑜为代表的“人”的生命价值和意义,从而显示出相当的思想深度。该文创新之处在于,第一次从父权缺失的角度对《药》进行解读,从而赋予这篇小说以一种新的阐释。这对于理解整个五四新文化运动中的父权缺失问题也是大有助益的。

与《彷徨》研究有关的文章主要集中在《伤逝》、《祝福》。

《伤逝》被公认为是鲁迅小说中最复杂、最引起歧义的一篇。李今[3]以独具特色的叙述学眼光与结构主义视野,指出反讽是《伤逝》的一个结构原则。鲁迅是以一种反讽的观点来观照和讲述涓生与子君故事的。鲁迅或者并置其自相矛盾的意见,或者以言行不一、表象和事实的对比构成反讽性事态,使叙述者的讲述反而成为嘲讽自己的来源。通过辨析“讲述的与被讲述的涓生”、“双重被讲述的子君”中隐含作者与涓生叙事的分裂,李今揭示出文本中的两种声音、双重意义,从而突现出《伤逝》的复调特征。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指出鲁迅所具有的反讽世界观,从而得出《伤逝》中的反讽并非特例的结论。此外,该文在具体论证过程中,始终浸透着李今在阅读鲁迅作品时的那种独特、幽微的个人体验。这也是特别重要的。

顾农[4]对于《祝福》的解读颇为耐人寻味。他认为《祝福》所写的事,就在当下,并非清末。证据就是“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这真是一语提醒梦中人。《祝福》中有半幅对联:事理通达心气和平,在阅读时最易匆匆越过,顾农却从中悟出玄机。指出鲁四老爷一方面是讲理学的老生,一方面却经常发火,这显然是自相矛盾的。此真所谓无一贬词,而情伪毕露。该文还颇具现实感。如顾农在批评小说中的“我”时,这样说:“不是用先进文化去向群众启蒙,而是用世俗的见解、传统的观念去敷衍塞责,不肯有任何担当;最后则决心一走了之。实际生活中的‘新党’,这样的人很不少。”鲁迅笔下对于“新派”知识分子弱点的剖析,也是读鲁迅的人最值得反躬自省的地方。

二、《故事新编》研究

“油滑”是《故事新编》研究中的一个关键词。鲁迅对之既有肯定,也有否定,但近年来的《故事新编》研究却将之提高到一个全面肯定和高度褒扬的地步。冯光廉[5]认为,从“油滑”来高度评价鲁迅的创造力,固然是很有见地的,但是一定要避免这种情况,即因为高度评价“油滑”的创造性,而将《故事新编》的总体成就置于《呐喊》、《彷徨》之上。论者再次重申了他多年之前的一个观点,即:“就鲁迅(自述)语言文字的分量、真实情感的分量看,他对《故事新编》的肯定、欣赏和重视的程度,无论如何不能说是在《呐喊》、《彷徨》之上的。”这就需要我们重视对于鲁迅创作自述的研究,把握鲁迅创作自述中的辩证性和分寸感。论者继而认为,应该充分认识鲁迅后期小说创作所面临的深重矛盾和危机,从多重矛盾中深入分析鲁迅后期《故事新编》的创作成因、思想艺术特点以及价值成就的高度,针对《故事新编》“艺术上的某种不成熟性”展开深入的研究,这对于全面准确地评价这部历史小说集将大有好处。

《铸剑》是《故事新编》中的精熟之作。姬志海、李生滨[6]认为以弗洛依德的精神分析理论去解读《铸剑》似乎更为契合。《铸剑》可以说是鲁迅结合了当时黑暗中国的时代现实,将西方精神分析理论的要领浑然天成地杂糅在其近乎哲思类的叙事话语中,以极具实验色彩的不羁文笔,为我们揭示了这样的深刻哲理:和具体的个人一样,作为一个有机的生命整体,整个人类社会也同样具有“本我”、“自我”与“超我”三个层面。如果三者之间的关系失控,将会带来既定社会秩序的失衡、错位乃至倾覆。只有当社会结构中的“自我”在象征着自律、规范和理性的“超我”的指导下对构成自身的“本我”进行有效的克服,整个社会机体才会重获稳定、和谐与统一。

程丽蓉[7]认为,《不周山》的创作是鲁迅人生感知方式和思考角度渐变的集中显现,他更多地从日常生活的个体生存体验出发去感知和思考历史人生,并痛苦地发现分裂性存在是人的基本处境和困境。这一哲理性体悟反复重现于《故事新编》,并辐射到其他众多文本之中,成为鲁迅文学创作的基本主题之一,进而影响到他的叙事态度和艺术选择。该文不仅指出了弥漫在《故事新编》中的那种分裂性存在,而且进一步点明了《不周山》对于整部《故事新编》创作的启动意义,对于后者,在以往的《补天》研究中还不曾有人提到过。

对《故事新编》作出精彩解读的还有[埃及]李哈布的《塔哈·侯赛因的<山鲁佐德之梦>与鲁迅的<补天>对比研究》[8]等。

三、《野草》研究

与去年相比较,本年度《野草》研究又呈现出异彩纷呈的局面。汪卫东近年来一直致于力《野草》研究,本年度又有两篇力作出现:《<野草>的“诗心”》[9]和《“渊默”而“雷声”——<野草>的否定性表达与佛教论理之关系》[10]。

在《<野草>的“诗心”》中,汪卫东认为,实证的、象征的和哲学的解读,对走近《野草》都做出重要贡献,但与《野草》的“诗心”,尚有距离。《野草》,不是单篇文章的结集,而是20年代中期陷入第二次绝望的鲁迅生命追问的一个过程,是他穿越致命绝望的一次生命的行动,《野草》中存在一个自成系统的精神世界,《野草》研究的客观性,依赖于对这一精神结构的把握。《野草》的写作,起源于1923年的沉默,此时鲁迅矛盾缠身,积重难返,陷入到自厌与自虐的情结中。进入《野草》,鲁迅试图摆脱矛盾状态,做出最终的抉择,在《野草》中,他把自身的所有矛盾袒露出来,并推向极至,归结为生与死的难题。出生入死的追问却最终发现,所谓矛盾背后的真正自我,并不存在,而就在现实的生存中。通过《野草》,鲁迅终于确立了其后期的反抗式生存。《野草》所显现的由虚无到反抗的艰难挣扎,展示了中国现代转型的痛苦肉身。

该文与论者的《<野草>与佛教》[11]在论述理路上有诸多相似之处,同时也吸纳了他的《鲁迅的又一个“原点”——1923年的鲁迅》[12]中的精华,从而显得更为成熟和丰满。论者近年来一直致力于“心解”鲁迅,多次指出鲁迅与佛教的精神关联,却未对鲁迅与独具特色的中国佛学:禅宗发表意见,从而引发了笔者的一些思考,兹亦略记如下:

禅宗讲究“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致力于去除人(参禅者)与佛(参禅对象)之间的所有障碍,其中包括理智束缚以及一切语言文字的障碍。如果说,应当拥有怎样的“诗心”才能与我们心中的“佛”——鲁迅的《野草》产生对话,那么禅的回答必定是“无”,或者干脆无可奉告。然而,生活在理智世界中的我们,却又不得不运用概念、逻辑、判断、推理等诸如此类的法则,否则我们便无法将我们从中“悟”到的东西告知别人,以便和他人形成交流。可是,这在禅宗初祖达摩那里,是得不到认可的。当达摩决定西归印度时,要试验一下他在中国的几个徒弟的悟性如何。一名叫做道副的弟子说:“依我的看法,我们不应执著于文字,也不应舍弃文字,因为文字乃求道的工具。”达摩只是说:“你得到我的皮。”也就是说,在达摩的几个徒弟中,道副的悟性是最低的。由此看来,禅最厌恶依傍,尤其是语言文字这种极不可靠的中介。禅所给予的是心灵的完全自由,任其自我展现。佛与非佛,人与非人,这一切都不过是文字游戏,没有真实的意义。你只要是你自己,则你将虚如太空,自由如空中鸟或水中鱼,你的精神必将充实完满,也必将明澈如镜。禅的意旨即在于使我们得到完全的解脱,摆脱一切无名的枷锁和自造的烦恼。精通佛教经典的鲁迅未尝没有这样想过,尤其是在他遭受重大挫折的“沉默的十年”之中。而一旦他再度遭遇绝望,他由于积习终于形诸文字,也就是创作出《野草》这样的高度个人性的作品时,他真的就此就解脱了吗?事实证明,鲁迅没有。以禅宗眼光视之,借助于任何语言文字都不可能达致涅槃,即成功的彼岸。鲁迅也不例外。笔者认为,这也是鲁迅最终放弃类似《野草》般的文学创作,而专心着力于杂文般的实践的一大原因,甚至是主要原因。

在《“渊默”而“雷声”》中,汪卫东着重探讨了《野草》的否定性表达及其思维方式与佛教论理之关系。他将佛教否定论式大致归纳为双边否定、空空逻辑、即非逻辑和中观派“四句论式”。认为《野草》中存在着大量的双边否定;通过无穷否定最后抵达类似于“空空逻辑”的超越性立场的行文逻辑,在《野草》中比比皆是,并显现了“四句逻辑”的旨趣;而把《野草》作为一个整体来观照,也显现了同样的否定逻辑,即:非生——非死——非非生亦非非死。《野草》所现具体否定方法与佛法思维之相似既已揭示,此时蓦然回首,则其借由否定而达成的解脱之路,在整体上与佛法理路的相似性,顿时卓然可见。这就是:所谓自我,即非自我,是为自我;所谓因缘,即非因缘,是为因缘。这一探究,不仅在影响层面上揭示出佛经对于《野草》的深层影响,而且也进一步证明了在共同的东方文化蕴藏中,鲁迅与佛陀这两位大智者在人生最为关键之处终于不谋而合了。

杨剑龙、陈卫炉[13]认为,《野草》形而上地展示了鲁迅的灵魂,以其词语的悖反、母题的悖论等显示出悖论式的思想。它增加了鲁迅散文诗的艺术张力,使散文诗《野草》成为中国现代散文最具内涵的艺术精品。作为个体独特生命情境与民族特定历史进程相伴而生的艺术结晶,《野草》将鲁迅在“五四”时期苦闷激荡的心理真实,含蓄而形象地化为外在表现形式,在悖论、反讽中,作品形成纠缠冲突而非整合、流动不居而非静态的文学张力空间。正是在这个空间中,鲁迅富有独创性地通过“悖反”营造出一种新的时代美感,它超乎日常语言的“陌生化”而生成,让读者在真切的阅读体验中获得灵魂的淬炼与美的享受。

对《野草》作出精彩解读的还有孙玉石的《现实的与哲学的——鲁迅<野草>重释》[14]、王彬彬的《<野草>修辞艺术细说》[15]、吴翔宇的《<野草>的张力叙事与意义生成》[16]等。

四、杂文研究

杂文这种文体,在鲁迅而言,是一种“无体的自由体式”,它使鲁迅的创作才能得到了最为有效的发挥。这种文体的形成有一个不断成熟、不断完善的过程,陈方竞[17]对之进行了细致的考辨。他认为鲁迅是在“短评”基础上产生“杂感”,又是在“杂感”基础上产生“杂文”的,梳理“杂文”的这一形成过程,可见其有“短评”和“杂感”不具备的特征。这种情况更主要体现在鲁迅前期创作中,后期虽有所延续,但三种不同文体各自的特色在他的杂文中又常常融为一体得到表现,这在他1933年杂文文体创造中表现得尤为突出。鲁迅30年代中期为“杂文”正名,与瞿秋白《〈鲁迅杂感选集〉序言》存在认识上的差异,针对的又是其时京、海派联手在文坛上掀起的“小品热”,由此而有他对杂文功能和作用更为确切的定位。

鲁迅《对于左翼作家联盟的意见》一直以来被视为“左联”的一篇纲领性文献。黄健[18]认为,鲁迅虽然认为构建“左翼”话语,激进的变革态度、方式是需要的,也是必须的,在精神上需要“真的猛士”、“叛逆的猛士”的精神,但在策略上、方法上则需要“韧性”的精神。“左翼”话语不应是一种标语口号,不是一种空泛的呐喊,而应是一种实实在在的话语权利和谱系的建构,其内核应具有鲜明的思想、观念、意识,乃至人格的意蕴和涵义,其独特性仍然是要唤起广大民众的觉悟,推动“五四”新文化思想启蒙的纵深发展。

“阿金”实有其人,还是鲁迅的虚构?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提问。李冬木[19]认为阿金是虚构的,陈迪强[20]则认为阿金实有其人。陈迪强逐条剖析了李冬木的四条理由,认为都不成立,在论证上有欠周详。论者指出,李冬木的重大推断:日译本《支那人气质》中关于“异人馆”厨子的描写是“鲁迅敷衍《阿金》的一块模板”是极具启发意义的,但是不能将《支那人气质》的影响绝对化,我们不能忽视鲁迅对中国社会历史的体察及概括。关于《阿金》的文体,论者亦有己见,认为是散文,而不是如李冬木所言是小说。《阿金》在鲁迅文章中难称出色之作,据此展开论争亦堪可引起相关关注。

王学谦近年来一直致力于鲁迅与道家文化研究,本年度再度推出力作:《面对死亡的“魏晋风度”——鲁迅临终散文 <死 >的道家文化意蕴》[21]。文章认为,鲁迅临终前写的散文《死》是一篇“师心”、“使气”的“魏晋文章”,具有浓郁的道家文化精神。《死》将丰富的知识与社会、人生的观察、体验融为一体,语调从容舒缓,娓娓道来,却又不乏尖锐、透辟。在对中国社会庸常的有鬼论进行嘲讽、批评的同时,也表达了鲁迅面对死亡的“随便党”态度。这种“随便党”死亡观,是和中国传统无神论的道家死亡观一脉相承的,也是鲁迅蔑视世俗社会,追求独异的个人精神的写照。

对鲁迅杂文研究作出精彩解读的还有吴康的《历史同一性的现代轮回:革命与反革命——鲁迅杂文研究之二》[22]和《“火”的历史:杀戮、酷刑与监狱——鲁迅杂文研究之四》[23]以及陈方竞、杨新天的《鲁迅杂文与<故事新编>关系考辨》[24]等。

五、鲁迅作品整体研究

以上文章着眼于鲁迅作品各分集及文类研究,本年度还有一批论文(专著)是从各种视角和层面对于鲁迅作品的整体透视研究。较具代表性的有:

冯光廉《中学鲁迅作品选篇及编排问题之切磋》[25]从中学语文教学视角出发,认为关于中学鲁迅作品经典性的理解和篇目的选择,要注意的问题有:有突出疑问的篇目是否应该入选;选篇的类型可否再多样一些等。继之,论者分析了造成鲁迅作品难懂难学的几大原因,其中笔者最感兴味的是:教学观念教学方法不恰当。论者认为,中学生通过自己的阅读和老师的讲解,只要能够大体理解鲁迅作品的大意,能够把握鲁迅作品的基本内容要点,能够熟悉鲁迅作品中最深刻、最精炼、最重要的句子段落,就可以了。关于中学鲁迅作品编排的原则和方法,论者认为应当注意以下二点:初中与高中选篇的比例应该如何掌握;如何编排各类文体的结构系统。其中第二点涉及到了文体问题。这正是当代中学生最为匮乏和薄弱之处,理应引起充分注意。在此基础之上,论者提出了他对于中学鲁迅作品选篇的设想,并对新增篇目《立论》、《过客》等作了具体而细致的讲解。文章在当下有关鲁迅作品教学的激烈论争中,增添了一种来自学界的理性和平和的声音,其所具有的学理性和建设性的思考都是可以引起鲁研界与教育界的密切关注的。

靳新来《“人”与“兽”的纠葛》[26]是对鲁迅笔下动物意象的独特分析。该著的创新之处在于:第一,首次将鲁迅与其笔下的动物意象研究提高到一个学理性的高度。在具体论述过程中,将鲁迅笔下的动物意象视为一个象征、隐喻系统,指出它背后隐含着的话语其实是一个“人的世界”。第二,在此基础上,把鲁迅笔下的动物意象大致分为二类:一类是狼、猫头鹰、蛇、牛等,象征那些首先觉醒的现代知识分子;一类是狗、羊、蚊子、苍蝇、细腰蜂等,象征那些维护传统和现实的现代奴性知识分子。对照鲁迅的精神世界,这种分类是相当准确到位的。第三,对鲁迅与蛇发表了颇为精彩的议论。认为从蛇这一意象,我们可以看到鲁迅不同流俗的独立人格、制敌于死命的刻毒以及冷酷的自审意识等现代知识分子的精神素质。这一看法,可谓发前人所未发,予人以耳目一新之感。第四,其所采取的视角或学术理路:从一些看似“小”或“歪”的思想或艺术细节,深入钻研下去,力求“小题大做”、“歪打正着”,亦堪可引起注意。

袁国兴《鲁迅小说和“杂感”类“文章”的文类体式互侵》[27]从文体视角出发,认为辨识鲁迅小说和杂感类文章的文类体式互侵,可以帮助我们理解鲁迅小说为什么都取“短篇”形式。在论者看来,在中国现代文学发生期,似乎存在着一个“小品小说”潮,这与中国现代文学发生的文化生态有关,与这些作品作者的文化修养有关,与中国现代文学初期的“小说”和文学“创作”理念有关。通过辨识也能够使人充分理解鲁迅文学创作成就的不可取代性。鲁迅和他的同伴们处在中国文学发展中的一个特殊时期,其文学特质和无法取代性,就在于别人缺少其特定的“缺陷”和优势,无法“复制”出他们所处的历史现场。离开了这些去认识鲁迅,去认识中国现代文学发生期的文学特质,不论是拔高还是贬抑,都不能完全切合实际。

赵延年《画说鲁迅》[28]是对鲁迅作品木刻的完美展现,其所作《狂人日记》38图、《阿Q正传》60图给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以赵刻《狂人日记》第2图:“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为例。作者运用平刀和斜刀铲刻的独特技法,以大块面的黑白造型,通过深色的门窗,对比出门外皎洁的月光。狂人沐浴在清辉之中,好似大海里的一叶孤舟,孤独而无所依傍。这喻示着狂人如果要想反抗,就只能依靠他自己。“世界上最强壮有力的人,就是那孤立的人。”易卜生名言在这里得到了绝好的体现。尤须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对于狂人背影的刻画。其传神的姿态和表现的力度,正与同样以刻画背影而著称的珂勒惠支相同,而后者也正是鲁迅所激赏的。

从整体上对于鲁迅作品作出精彩解读的还有丸尾常喜的《“人”与“鬼”的纠葛——鲁迅小说论析》[29]、郑蕾的《“大众化”实践与 <阿 Q正传>——<阿Q 正传>插图研究》[30]等。

[1][日]藤井省三.鲁迅的《孔乙己》与芥川龙之介的《毛利先生》——围绕清末读书人和大正时期英语教师展开的回忆故事[J].上海鲁迅研究,2010(春).

[2]李宗刚.父权缺失在场对比下的人生价值——鲁迅小说《药》新解[J].鲁迅研究月刊,2010,(4).

[3]李今.析《伤逝》的反讽性质[J].文学评论,2010,(2).

[4]顾农.闲话《祝福》[J].书屋,2010,(11).

[5]冯光廉.鲁迅研究若干问题之我见[J].山东师范大学学报,2010,(1).

[6]姬志海、李生滨.在“艺术复仇”的故事背后——再读《铸剑》[J].宁夏大学学报,2010,(5).

[7]程丽蓉.鲁迅《故事新编》的启动及其意义[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0,(5).

[8][埃及]李哈布.塔哈·侯赛因的《山鲁佐德之梦》与鲁迅的《补天》对比研究[J].东方论坛,2010,(5).

[9]汪卫东.《野草》的“诗心”[J].文学评论,2010 (1).

[10]汪卫东.“渊默”而“雷声”——《野草》的否定性表达与佛教论理之关系[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0,(1).

[11]汪卫东.《野草》与佛教[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8,(1).

[12]汪卫东.鲁迅的又一个“原点”——1923年的鲁迅[J].文学评论,2005,(1).

[13]杨剑龙、陈卫炉.论鲁迅《野草》的词语悖反、母题悖论及其艺术张力[J].学术月刊,2010,(4).

[14]孙玉石.现实的与哲学的——鲁迅《野草》重释[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15]王彬彬.《野草》修辞艺术细说[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0,(1).

[16]吴翔宇.《野草》的张力叙事与意义生成[J].浙江社会科学,2010,(8).

[17]陈方竞.鲁迅杂文文体考辨[J].中山大学学报,2010,(4).

[18]黄健.构建独特的“左翼”话语谱系——重读鲁迅《对于左翼作家联盟的意见》[J].中国文学研究,2010,(4).

[19]李冬木.鲁迅怎样“看”到的“阿金”?——兼谈鲁迅与《支那人气质》关系的一项考察[J].鲁迅研究月刊,2007,(7).

[20]陈迪强.“阿金”是虚构的吗?——与李冬木先生商榷[J].上海鲁迅研究,2010(夏).

[21]王学谦.面对死亡的“魏晋风度”——鲁迅临终散文《死》的道家文化意蕴[J].吉林大学学报,2010,(6).

[22]吴康.历史同一性的现代轮回:革命与反革命[J].鲁迅研究月刊,2010,(1).

[23]吴康.“火”的历史:杀戮、酷刑与监狱[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2010,(4).

[24]陈方竞、杨新天.鲁迅杂文与《故事新编》关系考辨[J].福建论坛,2010,(5).

[25]冯光廉.中学鲁迅作品选篇及编排问题之切磋[J].鲁迅研究月刊,2010,(10).

[26]靳新来.“人”与“兽”的纠葛——鲁迅笔下的动物意象[M].上海:三联书店,2010.

[27]袁国兴.鲁迅小说和“杂感”类“文章”的文类体式互侵——兼及中国现代文学发生期的“小品小说”问题[J].鲁迅研究月刊,2010,(4).

[28]赵延年.画说鲁迅:赵延年鲁迅作品木刻集[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0.

[29][日]丸尾常喜“人”与“鬼”的纠葛——鲁迅小说论析[M].秦弓,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

[30]郑蕾.“大众化”实践与《阿Q正传》——《阿Q正传》插图研究[J].鲁迅研究月刊,20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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