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蛟腾
(1.北京大学信息管理系 北京 100871;2.湘潭大学公共管理学院 湖南湘潭 411105)
1901年皖省藏书楼、1902年古越藏书楼、1902年京师大学堂藏书楼、1903年常德图书馆和 1904年湖南图书馆相继创办,这无疑开启了我国近现代图书馆发展的新纪元。1916年全国有普通图书馆与通俗图书馆 260所,〔60〕1921年全国图书馆的数量有 1170所左右。〔61〕短短 20年,我国新式图书馆从无到有迅速产生,并初步形成了以公共图书馆、学校图书馆和通俗图书馆为主体的比较完善的图书馆体系。图书馆事业快速发展急需一大批图书馆管理人才,因此图书馆学专业教育不可避免地提上议事日程。1919年,北京大学图书馆主任李大钊先生在参加北京高等师范学校图书馆二周年纪念会时指出:“图书馆和教育有密切的关系,和社会教育更有关系……添设图书馆专科或简易的传习所,使管理图书的都有图书馆教育的知识……这是关系中国图书馆前途的事情,也是关系到中国教育前途的事情。”〔62〕1926年,李小缘先生撰文指出:“图书馆成为专门的事业,必定有专门职业教育……要想中国公共图书馆发达,必须先培植人才,从国立学校机关,添设图书馆学专门科不可”。〔63〕当时除了一些学者主张创办图书馆学教育外,诸多教育团体也积极呼吁政府开展图书馆学教育。1922年,中华教育改进社第一次年会提议“中国师范学校及高等师范应增设图书馆管理科系”。〔64〕1929年,中华图书馆协会第一次年会通过了诸多关于图书馆学教育的提案,如“训练图书馆专门人材案”、“聘请专门人才在全国各地轮流开办图书馆演习所案”、“中学或师范学校课程中加图书馆学识每周一二小时案”等。〔65〕1933年,中华图书馆协会第二次年会在清华大学举行,并通过“建议行政院及教育部指拨的欵于北平设立图书馆学专科学校案”、“再请教育部令国立大学添设图书馆学专科案”、“请各省市图书馆人材经费设备充足者附设图书馆学讲习所以培养人材案”等图书馆学教育提案。〔66〕1936年,中国教育学术团体联合年会通过了有关图书馆事业的决议,提出“国立图书馆专科学校在未成立前先于各师范学校添设图书馆学系,并指定目录学及参考书使用法为大学一年级必修课程”。〔67〕同年,沈祖荣在《中华图书馆协会第三次年会图书馆教育委员会报告》中提出:“民国二十四年湖北省政府教育厅所办之中小学教员讲习会及民国二十五年之全省民众教育馆讲习会,其中所设之图书馆课程,均由祖荣担任教授”,“此后数年内,本会之图书馆教育推进方面,应每年联络各省教育厅办理暑假讲习会”。〔68〕1944年,中华图书馆协会第六次年会再次积极提倡图书馆学教育,建议教育部在师范学院添设图书馆学课程。〔69〕图书馆事业蓬勃发展迫切需要一大批图书馆学专业人才,诸多有识之士和相关教育团体顺应潮流积极呼吁与创办图书馆学教育。
师资力量和办学经费也是创办图书馆学教育必不可少的前提条件。民国初期,克乃文、韦棣华等外籍图书馆学家仿照美国模式开设与讲授图书馆学课程。1914年沈祖荣在韦棣华的资助下赴美国纽约州立图书馆学校学习,1916年获图书馆学学士学位,〔70〕1917年回国后继续在文华公书林任职。此后,在国外接受图书馆学教育的胡庆生、洪有丰、李小缘、刘国钧、杜定友、袁同礼、戴志骞、徐燮元、汪长炳等纷纷学成回国。这些早年留学国外的图书馆学青年才俊,极大地充实了我国图书馆学教育的师资力量。他们四处奔波积极筹划图书馆事业,不辞辛劳开创图书馆学教育,是中国近现代图书馆学当之无愧的奠基人!民国内忧外患严重,教育经费极其拮据,图书馆学教育缺乏必要的办学经费。20世纪 20年代,美国退回部分庚款帮助中国兴办文教事业,为我国图书馆事业发展提供了难得的契机。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是专门管理美国退还的庚子赔款的一个民间机构,自1925年正式成立到 1949年迁往美国,它对国立北平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武昌文华图书馆专科学校、清华大学图书馆、中国科学社明复图书馆等进行资助。其中,文华图专持续获得庚款援助:1926-1928年每年 1万元,1929-1932年每年 13500元,1933-1935年每年 15000元,1939年 15000元,1941年 25000元。〔71〕文华图专作为非国立学校必然面临经费筹措问题,其前期经费主要来源于韦棣华、沈祖荣等在办学之初募得海内外捐赠成立的学校基金及年息。后来该校稳定地获得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提供的教习金、助学金、维持费与研究设备费,以及美国圣公会与美国妇女问题研究会等提供的补助费。文华图专一年获得的援助经费约35000元,用以支付经常费用、教师薪金等。直到20世纪 30年代中期,社会捐助仍占学校收入近70%。〔72〕
图书馆学教育机构是培养图书馆学人才的摇篮,也是推动图书馆学发展的重要保障。韦棣华创办“文华公书林”之后,认识到图书馆管理需要专业人才,于是安排沈祖荣、胡庆生等赴美国纽约州立图书馆学校求学。1920年3月,韦棣华在武昌文华大学设立图书科培养图书馆专门人才,创办了我国第一个专门的图书馆学教育机构。1925年,文华大学改组为华中大学,其图书科更名为华中大学文华图书科;1931年,文华图书科正式脱离华中大学,成为独立的“武昌私立文华图书馆学专科学校”。〔73〕继文华图专之后,民国期间图书馆学家奔走呼号,积极创造条件兴办了图书馆学专业。1921年广州市立师范学校增设图书管理科,1926年成都的四川图书馆专科学校成立。〔74〕1925年,上海国民大学设图书馆学系,杜定友任系主任;1927年 ,南京金陵大学在文学院设图书科,1930年教育部核准后设置图书馆专科;1942年 8月,教育部在四川璧山成立国立社会教育学院,该院成立时即设有图书博物馆学系;1947年,北京大学中文系创办图书馆专修科,王重民为科主任。〔75〕除图书馆学高等教育兴盛之外,1929年还创建了我国第一所图书馆学中等教育机构——广州市第一职业学校图书管理科(1937年停办)。〔76〕这些图书馆学学校或科系虽然办学规模不大,有的还由于时局艰难不久就停办了,但是它们开创了我国图书馆学学校教育的光辉历史,为我国图书馆事业培养了一批优秀人才。据《第二次中国教育年鉴》统计,1927年 -1947年文华图专共培养各级人才 208人,其中本科生94人,专科生 65人,讲习班 49人;〔77〕另据黄宗忠先生估计,截至1953年文华图专并入武汉大学之前,33年中培养专科、讲习班等各类毕业生约有 380人到 400人。〔78〕此外,1942年创办的国立社会教育学院在培养人才方面也毫不逊色,仅 1945-1947年短短三年就有毕业生 62人。〔79〕图书馆学人才培养缓解了图书馆业务管理的压力,极大地提升了全国图书馆工作的水平。难能可贵的是,当时图书馆学知识传授逐步得到了教育界的广泛认可。除了专门的图书馆学专业教育之外,许多学校尤其是师范学校设置了图书馆学课程,供学生必修或选修。1913年,美国图书馆学家克乃文(Harry Clemens)担任金陵大学图书馆馆长职务,率先在金陵大学文科专业开设图书馆学课程。1921年 12月中华教育改进社成立并专门设置图书馆教育组,次年第一次年会时图书馆教育组提出“师范学校一律添授图书馆学”〔80〕。自 1933年中华图书馆协会第二次年会倡议“国立大学添设图书馆学专科案”至 1936年第三次年会召开之际,厦门大学、大夏大学、江苏省立教育学院、湖北省立教育学院、暨南大学、河南大学、河北女子师范学院等皆有图书馆学课程之设置。〔81〕20世纪 30年代,相当多的高等学校开设了图书馆学课程,图书馆学基础知识被视为大学生素质教育的重要内容之一。严文郁在《中国图书馆发展史》中指出:“厦门大学、大夏大学、劳动大学、暨南大学、清心中学、创制中学、江苏省立教育学院、湖北教育学院、湖南大学、河北女子师范学院等,皆有图书馆学课程之设置,但时办时辍,造就不广”。〔82〕总之,无论是图书馆学专业教育,还是图书馆学课程选修,都是图书馆学教育的组成部分,都为民国人才培养做出了重要贡献。
图书馆肩负社会教育的重要使命,图书馆事业是衡量社会文明程度的重要标尺。图书馆管理人员必须具有相当的专业技能,才能更好地从事图书馆业务工作。同时,社会公众只有了解并掌握一定的图书馆学知识,才能更好地利用图书馆。因此,图书馆学知识的社会教育包括两个方面:一是我国图书馆界及教育文化机关通过举办图书馆学短期培训班、讲习会、演讲会等讲授专业知识与管理技能,从而培养图书馆专门人才与提高图书馆管理水平;一是开展面向社会的图书馆宣传活动与图书馆利用技能培训,从而培养社会公众的阅读兴趣与提高图书馆的社会效益。1899年,美国图书馆员玛丽◦伊丽莎白◦伍德(韦棣华)在武汉市的文华中学开办了图书馆专业人员培训点,〔83〕这是我国图书馆管理员专业培训的发端。北京高等师范学校较早地开展图书馆学专业培训,1919年 7月该校图书馆主任李贻燕举办夏期图书馆学讲习会;〔84〕1920年 8月该校应各省之请开办暑期图书馆学讲习会,各地参加者 78人;1922年,杜定友在广州开办图书馆管理员养成所,三周时间培训 52名学员。〔85〕1923年,洪有丰创办南京高等师范学校图书馆学暑期讲习班,〔86〕随后又于 1924年、1925年和 1926年连续开班,其中规模最大的一次是1925年 7月与中华图书馆协会、中华职业教育社、江苏省教育会合办、面向全国开设的图书馆学暑期讲习班,学员 30余人。〔87〕此外,从事图书馆学专业培训的机关还有:广东图书馆管理员养成所(1922年)、南京东南大学暑期学校图书馆讲习班(1923年)、成都暑期图书馆演讲会(1924年)、河南开封小学校教员讲习会设立图书馆管理课程(1924年)、上海圣约翰大学海氏图书馆讲习会(1924年)、中华图书馆协会暑期学校图书馆学组(1925年)、东吴大学暑期学校图书馆学组(1926)、湖北教育厅暑期图书馆学讲习所(1927年)、上海商务印书馆暑期图书馆讲习班(1928年)、江苏省社会教育学院暑期民众图书馆课程(1930年)、安徽省立图书馆专班(1930年)、山东民众教育馆图书馆讲习会(1932年)、河北教育厅图书馆讲习会(1932年)、成都图书管理员讲习班(1941年)、国立中央图书馆图书馆学补习班(1942年)、台湾教育厅图书馆学演讲会(1948年)等,还有上海商务印书馆函授学校设图书馆学科(1937年)、上海中华图书馆服务社函授学校授图书馆课程(1939年)、上海文化函授学校添设图书馆学系(1947年)等函授教育班。〔88-89〕民国期间,图书馆学业余教育蔚然成风,1920年以后几乎每年都通过举办图书馆学讲习会、训练班及函授教育来培养图书馆管理人才。
自清末以来至全面抗战爆发,全国各地普遍兴起效法欧美建立新式图书馆的“新图书馆运动”,并形成了积极宣传图书馆与大力兴办图书馆的两次高潮。第一次高潮始于 1917年止于1920年,韦棣华带领沈祖荣、胡庆生等在全国巡回演讲,介绍美国图书馆事业,普及图书馆学知识。第二次高潮则发生在 1925年前后,在韦棣华、鲍士伟、杜威等的不懈努力下美国决定将部分退还庚款用于图书馆事业,于是兴起了全国性图书馆事业建设高潮——在图书馆创办、图书馆学教育、图书馆协会、图书馆期刊等方面均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绩。当时,诸多图书馆学专家学者奔走呼号,提倡普设通俗图书馆、学校图书馆与儿童图书馆等,甚至主张通过开展图书馆广告活动“增进图书馆的效率”与“获得经济上的援助”。〔90〕“新图书馆运动”既是一场全国性的图书馆创办运动,又是一场社会性的图书馆知识普及运动,这在我国图书馆事业发展史上具有不可磨灭的功绩。对于他们所做出的重大贡献,王余光先生曾经这样评价:“与中国的法学家相比,中国的图书馆学家们在这 100多年中,对社会做出的贡献更大,他们为社会培养了大批爱读书的种子,他们让图书馆的观念深入人心。”〔91〕
虽然我国古代延绵不断的藏书活动走完了宝贵的经验积累阶段,但是藏书管理思想常常与目录学、校雠学等纠缠在一起而没有形成独立系统的理论体系。图书馆学诞生的重要标志是社会上出现了初步的图书馆学理论体系,此外图书馆学教育、图书馆学家、图书馆学杂志等等也是图书馆学登上历史舞台的重要因素。这些前提条件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随着图书馆事业发展逐步形成的。清末新政在全国造就了声势浩大的图书馆兴办活动,为 20世纪初我国图书馆学领域的理论探索、教育机构、专家学者、专业杂志等的出现奠定了坚实基础。显然,没用清末轰轰烈烈的图书馆运动,就没有我国近现代意义上的图书馆事业,就没有我国近现代图书馆学产生的社会条件。清末以来,尽管社会动荡不安、政局变换频繁、经费捉襟见肘,“维新”与“立宪”却开创了近现代图书馆运动的先河,民国在短暂的阵痛之后迅速将图书馆事业发展推向高潮,于是近现代科学意义上的中国图书馆学幼芽终于破土而出。1909-1910年,孙毓修在《教育杂志》连载《图书馆》一书,第一次详细地介绍国外图书馆办馆经验,第一次系统地回答了建置、购书、收藏、分类等图书馆建设的理论问题,第一次全面地介绍杜威《十进分类法》。〔92〕孙毓修综合各家尤其是日美图书馆学的成果,在国内首次阐述了图书馆学基础理论及其应用研究问题,在我国近现代图书馆学史上具有不容忽视的开创之功。清末民初,我国学者主要翻译日本的图书馆学著作,介绍日本图书馆业务工作与图书馆事业,如 1910年谢昌荫译《图书馆教育》、1917年北京通俗教育研究会译《图书馆小识》、1918年顾实编译《图书馆指南》。1917年沈祖荣、胡庆生、戴志骞等陆续从美国学成归来,并开展到各省讲演、讲学、授课以及宣传美式图书馆事业的“新图书馆运动”,从此我国图书馆学界完成了从效仿日本到效仿美国的转变。1923年,戴志骞在《教育丛刊》第 3卷第 6期发表《图书馆学术讲稿》,比较系统地介绍了西方图书馆学的理论和方法。同年,杨昭悊编著了我国第一部系统的图书馆学理论著作——《图书馆学》,详细地阐述了图书馆学的作用以及图书馆学与图书馆事业的关系,标志着“图书馆学”已经成为一门独立的科学。不过,1925年新图书馆运动第二个高潮之前,我国学者基本上以引进与吸收西方图书馆学为主。这个时期除了图书馆学译著之外,即使是国内作者撰写的图书馆学著作,往往也只是国外图书馆学思想的借鉴、转移乃至照搬。譬如,尽管《图书馆学》第一次确定了图书馆学的科学内容、基本概念与体系结构,但是作者在该书序言中声称“十分八九是参考各名家的著作,自己也参加十分一二的意见”。〔93〕直到 1925年之后,我国图书馆学家才真正消化与掌握欧美图书馆学,并开始结合国情探讨如何构建“中国图书馆学”。
尽管在我国源远流长的文献收藏、整理与利用活动中,产生了许多论述精辟的图书馆学思想,但是近现代中国图书馆学却深深地打上了“西学东渐”的烙印。清末民初,日本和欧美都对我国图书馆事业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无论是图书馆管理还是图书馆学教育曾经都被广泛地模仿与复制。诸多图书馆学家仿照 DDC编制符合中国国情的图书分类法,探讨适应社会要求的图书馆管理方式,也积极研究适合汉字特征的排检方法。1925年 6月 2日,中华图书馆协会董事长梁启超在演说中明确提出“图书馆有两个要素,一是读者,二是读物”,并强烈呼吁“建设中国图书馆学”。〔94〕“两要素”是图书馆存在的前提与根基,可视为“要素说”的先导之一。其实,更早的“要素说”可以追溯到 1921年刘国钧发表的《儿童图书馆和儿童文学》和 1923年杨昭悊出版的《图书馆学》,前者认为“一个完善的儿童图书馆必定要有三种要素:合法的设备、适宜的管理员和正当的书籍”,〔95〕后者提出“经费,建筑,设备,是经营图书馆的要素。”〔96〕此后,我国学者从不同角度研究图书馆的组成要素,图书馆学界逐步形成了较有影响的“要素说”。1927年杜定友提出图书馆设立“三要素”——积极的保存、科学的方法与活用图书馆,〔97〕1929年陶述先提出新式图书馆“三要素”——书籍、馆员与读者,〔98〕同年陈颂提出图书馆“三要素”——馆舍、馆员和书籍,〔99〕1932年杜定友提出图书馆事业“三要素”——书、人和法,〔100〕1934年刘国钧提出图书馆成立“四要素”——图书、人员、设备和方法。〔101〕民国时期,图书馆学家不仅全面地研究了“要素说”,而且深入地探索了图书馆学的内在机理。1934年,刘国钧在《图书馆学要旨》中指出:“图书馆学便是研究图书馆的组织法、管理法和使用法的学科”。〔102〕1944年,沈祖荣颇有见解地提出“图书馆是一种致力于文献之收集、保存与应用之机关。图书馆学即是关于办理图书馆之一切学问的总名。”〔103〕民国图书馆学家的研究视角已从图书馆学基本概念转向图书馆学学科内容,如杨昭悊、杜定友、柯其纳、刘国钧与李景新等分别于 1923年、1925年、1931年、1934年与 1935年提出了各自的图书馆学体系。此外,人们还从社会视角研究图书馆学,探讨其与社会、教育、文化、学术等之间的关系。譬如,1925年,杜定友认为“现在图书馆于社会上,成为一种专门机关,好象学校一样,要办理学校的,非得要研究师范教育不可。因此,要办理图书馆的,也非得要研究图书学不可。”〔104〕第二年,他进一步阐述:“图书馆学所以能成为科学,是因为图书馆现在已成为一种活的教育机关,好像学校教育、社会教育一样。”〔105〕当时,图书馆学研究不仅跟上了欧美潮流,而且在某些方面还有独当的见解。1931年,董铸仁主张图书馆服务应当“无宗教之益,无国籍之分,无阶级职业之别,无男女老幼智愚贤不肖之殊”〔106〕,这已经是站在世界图书馆学发展前沿的光辉思想了。
图书馆学期刊是宣传图书馆事业与进行学术交流的工具,也是图书馆学健康发展的重要保障。20世纪初,一批图书馆学专业期刊纷纷创刊,为馆藏通报、方法介绍、经验交流、书刊评述与学术研究提供了难得的平台。民国期间,从第一种图书馆专业期刊《浙江公立图书馆年报》(1915年 12月创刊)到最后一种创刊的图书馆专业期刊《国立中山大学图书馆图书导报》(1948年 1月创刊),在这 33年间共出版了图书馆专业期刊 160种,平均每年出版近 5种。〔107〕其中,影响较大的图书馆学专业期刊主要有:1925年创刊的《中华图书馆协会会报》,1926年创刊的《图书馆学季刊》,1928年创刊的《北京图书馆月刊》(同年更名《北平北海图书馆月刊》,1929年更名《国立北平图书馆月刊》,1930年更名《国立北平图书馆馆刊》),〔108〕1929年创刊的《文华图书馆学专科学校季刊》等。吴稌年撰文指出:民国“新图书馆运动”高潮期(1924-1936年),图书馆专业刊物数量达 80余种,出版图书馆学著作 400余种;1927年至 1936年,有关图书馆学著作单行本和期刊论文达 4065件;1924年至 1936年,翻译的论文 294篇、著作 29部。〔109〕此外,中外日益频繁的文化交流,尤其是图书馆协会、组织及个人之间的交往,极大地促进了我国图书馆事业与图书馆学的发展。譬如,1925年中华图书馆协会成立时,美国图书馆协会代表鲍士伟提交在华考察报告,〔110〕施肇基、鲍士伟与韦棣华担任名誉董事,〔111〕杜威则担任名誉会员。〔112〕20世纪20年代,韦棣华仿照美国图书馆学教育模式,在文华图书科开设图书馆经营、书籍保管、分类法、目录著录、参考咨询等专业课程。1924年,美国国会通过决议,将退还庚子赔款余额,用于发展中国教育及文化事业。国内外图书馆学家积极活动,争取“庚子赔款”兴办图书馆及图书馆学教育。韦棣华曾经专程返美游说美国政府将部分庚款用于中国的图书馆事业,她“与国会两院议员各个面洽,陈述理由,提出议案。卒得大多数之通过,蒙总统签许焉”;鲍士伟则受中华教育改进社邀请并代表美国图书馆协会“赴中国考察图书馆……翼于中国图书馆教育有些微改进及推广之贡献”,以及“尚有一种职务为中美二国所当注意者,即经国会通过之退还庚款余额支配问题是也。”〔113〕1929年 6月 15日至 30日,国际图书馆第一次大会在罗马召开,“此次赴会的代表,论国有三十二,正式出席的代表,有一百五十余人,非正式代表,约九百人”。〔114〕沈祖荣代表中国参加会议并利用各种机会与外国代表沟通,会后又参观与考察了 10多个欧洲国家的图书馆。正是通过各种密切的国际交流,民国期间我国图书馆学跟上了世界图书馆学发展的步伐。
清末民国时期,一批仁人志士在家国危难当头毅然掀起了“倡新学”、“启民智”、“育人才”、“开风气”、“兴民权”的文化救亡运动,我国图书馆事业因此经历了脱胎换骨般地艰难转变。她前承古代源远流长的藏书传统,后启近现代“藏用并举”的图书馆伟业。社会变革和西学东渐为教育发展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动力,我国图书馆事业在图书馆建设、图书馆管理、图书馆学教育、图书馆期刊创办乃至世界图书馆学交流等各个方面都取得了令人惊叹的成就。由于深受社会变革与频繁战乱的影响,我国图书馆事业不可避免地呈现阶段性发展的特征。譬如,武昌起义推翻了清政府的统治,清末新政规定依筹备年限设立“府、厅、州、县”图书馆的计划也嘎然而止。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使我国图书馆事业身陷困境,仅以图书馆学专业教学点及其研究成果来看就一片萧条。1928至 1947年全国共有图书馆学教学点 12个,而 1937年到 1947年十年间仅有 4个教学点,其中两个为抗战胜利后 1947年所建,抗战期间仅有两个教学点;1927至1937年共出版著作达 300余种,其中 9位核心作者共出版 47种专、译著,而从 1938年到 1949年图书馆学著作仅数十种,其下跌幅度达 300%多。〔115〕但是从整体上来说,清末民国图书馆事业依然呈现喷发与繁荣的良好局面,在我国乃至世界图书馆事业发展史上留下了光彩夺目的壮丽篇章。哲人曰:“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我国图书馆事业可持续发展同样不能割断历史,只有遵循其发展轨迹才能真正地继往开来。清末民国图书馆事业是如此的灿烂与辉煌,其经验、教训与成就等都是我国图书馆事业阔步前进所必须时时“殷鉴”的宝贵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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