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中鲁侍萍与周朴园的言语分析

2011-08-15 00:51李海燕
枣庄学院学报 2011年4期
关键词:鲁侍萍周朴园雷雨

李海燕

(安徽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Jef.Verschueren于1999年提出了语言的综观论和顺应论。他指出,语言使用者之所以能够在语言使用过程中做出种种恰当的选择,是由于语言顺应性的存在。这一观点一经提出便引起了各国语言学家的关注。本文将运用语言顺应论来探讨话剧《雷雨》中主演人物鲁侍萍与周朴园对话的语境顺应。

一、语境顺应理论

Verschueren认为,语言的使用是一个连续选择语言的过程(continuous making of linguistic choices),而语言使用者之所以能够在语言的使用过程中做出连续选择,是因为语言的变异性(variability)、协同性(negotiability)和顺应性(adaptation)的存在。其中语言的顺应性指语言能够让其使用者从可供选择的项目中作灵活的变通,从而满足语境的需要。Verschueren进一步把语境分为交际语境和语言语境。语言语境指语言在使用过程中根据语境因素而选择的各种语言手段。交际语境包括语言使用者、心理世界(交际者的性格、情感、信念、意图等认知和情感因素)、社交世界(社交场合、社会环境、社会和文化规约等)以及物理世界(时间和空间指示关系及交际者的身体、姿势、手势、外表形象、生理特征等)。Verschueren把语言使用者(交际者)作为第一个、决定性因素纳入交际语境概念,这是因为他意识到后面三个世界中的各种因素得靠语言使用者去激活,才能发挥其交际功能。维氏强调了语言使用者在交际中的主导作用,同时,还把认知因素纳入语境范畴。

二、话剧《雷雨》的文本分析

在Verschueren的语境顺应理论的基础上,本章将讨论在话剧中,人物角色是如何顺应物理世界、社会制约和心理想法的,目的是分析话剧《雷雨》中两人物——周朴园和鲁侍萍是否是在有意识和无意识地适应彼此对话。

1.物理世界

物理世界主要包括时间和空间的指示关系,就时间而言,它包括事件时间、说话时间和指称时间。空间指示即地点指示关系。物理世界包括交际对象的身体姿势和外在形象等非语言因素。在语言学研究中,将物理世界的语境顺应分为时间的顺应和空间的顺应。

(1)时间顺应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曾把戏剧语言称为“语言动作”,也就是强调人物语言的动作化。所谓语言的动作化并不是指人物用语言来简单地解释或交代自己的动作,而是指一个活生生的剧中人,在规定情境中,以其个性化的语言来展示自己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在话剧中,人物对话的时间的顺应便于彼此共同回忆已发生的事情。

例一:

朴 (沉思)三十多年前,是的,很远啦,我想想,我大概是二十多岁的时候。那时候我还在无锡呢。

鲁 老爷是那个地方的人?

朴 嗯,(沉吟)无锡是个好地方。

鲁 哦,好地方。

朴 你三十年前在无锡么?

鲁 是,老爷。

朴 三十年前,在无锡有一件很出名的事情——

这段对话的时间顺应主要是通过周朴园转弯抹角无意识地询问在无锡“三十年前”发生的“一件很出名的事情”来展开的。时至今日,周朴园已经变成了剥削阶级的一分子,鲁侍萍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鲁侍萍了,而是变成一个周朴园已经辨认不出的老妈子了,周朴园无意识和鲁侍萍有意识的回忆把他们同时也把读者拉回到“三十多年前”,仿佛眼前一下子展现了三十多年前那个“贤惠,很规矩”的梅小姐和“矢志不渝”的周朴园的恋爱场面,这种“有意识”和“无意识”是他们时间顺应的具体表现。

(2)空间顺应

《雷雨》这部剧作主要有两个场景,一个是周家,另一个是鲁家。角色的空间随着剧情的发展而发生变化的。舞台的空间安排同时向观众或者读者提供众多背景知识,使他们对将要开始的这幕剧有基本的了解,从而使观众或者读者更好地融入到剧情当中。

空间指称并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并且被理解为说话者空间和指示空间。前者偏向于从说话者的角度去指示,后者则与之相反。

在《雷雨》侍萍撕毁支票的情节中,空间顺应是通过“周家”和“鲁家”之间的地点和距离来展示的。当提到说话者空间时,“来”和“去”也属于这一范畴。“鲁家的人永远不准到周家来”,这就在空间上切断了两家的往来,这是顺应周朴园的性格和身份的。周朴园是一个带有浓厚的封建性的资本家,是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里统治势力的代表,作为脱胎于封建地主阶级的中国第一代资产阶级,他天生地带有封建阶级和资产阶级的两重性,他较早地接触了资产阶级文明,曾到德国留学,甚至接受过当时流行的社会思潮。在他的身上,人们更多地嗅到了一种封建遗老的气息。他贪婪、残忍、唯利是图,“只要能弄到钱”“什么也做得出来”。他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是极凶狠狡诈的伪君子,所以他想用金钱来斩断“鲁家”和“周家”之间的联系是很正常的。而鲁侍萍是旧中国劳动妇女的典型形象,善良、正直,备受欺辱和压迫。30年的悲惨遭遇、痛苦已经使她尝尽了人间的酸辛,也把她磨炼得坚强勇敢,对冷酷的现实有了清醒的认识,她对周朴园不抱有幻想,也想“周家”和“鲁家”从此断了往来,但是她这些年的苦不是周朴园拿钱就算得清的,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撕毁了支票。

2.社交世界

社交世界指的是社交场合、社会环境对交际者的言语行为所规范的原则和准则(Verschueren,2000)。因此说话人选择语言的过程正是顺应自己和听话人的心理世界和社交世界的一个动态过程。社交世界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具有地域特点并且受不同文化的影响。

第一,个人隐私。中国人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崇尚礼教,在各种社交场合下都强调尊重他人,“隐私”这个概念也在慢慢被接受。受新思想影响的曹禺先生也在他的作品中渗透了对个人隐私的尊重。在《雷雨》中鲁侍萍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毫无顾忌地叙述这个梅小姐的事情,说的这件事情似乎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其实是在向周朴园倾吐她30年前被他抛弃逼上寻死之路的真实过程,而且鲁侍萍的话语是在有意识的强调梅小姐“不规矩”、“不安守本分”、“是个下等人”。我们知道周朴园心中的梅小姐却是个“安分的”“守规矩的”的大家小姐,这里鲁侍萍是在有意识的引发话题,但周朴园却无意识的在回答,这些一方面揭露了周朴园的伪善,另一方面也保护了周朴园的个人隐私。

第二,社会地位。中国人尤其重视他们的社会地位,不同社会地位的人会根据自己的社会地位调整自己的话语,以顺应对话的需要。

例二:

鲁 哦。——老爷没有事了?

朴 (指窗)窗户谁叫打开的?

鲁 哦。(很自然地走到窗户,关上窗户,慢慢地走向中门。)

朴 (看她关好窗门,忽然觉得她很奇怪)你站一站,(鲁妈停)你——你贵姓?

鲁 我姓鲁。

在例二中,鲁侍萍和周朴园处于不同的社会地位,周朴园是资产阶级的“老爷”,在当时社会中处于较高的社会地位,而鲁侍萍只是一个没有什么社会地位的下人的妈,所以在称呼上鲁侍萍用“老爷”是合适的,而此时的周朴园也只是用对下人说话的语气和她说话。但是当鲁侍萍完成“很自然地走到窗户,关上窗户,慢慢走向中门”这一系列动作后,周朴园忽然有一种一晃而过的熟悉感,正是这熟悉感引起了他们社会地位的暂时改变,周朴园用了“你贵姓”这样的问法,这是顺应语境的具体体现的。

3.心理世界

语言的互动是心灵与心灵的交流,语言选择是交际主体之间的心理顺应的主要目的。心理世界涉及话语交际者的性格、情感、信念、意图等心理因素。心理世界是对生活经历的反应,这种反应是处于不断变化的动态结构之中的。

例三:

鲁 你?(笑)三十年我一个人都过了,现在我反而要你的钱?

朴 好,好,好,那么你现在要什么?

鲁 (停一停)我,我要点东西。

朴 什么?说吧?

鲁 (泪满眼)我——我只要见见我的萍儿。

不同的语言表达方式往往投射出交际者的不同情感程度。在这里周朴园的心里想向鲁侍萍补偿点什么,以此和鲁侍萍一刀两断,他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用钱打发鲁侍萍,这是符合当时周朴园的心理世界的。但是在鲁侍萍心中:“我这些年的苦不是你拿钱算得清的”这正是顺应了她人格尊严的写照,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最牵挂的是她的大儿子,所以她才会犹豫地说“我,我要点东西”那就是见见她的儿子。这是一种最真实的语言表现:一是儿子离开自己近30年,又一直生活在周公馆,一时不知道怎样说才好;二是,还不知道与儿子相见周朴园是否同意,所以此时侍萍的话有试探对方的意思,是顺应侍萍的矛盾复杂心理世界的。这里是周朴园和鲁侍萍对话的高潮部分,他们都脱去了伪装在他们身上的“外套”,而去真实的表达自己的思想,这表示说话对象动态地顺应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

结论

从心理世界、社交世界和物理世界来考察鲁侍萍和周朴园之间的对话,并不是说三者是孤立的,他们彼此之间是互相交叉、互相影响的,并且是动态生成的。他们之间的话语顺应各种语境,从而能更加全面的展现话剧中两人的性格特征和话剧的悲剧性冲突。

[1]戈玲玲.语境关系顺应论对词义选择的制约[J].中国科技翻译,2001,(4).

[2]鲁苓.语用学的界面——Verchueren“综观论”的一个基本问题[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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