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保健
(遵义师范学院政经系,贵州遵义563002)
1935年1 月中旬,中央红军长征到达贵州遵义地区,1月15日至1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遵义召开了扩大会议,纠正了王明“左”倾冒险主义在军事上的错误,确立了毛泽东在红军和党中央的领导地位。这个时候,蒋介石为了阻止中央红军进四川同红四方面军会合或东入湖南同红二、六军团会合,纠集了黔军全部、滇军主力和四川、湖南、广西的军队各一部以及国民党中央军薛岳兵团共150多个团,40余万人,从四面八方向遵义地区逼进,企图围剿中央红军于乌江西北、川黔两省边境地区。
红军面临非常严重的局势,为了粉碎国民党的围歼计划,争取战略主动并在运动中消灭敌人。遵义会议上刘伯承、聂荣臻力主到四川建立根据地,聂荣臻认为:“四川条件比贵州要好得多。从我到贵州看到的情况,这里人烟稀少,少数民族又多,我们原来在贵州又毫无工作基础,要想在这里建立根据地实在是太困难了。而到四川,一来有四方面军的川陕根据地可以接应我们,二来四川是西南首富,人烟稠密,只要我们能站稳脚跟,就可以大有作为,三来四川对外交通不便,当地军阀又长期有排外思想,蒋介石想往四川大量调兵不容易。”这个建议,经过大家商量,被会议所采纳。中革军委决定在敌军尚未形成合围之前,向遵义西北地区川黔交界的赤水、土城地区集中,并在川南泸州西南的蓝田坝、大渡口、江安一线北渡长江,进至川西北,同红四方面军一起实行总反攻,到川西北去建立根据地,争取赤化四川。
1935年1 月遵义会议后,中央红军从遵义兵分三路进入习水,向土城、赤水进发,拟从泸州和宜宾之间北渡长江,与川西北的红四方面军会合。
蒋介石调集川滇黔湘桂五省兵力,一方面重兵封锁长江,另一方面向土城四周的松坎、温水、赤水、叙永、合江一带推进,企图围歼红军于黔北。24日,红一军团进占土城。25日后,红三、五军团和军委纵队陆续抵达土城。同时,川军郭勋棋部两个旅从温水、东皇尾追而来,27日与红军后卫部队接火。
1月27 日,中央军委纵队抵达土城镇。五军团在
[1] 土城东北地区集结待命。土城位于黔西北,是赤水河东岸重要渡口,是川盐和川货入黔的主要集散地和咽喉要道。此时,在不到1000平方公里的土地内,以土城为中心云集了中央红军的所有人马。
土城自古兵家必争之地,青杠坡为东皇至土城之咽喉,距土城仅三公里,中革军委获悉川军郭勋祺、潘佐2个旅4个团(实为6个团)的兵力突然向土城这边包抄过来,并抢占离土城东五公里的青杠坡、永安寺、银盆顶、寒风坳等高地,企图围歼中央红军。此时周恩来、毛泽东和朱德正在毛住处商议下一步战略,得此情报后立即召开紧急会议,部署土城战役(青杠坡是主战场)。军委命令三、五军团占据土城以东二到四公里处两侧有利地形,九军团和一军团二师担任总预备队,摆开决战架势。
青杠坡战斗由彭德怀、杨尚昆负责战场指挥,红三、五军团进占尖山子、桐梓窝等高地,并派一部到凤凰嘴钳制敌人。28日拂晓,战斗打响,毛泽东、周恩来、张云逸、李富春、左权等到青杠坡附近的大埂上指挥战斗,由于敌情判断有误,敌军实际参战为四个旅八个团一万多人,对川军的战斗力也估计不足,而且后援部队还不断扑来,敌我展开激烈拉锯战,红军许多阵地被突破,危急关头朱德总司令和刘伯承参谋长亲自上火线指挥,毛泽东又令陈赓、宋任穷率干部团发起冲锋,浴血奋战夺回了部分阵地,红二师由元厚跑步回援,阵地得以巩固。
毛泽东及时掌握战场形势的变化,鉴于在战场的敌人比原来侦察的多得多,而且援军即将赶到,在战场阵地巩固以后,决定撤出战斗。他说:“土城不能打了:一、地形不利于我们,河流多;二、敌人援军已快要赶到,敌人的兵力都集中到我们这里来了;三、这一仗再打下去,就是一个消耗战,会使我军损失太大。”①1964年 6月 28日― 7月 1日《访问江西南昌老红军座谈会记录》,遵义会议纪念馆资料。
28日中午,中革军委调整部署,一军团抄袭右翼,红军向敌营棚顶主阵地发起冲锋十余次,与川军展开白刃肉搏,付出沉重代价后夺取营房棚顶与敌对峙。此时,三万多红军被压制在土城不足十五公里的狭长河谷地带,形势万分危急,面对强敌压境之势,中革军委在土城召开紧急会议,毛泽东在会上果断提出:“为了打乱敌人尾击计划,变被动为主动,不应与郭(勋棋)师继续恋战,作战部队与军委纵队应立即轻装,从土城渡过赤水河西进。”[2]中革军委决定改变原定北渡长江计划,主动撤出战斗,保存实力,变被动为主动,全军立即轻装,从土城、猿猴一带西渡赤水河,向川南前进。29日凌晨开始,红军兵分三路从土城浑溪口,蔡家沱元厚沙沱一渡赤水河,以灵活机动的运动逐步摆脱了敌人,迈出了由被动转为主动的第一步,青杠坡战斗为红军一渡赤水河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在这场惨烈的战斗中,党的两代领导核心,共和国三任国家主席,一任国务院总理,五任国防部长,七大元帅,二百余位将军参加了战斗,红五军团政委赵云龙等一千多红军将士壮烈牺牲,张宗逊、杨成武、杨勇、张震等指挥员负伤,红军伤亡三千多人,歼敌三千多人。
土城战役,是遵义会议后的一场恶战,红军牺牲近千人,敌军伤亡三千多人。这一仗红军未能达到预期目的,是因为没有摸清敌情,低估了川军的战斗力。但是,红军在这次战斗中也有很多收获。
第一、关于“土城战役”的战略意义和对红军四渡赤水的影响,毛泽东曾经有过精辟的论述。他说:“土城这一仗,由于及时渡过了赤水,摆脱了尾敌,改变了被动局面。部队果断地变为轻装,甩掉了包袱(笨重物资),行动更自由了,更能打运动、游击战了。这又为后来三次渡赤水打胜仗,创造了有利条件。”[2]从毛泽东关于土城战役的这段论述中,可以明显地看出:土城战役是中央红军在长征途中的关键时刻打破国民党军的围追堵截,变被动为主动的一次重要战役。土城战役补充和完善了毛泽东关于运动战和游击战的军事理论,为后来三次渡过赤水打胜仗作了思想准备。由此可见,土城战役是遵义会议后中央红军在长征途中的一次重大军事行动,是有关中央红军前途和命运的一次大决战。
第二、土城至赤水县城之间是一条狭窄的河谷地带,不便于大部队的作战和转移,这对于中央红军来说,完全是死路一条。中央红军进入土城后,毛泽东已觉察到土城对于红军生存的重要性,他根据当时的敌我状况,北出四川与四方面军会合的第一方案已不能实现,于是决定控制住土城这一军事战略要地,趁土城以西敌军尚未形成合围之时,实施第二套方案,从土城西渡赤水进入滇东北地区,以便在战略转移上赢得主动权。为了给中央红军从土城西渡赤水赢得时间,以毛泽东为首的中央红军最高领导层在土城召开会议,决定趁尾追川军跟得最近、人员最多、且立足未稳之际与之决战,力争消灭或击溃它,以打破蒋介石扼杀中央红军于赤水河峡谷的图谋。这是中央红军在非常时期进行土城战役的战略决策核心所在。如果土城战役战场失利,中央红军就必须放弃土城和西渡赤水而沿河东岸北撤,这是一条蒋介石最乐意看到的危险之路;如果土城战役战场获胜,中央红军就有打破敌人企图,实现战略转移的机遇和时间。由此可见,对于红军来说,土城战役必须打,而且必须打赢。要打赢就必须同川军决战。土城战役的结果证明,尽管战役进行得十分艰苦和激烈,红军伤亡较大,但最终以红军在战场上的全线胜利赢得了整个战略上的胜利。
第三、评价土城战役的得失和战略意义,应该从战略高度看它能否达到将川军击溃,使其再不敢咬住红军不放,从而让中央红军达到西渡赤水跳出重围的预期目的。再者,土城一战,川军伤亡亦大。川军郭勋祺部因土城一战失利,迫使其后撤十五华里,再不敢与红军接触,使中央红军有机会平安完整地渡过赤水河南进,这是战斗的结果和客观事实。
土城战役的战场和战略主动权始终控制在红军手中,战斗开始是红军首先向川军发起进攻,最后将其击溃迫使其后撒十五华里,红军完全有能力继续猛追将其全部消灭,但鉴于整个战略考虑,不能因小失大,于是毛泽东决定红军不要恋战,应抓住川军溃撤之机迅速从土城西渡赤水,打破蒋介石围歼红军于赤水河谷的图谋。
第四、土城战役和四渡赤水的成功证明,以毛泽东为首的红军中央领导层决定实施土城战役的战略决策是英明和正确的。土城战役使红军打出了威名。川军急先锋的郭勋祺模范师因在土城战役中受到重创,再不敢死死咬住红军不放,直到整个四渡赤水顺利完成,川军都只是远远地摆摆阵势而不敢与红军交恶,这就使中央红军在四渡赤水期间穿插于川滇黔三省而不受来自于川军的压力和干扰。
毛泽东生前曾说:四渡赤水才是我的得意之笔。四渡赤水包括一渡赤水前的土城战役。这一仗是改变红军被动局面的关键一仗。没有土城这一仗的战场和战略上的胜利,中央红军长征的历史将会是另一种结果。因此说四渡赤水的顺利和成功,首先是土城战役和一渡赤水的胜利和成功。
最后要指出的重要一点是:我们今天提出研究土城战役的战略意义,还在于它丰富和完善了毛泽东的军事思想,使其在这次战斗中得到了一次较大的升华。由于土城战役的战略目的和决战性质决定了该战斗的艰苦激烈,加上当时军情紧急,使毛泽东在这次战斗中悟出了自湘江战役以来随红军而行的笨重物资给红军机动作战造成许多拖累,已经危及到了中央红军的行动和安全,于是毛泽东果敢决定战斗结束后丢掉一切笨重物资,为红军一渡赤水后进入川滇黔三省毗邻地区打运动战和游击战作好准备。
“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这是毛泽东的战略战术思想,也是他的高明之处。发现问题后,敌变我变,适时改变作战计划,从不利的战局中摆脱出来,化被动为主动,为以后的三渡赤水打胜仗创造了条件。红军指战员从遵义会议前“处处受制于敌”、“走也走不动,打也打不好”,到遵义会议后“走的利索,打的痛快”的变化中,深刻认识到“毛主席的军事路线是我军克敌制胜的法宝”。[3]大家一致认为:“还是毛主席来领导好,他一指挥,就打胜仗。”[4]指挥者主观指导的正确与否是战争胜负的决定因素之一。毛泽东出神入化的军事指挥艺术,是红军能够化被动为主动、夺取战略转移最后胜利的重要保证。
青杠坡战斗拉开了四渡赤水战役的序幕,此后的两个多月,红军四次飞渡赤水河,穿插于敌重兵之间,驰骋于川滇黔边广大地区,跳出了四十万敌军的围追堵截,留下了毛泽东军事指挥艺术出奇制胜的得意之笔。
[1] 杨尚昆.追忆领袖战友同志[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1.215.
[2] 吕黎平.青春的步履[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4.180,181-182.
[3] 张爱萍.从遵义到大渡河[A].红军长征·回忆史料[C].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5.272.
[4] 李聚奎.遵义会议前后[A].红军长征·回忆史料[C].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5.2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