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明 祁 程
(1.华东师范大学 政治学系,上海 200241)
论毛泽东的军事哲学认识论
赵明明1祁 程1
(1.华东师范大学 政治学系,上海 200241)
毛泽东的军事哲学是整个毛泽东哲学思想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毛泽东把马列主义的普遍原理创造性的运用于中国革命战争的具体实践,深入研究了革命战争运动的规律性,深刻把握了战争情况的认识过程,精辟阐述了战争自觉能动性的发挥,革命战争时期的一系列军事著作中蕴含了毛泽东军事哲学中的认识论精华,极大地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认识论思想。
毛泽东;军事哲学认识论;战争规律;战争认识过程;自觉能动性
毛泽东哲学是一个博大精深的体系,毛泽东的军事哲学又是整个毛泽东哲学思想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是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同中国革命具体实践相结合的哲学概括总结和创造性的运用。毛泽东深入研究了革命战争运动的规律性,深刻把握了战争情况的认识过程,精辟阐述了战争自觉能动性的发挥,在长期的革命战争过程中写成了一系列军事著作,其中蕴含着毛泽东军事哲学中的认识论精华,极大地促进了马克思主义认识论思想的丰富和发展。
取得战争的胜利就必须按照战争的规律办事,这就要求以对战争规律的正确科学的认识为前提。毛泽东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认识论的一般原理,紧紧抓住一般与个别、主观与客观的辩证关系,深入研究并正确回答了如何认识和把握中国革命战争及其规律性等根本问题,并指出关于中国革命战争规律的客观性、发展性和特殊性的特点。
战争作为阶级社会中客观存在的一种社会历史现象,必然有其自身的规律,贯穿于战争的始终,决定战争发展的方向和趋势。毛泽东指出了“军事的规律,和其他事物的规律一样,是客观实际对于我们头脑的反映,除了我们的头脑之外,一切都是客观实际的东西。”[1](P181)战争认识的客体就是战争指导者头脑以外一切客观实际的东西,包含敌我两方面的情况,是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这种客观规律可以为人们所认识并灵活运用。战争双方受到各种天时、地利、战争双方等自然或社会因素的影响,战争的胜负是客观条件和双方主观能动性综合效应的产物,与社会历史领域中的其他社会历史现象相比更带偶然性,但总能够通过种种偶然性去发现隐藏着的必然性,敌方的情况即便保密但还是可以认识的,假象也曲折的反映着事物的本质,“在绝对流动的整个战争长河中有其各个阶段上的相对的固定性。”[2](P496)“战争没有绝对的确实性,但不是没有某种程度的相对的确实性。”[2](P495),从相对的固定性和确实性中可以从总体上把握住战争现象间内在的固有的本质联系。承认战争规律的客观性,是深入研究和指导战争的基本前提。
战争规律是由一般规律和特殊规律、根本规律和次要规律等相互作用与联系的规律体系。毛泽东强调要正确认识和把握战争的一般规律和特殊规律及其关系,也就是注重分析一般革命战争的规律和特殊的中国革命战争的规律间的关系,体现出认识过程中的一般和特殊(个别)及其关系,并深刻指出了认识和把握战争的特殊规律的重要性。战争的一般规律和特殊规律是相互联系又相互区别的,“我们不但要研究一般战争的规律,还要研究特殊的革命战争的规律,还要研究更加特殊的中国革命战争的规律。”[1](P171)战争的一般规律和特殊规律的区别是相对的,在实践中具备一定条件时,它们可以相互转化、相互渗透。相对于战争的一般规律而言,革命战争的规律是特殊的;革命战争的规律相对于中国革命战争的规律来说又是一般的,中国革命战争的规律则成为特殊的。毛泽东批判了教条主义者和经验主义者的错误论断,俄国的城市武装起义只适用于十月革命当时的具体情况,而不能照抄苏联成立之后颁布的军事条令;北伐军长驱直入攻破敌军城池的经验也不可以直接套用,而是要在重视对一般战争规律研究的基础上,按照实际情况来规定战略战术。“中国革命战争——不论是国内战争或民族战争,是在中国的特殊环境之内进行的,比较一般的战争,一般的革命战争,又有它的特殊的情形和特殊的性质。因此,在一般战争和一般革命战争的规律之外,又有它的一些特殊的规律。如果不懂得这些,就不能在中国革命战争中打胜仗。”[1](P171)中国革命战争的过程中,应以一般战争规律为指导,同时从自身的战争实践出发,通过对特殊战争规律的研究进一步加以检验,再从一般战争规律这个作为过去战争经验的总结中吸取为我所用的东西,避免犯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的错误。
战争不是神物,而是世界的一种必然运动,要掌握战争的规律要作具体分析,毛泽东正是用全面的发展的观点来考察战争,“我们研究在各个不同历史阶段、各个不同性质、不同地域和民族的战争的指导规律,应该着眼其特点和着眼其发展,反对战争问题上的机械论。”[1](P173)具体战争的情况不同决定着不同的战争指导规律,就时间上的差别来说,战争和战争指导规律都是发展的;就地域上的差别来说,每个国家和民族特别是多民族国家均有其自身特点,就性质上的差别来说,有正义战争和非正义战争之别。可见,战争规律各有其特点,由于历史是不断发展的,战争的规律自然是发展的,战争指导规律作为被人们所认识并加以自觉应用的战争规律,作为战争规律的主观表现形式,必然要遵循历史和战争的客观规律的发展而发展。中国革命战争发展的各个阶段,都要在分析和研究国内外的经济、政治、文化等情况的发展变化,以及军事上敌我双方力量的变化的基础上,明确指导战争的具体战略战术。在《论持久战》中,毛泽东依据抗日战争中双方的特点和力量上的发展变化,把发展过程分为战略防御、战略相持和战略反攻阶段三个阶段,并指出了我军在战略指导上相应采取的不同作战形式。后来的《战争和战略问题》里,毛泽东结合国内战争和抗日战争经验专门研究了军事战略的转变问题。他把国内战争的过程及抗日战争的过程都大体上分为两个战略时期。前期主要是游击战争,后期主要将是正规战争,国内游击战争向国内正规战争的转变,国内正规战争向抗日游击战争的转变,抗日游击战争向抗日正规战争的转变。抗战初始敌强我弱,第一阶段末期敌我双方发生了向上和向下两种不同的变化趋势。抗战第二阶段呈现出敌方继续向下,而中国继续向上的总体趋势。
战争情况是异常复杂的,作战中敌方不仅会掩盖真相,而且不断制造各种假象来蒙骗对方,因此较难以识别敌人的真实意图,不得不采取侦察等特殊手段,对战争认识的检验也是在血与火考验中进行的。毛泽东灵活运用马克思主义认识论,从如何运用这种正确的认识去指导中国革命战争的这个角度,把战争情况的认识视作辩证的发展过程,第一次较完整地提出并阐述了关于认识运动的两个飞跃的论断。
战争认识的第一个过程,即利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来进行周密考察,占有尽可能多的关于敌我双方的感性材料,在此基础上经过科学分析敌我对比和相互关系的思考,构成判断,依此来制订计划。“指挥员的正确的部署来源于正确的决心,正确的决心来源于正确的判断,正确的判断来源于周到的和必要的侦察,和对于各种侦察材料的联贯起来的思索……这是军事家在作出每一个战略、战役或战斗的计划之前的一个整个的认识情况的过程。”[1](P179-180)在建立军事计划时,指挥员应当使用一切可能和必要的手段侦察敌方的情况,获得关于敌情的丰富的感觉材料,为日后的判断决策提供依据,《实践论》中将这些感觉材料成为“感性认识”。侦察得来的材料真假混杂,这就需要运用科学的辩证思维方法,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进行一番分析比较,加以鉴别和筛选。同时也不能忽视占有我方充分的战场情况资料,将自己方面的情况加进去。在掌握敌我情况的前提下,制定战略战术和具体作战方案,也就是一个确定理想意图和准备行动的连贯过程。对战争的认识进一步深化由感性上升到理性。反之,把军事计划建立在一厢情愿的基础上,在实行中就必然要失败。
战争认识的第二个过程,即把制定的军事计划放到战争实践之中去检验,看主观形态表现出的作战计划是否符合于战争的客观实际。在执行军事计划时,也要自始至终用战争实践验证和发展已有认识,如果计划和情况不符或者不完全相符,就必须按照新的认识,做出新的判断,改变已有的计划,使之适合于新的情况。只知照章办事而不知或不会改变,也必然要失败。“认识情况的过程,不但存在于军事计划建立之前,而且存在于军事计划建立之后。当执行某一计划时,从开始执行起,到战局终结止,这是又一个认识情况的过程,即实行的过程。”[1](P180)正确地认识不是一劳永逸的,而是一个主客观不断相符合的过程。通过战争实践的检验适时重新加以检查,完善原有计划,使得主客观之间的矛盾不断得到解决。认识要符合变化了的新情况,必须要灵活机动的处置战争中出现的各种新问题。
如何运用对事物的本质、规律的正确认识去指导实践,不仅是一个关系到中国革命战争的成败的一个重大问题,而且也是一个关系到在实践中能否不断开辟认识真理道路的重大问题。战争认识来自于战争实践,如果离开军事实践,就不可能有符合战争实际的军事理论。对军事规律和方法的认识,只有同战争实践的经验才可以获得,“一切带原则性的军事规律,或军事理论,都是前人或今人作的关于过去战争经验的总结。”[1](P181)毛泽东深刻地阐发了形成正确的战略战术的逻辑机制。要坚持能动的反映论,以形成正确的战略战术的逻辑顺序,第一环节的核心是进行“事实认识”,把战争放在作战双方所处的历史条件和社会环境中,考察影响战争的全部因素,分清主次,明晰内外因,区分本质非本质等,;第二环节的核心是进行“价值判断”,看清战争的性质,以决定自己在战争中采取的立场,人们对待战争的态度本身也是一种客观事实;在前两个环节的基础上形成正确的“实践观念”,具体回答“怎样做”、“不怎样做”这类问题,制定指导战争的战略战术,就是还要从理性认识飞跃到实践,掌握世界的规律性的认识,必须把它再回到改造世界的实践中去,再用到生产的实践、革命的阶级斗争和民族斗争的实践以及科学实验的实践中去。可以说,这就是检验理论和发展理论的过程。常常受着科学条件和技术条件的限制,而且也受着客观过程的发展及其表现程度的限制,实践中发现前所未料的情况,因而部分地改变思想、理论、计划、方案。许多时候须反复失败过多次,才能纠正错误的认识,才能达到和客观过程的规律性相符合,因而才能变主观的东西为客观的东西,即在实践中得到预想的结果。
不论是认识中国革命战争的规律,还是制定指导战争的军事战略战术,都要求发挥符合于战争客观规律的人的自觉能动性。毛泽东对自觉能动性作了科学规定,“做就必须先有人根据客观事实,引出思想、道理、意见,提出计划、方针、政策、战略、战术,方能做得好。思想等等是主观的东西,做或行动是主观见之于客观的东西,都是人类特殊的能动性。这种能动性,我们名之曰‘自觉能动性’,是人之所以区别于物的特点。”[2](P477)这段论述说明了其人类有目的的认识和改造世界的自觉活动与能力的含义,揭示了其突出表现的客观见之于主观和主观见之于客观双向过程,还明确把自觉能动性看成是人区别与物的根本特征。
毛泽东注重区分两种不同性质的自觉能动性,衡量能动性正确与否的标准,就是看其是否符合和根据客观实际,这里对正确的自觉能动性作了质的规定,“一切根据和符合于客观事实的思想是正确的思想,一切根据于正确思想的做或行动是正确的行动。我们必须发扬这样的思想和行动,必须发扬这种自觉的能动性。”[1](P477)因为自觉能动性虽然是人类所固有的,但由于人们所处的时代不同,客观历史条件以及主体自身情况的差异,其自觉能动性所体现出的水平的高低、程度的深浅、作用的大小,以及实现的手段、途径、结果的不同。
在战争中强烈的表现出自觉能动性的特点,就是主动性、灵活性、计划性和创造性的高度统一,而不仅仅单纯是主观性质的东西,充分展现了驾驭战争变化发展的能力,表现为认识战争和实施战争的辩证统一,以此达到“战略上以一当十,战术上以十当一”指挥艺术的完美境界。作为自觉能动性具体表现形式的主动性,就是军队行动的自由权,这种主动是基于一定物质力量和军事实力为基础的,但现实的主动和被动还是可以相互转化的,优势条件下主动的保持,或是劣势条件下主动的调动,关键在于指挥员对这种自主权的努力争取;灵活性,主要是灵活地使用兵力,就是在熟练使用和变换战术中指挥作战。战争情况具有极大的流动性和不确定性,只有立足于客观实际,善于通过灵活的指挥,采取有效得当的处置方法,把战争所具有的胜负可能性变为现实;计划性则指的是军事行动中主动性和灵活性的实施,要预先计划和准备。根据战争相对的确实原则来制定相对稳定的计划,并根据战争发展的形势适时做出改变或一定的调整,将战争置于我方控制之下;创造性在表现形式中最为突出,它是在正确认识和科学运用客观规律的基础上,发现或发展真理,获取革命战争中新的物质和精神成果。这些形式都是为“进攻”这一消灭敌人、保存自己的最有效的作战方式服务的。
毛泽东特别重视和强调正确的自觉能动性的发挥,这取决于中国革命所处的特殊的社会环境和中国革命战争的复杂性。中国革命战争发生于十分落后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中,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错综复杂,加之敌我力量极度悬殊,必须深刻认清中国国情,灵活驾驭中国革命战争的规律的道路艰难而曲折,必须投入更多的精力搞调查研究,充分重视和发挥正确的自觉能动性。毛泽东关于自觉能动性的论述,以主观与客观、理论与实践、知与行的具体历史统一为基石,成为制定与贯彻正确的军事路线以及战略、战术的强大理论武器,能够在革命战争的重大关键点加以运用,适时与忽略或抹煞正确的自觉能动性的错误思潮以及机会主义的错误军事路线和战略、战术做斗争。他既反对唯心主义夸大能动性的唯意志论,又批判形而上学否定能动作用的宿命论,抗日战争时期毛泽东在《论持久战》中对速胜论和亡国论进行批判,明确指出错误论断的产生原因是由于认识上的主观性和片面性造成的。
战争指导者自觉能动性的发挥必须以一定的客观物质活动为基础,从两者的辩证关系上也应当注重自觉能动性的反作用,也就是对客观物质条件的改造。战争力量仅仅存在是不够的,它在现实过程中的一切变化都要依靠自觉能动性的发挥,“战争指挥员活动的舞台,必须建筑在客观条件的许可之上,然而他们凭借这个舞台,却可以导演出很多有声有色、威武雄壮的戏剧来。”[1](P182)通过改变双方在战争力量上的形态以及时空上的分布,并使战争人员借助能动性加强对自然条件的认识和利用,化不利条件为有利条件,更灵活的运用有利条件,在战争规律面前人们并非无能为力的,应当最大限度的能动的争取战争的胜利。“战争是力量的竞赛,但力量在战争过程中变化其原来的形态。在这里,主观的努力,多打胜仗,少犯错误,是决定的因素。客观因素具备着这种变化的可能性,但实现这种可能性,就需要正确的方针和主观的努力。这时候,主观作用是决定的了。”[2](P487)从某种意义上讲,正确的自觉能动性的发挥,也是在一定条件下赢得中国革命战争胜利的决定性因素。正确的自觉能动性的发挥,才能达到对中国革命战争规律的正确认识,这一过程也可以说是中国革命战争不断取得胜利的过程。并把这种正确的认识运用于指导中国革命战争的实践,以及在中国革命战争的具体实践中对原有战略、战术、计划、方针等作出的修改和完善。
[1] 毛泽东选集:第二版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
[2] 毛泽东选集:第二版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
On epistemology of Mao Zedong's military philosophy
ZHAO Ming-ming1QI Cheng1
(1.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200241)
Mao Zedong's military philosophy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Mao Zedong's philosophical and ideological system.Mao Zedong creatively applied general principles of Marxism-Leninism to the specific practice of Chinese revolutionary wars,studied in depth the law of the revolutionary war movements,profoundly understood the situation of the war,incisively expounded on the conscious dynamic role in the war.The essence of the epistemology in a series of Mao Zedong's military works during the revolutionary war greatly enriched and developed the Marxist epistemology.
Mao Zedong,epistemology of military philosophy,laws of war,process of understanding the war,conscious dynamic role
A84
A
1672-4445(2011)02-0025-04
2010-11-29
赵明明(1982-),安徽巢湖人,华东师范大学政治学系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共党史党建研究;祁程(1982-),安徽怀宁人,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在读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
[责任编辑:李淑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