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宇
社会转型时期中国传统家庭代际伦理的现代建构之路*
——以“孝”为切入点
孙 宇
家庭作为社会的有机组成部分,从一个侧面反映着社会的发展状况。家庭代际伦理是联结亲子关系的伦理纽带,是实现亲子沟通的伦理渠道,充分发挥着道德教化的作用。随着社会的转型和变迁,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传统家庭代际伦理发生了深刻变化。利益的至上性侵蚀着家庭的亲情,并冲击着原有的伦理规范,出现了尊老不足、爱幼有余等诸多代际间的不和谐现象。现代家庭面临着严峻的伦理困境,建构现代家庭代际伦理迫在眉睫。本文以“孝”为切入点,概述了中国传统家庭代际伦理的核心思想“孝”,分析了社会转型时期中国家庭代际伦理的现状,并提出了建构现代家庭代际伦理的目标、原则和路径,以期营造温馨、舒适、和谐的家庭环境。
社会转型;家庭;代际伦理;孝;现代建构
“代际伦理”是人类代与代之间伦理关系和伦理规范的总称,是社会伦理关系和伦理形态的重要组成部分。家庭作为社会的有机组成部分,具有特殊的代际伦理功能。家庭以伦理纽带联结亲子关系,以伦理渠道实现亲子沟通,以伦理规约促进家庭道德教育。从古至今,中国的家庭代际伦理发生了深刻的变化,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社会的转型和变迁加速了家庭代际伦理的变革,出现了诸多问题,需要人们去思考和探究解决对策。
中国传统社会是相对封闭的社会,农耕经济的生产方式决定了中国传统代际伦理的典型模式就是家庭代际伦理。中国传统家庭道德教育的内容是“孝”。孝道教育在中国传统家庭道德教育中居于核心。“父慈子孝”是中国传统家庭代际伦理的核心内容,特别是“孝”对中国传统社会产生了深远影响。
“孝,德之本也”。“孝”是中国传统人伦关系得以展开的精神基础,人类的一切品德由“孝”而生。“孝”始于对父母之爱,存在于兄弟之爱等多种伦理关系中。“孝”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儒家伦理道德体系的重要范畴。自周文王始,孝道观念在中国颇受人们的重视,逐渐发展成为社会意识形态和伦理观念的基本纲领。西周时期的孝道观念已经初步包含“养亲”、“丧葬祭祀”、“子承父志”等三个层面的内容,但其真正成为一个理论化的思想体系则是在春秋之后。“孝”伦理是孔子儒学大厦的基石,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础。孔子以其富有创造力的思想,在孝道观念由无意识到自觉、由自觉到强化、由强化到定型的过程中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以父子关系为主轴的中国传统家庭结构,决定了中国传统家庭代际伦理的核心就是“父慈子孝”伦理。随着“五伦”向“三纲”的演化,“父为子纲”导致了中国传统家庭代际伦理由父子对应的“慈孝”伦理嬗变为子对父的单向的“孝”伦理。孔子在继承西周“养亲”、“祭祀丧葬”和“子承父志”三方面内容的基础上,又对其进行了思考和深化,并从道德层面来探讨和阐发“孝”的伦理意义,把“孝”当作生而有之的自发品性,视“孝”为人的基本德行。孟子以“五伦”即“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完整地概括和表述了儒家所倡导的社会人际关系的类型。五教包括父子、夫妇、长幼三种人际关系,这三种人际关系都是家庭内部的人际关系。[1]孟子将这三种人际关系扩大为五种人际关系,并由家庭推向社会:“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2]
孔子从人的情感需要出发,把“孝”从传统“养亲”所注重的物质层面提升到了精神层面,强调要孝敬父母,并明确了“养”与“敬”之别。
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3]孔子批判了当时所流行的“只从物质上满足父母需求即为孝”的观点,提出了“敬养”的概念。“敬养”之养较之“能养”之养,具有更为强烈的自觉意识,从此“孝”不再是普通的亲缘关系,而是一种规范化的道德情操,亦是人区别于犬马的标准之一。所谓“敬”,一是要在精神上给予父母安慰,关心父母的情感需要;二是要遵从父母的意愿,即不违背父母的意愿,听从其意志并维护其在家庭中的权威地位。
面对礼崩乐坏的社会环境,孔子试图通过重新确立“礼”来改变风气。“丧葬祭祀”既是孝道的表现形式,又是“礼”的重要内容。儒家“丧葬祭祀”思想主要秉承“敬”和“礼”两大原则。“敬”要求人们在参加祭祀活动时要怀有真诚之心和崇敬之情。“礼”要求人们注重祭祀的礼仪和细节。
对于丧葬祭祀之“敬”,孔子在具体实施规范的约束下躬身实践,比如“子于是日哭,则不歌”。[4]孔子不仅在参加丧事时至诚至敬,而且对服丧之人也表示出浓浓的礼敬之情。对于丧葬祭祀之“礼”,孔子亦有明确的规定。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5]孔子推崇在丧葬中遵守殷商之礼,主张3年守丧的制度。尽管这种制度在周朝已经逐渐被人们摒弃,但是孔子一生都致力于“复礼”的大业。“丧葬祭祀”即为“复礼”的核心内容和手段。
在《论语》中,孔子曾多次论及“三年丧”,对3年丧期守丧者的行为作出了明确规定,“三年之丧,练不群立,不旅行。君子礼以饰情,三年之丧,而吊哭,不亦虚乎。”[6]足见孔子对于施行3年丧的审慎和重视,但这种观念屡遭人们的质疑。
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7]从孔子与宰我的争论中不难看出,二人对于守丧的认识有较大差别。宰我把守丧当作是“礼”的一种,忽略了其情感意义。孔子认为,守丧3年并不单纯是一种“礼”,更是人性使然、情感所驱。君子在父母离世之后,心情是悲痛的,而“食夫稻,衣夫锦”是享乐的表现,这与悲痛之心相矛盾。如果在守丧期间追求快乐,则君子之心很难安稳,只有恸哭悲泣,才会使内心安宁。所谓“三年之丧为天下之通丧”是说,人在出生之后,需要父母多年的抚养才能长大成人,逐步脱离家人的怀抱,故而守孝3年,是为报父母的养育之恩。孔子把子女对父母之孝与父母舔犊之情相提并论,将“孝”提升为一种无私之爱的至善道义。
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8]对此,朱熹注曰:“父在,子不得自专,而志则可知也。父没,然后其行可见。故观此足以知其人之善恶。然又必能三年无改于父之道,乃见其孝。不然,则所行虽善,亦不得为孝矣。”[9]朱熹认为,当一个人的父母健在时,要看他的志向,在父母去世后看他的所作所为,如果3年里他没有与其父母所走的路线不同,那么这个人就是孝子了。对于这种解释,曾引发诸多争论,焦点就在于对“道”的理解。刘宝楠等学者都曾质疑,如果父亲行为不端,子女是否仍应该完全遵守,以显孝道?
孔子劝人向善,推崇仁义之心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在讨论此句的精神教化作用时,我们只需稍做变通,便可以把握孔子对于子承父志这一孝行的理解。孔子旨在表明,子女应担负起传承家族传统、延续父母志向。“道”理应是符合道德规范的志向,若父母所为乃不仁不义之事,则完全无需循其道而行之。当下,我们要更多地看其3年来有没有忘掉家族的优良传统,而不要把目光盯着“不端”行为,那将有悖于孔子对“孝”与“道”的最初理解和期望。
“孝”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思想,是家庭代际传承的重要机制,具有保持家庭和睦及稳定社会的功能,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逐渐形成了赡养父母、爱亲敬老的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对于当下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及现代家庭代际伦理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
随着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转型,人们传统的价值观已经发生了巨大改变,原有的道德约束力有所减弱,使得家庭代际伦理出现了新的变化,家庭受诸多利益因素的影响,代际倾斜现象严重化。
第一,家庭受利益因素影响渐多
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家庭代际关系的利益色彩日渐浓厚。父母抚养子女、子女赡养父母不仅是一种义务行为和代际利他行为,在一定意义上还是一种血缘关系所决定的自然行为。从经济学的视角看,抚养与赡养的行为实际上是一种投资和回报,因为“父母希望在自己年老时能够得到子女的帮助”,可见,“父母对子女的投资与子女赡养父母的行为之间存在着因果关系”。[10]家庭代际之间的利益关系被重视,这是一种进步。比如,父母激励子女不断提高受教育的水平和层次等等。遗憾的是,现代家庭中父母与子女在财产的获取和分配上的代际冲突日益突出,有些已经对簿公堂,更有甚者大打出手。这都说明,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家庭代际关系出现了错位,经常出现用金钱来解决家庭代际矛盾的情况,利益严重破坏了原有的温馨和谐,侵蚀着家庭的浓郁亲情,消解着中国传统家庭代际伦理的基本规范。
第二,代际倾斜现象严重化
社会学将代际双方出现的诸如尊老不足、爱幼有余等代际重心下移的现象称为“代际倾斜”,主要表现为,子代的利益分配越来越倾向于他们的下一代,老年人在家庭中享受不到他们所期望的关怀和照料。“代际倾斜”易导致代际之间冲突加大,代沟加深,这种现象日趋严重,不容乐观。
“尊老不足”主要表现为对老人精神和情感需求尊重不够。老人虽然以家庭为主要生活场所,但他们也拥有享受社交、娱乐等闲暇生活的权利。老人照顾孙辈的现象普遍存在,这在一定程度上剥夺了老人的闲暇时间。由于老人的生活缺乏趣味,他们需要更多的情感沟通和精神陶冶,因此,他们乐于在同辈之间沟通情感,也希望能同小辈达成某种共识。在我国,漠视、轻视乃至歧视老人的现象依然普遍,尤其是在我国逐步进入老龄化社会的时期,我们应该更加深刻地理解和尊重老人,给他们更多的精神慰藉,让他们幸福快乐地安度晚年,感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人间晚情。
“爱幼有余”的表现形式多样,生活中随处可见。“爱幼有余”容易使子女形成以自我为中心的极端个人主义,导致他们缺乏应有的家庭责任感和社会责任感,只愿享受权利而不愿履行义务。享受的快乐多,承受失败和打击的能力就会减弱;关注自己多,关心亲友和社会就会减少。“空巢老人”的增多表明了我国老龄人口比例增大、问题渐多的趋势,老年人的生活问题理应得到人们的关注,毕竟每个人都有老去的一天,当这种不尊老、不敬老的做法形成风气时,社会将面临怎样的窘态呢?“百善孝为先”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我们在关心下一代的同时,也应该多想想生育、养育我们的父母。
第一,社会结构的变化影响着家庭代际伦理
首先,从社会结构的特征看,由传统的“同质性”向现代的“异质性”转变。在“同质性”的传统社会中,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三大领域中,政治居于至高无上的地位,社会的整合主要依赖于强制性政治权威。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在功能上缺乏互补性,基本处于无差别的机械统一之中。社会公共政治统领着一切私人生活。与“同质性”不同,现代社会呈现出“异质性”特征,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政治、经济和文化等社会生活的基本领域,由原来的以政治为核心,逐渐转向各个社会生活领域的相对独立和自主。二是个人的私人生活从社会的公共生活中分离出来,获得了独立自主的存在空间。[11]反观家庭的代际伦理,传统社会的“同质性”特征决定着中国传统家庭代际伦理处于一种相对稳定的状态,代际之间在价值理念、生活模式等方面几乎处于一种机械的“趋同”状态,较少产生代际冲突。近年来,家长纷纷鼓励子女到经济更加富裕、文化更为繁荣的发达国家或国内大城市开阔视野,增长阅历,由此,中国与西方文化、传统与现代的矛盾不可避免地产生了。
其次,从社会变迁的程度看,由传统的缓慢性变迁向现代的急遽性转变。由于生产力水平极低,传统社会的变化相当缓慢。文化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总结了人类发展过程中存在的三种文化模式:“后象征文化”、“互象征文化”和“前象征文化”,“后象征文化”是一种变化迟缓、难以察觉的文化,[12]主要指老年人的文化,在这种文化背景下,年轻人事事向老年人学习,未来总是重复着过去。在传统的“后象征文化”背景下,老年人、中年人和年轻人所接受和传授的都是同一套信息。老年人的经验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老年人主要通过灌输向后代人传授文化,后代人只是接受并不断地重复老年人的经验,代际间不会因为社会的变迁而产生冲突。与传统社会形成鲜明反差的是,以高度发达的生产力与先进的科学技术为动力的现代社会急遽变迁,各种文化模式、道德观念、生活方式等被压缩在同一时空并在同一平台相互激荡。[13]现代社会的文化特征是“互象征文化”,在互象征文化中,“年轻一代的经验与他们的父母、祖辈和社团中其他年龄较大成员的经验有着极为显著的不同”。[14]如今,子代不再“承父业”,不再一味接受和不断重复父代的经验,而是逐步获得许多父代曾经掌握的权利,子代生存的独立性日益增强。由此,父代的心理逐渐失衡,家庭的代际伦理问题便不可避免地凸显出来。“互象征文化”颠覆了传统的“文化反哺”,要求父子间相互学习,缩小差距,减少冲突,这也是现今人们重视“亲子教育”的重要原因。
最后,从社会的开放程度看,由传统社会的封闭性向现代社会的开放性转变。在封闭的传统社会中,子女在家庭中缺乏独立性,其活动必须服从整个家庭的意志和目标,个人发展受到较大抑制。传统的农业经济通过“子承父业”实现了农作技术和经验的代际传递。开放的现代社会加速了代际流动的频率和程度,出现了价值观的代际分化,子代可以自由选择所追求的发展道路,而非像过去那样继承家业。如此一来,家庭代际伦理问题随着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型和变迁而凸显出来。
第二,家庭价值观的变迁影响着家庭代际伦理
首先,由整体主义向个人主义转变。在传统社会,人们受“家族本位”的宗法影响,把家族的利益置于首位。随着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信息高速化、文化多元化的趋势持续增强,享乐主义、个人主义等社会思潮不断泛滥,这就向现代中国家庭价值观提出了新的要求甚至发起了挑战。中老年一代依然奉行家庭利益第一的原则,主张所有人必须服从于家庭。而子代却受到了西方个人主义思潮的影响,敢于冒险,追求个性,标榜独立,对新鲜事物具有浓厚的兴趣,自私的本性和欲望表现强烈,这样,家庭代际间的冲突便以代沟的形式呈现出来。
其次,由一元价值观向多元价值观转变。中国传统社会崇尚一元价值观,表现为“集体主义”、“理想主义”,家庭中坚持“家族本位”。自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社会政治、经济和文化的全方位加速转型,出现了多元化的价值观。家庭价值观的变迁,并不是从一元价值观向多元价值观的变化,而是从一元价值观转向与多元价值观互动的变化。[15]在家庭中,中老年一代的思想观念仍比较保守,坚持一元思想,而广大青年易于接受新的价值理念,保守与新颖之间的矛盾不断加深,家庭代际间的冲突逐步激化。
最后,由精神价值观向物质价值观转变。自给自足的小农时代,人们注重精神层面的发展,坚守孝道。如今,在全球化与民族化的发展趋势下,在同西方发达国家不断进行的竞争中,中国传统家庭价值观的目标、理念和方法都受到了全球化趋势的猛烈冲击,人们对物质利益的追求越发明显。由于一些人对功利主义盲目膜拜,导致人们忽视了家庭代际之间的“精神关怀”,“飘一代”是近年来出现的一个亚文化群体,他们只追求物质享乐,与老一代艰苦朴素的价值观背道而驰。传统家庭中父代的权威在较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对家庭财产的控制。“土地是传统农业社会最基本的财产形式,是农业社会家庭代际关系的核心。子代只有通过继承父代的事业发扬光大。父代对子代的权力实际上是以财产继承权作为交换的。”[16]在社会转型时期,子代不再仅仅依靠继承家产获得社会地位和经济利益,而是通过个体努力奋斗或团队协作赢得了经济上的独立地位,子代的收入甚至可以超过父代,并逐步取代了父代在经济上的支柱地位。随着家庭的话语权从父代转移到子代,这种角色的变化和权威的失衡以及利益的重新分配,导致了家庭代际之间的矛盾持续加剧。因此,冲突在所难免,这不仅是家庭成员之间的代际冲突,还是社会群体之间的代际冲突。
现代家庭代际伦理的目标应当是追求家庭和睦,家庭成员之间和谐相处,使家庭真正成为温馨、优雅、舒适的避风港和伊甸园,以保证现代家庭代际伦理的顺利建构。
随着历史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孝”文化逐渐成为中华民族共同的情感基础,成为具有普遍感染力的伦理道德。然而,在物欲横流的时代,金钱和权势使得许多人忘记了中国的优良传统,只追逐名利和财富,却漠视亲情和道义,这是违背人性和良知的。我们应当继承“孝”的合理思想,协调家庭成员的利益关系,保证家庭的和睦与社会的稳定。
“乌鸦反哺”的故事令人动容,我们不妨以效仿,让子代来“反哺”父代。“文化反哺”的作用和效果最为明显。“文化反哺”是从传统社会单向的文化传承模式向现代社会双向乃至多向的文化传承模式转变,它并不是对传统文化传承模式的单纯否定,而是内容和方法的创新。首先,“文化反哺”是一种新型的文化传承模式,即“前象征文化模式”,它在城市家庭以及居住在城市中的“移民”家庭中表现得尤为突出。其次,在亲子之间发生的“文化反哺”所涉及的内容和范围非常广泛,包括价值理念的选择、生活态度的认定、行为习惯的养成等等。子代对父代的影响是全方位的,这种影响同两代人的文化水平、职业特征及个人爱好有关。再次,子代向双亲进行“文化反哺”的能力主要取决于他们接受新事物的敏锐性和领悟力。子代受陈旧价值观的影响较少,凭借其在语言和技术层面的独特优势,子代可以从媒体、市场及生活本身获取大量有益的信息。当前,子代基本上垄断了对网络信息的“话语霸权”,他们能够对生活的意义进行权威性、合理化解释。最后,“文化反哺”现象的出现动摇了传统社会“长者为尊”的地位,同时促使父代了解到更多的“新鲜”知识,提高了他们对于社会变迁的适应能力。家庭代际伦理和谐的实现,不仅要靠几代人的齐心协力,同时也要顾及到下一代人的利益,以体现前代对后代的永续关怀。拥有话语权的一方对于形态各异的文化模式应该表现出海纳百川的胸襟,以实现家庭代际之间的文化沟通。
“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目前在青少年中,感恩缺失异常严重,这是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究其根本,是家人的溺爱和教育匮乏所致。在现有的应试教育背景下,有些家长只要求子女学习成绩好,其他事情都可以由家长代劳,这就造成了部分子女过惯了以自我为中心的甜蜜生活。有不少“小皇帝”、“小公主”尽情享受父母为其提供的周到服务,心安理得地挥霍家长的血汗钱,完全没有感恩和回报的意识。“家和万事兴”,家庭的和睦美满需要亲情的呵护,感恩意识的多寡左右着家庭氛围的和谐程度。对广大青少年来说,感恩意识决不是简单的回报父母,它是一种责任,更是一种义务,是一种对于父母养育之恩的发自内心的情感反应。
感恩教育应回归生活世界,从点滴着手。首先,要在社会生活中进行感恩教育。感恩来源于社会生活,且与人的情感、意志和品质交融在一起。无论家长还是教师,都要善于引导青少年在现实生活中体悟真情,常怀感恩之心去帮助和关心他人。其次,以社会实践活动为载体,让青少年在活动中懂得感恩、实践感恩。最后,通过家庭、学校和社会“三位一体”的大系统中实施感恩教育,营造和谐氛围。感恩教育不仅是教育工作者的职责,它更是每一个社会成员共有的责任。中央电视台每年举行的“感动中国十大人物颁奖盛典”就是一个很好的载体,通过舆论让观众直观了解感天动地的故事,激发人们对道德模范产生敬佩之情。当每一个社会成员都被感动之后,他岂能不去感恩家庭的亲人和他生活的这个社会呢?
网络作为现代化传播媒介,为人们提供了最快捷和最便利的信息传播路径,它打破了传统的信息传播界限,拓宽了信息传播的广度与深度。在提及网络与家庭代际伦理的关系时,必然会面对“数字鸿沟”。“数字鸿沟”的本质就是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新兴通讯技术在普及和应用方面的不平衡,这种不平衡现象不仅体现在不同发展水平的国家之间,同时也体现在一个国家内部的不同地区和不同人群之间。[17]简言之,“数字鸿沟”就是信息富裕者同信息贫穷者之间的“鸿沟”。
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2011年1月发布的《第2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10年12月底,我国网民规模达4.57亿人,互联网普及率上升至34.3%。[18]网民数目的不断攀升和互联网普及率的持续上升对于“数字鸿沟”而言,更多的表现为一种机遇。“数字鸿沟”普遍存在于家庭代际之间,由于“网民”多为子代,因此,网络与现实的代际差异,使得子代同父代在语言的创设、运用以及信息的获取和传播上表现出了明显的差异。亲代主要通过社会经验和人生阅历了解“小世界”,子代通过互联网全面感知“大世界”。
若要弥合家庭代际之间的“数字鸿沟”,父代应主动了解并介入网络,在网络上建立起与子代沟通的平台,比如QQ、飞信、博客等,改变以往置身于网络之外的境遇。教育学家劳凯生教授认为,目前我们面临的不仅仅是两代人之间的差异,而是网络时代的代际超越。年轻人和孩子们在掌握以“数字鸿沟”为代表的先进文化和技术手段方面已经超越了成年人,因此,成年人必须通过学习,实现再次社会化,否则,我们的说教必然失败,无法影响、教育年轻人和孩子。[19]因而,网络应当成为沟通代际关系、实现代际理解、建构新型代际伦理规范的有效渠道。当然,人们在运用网络时,也要学会辨别和取舍信息。泛滥的网络信息极易污染传媒环境,扭曲人们的理想信念,诱发青少年犯罪。在我国曾经发生的群体性事件中,“法轮功”便是利用互联网发布信息组织了非法集会。一些不法分子在网上编造所谓的“中国丑闻”,企图通过网络意识形态的渗透,达到“和平演变”的目的。部分群众不明真相,深受其害,其价值观遭受极大扭曲。广大教育工作者应当合理利用网络资源,更新教育方法,建立高素质的网络教育队伍。国家也应适当运用法律和技术手段,努力营造健康有序的网络育人环境,打造高雅文明的“网络精神家园”。
由于人是社会发展的“目标主体、价值主体、动力主体和责任主体”,[20]因此,我们应当坚持“以人为本”的原则,明确子代义务,提倡互相受益,注重情感沟通,构建和谐家庭。
首先,明确子代义务。家庭代际伦理双方应当达成一种“契约”,形成一套明晰权利与义务的“责任伦理”。父母和长辈对自身利益的主张为权利,而对子女和晚辈利益的必要满足即构成责任和义务,反之亦然。在古代,家庭的等级制度森严,晚辈必须绝对服从长辈的意志。父代把子代看作是自己生命的延续,甚至变相地把他们看作是自己的私有财产,子代行孝所体现的只是片面地服从和顺从。现代社会的家庭代际关系,要求建立在平等沟通和交流的基础之上。父代应自觉履行抚养子代的义务,子代在追求个体的独立人格和人生价值之时,也不能忘记自己应尽的义务。我国《宪法》第49条规定:“父母有抚养教育未成年子女的义务,成年子女有赡养扶助父母的义务。”这种义务是中国社会所特有的家庭养老反馈模式,正如费孝通先生所说的“甲代抚育乙代,乙代赡养甲代;乙代抚育丙代,丙代又赡养乙代”。[21]也就是说,当子代年幼、尚无生活能力时,父代有责任抚养、培育他们,当父代年老体衰、逐渐失去劳动能力时,子代应当尽到赡养父代的义务。家庭代际双方对权利的相互拥有和对义务的相互承担,是建构现代家庭代际伦理的重要原则。
其次,提倡互相受益。家庭生活中,父母同子女、长辈与晚辈之间的民主和平等反映着家庭的生活水准与和睦程度。在古代,父代与子代的互动是单向的,父代总是通过自己所拥有的社会权利,来强制子代接受自己以“社会”名义赋予其合法性的价值观,这就降低了平等对话的可能性。在现代社会,更注重引导子代学会换位思考,理解和善待父代,同时,父代也要自律、自省。“身教重于言教”,父代通过自身良好的品行能够促使子代从内心深处尊敬自己。通过建立代际间的平等对话机制,使代际关系在平等交互中得以完善。如此,父母与子女在相互尊重的和谐关系中,互相受益。然而,这并不是一种“功利”,而是基于人格平等和情感愉悦基础之上的亲情的呼唤。
最后,注重情感沟通。长辈与晚辈都要有一定的话语权,以保证沟通和交流的平等性。在传统社会中,为了维护家庭的稳定和延续,所建立的是一种权威式的人际关系结构。在“父权主义”观念的影响下,父代对子代要求严厉,甚至有些苛刻,子代对父代往往是敬畏多于敬爱。父代在子代成长的过程中,更重视对其社会角色的培养,明确警示他们,子代孝敬父代是其社会角色的必然要求。然而在生活中,部分父代与子代之间难以理解和沟通,缺乏必要的情感交流,这种单向度的家庭代际关系可能阻碍子女的身心发展。在现代社会,“父权主义”观念日渐消解,使家庭代际之间容易产生相互尊重、互相体谅的和谐氛围。子代对父代的敬爱之情是“宗法人伦”向“自然人伦”的理性回归,是源于内心的真实情感的自然流露。
直到今天,“孝”思想在构建和谐社会的进程中依然起着重要的思想引领和作风指导作用。如今,世界各地特别是华人地区又掀起了一阵阵“国学热”,孔子学院层出不穷,人们开始重读孔子,走近国学。这并非文化复古主义思潮的侵袭,而是中国传统美德的理性复归,是应当大力提倡和宣传的。“传统的价值体系和本土文化并非智慧或仪式的无效积淀,而是随时间变化的有活力的现实,并继续对人们提供认同感和意义,使之意识到自身是一个变动的历史舞台上的演员。”[22]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大潮给正处于社会转型时期的中国家庭代际伦理带来了深刻变化,价值规律在家庭生活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但在家庭代际关系上,我们不能以经济领域中的“养老”来替代“尊老”和“敬老”的传统人伦之情。面对着老龄化社会,我们需要弘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为建构和发展现代家庭代际伦理体系奠定坚实的基础。
发展是一个内在地包含价值判断与价值选择的伦理议题,它涉及到我们在广泛的社会变迁中如何区分手段与目的,前进与倒退,秩序与混乱,代价与利益,善与恶等等。[23]我们在社会转型时期面临着错综复杂的新情况、新问题、新矛盾,新型家庭代际伦理赖以生长的经济基础和政治制度需要经过社会转型时期的再塑造、再生成、再发展。因此,现代家庭代际伦理目标的实现需要家庭诸位成员甚至几代成员的共同努力。作为父代,要以积极乐观的心态面对社会和家庭,为子代的健康成长创造良好的外部条件。作为子代,要主动同父代沟通,关注父代的精神生活,要从内心深处意识到,关注父代的今天,就是关注自己的明天,努力促使老一代能够“老有所养、老有所医、老有所学、老有所乐、老有所为”。若要实现这个目标,我们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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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宇,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邮政编码 100871)
C913.11
A
1672-6359(2011)02-0049-06
北京大学“挑战杯”科技项目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责任编辑 曹连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