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辉 杨春权
(中共山西省委党校 哲学教研部,山西 太原 030006)
关于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内涵的若干反思
田 辉 杨春权
(中共山西省委党校 哲学教研部,山西 太原 030006)
当前,对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内涵的反思,要重点搞清四个方面的问题:大众化不仅强调理论的自身建设,而且强调党和政府解决人民群众具体问题的实际措施;大众化不是理论掌握大众的单向进程,而是用理论指导群众实践和用群众的实践丰富理论的双向进程;大众化不是让所有人都成为马克思主义者,而是根据受众特点的不同达到不同的目的;大众化的理论宣传不会阻碍学术创新,要在学术创新中开创理论宣传的新境界。
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内涵;反思
推动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大众化是党中央作出的重大战略决策。党的十七大后,围绕这一主题,学术界进行了多层次、多角度的探讨,但是,从现有的成果来看,却存在宏大叙事偏多、论证过程过于简单等问题。笔者认为,这些问题与对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内涵的理解密切相关。学术界一般认为,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就是指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由抽象到具体、由被少数人理解、掌握转变为通俗易懂并被广大人民群众理解掌握的过程。根据这一定义,有必要从深层次上搞清楚下面几个问题。
有人认为,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研究的着眼点是理论的自身建设,因此,大众化强调的是学术性;也有人认为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归根结底是一个实践问题,只有切实关注并着力解决事关人民群众切实利益的现实问题,马克思主义才能具有说服力,才能掌握群众。
如何看待上述观点呢?第一,二者并不矛盾,分别从不同的方面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内在要求。强调学术性的人,看到了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理论要实现大众化,除了形式上通俗易懂外,更重要的是内容上要研究中国现代化建设过程中面临的重要问题。只有抓住并回答它们,才能使马克思主义为人民群众接受提供必要的条件。例如,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在农村要抓住广大人民群众都关心的土地所有权问题;在改革开放初期,要抓住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解决老百姓的温饱问题;党的十七届三中全会后要在稳定土地承包经营权的基础上,抓住多种形式流转土地承包经营权的问题。强调实践性的人,看到了马克思主义大众化是一个系统工程,抓住问题的理论只是广泛传播的必要条件,只有着力解决这些问题,才能成为人民群众接受的充分条件。正如有人说,制约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关键因素在于实践偏差,只有通过新的改革实践,切实关注并着力解决民生问题,我们党才能真正赢得广大人民群众的普遍认同,马克思主义大众化才能因为具有坚实的实践基础而得以真正实现。”①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马克思主义在人民群众中的传播之所以出现各种问题,就是因为某些人,尤其是某些领导干部的所作所为不仅无法起到正面的引导、规范作用,反而起了负面的破坏作用。第二,如果理解不当,很容易导致不必要的误解。如果过份强调实践性,过份强调党和政府“怎么做”,而不是“如何说”,就很容易否定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研究的必要性。也即是说,不能想当然地认为做了该做的事情,马克思主义自然就会占领群众。这无疑是将马克思主义大众化湮没在了具体实际问题的解决中,无形中消解了“马克思主义大众化”这一命题。当然,如果过份注重学术性,则又会回到书斋和原典中,对现实问题缺乏兴趣,甚至采取有意回避和轻视的态度。当前,在理论界就有一部分学者非常在意自己研究的“学术性”,更愿意在书斋和文本中寻找真正的“马克思主义”问题。非常典型的表现是,“马克思哲学”大有取代马克思主义哲学之势,文本解读的研究方式正在成为主导性研究方式。对此,有学者指出,马克思主义研究“越来越远离中国社会现实,越来越失去了对重大现实问题发言的机会和能力,也越来越不受社会重视甚至忽视,成为一定小圈子里的一种自娱自乐的‘概念游戏’。”②毫无疑问,这两种倾向都是我们要坚决反对的。
有人认为,马克思主义大众化是单向性的,就是用理论掌握大众,用理论统一全党、全国各族人民思想的过程。也有人认为,马克思主义大众化是双向性的,一是用马克思主义指导大众的实践,即“人民群众认识、掌握理论与理论掌握人民群众的统一”;二是用大众的实践经验来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即“人民群众检验、发展理论与理论服务人民群众的统一。”③
如何看待上述观点呢?第一,将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看成单向性的观点,本质上是将大众化简化为理论精英向多数群众施舍解放秘诀的过程。这一过程蕴含着这样一个前提,即在当代中国,有一部分人(理论精英)已经掌握了马克思主义,而另一部分人(多数群众)还没有掌握马克思主义。这样做必然导致两个后果,一是对理论精英而言,他们对马克思主义掌握着决定权,“什么是马克思主义”或者“传播什么样的马克思主义”完全掌握在理论精英手中。实际上,不管是理论精英还是多数群众,在马克思主义面前,他们的地位是平等的,应该是平视而不存在一方俯视另一方的问题。二是有意地造成了多种形式的对立。正如有人所指出:“导致少数人(精英)与多数人(大众)的对立”、“导致主流意识形态与非主流意识形态的对立”、“导致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抽象性、深刻性与具体性、通俗性的对立”、“导致人民群众被动地接受理论与人民群众积极参与创新理论的对立”。④第二,只有将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看成双向性的,才符合我们党一直以来所倡导的“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群众路线。
毛泽东说:“在我党的一切实际工作中,凡属正确的领导,必须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⑤邓小平也说,改革开放中的许多经验,不是一个人的脑筋中钻出来的,都是群众的集体智慧。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实际来看,经济体制改革的经验首先就来自基层群众。如果没有基层群众首创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乡镇企业等,我们党就无法把这些经验概括起来,更无法将其应用到城市,应用到各行各业。另外,从长期性上看,马克思主义大众化这一双向性过程是不断重复、无限循环的,我们可以将其描述为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向群众宣传解释马克思主义;第二阶段是在群众的行动中检验哪些是正确的;第三阶段是将群众的意见集中起来,消化整理;第四阶段是再放到群众中去。这四个阶段循环往复,以至无穷。因此,必须摆脱那种认为马克思主义大众化是暂时的、静态的观点,将其看成时间上不断延伸,空间上不断拓展的过程。
在大众化中,我们要达到什么目标呢?有人认为,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目的就是要让广大人民群众接受马克思主义,使马克思主义由少数人理解、掌握变成多数人理解、掌握,并上升为群众信仰。也有人认为,在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过程中,“要使大众都成为马克思主义者也是根本不可能的。在当代中国,由于社会生活的多样化和人们价值追求的多元化,即使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工作做得再好,也不可能使大众都成为马克思主义者。”⑥
如何看待上述观点呢?第一,要“使大众都成为马克思主义者”只能是一个理想,从现实来看,这一目标显然无法实现。在这方面,1958年的全民学哲学运动就是一个非常典型教训。但是,能不能因为这一目标无法做到,就否认多数群众理解、掌握马克思主义的可能性呢?就认为“‘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命题强调的是马克思主义自身的理论建设”⑦,并因此将“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和“马克思主义化大众”截然对立起来呢?当然不能。无论是“马克思主义大众化”,还是“马克思主义化大众”,都强调多数人理解、掌握马克思主义。这里的问题在于,我们必须从过程的角度来看待马克思主义大众化。马克思主义大众化是一个过程,而且是一个长期的、艰巨的过程。多数群众的思想是在这一过程中逐渐提高、逐渐深化的。例如,在现在的人看来,马克思主义就不能归结为某一个原理,也不能归结为某一个人,它们必然随着实践的发展而不断发展。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都是马克思主义与不同时期、不同国家具体实际相结合的产物。必须以全新的态度重视马克思主义大众化,不能将其看成一项日常性工作,因为它是我们共同的思想基础。正如毛泽东所说,这个东西没有学通,我们就没有共同的语言,没有共同的方法,扯了许多皮,还扯不清楚。我劝同志们要学哲学,“有了辩证唯物论的思想,就省得许多事,也少犯许多错误”⑧。第二,从现实性上看,在马克思主义大众化过程中,我们必须根据不同受众群体的特点,设计不同的目标。即必须考虑到受众群体的不同特点,不能用一个标准,一个尺度来要求所有人。正如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明确指出的:“理论在一个国家实现的程度,总是决定于理论满足于这个国家的需要的程度。”脱离开人民群众的实际生活,远离他们的实际需要,不可能实现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目标。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对领导干部群体来说,就是要着眼于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武装头脑,着力提高其领导科学发展、促进社会和谐的能力;对普通党员来说,就应该积极开展党的理论、路线、方针政策以及形势任务的宣传教育,使其发挥模范带头作用;对青年学生来说,就要加强理想信念教育,激发投身社会主义事业的热情;对基层群众来说,就要从身边的事情入手,激发他们贯彻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自觉性。只有从上述方面出发,实现大众化才具有可行性。
有人认为,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属于纯粹意识形态工作,是政府宣传部门的事情,研究马克思主义大众化会被“学术界”同行边缘化与“嘲笑”。也有人认为,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核心是宣传当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因此,只能照着讲,学术创新空间有限。
如何看待上述说法呢?第一,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与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结合起来,是大众化的高级阶段。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包括两个层次,一是形式上的通俗化,二是与中国化优秀成果的自觉结合。必须看到,要达到第一个层次已经相当不容易。这是因为,一方面形式上的通俗化要求理论工作者有丰富的生活经验,要“写的具体、轻松,能和现实生活打成一片。”另一方面理论工作者要不时地抑制自己搞“专门”研究的冲动。这两方面都不容易做到。艾思奇就曾说:“我自己就多少有点偏见,把理论的深化看得比通俗化更重要。就是到了现在,虽然读者们接受《大众哲学》的热情教训了我,使我深深地领悟到通俗化工作的意义了。但就我个人的兴趣来说,仍是想尽量偷空做些专门的研究。”⑨第一个层次尚且如此,要达到第二个层次更是非下一番苦功夫不可。第二,学术创新与理论宣传并不矛盾。理论宣传并不阻碍学术创新,相反,只有在不断的学术创新中,才能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普及的新境界。毛泽东思想的形成、传播就与理论工作者的学术创新有密切相关。写于1937年的《矛盾论》中,原来有一节讨论“形式论理的同一律与辩证的矛盾律”,其中毛泽东就认为形式论理学(形式逻辑)与形而上学是一回事。后来,在《矛盾论》收入《毛泽东选集》公开发表的时候,就将这一节全部删去了。为什么呢?毛泽东通过阅读潘梓年、周谷城和王方名的著作和文章,逐渐纠正了自己将形式论理学与形而上学混为一谈的看法。毛泽东是在写完《矛盾论》之后的半年,看到潘梓年《逻辑与逻辑学》著作的。在该书中,潘梓年试图在方法和技术的名义下将辩证法和形式逻辑结合起来,各司其职,共为思想所用。1956年到1957年周谷城和王方名相继撰文指出,形式逻辑对任何事物都没有主张,既可以为辩证法服务,也可以为形而上学服务。毛泽东对潘书的评价是“颇为新鲜”,对周和王的文章也是十分欣赏。从毛泽东与理论工作者的互动可以看出,理论工作者的学术创新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传播是相辅相成的。其中,理论工作者的独立思考、“敢想敢说”尤为重要。毛泽东就曾对广大理论工作者语重心长的说,搞科学研究,必须实事求是、独立思考。不能让自己的脖子上长别人的脑袋,即使对老师,也不要迷信⑩。总之,在研究态度上一定要摆正理论宣传和学术创新的关系,说理论宣传影响学术创新空间,是站不住脚的。
注释:
①孙来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与马克思主义理论创新学术研讨会”述要》,《思想理论教育导刊》,2010年第6期。
②马俊峰:《“中国经验”与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现代哲学》,2008年第6期。
③王联斌:《论推动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南京政治学院学报》,2008年第1期。
④方世南:《澄清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一个重大认识误区》,《理论视野》,2010年第6期。
⑤《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
⑥⑦汪信砚:《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有关命题辨析》,《光明日报》,2011年1月17日。
⑧《毛泽东文集》,第6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96页。
⑨艾思奇著:《大众哲学》,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49、14页。
⑩龚育之、逄先知、石仲泉:《毛泽东的读书生活》,生活·读书·新知,2010年版,第149页。
D641
A
1671-2994(2011)03-0024-03
2011-04-08
田 辉(1979- ),男,山西洪洞人,中共山西省委党校哲学教研部讲师、哲学博士。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形态。
杨春权(1974- ),男,山西应县人,中共中央党校研究生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
责任编辑:刘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