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至乐而中和 ——邵雍诗歌三层次论

2011-08-15 00:44孙慧玲
文艺评论 2011年10期
关键词:境界诗歌

孙慧玲

邵雍(1011—1077年),字尧夫,祖籍范阳(今河北涿州),早年随父移居共城(今河南辉县)苏门山下,筑室苏门山百源上读书,学者称百源先生,以治《易》、先天象数之学著称。仁宗皇祐元年(1049年)定居洛阳,以教授生徒为生。主要著作有《皇极经世》、《渔樵问对》、《击壤集》等。

在北宋五子中,邵雍尤好做诗,是理学诗派中的一位重要人物。“击壤三千首,行窝二十家”是《击壤吟》中所载诗歌数量的陈述,今多佚失。《全宋诗》录其诗二千余首。①其诗歌专集《伊川击壤集》现通行本二十卷,录诗一千五百余首。其诗作内容丰富,题材广泛。他曾这样表白自己作诗情况:“《击壤集》,伊川翁自乐之诗也。非唯自乐,又能乐时与万物自得也……盖曰吟咏情性,曾何累于性情哉!”②的确,邵雍诗歌不究声律,唯意所止,本乎性情,又超于性情。正如魏了翁所言:“邵子平生之书,其心术之精微在《皇极经世》;其宣寄情意在《击壤集》”③,因而从“情”入手研究邵雍诗歌是符合实际的。

一、主线索:情

“曲尽人情莫若诗”,这是邵雍《观诗吟》中所言。观邵雍现存的二千余首诗,处处以“情”贯之。无论是对春花秋月的迷恋,还是少年不第的怅惘、父逝弟丧的悲伤,拟或是对安乐生活的自怡,“真性情”可以说是邵雍诗歌的主线索。因为吟咏性情,邵雍诗歌显得真切自然,毫无虚伪做作之态。其《喜饮吟》:“尧夫喜饮酒,饮酒喜全真。不喜成酩酊,只喜成微醺。微醺景何似,襟怀如初春。初春景何似,天地才絪纭。不知身是人,不知人是身。”诗歌直抒自己的心性喜好,亲切自然、通俗明朗,邵尧夫的形象也因之真实生动、平近亲切。

“好景信移情”,这是其在《宿寿安西寺》中所言,在邵雍描花写景的诗歌中可以充分体会到这点。卷二有《春游五首》《秋游六首》,写花摹景,情景融融。其中有句颇佳:“风力缓摇千树柳,水光轻荡半川花”、“数片落花蝴蝶趁,一竿斜日流莺啼”、“明月入怀如有意,好风迎面似相知”等,都可见其诗只为吟情逸性,不干政事。在对春花秋月的吟咏中,也咏出了诗人自在自适,有情花木、无意尘世的真性情。

熙宁二年(1069年),王安石变法的酝酿阶段,朝廷下诏令地方官举荐隐逸之士。当时洛阳名流如司马光、富弼等人,纷纷举荐邵雍,却被其婉辞。在《谢富丞相招出仕二首》中,邵雍说道:“相招多谢不相遗,将谓胸中有所施……鹓鸿自有江湖乐,安用区区设网罗。”表达他甘于闲适,乐于逍遥的生活志趣。在勉强应命称病不任之后,邵雍做诗两首答谢友朋。其一为《诏三下答乡人不起之意》:“生平不作皱眉事,天下应无切齿人。断送落花安用雨,装添旧物岂须春。幸逢尧舜为真主,且放巢由作外臣。六十病夫宜揣分,监司无用苦开陈。”当时的开封府推官姚辅周写信给邵雍说:“愿先生自爱,恐不容久居林下矣。”邵雍即作《代书答开封府推官姚辅周郎中》:“世态其如与愿违,必须言进是无知……天边新月从来细,不为人间爱画眉。”只为自己意愿而活,不愿媚世谀俗,邵雍性情中的“真”再一次凸显。邵雍诗歌中,也有情、境、意兼融的佳作。《阁上招友人》:“清风正蔼如,小阁枕通衢。不欲久独擅,能来同享无。”诗歌前二句描写清风小阁,境界清雅而不离尘世。后二句召友问意,颇见人情之美。

邵雍诗歌的性情之真来源于他对情性的超越。在中国传统思想里,道家提倡“无情而有情”的美学境界,儒家提倡“有情而无情”的道德境界。实际上他们提倡的都是一种不离情感而超情感的精神境界。作为身兼儒道思想的邵雍,其诗歌中的情即属于这一境界。无论其闲吟、闲坐吟、闲步吟、幽居吟,垂柳、落花、芳草、春水、花月等长短吟,读着总是一副闲旷清静之态。这实则是一种自我超越之情,是一种更高形式的真生命、真性情,体现了中国式的形上学。王弼认为圣人有情而无累于情,程颢认为圣人以其情顺万物而无情。邵雍诗歌也常常在描景中曲传己之逸情,不妨来欣赏二首短吟:

花间水畔绿如茵,兴废曾经汉与秦。占了山川无限地,愁伤今古几何人。严霜杀尽还逢雨,野火烧残又遇春。不那路傍多此物,农家长是费耕耘。(《芳草短吟》)

清风兴况未全衰,岂谓天心便弃遗。长具斋庄缘读易,每惭踈散为吟诗。人间好景皆输眼,世上闲愁不到眉。生长太平无事日,又还身老太平时。(《清风短吟》)

诗歌叙写花草、清风等,这些自然景物在诗人笔下皆似有情又似无情。浸淫其间的诗人似已动情却又逸情。这就是一种超越了感性自我,进入“意志自由”的精神境界。在《观物内篇》中邵雍说:“圣人之所以能一万物之情者,谓其能反观也。所以谓之反观者,不以我观物也。不以我观物者,以物观物之谓也。既能以物观物,又安有我于其间哉!”④可见,他的“以物观物”就是排除一己私情,以一种明净的心性观物,从而具有了对物的“同情之心”,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

情,从性质上分真伪,层次上有高下,德性上有正邪,品味上有雅俗,程度上有浓淡,邵雍诗歌中所流淌出的则完全是一种真纯、高逸、雅清、淡然的情,一种经过理性过滤的情,完全敞开,没有滞碍,情性合一,情理合一,它不完全排斥私我私情,却又不全是一己私情。这是一种完全可以自我控制、驾驭的情,只属于主体的人,达到了人对情的自由化状态,也即是邵雍所言的“吟咏情性,曾何累于性情”的状态。这样的情感状态,的确不够眩目,也无法让人心悸魄动,但它却持久地散射着微光,并最终指向了一个心灵的安宁所在,令人心神愉悦,乐意盎然。

二、主色调:乐

这种超越了一定层面的情,表现为一种情境、情趣或气象,是一种很高的精神境界,其最高体验就是所谓的“乐”。邵雍诗歌中的“情”,即是以“乐”为主色调的。

“学不至于乐,不可谓之学”⑤邵雍以“乐”为其学的最大受用和最大目的。在这种思想导引下,他乐己、乐物、乐人,乐事、乐时、乐世。《击壤吟》云:“击壤三千首,行窝二十家。乐天为事业,养志是生涯。出入将如意,过从用小车。人能知此乐,何必待纷华。”在他诗中,直写其乐的句子很多:“吾常好乐乐,所乐无害义。乐天四时好,乐地百物备。乐人有美行,乐己能乐事。此数乐之外,更乐微微醉。”(《乐乐吟》)“……长年国里花千树,安乐窝中乐满悬。有乐有花仍有酒,却疑身是洞中仙。”(《击壤吟》)等。这样的诗在邵雍诗歌中太多了,以至于朱熹对此颇有微辞。《朱子语类》卷第一百回中有“直卿云:‘其诗(指邵雍)多说闲静乐的意思,太煞把做事了。’(朱熹)曰:‘这个未说圣人,只颜子之乐亦不恁地。看他诗,篇篇只管说乐,次第乐得来厌了’。”⑥冯友兰也说:“邵雍常夸张他自己所享受到的乐,自称他的住所为安乐窝。在他的诗集《击壤集》中有些诗表示乐不可支的意思。和程颢的诗比较起来,他的乐有点夸张造作。严格地说,真正持久的乐,不可能是乐不可支的乐,有乐而又忘其乐,那才是真正持久的乐。”⑦这些话有一定道理,却不能涵盖邵雍乐诗的全部。

邵雍诗歌中的“乐”更多寄寓于日常生活和对周遭人物及自然物象的感受上。这正如冯友兰所说,是一种有乐而又忘其乐之乐,是一种真正持久的乐。来看其《月陂漫步》:“因随芳草行来远,为爱清波归去迟。独步独吟仍独坐,初凉天气未寒时。”乐物怡志,乐在步吟中,清波间,初凉天气中,创作主体心头的安逸宁静之乐可以感受得到,触摸得来,却并没有直白道出,乐景乐物亦乐人。

不仅乐己乐物乐人,邵雍诗中也多乐时乐事乐世之作。其《闲适吟》:“春看洛城花,秋玩天津月。夏披嵩岑风,冬赏陇山雪。”春、夏、秋、冬四时在邵雍眼中皆有所乐,皆可为乐。乐事体现于诗中的则更多,举凡吟诗、书字、出游、唱和诸事皆为其所乐。“诗成大字书,意快有谁如。……不知人世上,此乐更谁如”,这是其《大笔吟》中所咏。“初出都门外,西南指洛陬。山川开远意,天地挂双眸。村落桑榆晚,田家禾黍秋。民间有此乐,何必待封侯”,这是其《游洛川初出厚载门》中所咏。诗人游川乐甚,认为既有此乐,又何必封侯。而处世之乐更是充溢篇中:“吾曹养拙赖明时,为幸居多宁不知。……五事历将前代举,帝尧而下固无之”,这是他的《观盛化吟二首》,表达了其身处太平之世的满意与愉悦之情。其《太平吟》中也有:“太平时世园亭内,丰稔岁年村落间。情味一般难状处,风烟草木尽闲闲。”诗歌自述太平时世,丰稔年成,显现一派悠然祥和之态,身处其间的诗人自然也是满心详和而自在的。正如其《安乐窝中四长吟》中所云:“安乐窝中快活人,闲来四物幸相亲。一编诗逸收花月,一部书严惊鬼神。一炷香清冲宇泰,一樽酒美湛天真。太平自庆何多也,唯愿君王寿万春。”一编诗,指《击壤集》;一部书,指《皇极经世》,一诗一书凝结了邵雍平生的思想感情。他坦荡幽闲的人生,玄思宇宙的情怀,尽在诗书中。一炷香,献在陈抟老祖画像前,以助自己凝神静思,修身养性;一樽酒,是他安顿人生的慰藉品。借酒吟诗赏月,乐亦融融。

“寻幽讲雅欢”,这是其《秋怀三十六首》之三十所言。邵雍之乐,正是其所标称的“雅欢”,属于儒家的“孔颜之乐”与老庄的“逍遥之乐”。这种“乐”完全摒弃了物质的欲念,感观的刺激,是一种能够“受用”的精神愉快、精神享受,即诗人所说的“雅欢”。也就是他《寄三城旧友卫比部》诗中所言的“小车芳草软,处处是清欢”中的“清欢”。这就是学而至于乐,完成了个体生命的体验。个体的情感得到了升华,人的精神境界得到了提升,从而生命享受到人生的“至乐”。

这种乐,从哲学上讲,已超越了情感的形式,变成道德体验与审美体验的问题,进而变成心灵境界的问题。《八佾篇》中有“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正说明,这种乐的境界必须以“仁”为内在本质。《里仁篇》中又有“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邵雍之为人“与人言,乐道其善而隐其恶。有就问学则答之,未尝强以语人。人无贵贱少长,一接以诚,故贤者悦其德,不贤者服其化。一时洛中人才特盛,而忠厚之风闻天下。”⑧因而此乐完全超越了感性愉悦,进入了理性与天性相融的自在状态,是“德性合一”之乐,故而邵雍能以理义为乐。

在《击壤集》第十卷后处处充满了这种朴素的理义诗章。其《处身吟》道:“君子处身,宁人负己,己无负人。”《欢喜吟》道:“扬善不扬恶,记恩不记仇。人人自欢喜,何患少交游。”《四不可吟》道:“言不可妄,行不可隳。命不可忽,天不可违。”等等。不仅自己乐于理,亦将此理化为通俗的韵语形式,让百姓一目了然,成为百姓内心秩序和伦理要求,进而有益于整个社会的伦理秩序。在此,邵雍教人乐理,已经超越了一己之我,体现出一种殷切真淳的“导师心态”,也将其乐从“清明高远”的状态提升到“廓然而大公”的境界。

三、大背景:中和

这种“廓然而大公”的境界创造出一种“中和”的大背景。当行则行,宜止则止;与己和,与物和,与人和,与事和,与时和,与世和,这构成了邵雍诗歌的中和思想。《中庸》中说“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中国行为伦理的核心要求,就是“君子行宜、过犹不及”的适中原则。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就是追求“天下一家,中国一人”的群体和谐,以及“天人合一,万物一体”的宇宙和谐。读完了邵雍诗歌,可以感受到在以“情”为主线索,以“乐”为主色调的内容中,浮现出了一统的大背景——中和。正因为有这样的基调、背景,邵雍诗歌无论言说义理,适志抒怀,吟花弄草,诵风歌月,都充满了从容不迫、自由自在、安闲清雅的风味。

“美酒饮教微醉后,好花看到半开时”,这是其《安乐窝中吟》所言。可以发现,邵雍诗中的“中和”主要体现为顺天而动、从容和谐、随性从宜、随缘生止。同时,他也以朴素的语言表述了这点:

为人须是与人群,不与人群不尽人。大舜与人焉有异,帝尧亲族亦推伦。(《为人吟》)

时止则须止,时行则可行。时行与时止,人力莫经营。(《行止吟》)

这样的思想体现于适志抒怀、吟风弄月的诗篇,则更显诗歌的风流蕴籍,儒雅清逸:

喜醉岂无千日酒,惜冬还有四时花。小车行处人欢喜,满洛城中都似家。(《小车行》)

终岁都无事,四时长有花。小车乘兴去,所到便如家。(《深秋吟》)

仁宗皇祐元年,邵雍三十九岁,举家迁往洛阳。当时洛阳聚集了许多名流显要、文人雅士,如司马光、富弼、吕公著、王拱辰、张载、程颢、程颐等。这些人多属旧党集团,邵雍和他们过往甚密,常一起相与悠游,诗酒唱和。在与这些达官显宦、名人雅士的交往中,他写下了不少酬唱之作。如《依韵和寿安尹尉有寄》、《和王安之少卿同游龙门》、《和魏教授见赠》等。其中主要的,还是与司马光、富弼、程颢等的唱和诗,如《和君实端明花庵独坐》、《赠富公》、《谢富相公见示新诗一轴》等。邵雍本人在政治上是倾向于旧党的,但他不以党同伐异为事,表现了和光同尘、和而不流的人生态度。这些酬唱诗仍以游赏闲适为主题,却吸引了不少的追随者,这既是他中和品性的表现,又可见他悠游中和品性的吸引力。

“景物从来不负人”,这是邵雍《和商守西楼雪霁》所言。邵雍春秋喜出游,颇好人间好花清风朗月。在他的诗中,有很多是写景记游。这类诗歌体现了邵雍思想中的大中和——“天人合一”境界。这是一种自我超越的心灵境界,是个体的内在与自然的外在的统一。实现了这种境界,就是实现了主观合目的性与客观合法则性的统一,从而确立了人在宇宙自然界的地位,人就会有一种宇宙关怀、生命关怀。这样,作为审美主体的人,也会将自己同自然界融而为一,从而体会到和谐统一的情感愉悦。读《春尽后园闲步》:“绿树成阴日,黄莺对语时。小渠初潋滟,新竹正参差。倚杖闲吟久,携童引步迟。好风知我意,故故向人吹。”可以感受到树、鸟、人,自然之一切与主体的人的和谐相处之美。

邵雍有四不出,即“大热、大冷、大风、大雨不出门。每岁二月出游,四月渐热即止;八月天凉出游,十一月天渐寒即止。”他曾在《谢君实端明用只将花卉记冬春》中说:“有时自问自家身,莫是羲皇已上人。日往月来都不记,只将花卉记冬春。”表达了自己与自然的谐和。有好景则尽赏,无景致则闭户,体现了顺性遂天,与天合一的人生态度。也正如《大人云》中所言:“天道远,人道迩。尽人情,合天理。”体现的是人与天、理的谐和统一。

“林间无事可装怀,昼睡功劳酒一杯。残梦不能全省记,半随风雨过东街。”这出自邵雍的《偶得吟》,正因为能够做到对情吟而不累,对乐爱而不淫,窥开物理,照破人情,故而能够中则行事,谐和万物,呈现在人们面前的邵雍也显得通达了悟,坦夷浑厚,不见圭角,清而不激,和而不流,既做到了对悲哀的扬弃,又达到了对至乐的融释。邵雍表现出了一种人的自由成熟淳如状态,温润宽舒形象。体现于诗歌,这样意境优美的诗歌:

半记不记梦觉后,似愁无愁情倦时。拥衾侧卧未欲起,帘外落花撩乱飞。(《安乐窝》)

“尧夫吟,天下拙。来无时,去无节。如山川,行不彻。如江河,流不竭。如芝兰,香不歇。如箫韶,声不绝。也有花,也有雪,也有风,也有月。又温柔,又峻烈,又风流,又激切。”在这首《尧夫吟》中,邵雍对自己诗歌做了总结。可以看出,诗歌之于邵雍,不是生活的点缀和装饰,而是生活本身,乃至于心灵的汤剂。

“生于太平世,长于太平世。老于太平世,死于太平世。客问年几何,六十有七岁。俯仰天地间,浩然无所愧。”熙宁十年(1077年)七月初四日,邵雍用大字写下了最后一首诗《病亟吟》,这是他对自己一生的概括与评价。当天夜里五更时分,邵雍与世长辞。哲宗赐谥“康节”。温良好乐曰“康”,能固所学曰“节”,这是对邵雍恰切的评价。邵雍以自己的诗歌告诉我们,他在自己的时代里,结合了自身的特点,选择了一种合时、合事、合世的生活方式,故而活出了自由、惬意、和谐、高尚的人生境界。

①傅璇琮等《全宋诗》,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1998年版,第1-72、4451-4702页。

②邵雍《伊川击壤集》序,涵芬楼影印本。

③魏了翁《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52,四部从刊本,上海书店1989年版。

④⑤邵雍《皇极经世·观物内篇》,四库全书本。

⑥黎靖德《朱子语类》,王星贤点校,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2533页。

⑦冯友兰《中国哲学史新编》,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40页。

⑧《宋史》,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127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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