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晓霞
“隐秀”一词为刘勰首创,但隐秀之美则是由晚近学者提出来的。近代刘师培首次以“隐秀”来概括任昉文,他在评价任昉文时多次提到“隐秀”一词:“且其(任昉)文章隐秀,用典入化”,“清汪中《述学》颇得傅、任隐秀之致”①,“陆、蔡近刚,彦昇近柔。刚者以风格劲气为上,柔以隐秀为胜”②,“如潘安仁、任彦昇之文皆有神理,但或从情文相生而出,或从极淡之处而出,或从隐秀之处而出。”③不但是任昉文,他还认为“大抵南朝之文,其佳者必含隐秀”④。
本文要讨论的是刘师培所理解的任文之“隐秀”到底具有什么样的内涵?这种具有“隐秀”特色的骈文是怎样创造出来的?以“隐秀”论任昉文又体现了刘师培怎样的文学思想?
一
《文心雕龙·隐秀》篇云:“隐也者,文外之重旨也,秀也者,篇中之独拔者也。隐以复意为工,秀以卓绝为巧。”⑤对此,刘师培的理解是“每篇有特出之处谓之秀,有含蕴不发者谓之隐”。通过对任昉文的具体评价,刘师培笔下之“隐秀”呈现出更为丰富的内涵。
刘师培解释“隐”为“有含蕴不发者”,也就是指“意在言外”,他提出任文之“隐”具体表现在词令婉转,用典入化,潜气内转。
“其无韵之文最足取法者,在无不达之辞,无不尽之意,行文固近四六,而词令婉转轻重得宜。”⑥刘氏认为,任昉文说理透辟,词令委婉曲折,轻重得宜,把别人所难于措辞的话说得有条有理。这种婉曲以达意的方式形成了“隐”之特色。
以《为范始兴作求立太宰碑表》为例分析任文婉转之特色。此表乃任昉代范云向齐明帝萧鸾请求为萧子良立太宰碑而作。朝廷明令禁止为死人立碑,并且萧子良是齐明帝昔日的政敌,因而要向齐明帝提出立碑之请,是很难措辞的,但任昉还是将此意婉转地表达了出来。文章首先举出“故精庐妄启,必穷镌勒之盛;君长一城,亦尽刊刻之美”的事实,阐明了立碑记德之功效,切入文题;继而陈述竟陵王的人品、才学和政绩,以此来充实为萧子良立碑的依据;最后提出自晋以后有破例立碑的史实,证明了立碑之可行。任昉不但提供充分的事实做依据,而且通过隐晦的对比,说明萧子良“亲贤并轨(既是皇亲又是德才兼备的人)”,以此打动齐明帝,可谓旁敲侧击,曲折示意。
清代李兆洛《骈体文钞》评任昉《为范始兴作求立太宰碑表》:“微婉之妙在任笔独擅,绵邈动人,季友彦昇而外,殆鲜鼎立。”又评任昉《天监三年策秀才文三首》:“非独代言,实寓讽谏,亦开合动荡,功力宁逊元长?且有主文谲谏之意。”指的也是任文委婉曲折,“含蕴不发”的特色。
刘氏认为,任昉文“词令之玲珑宛转”是受到《左传》影响之故:“词令之玲珑宛转以《左传》为最,而善于运用《左传》之词令者则以任昉称首。”⑦唐代史学家刘知己提到《左传》隐晦的特点时说:“言近而旨远,辞浅而意深,虽发语已殚,而含义未尽。”⑧清代刘熙载《艺概》引用吴东莱评论《左传》语“文章从容委曲而意独至”⑨。二人所论皆指《左传》委婉曲折之特点。在刘师培看来,任文“凡所表达无不恰到好处。是真能得左氏之神似者也。”⑩
用典入化是任昉文婉曲达意的另一重要手段:“(任昉)文章隐秀,用典入化,故能活而不滞,毫无痕迹。”⑪任昉学识渊博,善于引经据典以助成其说,这不仅是他学术修养的体现,也是达成辞令典雅、含蓄的重要因素之一。以《为范尚书让吏部封侯第一表》为例。此表乃为其好友范云代笔拟作,意在推辞吏部封侯,表达谦让之意。在写到“让封侯”时,连出十二个历史典故,一气呵成:“近世侯者,功绪参差:或足食关中,或成军河内,或制胜帷幄,或门人加亲,或与时抑扬,或隐若敌国,或策定禁中,或功成野战,或盛德如卓茂,或师道如桓荣,或四姓侍祠,已无足纪,五侯外戚,且非旧章。而臣之所附,惟在恩泽。虽小人贪幸,岂独无心。”例举汉代以来封侯者皆有功之人,暗示自己并无多少功劳,接受封侯问心有愧。孙月峰评此篇曰:“其趣味全埋在用事中。所以不觉其堆铺,但见其圆妙。此乃是笔端天机,良不易及。”(于光华《文选集评》卷九)“趣味全埋在用事中”即是以用典的婉曲方式而达到“意在言外”之“圆妙”效果。
六朝人皆喜用事,但典故堆砌过多,则会使文章流于晦涩,反而不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旨,这并不符合“隐”之“意在言外”的要求。譬如刘师培所批评的清代董佑诚兄弟的骈文即有此弊:“至乾隆以后之常州骈文,如董佑诚兄弟所用亦为三代以上之书,而堆砌成篇毫无潜气内转之妙,非特不成音节,文亦甚晦,绝无辉煌气象。”⑫这是刘师培所极力反对的。
任昉文虽使用了大量的典故,却天然渊懿,达到化境:“任彦昇文何尝不用典?而文气疏朗,绝无迹象,由其能化也。故知堆砌与运用不同,用典以我为主,能使之入化;堆砌则为其所囿,而滞涩不灵。”⑬任文用典“以我为主”,用古书如自己出,能够准确自然地将文之意旨传达出来,绝然不会出现“滞涩”难懂的毛病。所以刘师培说:“凡征引古书而用笔轻重恰与己意相称,则文无不隽妙”。⑭李兆洛《骈体文钞序》云:“盖事欲其曲以尽,述意欲其深以婉。泽以比兴,则词不迫切;资以故实,故言为典章也。”以此说明任昉文隶事用典的动机和特色,也同样适合。
潜气内转亦是任昉文脉络婉曲的重要手段。《白石诗说》云:“血脉欲其贯穿,则其失也露。”意思是为文脉络若直贯,则旨意显露而不够含蓄。刘氏极为重视文章之脉络,指出“古人文章之转折最应研究”⑮。他虽然并不排斥在文中使用虚词,但却认为“若每段必加虚字,或一篇分成数段,不能贯成一气”⑯,而任昉文“潜气内转,句句贯通”⑰,脉络婉曲,意旨含蓄。
在刘师培之前,清代骈文批评家朱一新已论及六朝骈文“潜气内转”的特点。所谓“潜气内转”即指上下文虽无虚字连接,文气看似断而不续,但却藕断丝连,运转自如而又含蕴深藏,正乃刘师培释“隐”之“含蕴不发”者。任昉文正具此种特点:“自魏晋后,……其善用转笔者,范蔚宗外当推傅季友、任彦昇两家。两君所作章表、诏令之类,无不头绪清晰,层次谨严,但以其潜气内转,殊难划明何处为一段何处转进一层,盖不仅用典入化,即章段亦入化矣。”⑱以《宣德皇后令》为例。这是任昉为宣德皇后所写的劝令萧衍接受南齐和帝封赠的诏命。为迫使心怀野心的萧衍接受朝廷的加封,任昉花费大量笔墨来“赞扬”萧衍之丰功伟绩。此段文字可谓是善用转笔的典型。开头“公实天生德”至“而二仪贞观”,赅括萧衍德行高尚。接下来由“在昔晦明,隐鳞戢翼”转至萧衍的谦逊退让,转折无迹。又“爰在弱冠,首应弓旌”至“功隆赏薄,嘉庸莫畴”,历叙萧衍以往的功绩,其下用“一马之田,介山之志愈厉;六百之秩,大树之号斯存”两个典故再次说明萧衍之辞让。自“惟彼狡僮,穷凶极虐”开始重点点出萧衍杀东昏侯萧宝卷,拥立和帝入宫的重大功劳。最后是总结性的警策之语:“丰功厚利,无德而称”。这里并没有“每段必加虚字,或一篇分成数段”,但却层次清晰,转折自然,脉络贯通。
刘师培论“潜气内转”不限于任昉,在评价六朝其他作家时亦多涉及。评潘安仁《杨仲武诔》云:“凡有韵文之转笔,应如蜻蜓点水,春风飘絮,若用重笔便似后代之作。故直接曲转与潜气内转二法,实两汉魏晋文章之特出处。”⑲评王仲宝《褚渊碑文》云:“一曰转折自如。……上下衔接,淡然无迹,适如顺风行舟,随湾婉转,几经回折而坐客俨然不觉。”⑳朱一新处虽论及“潜气内转”,但不如刘师培论述得具体细致。经刘氏之手,潜气内转作为骈文的艺术特质,得到了进一步的阐述。
二
对于“隐秀”之“秀”,刘师培解释为“每篇有特出之处”,与刘勰所说之“独拔”、“卓绝”意思是差不多的。不过,“秀”之内涵在刘师培对任昉文的评论中得到了更深入的阐发。
首先,刘师培将“秀”诠释为文采杰出的“警策”之句:“有警策而文采杰出(即《文心雕龙·隐秀篇》之所谓秀)”㉑。“警策”一语出自陆机《文赋》:“立片言以居要,乃一篇之警策。”其含义是表现全篇立意之主脑的文采杰出的秀句。刘师培将“秀”与陆机《文赋》之“警策”联系起来,可谓见解精到。范文澜《文心雕龙注》关于“秀”的释文:“独拔者,即士衡所云‘一篇之警策’也。陆士龙与兄平原书云‘《祠堂颂》已得省,然了不见出语,意谓非兄文之休者。’又云‘《刘氏颂》极佳,但无出语耳。’所谓出语,即秀句也。”㉒其观点跟刘师培是一致的。
那么什么样的句子才能称为起“警策”、“秀句”的重任呢?且看刘师培的理解:“文有警策,则可提起全篇之神,而辞义自显,音节自高。”“有生气有风格谓之警策”。㉓可见,在刘氏看来,“警策”、“秀句”必须是有生气有风格,情寓言外,可提起全篇之神的句子。
任彦昇文之所以生动,原因之一即是“有警策而文采杰出”之“秀”的特色。以《王文宪集序》为例。该文是任昉为王俭文集所作序言,可谓“名言辐辏,清英品目”(李兆洛《骈体文钞》),警策之秀句叠出不穷。“立言必雅,未尝显己所长;持论从容,未尝言人所短”,“无是己之心,事隔于容谄;罕爱憎之情,理绝于毁誉”,“理积则神无忤往,事感则悦情斯来”,“固以理穷言行,事该军国,岂直雕章缛采而已哉”等等,不但文采杰出,音节流美,而且其表述的为人为文之道极具警策意义。
除了任昉文,刘师培在评价汉魏六朝文时多次提到“警策”一词。他评曹子建《王仲宣诔》“以仲宣平生论生死之语插入诔中,文甚警策,且有无限之哀情寓于言外。”㉔评潘安仁《杨荆州诔》:“就杨荆州临终所上奏章补叙一段,似为余意而实文之警策。”㉕评陆士衡文“每篇皆有数句警策,将精神提起,使一篇之板者皆活。”㉖他之所以如此推重文之“警策”,是因为“文章之生气与劲气警策互相维系。”㉗文章要有生气,必要有数句警策,将精神提起。
一般论者多将“隐秀”之“秀”解释为篇中的秀拔警策之句,而刘师培笔下之“秀”除了“警策”这一含义外,又指任文的淡秀之美:“任文能于极淡处传神,故有生气。犹之远眺山景,可望而不可及,实即刘彦和之所谓秀也。学任之淡秀可有生气。”㉘“远眺山景”之喻实受到刘勰的启发:“彼波起辞间,是谓之秀,纤手丽音,宛乎逸态,若远山之浮烟霭,娈女之靓华容。”㉙这里的“秀”并非指独拔之秀句,而是指的整篇文章的婉丽秀逸的风格。刘氏将任文之秀解释为“淡秀”之美,其实是对刘勰“隐秀”原旨的正确解读。
那么,任文之“淡秀”具体表现在哪里呢?“文章之轻重浓淡互为表里。……任彦昇用笔最轻,故文章亦淡。”刘师培提出,文章的浓淡与是否使用典故没有关系,而是就用笔的轻重而分。任文虽然使用了大量的典故,但用笔最轻,所以形成了淡秀的风格特点。如《为卞彬谢修卞忠墓启》:“臣门绪不昌,天道所昧。忠搆身危,孝积家祸。名教同悲,隐沦惆怅。而年世贸迁,孤裔沦塞,遂使碑表芜灭,丘树荒毁,狐兔成穴,童牧哀歌。”笔姿淡雅,得天然之美。
任昉文具有“秀”之特色,亦具“隐”之特征,形成一种亦隐亦秀的语言风貌。许梿评点任彦昇《为卞彬谢修卞忠墓启》“秀采外扬,深衷内朗”㉚,讲的也正是任文的隐秀风格。
对于任文“隐秀”的美学特点,刘师培将其理解为与阳刚美相对应的阴柔美:“陆、蔡近刚,彦昇近柔。刚者以风格劲气为上,柔以隐秀为胜。”㉛陆机、蔡邕文体现出一种阳刚之美,而任昉文则体现出一种阴柔之美。有学者指出刘氏的观点并不恰当,隐秀美与阳刚阴柔美并不属于同类范畴。㉜但笔者认为,刘氏的理论或许不够严密,但若从骈文发展史的角度来看,其重要意义在于他提出了魏晋文与南朝文的风格差异。以陆机文为代表的魏晋文具有刚健的风格,而以任昉文为代表的南朝文则具有隐秀的风格。他指出“大抵南朝之文,其佳者必含隐秀”㉝,骈文在齐梁以后表现出新的美学特点,而将这种美学特点发挥到极致的则是任昉之文。
三
刘师培推许任昉文之“隐秀”,实际上是在标举骈文的“神理”、“气韵”。他提出任昉文“首重气韵,浸润既久自可得其风姿。”㉞。“潘安仁、任彦昇之文皆有神理,但或从情文相生而出,或从极淡之处而出,或从隐秀之处而出。”㉟任文之神理风韵正从“隐秀”之处而来。任文之所以生动,也正是因为“文章有劲气,能贯串,有警策而文采杰出”㊱,否则“偏于柔而不能隐秀者皆死”。
刘师培认为模拟任昉文最成功的是清代的汪中,而汪中“颇得傅、任隐秀之致”㊲。“江都汪氏熟于史赞,为文别立机杼,上追彦昇。虽字斟句酌,间逞媚姿,然修短合度,动中自然,秀气灵襟,超轶尘土盍,于六朝之文得其神理。”㊳这里所说六朝文之“神理”即是汪中文的“动中自然,秀气灵襟,超轶尘土盍”,这种淡秀之美正是“隐秀之致”。
刘氏认为“文章中之最难者,厥为风韵、神理、气味”,“凡一代之名家,无不具此三者。”㊴风韵、神理、气味乃中国古代普遍适应于绘画、书法、诗歌等艺术门类的美学概念。它们的共同特点是对超越于文学描写对象“形似”之外的内在精神气质的追求。且看刘氏的几则评论:“任、傅以传神胜,其佳处超乎字句以外。”㊵“如模拟陆、蔡者只得其貌而遗其神,即使毕肖,亦形似而非神似。况研究一家之文本应注重其神情,不可拘于句法。”刘师培将“风韵”“神理”等概念运用于对汉魏六朝文的评价中,追求的也是“传神”的古典艺术精神。
除却称扬任昉文之隐秀,在对六朝骈文的艺术评价中,“神理”、“风韵”始终是刘师培所一再强调的审美标准:“六朝人之学潘安仁而能得其风韵者,则惟谢庄、谢玄晖二人”,“江文通之文,得力于《楚辞·九歌》者甚深。其体裁句法未必篇篇皆肖,而神理风韵殆能心慕神追”,“模拟一家之文,必得其神理风韵,乃能得其骨髓。”㊶
同时,刘师培多次提到“隽永”、“隽妙”这样的词汇。如任昉文“词令隽妙”,“盖文章音调,必须深浅合度,文质适宜,然后乃能气味隽永,风韵天成。”㊷汤用彤先生指出:“魏晋文学争尚隽永,《文心雕龙》推许隐秀。隽永谓意味深长,情在词外曰隐,状溢目前曰秀,均可知当时文学亦用同一原理。”㊸意思是刘勰的“隐秀”绝不仅指为文的含蓄问题,而是在倡导文学艺术的“隽永”,也就是一种神韵气味。刘师培所提之“隽妙”,实际是推许骈文“风韵天成”,“饶有清空韵致”,这与“隐秀”的主旨,与他对骈文“风韵”的追求是一致的。
刘师培指出任昉文之“神理”、“风韵”由“隐秀”而出,同时又说“盖文章音调,必须深浅合度,文质适宜,然后乃能气味隽永,风韵天成。任彦昇之文所以风韵盎然者,正以其篇篇皆在文质之间耳”㊹指出任文隐秀风格形成的前提是“深浅合度,文质适宜”。那么,“深浅合度,文质适宜”与“隐秀”之间又有怎样的关系呢?他认为“文之通病显则易浅”㊺,反对为文显露直白,而要含蓄隐约。但隐并不等于晦涩难懂,为文故做艰深会带来诸多弊端:“难引人兴趣”,“不能诵读”,“意欲明而文转晦”,“毫无气脉贯注,死而不活”㊻。正像刘勰《文心雕龙·隐秀》所说:“或有晦塞为深,虽奥非隐;雕削取巧,虽美非秀矣。”任何故为艰深或以雕琢取巧的作品都非真正意义上的“隐秀”,只有自然妙会的文章才能达到“隐秀”的美学意境。任昉文用精彩之秀句,含蓄曲折地将文章之意旨表达出来,辞意两洽,文质适宜,充分符合刘勰所论“隐秀”之特色。
刘师培论任昉文之“隐秀”,标举六朝文之“神理”、“气韵”,是对骈文特点的深刻把握。正如台湾学者张仁青所云:“散文主文气旺盛,则言无不达,辞无不举。骈文主气韵曼妙,则情致婉约,摇曳生姿。”㊼清代著名的骈文理论家孙德谦《六朝丽指》亦推“气韵”为六朝骈文之真髓:“六朝文之可贵盖以气韵胜,不必主才气立说也……是故作斯体者,当于气韵求之,若取才气横溢则非六朝真诀也。夫骈文而不宗六朝,拟之禅理,要为下乘也。使果知六朝之妙,试读彼时诸名家文,有不以气韵见长者乎?”㊽并且在六朝作家中尤为推崇沈约、任昉,这与刘师培的观点可谓一致。
李泽厚在《美的历程·魏晋风度》一章中提出:“言不尽意、气韵生动、以形写神是当时(魏晋)确立而影响久远的中国艺术——美学原则。”㊾标举骈文的“神理”“气韵”,正是从六朝的文学观念出发来研究六朝文章,此乃刘师培超越同时代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