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他者形象的转移
——从《大地三部曲》中看赛珍珠笔下的中国他者

2011-08-15 00:42周子玉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成都610000
名作欣赏 2011年12期
关键词:王龙赛珍珠南方人

⊙周子玉[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 成都 610000]

中国他者形象的转移
——从《大地三部曲》中看赛珍珠笔下的中国他者

⊙周子玉[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 成都 610000]

《大地三部曲》一向被视为赛珍珠最好的作品之一。在这部作品中,赛珍珠塑造了友善态度下的中国他者形象。与此同时,意识形态的中国他者并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了中国南方人身上。其原因在于美国社会集体想象物与赛珍珠个人意识的矛盾,在于赛珍珠对自身边缘化身份的怀疑。

中国形象 转移 赛珍珠 意识形态他者

《大地三部曲》一向被视为赛珍珠最好的作品之一,也是赛珍珠的作品中引起争论最大的一部。这部赛珍珠中期的代表作是使赛珍珠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主要作品之一,给赛珍珠的授奖评语就是“由于她对中国农民生活史诗般的描述,这描述是真切而取材丰富的”①。但在被她视为第二祖国的中国,这部作品却大受指责,1982年版的《中国大百科全书·外国文学》卷里表示“《大地上的房子》三部曲中所描绘的并不是中国社会的真实面貌,也没有反映中国人民的命运”。这种迥异的评价很是令人深思。

亨利·巴柔曾把支配他者描述的态度分成三种:第一种态度他将其称之为“狂热”的态度,也就是指“异国文化现实被一个作家或集团视作绝对优越于本‘民族’文化,本土文化的……其结果是本土文化,注视者文化被这个作家或集团视作低劣的”;第二种态度与第一种正好相反,即“憎恶”的态度。“与本土文化相比,异国文化现实被视为低下和负面的:对它就有一种‘憎恶’之情”。第三种态度被称之为“友善”的态度。在这种态度中,“异国文化现实被视为正面的,它来到一个注视者文化中,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而注视者文化是接受者文化,它自身也同样被视为正面的”。也就是说,“他者就生活在我的左右,既不更高,也不更低,甚至也没有区别,他者只是简单地作为他者来承认”②。

相应的,保·利科提出了两种他者形象划分:“意识形态”他者和“乌托邦”他者。他认为,“意识形态”的他者形象“是对相异性进行‘整合’后的形象,它使人们从该群体关于自身起源、身份,并使其确信自我在世界史中地位的观念出发去读解异国”③;而“乌托邦”的他者形象“建构具有一种‘社会颠覆功能’,这类形象质疑本国的现存秩序,向往一个与本国根本不同的他者社会……乌托邦化的形象建构宗旨则在表现出对异国文明的肯定,同时表达对本国现实的否定”④。

“意识形态”的他者形象无疑是在“憎恶”的态度下产生的,而“乌托邦”的他者形象对应的则是“狂热”的态度。对于第三种态度——“友善”的态度,并没有一种他者形象来对应,本文姑且把这种态度支配下的他者形象称之为友善态度下的他者形象。

之所以要提到这一点,是我们发现在《大地三部曲》中实际上出现了两种中国人的形象。其中一种形象是以王龙和妻子阿兰为代表的中国人形象,我们在这里看到了一个还在遭受磨难的国家,它的人民简朴、坚韧不屈——友善态度下的中国他者形象诞生了。

一、友善态度下的中国他者形象

在《大地三部曲》中,《东风·西风》等作品中需要西方文化拯救的愚蠢、阴暗的中国人形象部分地消解了,赛珍珠在这里用友善而公正的态度塑造出了这一批迥异于西方传统想象的中国人。他们勤劳善良,热爱土地,关心家人,邻里互助,面对苦难坚强不屈。

这一批中国人的生活是极其简朴节约的。对他们来说,早上喝开水时加进一把茶叶就是不得了的奢侈浪费。与简朴相应而生的是勤劳。这种勤劳在中国女性身上体现得更是令人震撼。王龙的妻子阿兰每天在忙完家里的事情以后还要到地里和男人一起干繁重的农活,她甚至刚刚生产完就回到地里干活。

这种非同一般的勤劳并不仅仅因为生活所迫,它主要来源于对劳动的需要,对未来的憧憬,以及对土地的热爱。王龙爱土地,爱到超过一切。在饥荒年代,王龙一家人在快要饿死时也不肯卖地。这种对土地的热爱贯穿了王龙的一生。临死前,他给儿子们留下了最后的告诫:“我们从土地上来的……我们还必须回到土地上去……如果你们守得住土地,你们就能活下去……”⑤

王龙无疑代表着一批人。这批人是赛珍珠在华北农村遇见得最多的那种,也是她最了解的那种:扎根于大地的普通农民。并且赛珍珠确实一下子抓住了中国农民的本质,抓住了他们生活的根本,那就是融入血脉的对于土地的热爱。

另外,与《东风·西风》里的旧中国不同,赛珍珠在这里描述了中国人之间独特的情感交流与爱。这种交流和爱不是从西方学回来的,而是东方的含蓄而深沉的爱。王龙从一见面开始,就喜欢自己的妻子阿兰。但他从没将这宣之于口,而是在带妻子回家的路上奢侈地买了六个青桃给她。

在《大地三部曲》中的这些中国普通劳动者最重要的特征是坚强,无论什么灾难都不能使他们屈服。仅仅王龙的一生就碰到两次大的天灾:一次旱灾,一次水灾。天灾带来可怕的饥荒,但人们在饥荒过去之后又重新振作起来,继续在土地上劳作。饱经磨难的中国人知道,灾难总是要过去的,要为后来的日子做好准备。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信心,王龙才能坚持住留下最后的土地不卖,大批逃荒的人们才会在饥荒过后回到土地,继续生活。

当然,“友善”的态度并不是“狂热”的态度。赛珍珠对中国人的描写并不仅仅限于优点。她不避讳已经在美国民众中流传已久的关于中国人的种种缺陷。虽然她曾直接表示希望美国人民认识到真正的中国,毫无疑问她也希望扭转当时美国国内盛行的“意识形态”的中国他者形象。但她并没有为了这个而把中国美化成不切实际的样子。王龙他们并非是没有缺点的天使。在描述他们的善良、简朴、坚韧的同时,赛珍珠还写到了他们的愚昧、迷信、受到引诱后的堕落。

赛珍珠还为中国人杀婴作出了合理的解释。王龙和阿兰都是善良的人。但在可怕的饥荒年代,阿兰在发现自己产下根本无法养活的女婴时,不声不响地亲手掐死了婴儿。赛珍珠在这里并没有避开这恐怖的杀婴画面,但她把这解释为残酷生存条件下不得已为之的行为。赛珍珠让美国人看到,王龙和阿兰并不是他们一贯想象出的那种残忍无情地杀死亲生女儿却无动于衷的中国人。王龙对女儿的死亡痛苦万分,几乎完全陷入绝望。这是渺小的人类面对强大的自然灾害时无能为力的哀叹。

事实上,赛珍珠这里的聪明之处是并没有特意避讳什么。但她把这些写得合情合理,应该这么说,她写中国人的缺点就如写美国人的缺点一样,并不是刻意为之,而只是把它当作自己理解的中国的一部分。并且,在写这些缺点的时候,她尽力为中国传统形象辩诬。这一部分使得《大地三部曲》里中国人的形象更为真实,有血有肉。赛珍珠力图使美国民众明白,中国人既不是天使,也不是恶魔,他们只是和美国人一样的人类,有高尚的品性,也有人性的弱点。赛珍珠以她自认为最公平、真实的态度描述了中国农民坚韧不屈的生命力,在命运重压下不自觉的抗争。同时,她由此塑造了友善态度下的中国他者形象,有力地撼动了当时扎根在西方人脑海中关于中国人丑恶拙劣的印象和偏见。

二、他者形象的转移

那么,是否可以说《大地三部曲》中“意识形态”的中国他者形象就此消失了呢?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大地》里还有一种中国人的形象,这种中国人懒惰、贪图享受、引诱正直的人堕落,性情冷酷,有着一系列从外表到生活习惯的恶劣特征——这些特征正是美国人公认的中国人低劣的象征。也就是说,这些他者形象极大地受到了当时美国社会整体想象物的影响。他们只有可怕的缺陷,毫无优点,简直就是所有邪恶聚集的典型。这些深受美国社会整体想象物影响的形象也都是“意识形态”他者的形象。这种中国人的代表是王龙的小妾荷花,他们拥有的共同的地域特征就是:他们都来自中国南方。也就是说,“意识形态”中国他者并没有消失,而是奇特地转移到了南方人的身上。

荷花他们的主要特征首先是懒惰和贪图享受。荷花有“纤巧细腻,白得像奶水一样”的手,有一双连走路都成问题的小脚。这样的外表已经显示了这个从杭州来的女人不会做任何事情,包括管理自己的生活。如果没有人伺候她,她就活不下去。另外,在荷花这类人身上,对财物的贪求往往和对奢侈享受的迷恋联系在一起。她在日常生活中用尽一切办法收敛财务,在生活上要求则非常奢侈。一进王龙的家,她和服侍她的杜鹃就另外开了一个灶,每天都吃来自南方的名贵食品,这给王龙带来了极大的烦恼。

除了懒惰和奢侈,荷花还是一个内心极其冷酷和残忍的人。她自己没有孩子,也从来不爱任何孩子。但糟糕的不仅仅是如此,这些南方人以及他们的生活方式对正直清白之人造成了可怕的引诱,使得正派人也陷入堕落生活的深渊。这一种人就像病毒一样在正常的人群中进行感染,所到之处使得正派的人变得堕落无耻,使夫妻失和,父子反目,是造成一切灾难的源头。

王龙曾经和阿兰一样,是一个勤劳、简朴、诚实的劳动者。但自从他第一次见到妓女荷花之后,疯狂的情欲捕获了他。荷花对他来说就像毒品,她引起的不是正常的爱恋而是非正常的欲望。这欲望无法停止,且与人有害,“这仿佛是一个渴得要死的人去喝苦咸的海水似的,虽然喝的也是水,但这水会使他的血发干,越喝越渴,以致最后发狂、死亡。”⑥

就这样,从接触到荷花的那一天开始,王龙的世界开始发生了巨变。这巨变不仅仅是发生在王龙自己身上,还深深地影响着王龙的家人。因为荷花,他和妻子阿兰形如路人,他的父亲已经不清醒,但却本能地感受到了荷花带来的不祥气氛,用尽一切办法表达自己对荷花的厌恶。最可怕的是,荷花还引诱了王龙的大儿子。这让王龙气得发狂,无奈之下,王龙只能把儿子送到南方,远离这个家庭,才算解决了这桩乱伦的丢人事。

可能我们会觉得迷惑:《大地》里面出现的友善态度下的他者形象中也出现过人品低劣的人,如杜鹃、王龙的叔叔一家人等。这些人和荷花一样,懒惰、贪婪、狡猾、卑劣,甚至比荷花更进一步,敲诈勒索无恶不作。我们要注意到,王龙叔叔这一些人与荷花的最大区别就在于:这些人的劣性仅仅是自己的恶劣,他们没有荷花那种魔力般的传染性和腐蚀性。可以这么说,和荷花比起来,他们是现实中的坏蛋,令人痛恨,但却可以想办法消灭;而荷花则仿佛是带了某种病毒的神秘物,她美丽的小脚,纤纤玉手,腐烂的生活方式和冷酷的内心都充满了魔性和不祥的吸引力。她不能被消灭,因为她并没有在肉体上对正直的人造成伤害,她对人的腐蚀是人性上的腐蚀,只能靠人们用自己的意志来战胜。

我们还注意到两者之间的另一个细微的不同:那就是一方是有来历的,另一方却是没有过去的。王龙叔叔等人的过去都有详细的描述,他们是这个大地世界中的一部分,善和恶是一块成长起来的。但荷花却是个背景缥缈模糊的人。我们仅仅知道她是苏州来的小粉脸。这个区别并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荷花他们过去模糊的原因不仅是因为她没有生长在这片大地上,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需要过去。因为与其说荷花是作为现实人物塑造的,还不如说她是作为一个象征来塑造的。小脚、涂上香水的手心、性的诱惑力,这只不过是美国传统中国女性他者形象的进一步发挥。

三、两个他者出现的原因

我们可以这样说,《大地三部曲》里没有出现任何一个南方人正面的形象甚至是评价。南方除了出产邪恶、堕落、冷酷的中国人外,不出产任何善良和正义。作为一本现实主义的小说,这点显得很突兀而不合常理。很显然,这是因为南方中国人成为了意识形态的中国人形象的承担者。我们奇怪的是,首先,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两个形态的他者形象?其次,作为在中国南方城市长大的赛珍珠,为什么要把“意识形态”的中国他者形象转移到南方人身上?

《大地三部曲》完稿于1929年,其时赛珍珠37岁。这时候《东风·西风》的出版,年岁的增长和心灵的成熟都使得赛珍珠对自己有了一定的自信。这种自信让赛珍珠不再觉得凡是不符合美国标准的想法都必须抛弃或隐藏,她开始勇敢地表现自己独特的想法。

另外,创作《大地三部曲》时,赛珍珠已经在华北农村生活了两年。这两年非常关键,赛珍珠看到了真正的中国农民,看到了绝大多数中国人与土地的关系,这撼动了赛珍珠的心灵。这个时期的赛珍珠对中国人,尤其是中国农民有了更为深入的认识,与他们的灵魂也更为接近。他们的弱点和优点她已经能够看得更为清楚,她认为中国农民“具有强大的力量。他们的心地善良,其精明智慧,令人吃惊,又令人愉快”⑦,“他们与大地最亲近,无论是生是死,是哭是笑,都是最真实的”⑧。

这一切促使赛珍珠实践她想向美国人介绍真正中国的愿望。因此,她用“友善”的态度塑造了中国他者形象,以希望中国文化和美国文化能实现双向交流。毋庸置疑,王龙和阿兰等一批人确实对扭转中国人的形象起了很大的作用。

但我们看到,“意识形态”的中国他者形象还是出现了,尽管显得有点躲躲藏藏。这显然受制于美国社会整体想象物的影响,同时和赛珍珠对现实中国的部分印象有关。没有任何一个作家可以摆脱社会整体想象物的影响,尽管赛珍珠现在已经比写作《东风·西风》时要自信得多,但即使是后来她拿到诺贝尔文学奖,也没能给她完整的自信。

彼得·康评价赛珍珠:“退缩成了她一生的模式。”他敏锐地发现:“赛珍珠还给一种意识困扰着,觉得自己是一个处在遥远异乡的人,尤其是处在文化的边缘上。她的不安在余生中一直追随着她。”更令人忧心的是,“对于美式标准和习俗强制形成的登记秩序,她总感到不能肯定,觉得手足无措。几十年后,当评论家以不屑的态度对待她的小说时,她几乎无法遏制一种内心的怀疑,觉得他们就是对的。”⑨

这种暗暗的怀疑、自卑跟随了赛珍珠一生。她从来也没有敢坚决地和正统美式标准、习俗划清界限。这就是《大地三部曲》中“意识形态”的中国他者——南方人出现的主要原因。

至于为什么赛珍珠把“意识形态”的中国他者形象转移到中国南方人身上,首先是因为,当时在美国,成为美国人想象中国根据的华人,基本上都来自中国南方。尤其是在19世纪60年代之后大量进入美国的华人劳工就更是如此。有时往往一个村子的劳动力都到了美国。甚至广东地区的方言在长达几十年的时间里,几乎成为美国当地华人互相交流的唯一语言。因此,在长达一个世纪的接触中,南方沿海的中国人就代表了所有中国人的形象。

赛珍珠接受了,或者说是利用了这一点。她把中国北方人和南方人截然分开,以方便她用“友善”的态度为中国人做辩解:美国人之所以认为华人都卑劣、贪婪、狡猾,那是因为他们只看到了中国南方人。而中国北方人和南方人是截然不同的,他们是和美国人一样的人类。我们在文中看到,赛珍珠竭力将南方人和北方人分开。

在王龙逃难到南方城市以后,就立即注意到了这个与家乡完全不一样的地方:“情况就是这样,虽然一百多里不及千里遥远,陆路不及水路遥远,但王龙和他的妻儿在这个南方城市里却像外国人似的。”⑩这种区别并不仅仅是风土人情的区别,这块土地对劳动者的蔑视和对享受的追求有种堕落的味道。

到《大地三部曲》后面两部里,赛珍珠就越来越清楚地表示出这一点:“在源和他们之间有一道深渊,比他与白人之间的深渊还要深。不仅仅是由于他们的方言与他的不一样,由于南方和北方的语言不同,而是由于源暗暗地为他们感到羞愧。”作为中国北方人的源,也亲口对外国姑娘玛丽说:“这些南方人,我觉得不属于真正的中国血统——只是些小部落里的人……?”

这样,中国南方人就不得不承担了“意识形态”中国他者的形象。

① 姚锡佩:《赛珍珠的几个世界:文化冲突的悲剧》,见郭英剑:《赛珍珠评论集》,漓江出版社1999年版,第511页。

② [法]达尼埃尔-亨利·巴柔:《从文化形象到集体想象物》,见孟华:《比较文学形象学》,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141-143页。

③ [法]让-马克·莫哈:《试论文学形象学的研究史及方法论(续)》,孟华译,《中国比较文学》1995年第二期,第151页。

④ 曹顺庆:《比较文学教程》,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129-130页。

⑤⑥⑩ [美]赛珍珠:《大地三部曲》(上),内蒙古少年儿童出版社2001年版,第300页,第150页,第86页,第810-811页。

⑦[美]赛珍珠:《我的中国世界——美国著名女作家赛珍珠自传》,湖南文艺出版社1991年版,第285页。

⑧⑨ [美]彼得·康:《赛珍珠传》,漓江出版社1998年版,第75页,第55页。

上帝说:“我与你们并你们这里的各样活物所立的永约是有记号的。我把虹放在云彩中,这就可作我与地立约的记号了。我使云彩盖地的时候,必有虹现在云彩中,我便记念我与你们和各样有血肉的活物所立的约,水就再不泛滥,毁坏一切有血肉的物了。虹必现在云彩中,我看见,就要记念我与地上各样有血肉的活物所立的永约。”

上帝对诺亚说:“这就是我与地上一切有血肉之物立约的记号了。”

——《旧约圣经·创世记》第九章

对爱的渴望

1921年,对于徐志摩来说注定是一生中最有意味的一年——这一年里他不远万里地将妻子张幼仪从国内接来英国,但几乎与此同时,一位名叫林徽因的江南才女又走进了他的生活。

林徽因后来成了一位著名的建筑设计师,一生中设计了许多堪作经典的建筑,也参与设计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徽、国旗等,但是,事实上她毕生最精彩的设计则是诗人徐志摩一生的命运。

在中国现代文人中,徐志摩可谓是最独特者之一:作为一个人,他生性单纯而生活又极其复杂;作为一个诗人,他的艺术人生可谓精彩纷呈而最终命运又极其不幸和悲哀。然而,如果说他人生中所有的精彩和复杂像一出大戏,那么在这一年里似乎都做了彩排;如果说他一生最终的不幸和悲哀如一部小说的结局,那么伏笔也似乎在这一年里已经打下。这样说初听起来有点玄,因为人一生的命运如同一条在大地上自由流动的河,看起来是那样的散漫而毫无规则可寻。但尽管如此,只要我们稍加考察,就会发现事实上总有一些关键的瞬间和特殊的部位不但决定着其现实状态,也决定着其未来的流向甚至结局。佛家相信因果报应,即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然而我们许多时候并不相信所谓“命中注定”,那是因为“因”与“果”之间常常不但隔着时间的千山万水,更大小不成比例。谁能相信北美大陆上的一场飓风,最初仅仅是因为亚马逊雨林里一只蝴蝶翅膀的轻轻扇动呢?的确,我们很难从眼前那些转瞬即逝的细枝末节上发现它们与未来的联系,然而,再小的一块石子坠入水中,也会在水面形成一圈一圈的波纹,我们可以不相信石子,但怎能对波纹视而不见呢?

众所周知,徐志摩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著名诗人,但二十四岁的他在异国他乡第一次遇到林徽因时,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一事无成的“海漂”青年而已——甚至连普通的“海漂”青年都不

作 者:周子玉,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博士研究生。

编 辑:钱 丛 E-mail:qiancong0818@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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