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庆荣
画/车路
云层翻涌,我最想把它们汇聚在沙漠的上空。
细雨绵绵,先从春日开始。
雨后的场景,一定是绿草油油,而且,鸟语花香;
到了夏日的深处,应该是电闪雷鸣。大雨滂沱,直浇得大漠百川汇流。
雨后的场景,一切简单,只剩下一道彩虹。
我对“义”这个字的理解,朴素得就从对一片沙漠的感叹开始。
渴望,只与事物更加美好有关,拒绝干渴的状态。所谓的荒无人烟,也只是我们的足迹仍未到达。而沸沸扬扬的尘土啊,一场雨的距离,这广袤的土地,怎能染无尽的尘埃?
雨水,给沙漠改个名字;
啊,温润。
温润濡湿人性的干燥。
尘土当然还可能飞扬,只是飞扬在世界上那个著名的藏污纳垢的地方。
远离我的祖国啊。
是时候了,应该是时候了。
剪除“义”的旁枝杂节,让剩下的躯干大义凛然。
行大义,于天上。
雨,下在最需要雨水的土地上;
然后,再行大义,于天下。
彼此间,我们会感动起来?心里,会温暖起来?而我们的眼神呢,会是人类美好的光芒?
我们的面孔,必须幸福。
尘埃洗尽,义不容辞……
曾经的家园,在烟波浩淼处。
那一亩油菜,春天里开花,成群的蜜蜂飞向远方。鱼虾游动,在房前屋后。
一棵老槐,曾是家园的高度。喜鹊的巢端坐树梢,青墙蓝瓦的老宅,淡淡的苔痕里有无尽的往事。关于祖先,关于一个人的根。
当槐树长成水底的珊瑚、喜鹊飞往山的那一边、野鸭和鹭鸶在水面翻飞,另一群主人已在营建另一种家园。
左邻右舍的家啊,在同一片水面之下,可以有无尽的依恋,然后,去熟悉另一方土地。
乡间的道路依旧会四通八达,在天空下。
祖先的位置就这样重新开始。
一位普通的移民,把家园留给一望无际的江水。
站在一百七十米高的丹江口大坝上,我一边寻思着江水汇聚的理由,一边想起那些移民的脸。
水肥才能草美,还有大片的庄稼与鲜花。
如果这清冽的水顺便能濡湿一下人性的干燥,我的万里山河呀,会是怎样的一个含情脉脉的家园?
各种气候,在人间处处。
别惊扰这位移民的目光。
感人的温度,应该是这只钢炉良好的内部环境。
一盘散沙不要紧,钢炉滚烫的怀抱足以点石成金。它在,我便从不担心生命中会没有铮铮铁骨。
对钢铁最初的解读,先从钢铁般意志开始。
当我眼前的钢炉只是曾经的钢炉,北方的冬天,风吹得它身旁的杂草此起彼伏,我发现炉身的锈迹老人斑似地感叹着岁月。
天空干净,远处的烟囱矗立,如静物。
钢炉就是钢炉,它终于没像一位老人,愚蠢地否定新生事物。
它选择沉默地独处,任时光如流水。
我不敢轻易地把沸腾的钢水说成是火红的年代。
钢枪、坦克、大炮,或者向鬼子们头上砍去的大刀,我不去查阅关于这只钢炉的历史档案。
我只要岁月安好。说到英雄气概,我先拔光它四周的杂草,这些杂乱无章的事物,怎能允许它们荒芜掉钢炉的身躯?
这是二○一○年最后的阳光,
透过窗棂,照在一只唐白釉的盖罐上。
岁月的光泽,成熟而老道。一盆文竹,风华正茂,它与唐代的事物在一起。在一起,新的和旧的。
这个年头,再多的热闹,也会安静下来。变旧,过上一千年,是另一个唐代的一些日子。很多功利性的术语一定会蒙上厚厚的尘土。另一株文竹会生长。
我相信太阳。
太阳还会在某个下午透过窗棂照进来,照在二○一○年的某一件旧物上,人心会思古,但不悲伤。
每一年,总有许多蝴蝶在飞,左翅扇出的气浪叫悲伤,右翅扇出的叫幸福。
发生了什么?就是一只普通的白釉罐子,时光起过作用。里边,也许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