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入联杂谈

●李秉鉴

古今书籍汗牛充栋，书名多如天上的繁星，这便给书名入联提供了广阔的空间，联苑中也因此而出现了一副副这方面的奇联妙对。

作家以写书为生，题写有关作家的对联自然就常用他们的作品名入联。 赵奎生题为『巴金作品印象』的对联：

家春秋催声泪俱下；

日月星觉耳目一新。

《家》、《春》、《秋》是巴金长篇小说三部曲； 《日》、《月》、《星》是巴金小品篇名，都是巴金不同时期有代表性的作品，借书名赞扬了巴金在不同文学领域的成就。

吴小如先生题茅盾纪念馆联：

一代文章推子夜；

毕生心血似春蚕。

长篇小说《子夜》、中篇小说《春蚕》都是茅盾的代表作，足以用来概括他一生的成就。 下联的春蚕还有双关意义，既指其作品，又化用李商隐诗：『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无题》）借指其毕生如春蚕般为人民辛勤笔耕。

一九三六年， 鲁迅先生遽逝， 举国哀悼。 鲁迅挚友孙伏园撰一联以悼：

踏莽原，刈野草，热风奔流，一生呐喊；

痛毁灭，叹而已，十月噩梦，万众彷徨。

联语中的《莽原》、《野草》、《热风》、《奔流》、《呐喊》、《毁灭》、《而已》、《十月》、《噩梦》、《彷徨》都是鲁迅的著作和所主编之刊物名。 全联仅用八个字将十个书名及刊物名联缀在一起， 而且上联概括了鲁迅战斗的一生， 下联表达了万众哀痛欲绝之情，书名被赋予了特定的含义，赋予了双关意义。

端木蕻良挽许地山联：

未许落花生大地；

不教灵雨洒空山。

联语意为： 不许落花生在土地上播种生长，也不许灵雨洒在空山上，上下联都是叹息许地山的去世。联语嵌入了『许地山』及其笔名『落花生』、作品《空山灵雨》。下联将《空山灵雨》拆开，是说灵雨滋润无生物的空山，一定会使空山长得青葱碧绿，用以喻指其文学作品的魅力。

叶薛绰赠建筑园林专家陈从周的一副对联：

洛阳名园，扬州画舫；

武林遗事，日下旧闻。

联语全由书名组成。四部书分别为：宋代李格非撰《洛阳名园记》，记洛阳十八座名园； 清代李斗撰《扬州画舫记》，记扬州古迹文物等；『武林遗事』即元初周密所撰《武林旧事》，记杭州山川风物； 清代朱彝尊撰《日下旧闻》，记北京掌故史迹。 四部书全是记述地方风物的名著， 十分切合陈从周的专业特点。

与上联不同， 武侠小说大师金庸是最大限度地压缩书名以入联， 他撰有一副自己作品名的对联：

飞雪连天射白鹿；

笑书神侠倚碧鸳。

联中的每一个字都是其一部武侠小说的第一个字： 『飞』指《飞狐外传》、『雪』指《雪山飞狐》、『连』指《连城诀》、『天』指《天龙八部》、『射』指《射雕英雄传》、『白』指《白马啸西风》、『鹿』指《鹿鼎记》、『笑』指《笑傲江湖》、『书』指《书剑恩仇录》、『神』指《神雕侠侣》、『侠』指《侠行记》、『倚』指《倚天屠龙记》、『碧』指《碧血剑》、『鸳』指《鸳鸯刀》。这副对联还充满了武侠味，真可说是联如其人、联如其书。

有的书名联还藉书名以形成趣味性，如下边一副；

闷极无聊，看聊斋聊以解闷；

繁中有错，翻错法错而生繁。

《聊斋》是蒲松龄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的简称； 《错法》是《商君书》的章节。 上下联都围绕着书名以成联，十分工巧。 而且上联产生百年后才有人对出下联，可见难度之大。

明代著名画家陈道复与唐伯虎出游，来到一处风景优美的园林，唐伯虎由此得一上联：

眼前一簇园林，谁家庄子？

陈道复见墙上有游客留下的题词，立即对出了下联；

壁上几行文字，哪个汉书？

上、下联的末尾都用了谐音双关的手法，『庄子』既指眼前的园林，也指庄周的著作《庄子》；『汉书』既指墙上文字是哪个汉子所书，也指四史之一的《汉书》。

书名联还用于戏谑、讽刺，读之更是令人发噱。

清朝时京城里有一姓贾名瑚、字小乔者，有人就其姓名撰联以为戏谑：

姓名疑入红楼梦；

夫婿曾鏖赤壁兵。

《红楼梦》是围绕着贾府写的，而且入联者姓名中的『瑚』恰与宝玉、贾琏等人表明辈份的『玉』旁字一样，因此说他是《红楼梦》中的人物。 其人的表字小乔又与三国时周瑜夫人的称谓相同，所以说他的夫婿曾指挥赤壁之战。

『文革』中曾经搞过所谓工农兵占领上层建筑舞台的闹剧， 于是科研院所、大专院校都由文化低的人作了领导。 当时古典名著《镜花缘》被宣布为毒草，某单位的领导识字有限，错读成了《镜花录》。 他主持学习《反杜林论》，但并不知道杜林为何人，只经常听到一句老生常谈： 杜林胡说什么…… 错认为『杜林胡』是批判对象，于是慷慨激昂地批判道：『杜林胡反党反社会主义， 反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我们一定要把他批倒批臭。 』有人为这位白字先生戏撰一联：

一代奇书镜花录；

千秋名士杜林胡。

一时在单位成为笑谈，广为传播。

还有一副书名联真实地记录了一段爱情故事。 五四时期的知识青年追求个性解放、渴望婚姻自由，鲁迅的小说因此大受欢迎。 一次，一位青年读《伤逝》入了迷，坐渡船时仍然目不转睛地沉浸于小说中。 恰巧摆渡女也是位鲁迅的小说迷。 她见过渡的青年读《伤逝》，忍不住就将自己对两位主人公的看法合盘托出。 偏偏男青年的看法与她相左，两人遂发生了激烈的争论。 争论中双方都为对方的才情所倾倒，遂互生爱慕之心。 此后二人时时往来，共同探讨读书心得。 日久天长，便顺理成章地喜结了良缘。 成婚之日，一位朋友赠一喜联：

一篇伤逝半船爱；

半株白菜一寸心。

横批为『同舟共济』。 上联对这段美好姻缘的成因做了真实的记录，下联表明二人要过夫妻恩爱的平常日子。

书名是一座永远不会枯竭的矿藏，联家们已经从中挖掘出无数的精矿，冶炼成为脍炙人口的佳对。 这座矿藏还在不断地丰富充实，以待慧眼独具的高手。

(400023 重庆市江北区五里店 金叶世家3-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