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海事大学航海历史与文化研究中心 孙光圻
中国航海历史的繁荣时期
——隋唐五代(589-960年)
大连海事大学航海历史与文化研究中心 孙光圻
据史载,隋代至少有三次去流求(今台湾)的航海活动:一是大业三年(607年),隋炀帝令羽骑尉朱宽入海求访异俗,由何蛮做向导,指挥船队到达流求。二是次年(608年),再派朱宽率船队前往流求进行抚慰。三是大业六年(610年),又派遣虎贲郎将陈棱、朝请大夫张镇州率水师由义安郡(今广东省潮州市)泛海至流求,前后共费时月余。
唐代的南北漕运有两条主要航线:一条是沿用隋代修凿的南北大运河的内河航线,即从江南的水陆运输枢纽扬州装船,经通济渠、永济渠,到今天津西南的独流口折向西北,再通过永定河故道抵达涿郡(今北京市)。另一条是南北沿海航线的起航点在江浙沿海,主要是扬州。海船出长江口后,转樯沿岸北驶。经今江苏省与山东省东岸沿海水域,绕过山东半岛西行,再“泛海凌蓬莱”,历渤海的莱州湾和渤海湾,经沧州沿岸(现河北省黄骅、盐山一线),入今海河,至军粮城卸漕装舱,待继续转运。
1.隋代对高丽的军事航海
隋开皇十八年(598年),隋文帝命汉王杨谅统率兵30万,分水陆两路征讨高丽。大业八年(612年),隋炀帝御驾亲征,再分海陆两路往攻高丽。大业十年(614年),隋炀帝第三次发水陆兵将攻打高丽。水师由山东半岛东莱出发,纵渡渤海海峡,在辽东半岛南端登陆,攻打卑奢城(今辽宁省大连市金县东大黑山外),击破高丽守军,并乘胜直趋平壤。隋炀帝在怀远镇受其款降,借此虚果,班师回朝。
2.唐代收复辽东及其对高丽的军事航海
唐太宗在贞观二十二年(648年)下诏剑南道(今四川省),“伐木造舟舰,大者或长百尺,其广半之”,以便为“东征大军”,水运“经岁之粮”。同时,拟命长孙无忌为大总管,于明年率兵30万,往攻高丽。唐高宗继位后,显庆五年(660年)8月,派遣“苏定芳引兵自成山济海”,横渡黄海,直趋朝鲜半岛西岸,与新罗军合力击破百济。唐高宗乾封元年(666年)5月,发大军分水陆诸路合击高丽。经2年激战,唐军攻克平壤,“高丽悉平”,辽东故地终为唐朝收复。
新罗,原位于辰韩与弁韩故地,旧称“斯卢”,辖境约为朝鲜半岛之东南部。唐与新罗的关系一直较为友好,双方以航海为中介的政治、经济、文化交往活动十分频繁。
唐代与朝鲜半岛之间的海上航路主要有如下几条:其一是贾耽的“登州海行入高丽、渤海道”,中日之间的北路北线(黄海北线)中的前半段海程亦即如此;其二是从山东半岛的登莱沿海起航,直接东航(或东北航),横越黄海,直达朝鲜半岛西海岸的江华湾或平壤西南的大同江口;其三是从江浙沿海或长江口出发,先沿大陆海岸北上,行至山东半岛成山角附近,再或者东渡朝鲜半岛西海岸,或者北驶渐进,跨岛沿岸续航至朝鲜半岛;其四是从浙江沿海或长江口出发,向东北斜穿东海与黄海水域,直趋朝鲜半岛西南部沿海,或先趋朝鲜半岛南部水域的济州岛,再转航半岛本土。
从600年至614年的14年中,隋、日之间5度遣使互访的海上航路从《隋书·倭国传》记载裴世清赴日之行程中可见大略:“上遣文林郎裴世清使于倭国,度百济,行至竹岛(在全罗南道珍岛西南的—个小岛)……又东至秦王国(山阳道西部秦氏居住区),其人同于华夏,以为夷洲,疑不能明也。又经十余国,达于海岸。白竹斯国以东,皆附庸于倭。”
据日本方面的资料统计,遣唐使从日本舒明天皇二年(唐贞观四年、630年)8月派遣犬上三田耜开始,至宇多天皇宽平六年(唐乾宁元年、894年)9月停派为止,前后任命过遣唐使19次。这些海外的友好使者冒着风险漂洋过海,为中日两国之间的睦邻航海活动展示了一幅光辉灿烂的图画。
鉴真(688—763年),扬州江阳县(今江苏省扬州)人,俗姓淳于,为唐代著名的高僧。唐天宝元年(742年)冬10月,日本留学僧荣睿、普照至扬州大明寺拜谒鉴真,恳请“大和上东游兴化”,鉴真及其弟子便踏上了6次东渡日本的坚毅而又苦难的历程。自743年起,至754年止,鉴真在11年内先后6次东渡日本,历尽苦难,备受艰辛,终以非凡的信念与顽强的毅力实现了自己宏伟的夙愿,在中日两国的航海交往史上留下了永世不灭的千古美谈。
唐代前、中期的对日航行基本上是官方性质,安史之乱后唐政权渐呈衰势,对东南沿海民间赴日航海贸易的严厉管束已力不从心。于是,富有悠久航海传统、掌握了优秀造船术与航海术的中国海商与水手们纷纷扬帆驶舟,频繁地往返于东海水域,从而使唐代前、中期以日本遣唐使船队充任主角的中日航海格局为之一新。据粗略统计,从唐开成四年(839年)至唐末天佑四年(907年)为止的近70年间,往返于中日海岸之间的几乎全是唐朝的民间商船。
唐朝与日本的海上航路主要分北路北线(黄海北线)、北路南线(黄海南线)、南路南线(东海南线)、南路北线(东海北线),具体如图1所示。
隋代因国势兴盛,文化先进,航海能力上升,与南洋各国的航海交往有所发展。最著名的航海事件,即是《隋节·南蛮传》“赤土国”条所载常骏出使赤土国。
大业三年(607年),屯田主事常骏等请使赤土。其年10月,骏等自南海郡(今广东省广州市)乘舟,昼夜二旬,每值便风,至焦石山(今越南占婆岛),而过东南泊陵伽钵拔多洲(今越南归仁以北的燕于岬),西与林邑相对,上有神祠焉。又南行,至师子石(今越南最南方的昂仑岛附近一岛),自是岛屿连接。又行二三日,西望见狼牙须国(今马来半岛中部北大年与吉打一带)之山,于是南达鸡笼岛(今马来半岛东南方的一个岛屿),至于赤土之界。
唐中期,“海上丝绸之路”超过了传统的陆上丝绸之路,它基本上可分为三段:第一段航路是,从中国的广州出发,循南海的印支半岛东岸而行,然后越过暹罗湾,顺马来半岛东岸南下,航至苏门答腊岛东南部,再驶达爪哇岛;第二段航路是,由新加坡附近折向西北行,穿过马六甲海峡,再取尼科巴群岛为中介,横越孟加拉湾而至印度半岛南端,继而沿印度半岛西岸东北行,通过霍尔木兹海峡而达波斯湾头,然后上溯底格里斯河至阿拉伯首都巴格达;第三段航路是,由波斯湾头的奥波拉和巴士拉分宗,复出霍尔木兹海峡,再沿阿拉伯半岛南岸西航,历经巴林、阿曼、民主也门等海岸,航至红海口,最后越过曼德海峡,南下至东非海岸。
唐中期以降,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全面繁荣,为了适应新的航海贸易形势,加强对航海贸易的管理,唐中央政府开始改变以往历代的传统做法,设置了专门从事航海贸易的管理机构——市舶司,并委任了相应的专职官吏——市舶使等。
《唐会要》载:“开元二年十二月,岭南市舶司右威卫中郎将周庆立,与波斯僧等广造奇器异巧以进。”《新唐书》说,开元中(713—741年),柳泽曾“转殿中侍御史,监岭南选。时市舶使右威卫中郎将周庆立,造奇器以进”。可见唐代已存在市舶司及市舶使。除“市舶使”外,还有“押蕃舶使”“结好使”“监(市)舶使”等名头,都是市舶官员之称谓。
在唐朝政府积极发展海外贸易航海政策的驱使下,作为海船靠泊与补给点和货物吞吐与集散站的大型航海贸易港也得到了迅速的发展。
1.交州港(比景港)
交州是唐代位于中国最南方的行政区域,其主要航海贸易口岸为比景港。唐代属交州总督府,位于今越南顺化东南附近的灵江口北。交州港南航可通南洋与印度洋地区,北驶可直趋广、闽地区,为进出中国的南端航行枢纽。
2.广州港
广州港位于珠江口,濒临南海,“地当要会,俗号殷繁”,自秦汉以来即为中国南方的重要航海口岸之一。入唐后,随着航海贸易量不断扩大,广州港因其经济腹地辽阔、水陆交通捷便、朝廷统治稳固而发展成为中国第一大港,不但“市舶集于粤东”,而且往返于东、西亚远洋水域之间的中外海船,也大都以广州港为起讫点。
唐代将定期而至并与航行相关的季风称为“信风”。如唐人李肇就曾指出,“江淮船溯流而上,待东北风,谓之信风。七八月有上信,三月有鸟信,五月有麦信”。经过长期的实践与探索,当时的中国航海者对北起日本海、南至南海的季风变化规律已有正确的认识,并成功地应用到航海活动中去。
在日本海,已能正确地利用北向与西北向秋冬季风以及南向与东南向的夏季季风,在黄海与东海已充分掌握了季风的变化规律,自如快速地往返于中日两岸。特别值得指出的是,在夏末秋初的台风盛行期间,船舶基本上锚泊停航,这反映出对灾害性气象已开始有所防范,在南海、东南亚、南亚等广大水域也已能了解和应用季风规律。
唐代的地文航海术出现了新的进展:一是某些具有早期航路指南性质的文字记载已开始见于史乘;二是在测量海岸或海中的地形地物的距离与高度时,已有较为精确的数学计算;三是对海岸地形与海洋地貌的辨认知识日益增多。
唐代已开始有天文定位导航的记载,如沈佺期《度安海入龙编》诗中说“北斗崇山挂,南风涨海牵”。这表明,当北斗星到达“挂”在崇山(今越南境内)顶上的高度时,在涨海(今南海)中的帆船,即可渡过安海(今北部湾)而进入龙编(唐代交州港口之一,约今越南河内)。
唐代对海洋潮汐的认识已有新的提高。窦叔蒙的《海涛志》(又名《海峤志》)是我国现存最早的论述海洋潮汐的专著。他深入研究了潮汐运动与月亮运动的同步规律,具体叙述了这种潮汐相应着月球运动而“轮回辐次,周而复始”的三种变化周期,对航海实践影响重大。
隋唐五代时期基本上是中国封建社会的盛世。国家的统一、经济的发展、科技文化的先进、对外交往的活跃使中国古代航海事业得到了有力推动。以印度洋航路的全面繁荣,中日南路快速航线的开辟,船舶向大型化、远洋化发展,航海技术趋于成熟以及市舶司的创设与大型航海贸易港的兴起为主要标志,唐代航海进入了全面繁荣的新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