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崖边的风险

朱伟一

站在悬崖峭壁上，可以是美好的感觉，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正当梨花开遍了田野，河上飘着柔美的轻纱。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山岗，歌声好比明媚的春光。”目前欧元区的一些国家也站到了悬崖峭壁之上，却并无诗情画意，而是一片惊恐，已经到了一夕数惊、草木皆兵的地步。

2011年11月10日，意大利政府所发行的10年期债券的收益率攀至7%，构成业内所称的悬崖边风险（cliff risk）。按照市場的常规看法， 7%的债券收益率是要出大问题的。如果金融机构交易中以此类债券作为担保，交易对方会要求追加担保。当初，希腊就是在其债券收益率达到7%的时候，向欧元区的各位老大哥求救。可意大利自己就是欧元的老大哥，经济实力排位第三，所以问题就更大了。意大利的债务大约是1.57万亿欧元，救起来很难。到2011年11月1日，欧洲央行已经购入700亿欧元的意大利政府债券，还是未能为意大利解围。意大利告急之后，法国也开始动摇。

除去危如累卵的主权债务之外，欧洲的银行还有许多有毒资产。次贷证券化创新产品大多由华尔街炮制和发行，但接手的除美国的银行之外还有许多欧洲的银行。金融危机爆发之前和之后，美国的银行迅速抛售此类有毒产品，如无法在市场出售，就将其高价卖给美联储——美联储是来者不拒，用纳税人的钱大量吃进。欧洲的银行也是尽量出售此类资产，到欧洲主权债务告急时，其账上的资产减半，但同期内美国的三大银行美国银行、花旗银行和摩根大通的动作更大，此类资产减少了80%。到了２０１１年１１月，欧洲１６家大银行的账上仍然爬着巨大额信贷资产和房地产资产，其中的有毒资产可达3860亿欧元（合5320亿美元），高于这些银行2010年年底所持有的希腊、爱尔兰、意大利、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国债总和3390亿欧元。

美国楼市依然萎靡，很多业主开始拒还次贷，次贷金融创新产品应声贬值，持有次贷金融创新产品的银行自然鬼哭狼嚎。但也不能说美国的银行比欧元银行更加明智，欧元区的银行不是不想甩掉包袱，也不是欧元区的银行家们无能，实在是欧洲央行不像美联储那样海量购入有毒资产。说到底，是德国政客们还没有像美国政客那样全心全意地为银行家们服务，还不想用自己纳税人的钱填补银行的窟窿，他们还在欧元区之外苦苦寻找愿意自投罗网的冤大头。

欧元区有三条路可走：或向欧洲救助基金发放大量贷款，再由其向意大利输血或提供担保；或海量购入意大利政府债券。若要真稳住意大利债券市场，欧洲央行需购入7000亿欧元左右的意大利政府债券；再就是欧元区国家抱成一团，共同承担主权债务之重。

10月10日，德国一批独立经济学家上书默克尔总理，建议德国勇挑重担，支持欧元国家共同分担所有主权债，解意大利和西班牙之围。默克尔总理却断然拒绝此倡议：德国广大人民不答应啊！默克尔总理不愿在德国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愿意冒政治风险。德国没有出面要求欧元区外的国家援手，德国人很清楚：转嫁债务危机的实质是转嫁政治危机！德国人民不愿意出钱，其他国家为什么就愿意出钱？现在冲在前面要钱的是法国总统、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和欧元区救助基金的负责人。

其他国家认购欧洲救助基金风险太大，收购欧元区的资产也难；压价的话会被说成是趁人之危，如果收购工厂，欧元区的工人正好与新来的外国资本家作斗争——全世界的工人都一样，与外国资本家斗比与本国资本家斗的劲头更大，还是静观待变为好。欧债危机是连续剧，而且剧情发展很快：或许是挽狂澜于既倒，或许是落花流水春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