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有“魔幻现实主义”

苏文洋

多年以后，我想起今年的北京高考作文题目还是会为自己“押题”的准确而开怀大笑。实际上，我在头天夜里已经写完了《李娜也用事实回应“我们”》，第二天和考生一同“交卷”。中国乒乓球体制的改革，是我关注已久的话题，恰好有了李娜的大满贯，借题发挥而已。与高考作文撞题，纯属巧合。或多或少，这也有一点“魔幻现实主义”的味道。

倘若不是选择了新闻职业，我早就应当改行学写小说。三十年前，我就读了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略萨的《绿房子》和《城市与狗》等一大批拉美作家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品。略萨的《潘达雷昂上尉和劳军女郎》一书的责任编辑是陈建功夫人隋丽君大姐，我家里的这本书是她送我的。现在有人问：《百年孤独》曾经影响了一代中国作家，为什么却没有一个作家能够创作出一部媲美《百年孤独》的作品？我以为，原因是中国作家“现实”有余，“魔幻”不足，未能使二者完美结合。

我们的生活中，每日都提供大量可以创作魔幻现实主义作品的素材。一个人在家里睡觉，半夜被一帮人从家里抓走，拉到郊外扔在荒野，天亮后回到家，家已经被扒掉了。这够魔幻现实主义吧？6月9日《东方瞭望周刊》有一篇短文《我被财富撞了一回腰》，作者是义乌人，2004年花了八十三万元，在上海买了一套一百三十平方米的房子，现价三百三十万元，增值两百五十五万元。他自问：“我们夫妻俩岂不是抢了一次银行？”同样是睡觉，有的人梦醒之后房子不见了，有的人睡了一千多天后如同“抢了一次银行”，这不是魔幻现实主义吗？

魔幻现实主义的最新杰作是北京钓鱼台七号院。据新华社报道，这块土地是军转民地块，“协议”成交。2006年这里的土地“招拍挂”楼面价是每平方米一万元，开发商中赫集团“协议”拿地应当比公开竞拍便宜得多。仅仅四年时间，最高楼价卖到每平方米三十万元，其成本过不去四万元。这大概就不是一般性地“抢银行”了，涉嫌鲸吞国有资产。《21世纪经济报道》6月3日披露，中赫拿到土地的两大要件是：拆迁费并土地款一起支付，开发商须“代建”另外十栋禁止任何人参观的低密度住宅。

北京市住建委日前对外发布消息，已经和北京市地税局对钓鱼台七号院项目启动了联合执法程序。该项目中被社会和媒体质疑定价过高的二十三套房被暂停销售，目前正在对开发商的违法违规行为进行认定。

不难看出，如果从土地“协议”出让查起，特别是查清“代建”的十栋禁止任何人参观的低密度住宅，市建委和市地税局两个部门的联合执法显得“力单势薄”。我估计没有中纪委、监察部的力量介入，很难水落石出。当时批准买地、批准规划、批准建房、批准天价售楼，并且公开表态开发商拥有自主定价权，都是各级主管部门点了头的。现在，各部门是查开发商呢，还是又一次“自查”？地税在里面可能不是大问题，一平方米大赚二十六万元，开发商恐怕不会再去逃这点税。想来想去，这件事情也不是新闻报道深入追踪的题目，而是一个魔幻现实主义的小说素材。这样的素材，我积累了一箩筐。

【原载2011年6月9日《北京晚报·北京论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