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鉴的道统思想及“守道救时”说

2011-04-13 19:32李健美
关键词:程朱道统理学

李健美

(湘潭大学哲学与历史文化学院,湖南湘潭 411105)

唐鉴的道统思想及“守道救时”说

李健美

(湘潭大学哲学与历史文化学院,湖南湘潭 411105)

晚清著名理学家唐鉴在局势颓危之际,编纂了《国朝学案小识》一书,编制出一个严格的学术道统,并提出了“守道救时”说。简要介绍唐鉴道统思想及“守道救时”说提出的背景、内容,并在梳理前人评价的基础上作简要评价。

唐鉴;道统思想;“守道救时”说

晚清著名理学家唐鉴(1778-1861),字栗生、泽翁,号镜海或作敬楷,湖南善化(今长沙县)人。1845年,编纂成《国朝学案小识》一书,编制出一个严格的儒学道统体系,并提出了“守道救时”说。

一 唐鉴道统思想及“守道救时”说提出的背景

任何一种思想和学说的提出,都有它特定的背景。唐鉴道统思想和“守道救时”说的提出也是如此。

(一)社会背景

唐鉴生于1778年,卒于1861年,历经乾隆(晚期)、嘉庆、道光、咸丰四朝。而这个时期正是清王朝由盛转衰、乱象繁生的时代。一方面,封建统治内忧频仍,各地起义连绵不断,特别是1813年的天理教起义,直入紫禁城,酿成“禁城之变”,直接威胁了清王朝的统治。清王朝各种“乱世”的表征充分暴露出来,社会黑暗,吏治腐败,民生凋敝,军务废弛,道德沦丧,封建社会旧有的阶级矛盾在继续;另一方面,西方列强侵略势力纷至沓来,内忧未止,外患又添,特别是1840年的鸦片战争,使中国蒙受“国际上莫大的耻辱”,清政府的腐败无能进一步暴露无遗,社会出现“千古未有之变局”,这也意味着一种新型的矛盾——近代意义上的民族矛盾出现。很显然,当时的中国社会正处于新旧矛盾交织的转型时期。面对此种内乱与外患交乘的危急局势,有着长期任职地方经历、熟知民间疾苦,当时僦居京城、年近古稀的理学家唐鉴,深刻感受着危难时局带来的的痛苦与煎熬,同时也在苦心思量着应变之策。

(二)学术背景

唐鉴为学的时代,一方面,程朱之学因为强调“三纲五常”有利于统治阶级维护统治秩序、巩固封建政权,仍然得到统治者的大力提倡而高居官方学术的地位;另一方面,真正处于学术界之显学地位的则是清初兴起的以考据为主要内容的“汉学”,这种学术到乾嘉时期盛极一时,甚至一度呈现“专制”局面。理学在某种程度上只是士子们进入仕途的“敲门砖”。

然而,唐鉴的家乡两湖地区,“汉学”独稀,程朱理学分布甚广,并形成了以其为核心的湖湘学派 。其学术特色主要体现在以性为本体的哲学思想和经世务实的学风。由于唐鉴自出生到中进士(1778-1809)期间一直生活在湖南,“流风所被”,他自然长时期受到湖湘学风的濡染和熏陶。是故,唐鉴“三十而志洛闽之学”,虽然当时甚至出现“闻有老成倡为义理之学者,则骂讥唾侮”[1]的情形,他仍“独潜研性道,被服洛闽,力践精思,与世殊轨”[2],“特立独行,诟讥而不悔”[1]。唐鉴因此具备了深厚的理学根基。

1840年4月,“扬历于外盖二十年”的理学家唐鉴,内召为太常寺卿,僦居于北京内城西南之碾儿胡同,“分听事四分之一为读书之室”,“手一编,危坐其中”[1],讲学京师,倡导“正学”,在他身边逐渐聚集起一个包括曾国藩、倭仁等人在内的讲求程朱理学的群体,为咸同年间理学的复兴提供了条件,同时本身也是复兴的一种表征。

《国朝学案小识》就是受到浓郁湖湘学风影响的唐鉴在内乱与外患交乘的危难局势下从学术史的角度对时局思虑的产物。该书的编纂目的也在于昌明“正学”,对程朱理学的复兴一定程度上起着导向的作用。

二 唐鉴道统思想及“守道救时”说的提出

基于上述背景,唐鉴于道光癸卯(1843)年开始创作《国朝学案小识》,1845年书成。该书分传道、翼道、守道、经学和心宗五个部分,共十四卷,或作十五卷(以心宗是否为正卷相区别)。传道述陆陇其、张履祥、陆世仪和张伯行四人,因为唐鉴认为他们“心程朱之心,学程朱之学,而言与行,卓然表现于天下,上可以追宗乎孔曾思孟,下可以接近乎许薛胡罗,盖广大精微,传古圣贤之遗绪于不坠者”[3]。翼道述汤文正(汤斌)以下十九人,守道述于北溟(于成龙)以下四十四人。其所传、所守、所翼之“道”为孔孟程朱之道。区别在于,“得所翼而道不孤也”谓之翼道;“得所守而道益明也”谓之守道。此外,另辟经学学案,以黄宗羲为首,崔述为末,将之视为“道之支流余裔也”。卷末附心宗。“终焉,其搜采未获,仅见他氏称说者,为待访录,以俟补辑。”[4]

唐鉴撰写此书,是要编制一个程朱理学的道统体系,从而达到巩固程朱理学正统地位的目的。这是因为,他把时局危机产生的根源归结为人心的浇漓和学术的不明,即所谓“学术非则人心异,人心异则世道漓,世道漓则举纲常、伦纪、政教、禁令无不荡然于诐辞邪说之中也。”[5]“天下之患,莫大于不顾防检、不敦节概、不修礼义廉耻、不遵规矩准绳……”。也就是说,在他看来,正是儒学,更确切地说,是程朱理学的不振导致的社会弊病;只有重振程朱理学,才能革除社会弊病,挽救社会危机。因此,他要重拾儒家特别是程朱理学的“法宝”——明中叶以来为人所批判日益失去历史根基的道统论 ,即接续清代程朱理学和古代圣王授受传承的统绪,重新强调程朱理学在意识形态上的正统地位,重振程朱理学的“雄风”。

唐鉴义无反顾地重新拾起了道统论,并在此基础上进而明确提出了“守道救时”的观点,依据是“今夫救时者人也,所以救时者道也”。对他而言,守道是为了救时,救时要通过“守道”,救时是目的,“守道”是途径和方法,是不二法门。唐鉴指出:“夫道者,天之所以高,地之所以厚,人之所以生也。”可见“道”在他心中的分量,有着无可取代的地位。那么,这个“道”是什么?在唐鉴那里,这个“道”自然只能是程朱之道,因为,他认为“圣人之学,格致、诚正、修齐、治平而已。离此者,叛道;不及此者,远于道者也。”“道不变而学未尝不变也,学未尝不变而道终未尝变也。千古一孔子而已矣,千古一颜子、曾子而已矣,千古一子思子、孟子而已矣,千古一程子、朱子而已矣。”这样,程朱理学就成为了圣人之学的传承者,就是唐鉴认为无可取代、要恪守的“道”。整个《国朝学案小识》就是唐鉴以“守道救时”为立论、围绕程朱理学编制的一个清代学术道统体系。他要以程朱之道来挽救世道人心、衰世危局。这是一个理学家的良苦用心。至于怎样“守道救时”,唐鉴认为,“今夫礼乐、兵农、典章、名物、政事、文章、法制、度数,何莫非儒者之事哉!”可见,唐鉴并不固守于一个抽象的“道”,而是贯彻到实际事务中来,带有明显经世的色彩,既体现了抽象与具体的统一,也体现了理论与实践的结合,同时也反映出湖湘学风经世务实的学术特色。然而,唐鉴的这种主张并没有摆脱传统救时主张的窠臼,并不能真正挽救他所面对的颓败时局。这不仅仅是唐鉴的悲哀,更是一个时代、一个民族的悲哀!

三 对唐鉴道统思想及“守道救时”说的评价

自《国朝学案小识》问世以来,已有很多人对该书进行评价,褒者有之,贬者亦有之。不少论者肯定了唐鉴写此书的用心,谓其“卫道严而用心苦”。持这种观点的人大多是唐鉴的故旧亲朋,最有代表性的是他的友人沈维鐈。他谓该书“析之也精,疑似不能乱;辨之也确,异说不得摇。本其躬行心得之余,著为醇正谨严之论,盖纯从卫道辨学起见,而不参以爱憎、党伐之私者也。前后自序、各案小序,指示周详,声情激越,婆心热血涌现行间,先生不已之苦衷,至深且切矣。”[4]今时论者也肯定了唐鉴编纂《国朝学案小识》的积极意义,认为“开启了晚清理学复兴的新风”[6],“对当时程朱理学的兴盛无疑起着导向的作用”,更有人认为促成了晚清理学的重振 。

有的论者虽然肯定一方面,却又不赞成另一方面,比如李元度既“叹作者信道笃,持论坚峻,可为正宗”而又“有不概于心者”不敢附和,指出“是书辟阳明是其宗旨,其于夏峰先生(孙奇逢),既摈之不录矣,复深致鄙夷,与孙北海(孙承泽)辈一例攘斥,亦太甚已。且辟阳明于今日,实与病源不相应。”“辟王学于今日,几于无病而呻吟矣”。[7]而鲁一同也只是肯定唐鉴“有志于道”,又立即表明“其书体义,不敢苟同”,并从“同为学术何来差等”、“何以分出传道、翼道、守道的高下”、“道统之说是否可取”三个方面入手,明确指出该书有三不可[8]。

有的论者则更不客气,如萧一山认为“唐鉴作《学案小识》分‘传道’、‘翼道’、‘守道’、‘经学’、‘心宗’等项,完全保守道统观念,而强以无关重要之程朱残局为主体,最无学术史之眼光”。同时,他认为程朱之可贵,在于佛老盛行之后建立新哲学,“若以道统之标准而附程朱于孔孟,则充其量程朱亦不过为抄袭孔孟之佞臣而已,果何贵哉!”[9]蔡尚思更直言,道统说其实质在于提高自己的身份,是托古妙术的一种[10]。在他看来,唐鉴以朱子后继自居,编制程朱道统体系,只是试图提高自己的身份罢了。

以上诸论,或肯定唐鉴的卫道立场,如沈维鐈;或属于就书论书,如鲁一同;或否定道统论,如萧一山。诸论各有一定的道理,却又难免都带有论者一定的主观色彩。论者或过于偏重唐鉴的卫道立场,或脱离了当时的社会背景,对唐鉴要求过高。唐鉴所处的时局仅仅只是近代中国整个坏局的开始,作为一个笃信程朱理学的封建官僚,唐鉴不可能在一开始便站在历史的高度提出如何完美地救世的主张,而只能是在传统儒学的框架内提出“守道救时”的观点。至于这种观点或主张能否达到效果,抑或正如有的论者所言“守道有余而救时不足”,但他毕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至少是“对儒家经世致用的关怀给予了相当的肯定”[11]。

总之,唐鉴在晚清局势衰微之际,以近古稀之年编撰《国朝学案小识》,编制程朱道统体系,提出“守道救时”说,是因应晚清局势变化的救时之举,体现了一个理学家的良苦用心,也确实对咸同时期理学的复兴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虽然从纯学术的角度看,可能意义不大,又或者对社会的影响不够深远,然而这些是我们不能苛求的。

[1] 曾国藩.送唐先生南归序[G]∥曾国藩全集·诗文.长沙:岳麓书院,1986.

[2] 陈康祺.唐确慎公理学[G]∥郎潜纪闻初笔二笔三笔.北京:中华书局,1984.

[3] 国朝学案小识·跋一[G]∥《四朝学案》附录.上海:世界书局,1936.

[4] 沈维鐈.学案小识·序[G]∥《四朝学案》附录.上海:世界书局,1936.

[5] 唐 鉴.唐确慎公集·学案小识序:卷一[M].上海:中华书局,1924.

[6] 李细珠.传统学术资源与嘉道经世思潮勃兴[EB/OL].中文研究网,2006-04-19.

[7] 李元度.与刑星槎孝廉论《学案小识》[G]∥易孟醇,点校.国朝先正事略.上海:中华书局,1900.

[8] 鲁一同.与高伯平论《学案小识》[G]∥通甫类稿.咸丰九年刊本.

[9] 萧一山.清代通史[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10]蔡尚思.中国思想研究法[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

[11]叶瑞昕.从曾氏理学到梁氏心学——清末五十年间儒家伦理思想的传承与转化[M].Confucias,2000.

On Tang Chien’s Thought of Confucian Orthodoxy and Proposition of“Keep the Tao to Rescue the Age”

LI Jian-mei
(College of Philosophy,History and Culture,Xiangtan University,Xiangtan 411105,China)

When the society was in danger,Tang Chien the Neo-Confucianist in later Qing Dynasty,compiled a book named“Little Remark On School Cases”,in which he draw up a strict system of Confucian orthodoxy and put forward the proposition of“keep the Tao to rescue the age”.This paper briefly introduces the social background and content and gives a brief evaluation on the basis of former evaluations.

Tang Chien;thought of Confucian orthodoxy;proposition of“keep the Tao to rescue the age”

K207

A

1671-1181(2011)02-0080-03

2011-01-25

李健美(1974-),女,湖南宁乡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思想文化史。

(责任编辑:宋耕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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