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凯芳,郭 蕾,李晓亮
(1.山西中医学院,山西 太原 030024; 2.山西中医学院附属医院,山西 太原 030024)
孔子创立的儒家思想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主导思想,其在几千年的发展过程中,广泛地渗透到中国古代科学的各个领域,对其他思想文化的形成和发展,有着相当大的影响作用。中医学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在创立、发展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吸收了博大精深的儒家理论体系和思想,具有了儒家思想的文化形态,与儒学有着源远流长的关系[1]。
作为儒家经典五经之首的《易经》,其思想核心是阴阳学说,此书以阴阳解说六十四卦和一切事物的变化,提出“立天之道,曰阴与阳”,认为天地万物都具有阴阳两个方面,阴阳矛盾普遍存在;强调阴阳双方的相互作用是产生万物的根源和推动万物变化的动力;指出阴阳双方的相互作用表现为此消彼长,此长彼消,当事物发展到极点的时候,则会出现阴极反阳、阳极反阴、阴阳相互转化的情形;主张阴阳的协和统一是万物正常生化的重要条件。《易经》中这种用阴阳来揭示事物之间的对立统一和用阴阳变化来阐述和分析事物的内在联系和发展变化的思想被中医学吸收利用来研究人体、阐述人体的组织机构、生理功能、病理性质,指导疾病的诊断和治疗,形成了中医的“阴阳学说”。如中医学认为,人体的结构中背为阳,腹为阴;藏为阴,腑为阳;气为阳,血为阴等均体现了阴阳对立统一在人体中的普遍存在;中医学亦认为机体内的阴阳处于整体的动态平衡即“阴平阳秘”状态属正常生理现象,如果这种平衡被破坏则导致阴阳失调,可表现为阴盛阳衰或阳盛阴衰的病理现象;此外,也用阴阳来指导诊断,把阴阳作为八纲辨证的总纲,如《素问》曰:“善诊者,察色按脉,先别阴阳。”在治疗疾病方面,用阴阳来指导确立治疗原则,《素问》曰:“谨察阴阳所在而调之,以平为期。”就是要通过望、闻、问、切四诊,弄清楚机体内哪一部分的阴阳失去平衡,然后施以适当的治疗手段,使其恢复调和;在治疗方法上,基于阴阳的相互作用关系,中医学还提出阴病治阳,阳病治阴,从阳引阴,从阴引阳的方法。总之,作为中医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阴阳学说”在阐述人体生命的过程中无不体现着《易经》的阴阳概念和思想,可谓是一脉相承,源远流长。
儒家经典《尚书》最早提出了五行说,如《尚书·洪范》中说:“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即用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五种物质金木水火土来解释世界的构成,并将这五种物质的属性加以抽象推演,来认识和划分整个物质世界的类别。五行说由《尚书》总结确立后经儒家学派代代阐发和宣扬,到战国末年,邹衍对其进行改造,规定了五行相克之序,即木克土,金克木,火克金,水克火,土克水。随后,西汉董仲舒在邹衍阐述的基础上,提出“天有五行,木火土金水是也。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从而进一步完善了五行说,使五行说臻于成熟完备,即不仅用五种物质及其属性来认识整个物质世界,而且以这五种物质之间相互资生、相互制约的关系,来说明事物之间的辩证关系。中医学吸收并运用五行学说,按照“比类取象”的方法,来阐述人体脏腑组织之间生理、病理的复杂联系,以及人体与外界环境之间的相互关系。如生理上将木、火、土、金、水对应运用于人体的肝、心、脾、肺、肾的“五脏”,对应于人体的形体官窍“五体”、“五官”,并以五行的特性来说明五脏的生理活动特点及五脏间的生克关系;病理上运用五行的生克乘侮说明脏腑间的相互影响,如木乘土,则肝病可以传脾;人体与自然环境的关系上,有五脏对应于一年气候季节变化的春、夏、长夏、秋、冬“五时”,提出人的活动规律应与四季变化相符的原则。此外,中医学借以五行学说还用于疾病的诊断和治疗,如《难经》中说:“望见其五色,以知其病;闻其五音,以别其病;问其所欲五味,以知其病所起所在也。”即是五行学说在诊断中的应用。而扶土抑木法、金水相生法、培土生金法、佐金平木法、滋水涵木法、益火补土法均是五行学说在治疗上的体现。
中庸是儒家思想的主要特点之一,指在待人接物方面采取一种不偏不倚,调和折中的态度,即中庸之道[2]。正如朱熹注《中庸》云:“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庸,平常也。”《中庸》章句说:“不偏之谓中,不倚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此外,在儒家的其他代表作中也有不少有关中庸思想的论说,如《论语》云:“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又云:“过犹不及。”“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指出人们的生活和行动都要遵守一定的标准,即以“中”为表现的平衡,超过了这个标准就是“过”,反之则为“不及”。儒家思想“中庸之道”的思维模式对中华民族的影响是非常深刻的,它不仅影响着人们做事情,看待问题的思维,而且广泛地贯穿和渗透到中医的各个方面。如中医学在生理上强调“阴平阳秘,精神乃治”;在病理上指出“阴阳失衡”是疾病发生的根本原因;在诊断上强调“知己知彼,以表知里,以观过与不及之理,见微得过,用之不殆”;在治疗原则上主张“谨察阴阳所在而调之,以平为期”,无论标本缓急、扶正祛邪、寒热虚实,都要求阴阳、气血平衡;治疗八法要求“汗而勿伤,下而勿损,温而勿燥,寒而勿凝,消而勿伐,补而勿滞,和而勿泛,吐而勿缓”,皆以中为度;在具体组方用药上也要讲究平衡,或以升降互补,或刚柔相济,或寒温并用,寒药中佐以少量热药,攻伐之品中加以适当扶正,补阳药中加以养阴,滋阴药中加入壮阳,无不体现着儒家的“中庸之道”思想。
儒家的“天人合一”思想在先秦时期就有论述,如《孟子·尽心上》说:“尽其心者知其性也,尽其性则知天矣。”孔子在《中庸》中说:“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均指出人只要尽其心以思行善,只要能扩展天道德性,就会达到天道、人性、物性和整个自然界、整个社会的合一。
随后,西汉武帝时期董仲舒进一步发展了先秦以来的“天人合一”观,提出了“天人感应”说,认为天与人为一体,天能干预人事,人的行为亦能感应上天。同时他以天人同类来论证天人合一,以同类相动来论证天人感应。如在《阴阳义》中说:“以类合之,天人一也。”在《人副天数》中从人的生理结构来论证天人同类,即人体内有366个小骨节,与一年的天数相符;有十二个大骨节,与一年的月数相符;人体内有五脏,合于五行的数;外有四肢,合乎四时的数;目或视或暝,合乎昼夜的数;人的性格有刚柔,合乎冬夏之数;人的性情有哀乐,合乎阴阳之数。总之,儒家的“天人合一”是天性与人道,自然与人文的合一,认为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界之间是和谐统一的。
中医学吸取了儒家“天人合一”的思想,形成了中医理论的整体观念,认为人自身是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人与自然、社会环境之间是统一的。这种整体观可体现于中医生理、病理、辨证、治疗、养生等各个方面。生理上,中医学认为人体是有机的整体,人体的各个组成部分在结构与功能上是完整统一的,人的形体与精神是相互依附、不可分割的,且人体生理随季节、气候、昼夜、地域的变化而作相应的适应性调节;病理上将局部与整体、外部与内部联系起来,即所谓“有诸内,必形诸于外”;此外,各脏腑之间,形神之间生理上协调统一,病理上相互影响,四时气候变化、昼夜变化及地域环境的不同均对疾病有一定影响;在诊断疾病上,通过观察分析形体、官窍、色脉等外在病理表现,推测内在脏腑的病理变化;在治疗疾病方面,调整阴阳,扶正祛邪,以及“从阴引阳,从阳引阴,以右治左,以左治右”,“病在上者下取之,病在下者上取之”,因时因地治宜,都是在整体观念指导下确立的治疗原则;在养生防病方面,强调形神共养,既要“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又要“恬淡虚无”,且要顺应四时气候变化的规律,“法于四时”,“四气调神”,“春夏养阳,秋冬养阴”,“虚邪贼风,避之有时”等等。还有如五运六气学说、子午流注和灵龟八法,都体现着整体观念、“天人合一”、“天人相应”的思想。
“仁”是儒家思想道德修养的核心内容,其最早出现于《尚书·金腾》:“予仁若考”,指一种好的品德,一种最高、最美的道德品质。孔子提倡“泛爱众”、“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仁者应“立人”“达人”;孟子则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即要求社会中的每个成员要做对社会或别人有利的事情。作为一种伦理道德观,儒家“仁义”思想也深刻地渗透和体现于医学领域,影响着每一位医家的职业道德规范,即以“仁”作为济世救人的指导思想。如唐代医家孙思邀在《千金要方》中要求医家心怀仁爱,不管“贵贱贫富,长幼妍媸,华夷愚智”,要“皆如至亲之想”;明代龚廷贤在《万病回春》中教导医家要“一存仁心,乃是良箴,博施济众,惠泽斯深”,“十勿重利,当存仁义,贫富虽殊,施药无二”;明代李梃《医学入门》也讲“不可过取重索也,但当听其所酬,如病家赤贫,一毫不取,尤见其仁且廉也”。此外,“仁”还是评价医生的重要标准,南齐杨泉的《物理论·论医》指出良医应是“仁爱之士”、“聪明理达”、“廉洁淳良”,“其德能仁恕博爱,其智能宣畅曲解”;明代龚信在《古今医鉴·明医鉴》中也说:“今之明医,心存仁义”等等,无不体现着中医学以人为本的仁爱传统。总之,儒家“仁义”伦理思想的价值取向、调解功能以及“推己及人”、“能近取譬”、“将心比心”等方法、原则,均渗透于中医学家的伦理道德之中,对中医伦理学的形成和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
综上所述,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主导思想的儒学,在其创立、发展、完善过程中对中医学有着广泛而深远的影响。中医学中许多理论和观点均体现着浓厚的儒家思想,而众多儒士从医,或著书立说或临床医疗,也使儒家思想自然地渗透于中医学中,对中医学理论的形成和发展起到了促进作用。但同时,儒家思想中也存在某些消极因素,如它的崇古尊经的保守思想阻碍了中医学的创新,儒医们厚古薄今,轻视科学和封建的伦理纲常,束缚了解剖学和实验医学的发展等,必然约束和抑制了中医学的发展。
[1]廉永杰.中国传统文化概论[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9.
[2]李红.略论儒家思想对中医的影响[J].深圳中西医结合杂志,2000,10(2):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