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吾尔族麦西莱甫的人类学阐释
——对维克多·特纳“仪式过程”理论的运用及反思

2011-04-11 13:06
关键词:阈限特纳交融

严 丽

(西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民族学院,重庆 400715)

麦西莱甫是新疆维吾尔族特有的一种集歌唱、音乐、舞蹈和游戏于一体的民间娱乐活动,深受维吾尔族人民的喜爱。以往学术界对于麦西莱甫的研究主要侧重于其中的音乐、舞蹈以及文学等方面,特别是对木卡姆音乐的研究较为系统成熟。目前已有学者尝试从人类学视角对麦西莱甫进行阐释,但对其深层文化内涵的人类学理论剖析却稍显乏力。

仪式乃是人类学研究的一个永恒主题。目前学术界对于仪式概念和性质的认知却尚未达成共识,这就赋予了仪式一个较为宽泛的解释空间,也为人们从事仪式研究提供了一个开放的场域。“维克多·特纳的仪式理论对于深化诸如仪式过程的等现象的解释是相当有用的。”[1]本文拟将麦西莱甫视为一种富有娱乐性的传统仪式,利用特纳的仪式理论对麦西莱甫的仪式过程和仪式类型进行阐释,同时对其理论予以一定程度的反思。

一、维克多·特纳及其“仪式过程”理论

维克多·特纳(Victor Turner,1920—1983),20世纪六七十年代“符号人类学”的创始人,在人类学仪式理论研究的历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由于受老师马克思·格拉克曼“社会冲突理论”①格拉克曼认为:“社会是通过各种对立因素和冲突的有效吸纳而达到平衡的。”——载夏建中《文化人类学理论流派:文化研究的历史》,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6年,第148页。的影响,特纳将仪式作为一种结构性冲突模型来分析,提出了“结构—反结构—结构”这一极具操作性的理论模型,因而被称为“将民族志图释为一个模型的大师”[2]。特纳这里所说的“结构”是英国传统社会人类学(特别是拉德克利夫—布朗)所指的实际存在并能直接观察到的社会事实(社会关系、地位角色等),而并非列维—斯特劳斯所指的隐藏在经验实体之下的一种存在模式。但特纳在对具体仪式过程的分析中却采用的是列维—斯特劳斯“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这使得他的仪式理论模型更具有解释力。

关于“仪式过程”理论,特纳在他的著作《仪式过程:结构—反结构》中阐述得较为透彻。在本书中特纳在探讨恩丹布社会的“伊瑟玛仪式”和“双胞胎困境仪式”时,发展了范·杰内普的仪式过程三阶段理论。 范·杰内普认为所有的过渡礼仪都可分为三个阶段:分离阶段、边缘化阶段和聚合阶段。分离阶段被特纳称为前阈限阶段“指个人或群体从原有的处境——社会结构里先前所固定的位置,或整体的一种文化状态分离出去的行为”[3]95。边缘化阶段就是阈限阶段,“在这一阶段仪式主体的特征并不清晰;他从本文化中的一个领域内通过,而这一领域不具有(或几乎不具有)以前的状况(或未来的状况)的特点”。[3]95聚合阶段是特纳所说的后阈限阶段,“仪式主体——无论是个人还是群体——重新获得了相对稳定的状态,并且还因此获得了(相对其他人的)明确定义、‘结构性’的权利和义务”。[3]95特纳用“交融”一词来描述阈限阶段所出现的一种社会关系模式,在交融状态下社会没有组织结构或仅有基本的组织结构,社区中的个人或群体缺乏彼此差别,人们地位平等结成一个共同体,并且只服从一个仪式领袖。特纳认为结构和交融存在于所有文化和社会的各个时期和各个层面中,社会生活即是结构和交融辨证统一的过程。

二、麦西莱甫中的结构与交融

麦西莱甫这一仪式主要以激发人们的欢乐为目的。一般包括演唱、演奏以木卡姆为主的民族传统歌曲,跳各种民间舞蹈,除此之外还有民间的各种游戏包括杂耍、说笑话、猜谜语、对诗吟唱以及体育竞赛和村落公益等活动。由于麦西莱甫的类型不同,其主要活动内容也异彩纷呈,全疆范围内各地的麦西莱甫主要包括三部分内容:歌舞、游戏和惩罚活动。

(一)存在性的交融:麦西莱甫的仪式过程阐释

特纳认为“交融本身会发展自己的结构,在这一结构之中,个体与个体之间所存在的自由关系,变成了社会人与社会人之间由规范所辖制的关系”[3]133,所以交融存在三种形式“存在性交融*“存在性交融”:存在性交融或称自生的交融,“按照今天嬉皮士的说法,这种交融大概会叫做‘一个事件的发生’,而威廉·布莱克会称之为‘插上翅膀的瞬间’,或是更晚一些所提出的‘彼此忘却对方的恶行’”。——载维克多·特纳《仪式过程:结构——反结构》,北京: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133页。,例如社区;制度性交融,例如宗教;空想性交融,例如《桃花源记》”。[4]特纳认为只有存在性的交融才是真正的反结构,而制度性交融和空想性交融则兼有结构和反结构的特性。麦西莱甫是维吾尔族民间的一种富有娱乐性的传统仪式,麦西莱甫的阈限阶段所表现出的状态既没有宗教旨趣也并非空想性的乌托邦社会模式,因此可以说是一种存在性的交融。

仪式一般经历从结构到反结构,再回到结构的辨证过程,反结构的社会状态就是交融。以下笔者依据特纳“结构—反结构—结构”模型来考察麦西莱甫的仪式过程。

1.前阈限阶段——结构

首先在前阈限阶段,也就是麦西莱甫举行之前,社会是一个有组织结构、有彼此差别的存在形式。社区中的人们都处在社会结构中的相应位置中,有着各自的结构性权利和义务,彼此存在着性别的差异、年龄的不同以及身份地位的不平等。一般来说,麦西莱甫举行之前首先要组织一个“麦西莱甫班子”,这套班子的成员主要由参加麦西莱甫的公众推举在社区中有威信和一定能力的人组成。主要包括:一个首领,作为整个麦西莱甫的负责人,是全场的最高权威。另一个是“哈孜伯克”,相当于法官,维持整场麦西莱甫的纪律,并且负责麦西莱甫游戏中的惩罚活动。一场规模较大的麦西莱甫还设有管理饮食、歌舞以及财政支出的专门人员。所有这些负责人都只有在麦西莱甫举行过程中才能行使他们的权利。这套“麦西莱甫班子”能够保证整场麦西莱甫的顺利进行。

2.阈限阶段——反结构

到了阈限阶段,也就是麦西莱甫举行期间,社会呈现出一种反结构或仅有基本组织结构的状态,阈限实体之间彼此缺乏差别。麦西莱甫公众的社会角色会出现暂时缺失或错位的现象,有关名利、财富、职位、家境等一切差别都被忽视。

通常麦西莱甫艺人以弹唱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木卡姆》来拉开一次麦西莱甫的序幕,随后在维吾尔民间乐器达甫手鼓、热瓦甫、弹拨尔、都它尔、卡龙等组合而成的乐队伴奏下,麦西莱甫公众进场结对起舞。在麦西莱甫舞蹈中刀郎舞最具特色,它节奏明快,热情奔放,所有动作都是劳动过程的形象化。大约可以分为四个舞蹈片段,随着乐师高亢的呐喊,乐队缓缓地奏出乐曲,一般做前奏曲,让人们整装入场,或是物色舞伴。接下来人们随着音乐节奏的快慢,而变换着各种舞姿。最后音乐节奏越来越快,鼓点越来越密集,人们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后达到了欢腾的高潮。麦西莱甫中还有一种“模拟舞”非常有趣,人们在舞蹈中颠覆自己原有的形象模拟动物的形态,比如模仿鸭子走路、骏马欢跳,骆驼四处寻望等,动作诙谐幽默,形态夸张变形,能充分激发起麦西莱甫公众的快感。

一般舞蹈作为麦西莱甫的序曲,反复五六轮之后,为了消除乐师和歌舞者的疲劳,调节参加者的情绪,展示他们的才华,麦西莱甫中还往往设有各种娱乐性的游戏。游戏的主要内容有敬茶对诗、“抢黛热”、献花对舞、判官司、摔跤等,每种游戏都带有一定的惩罚性,一般罚唱歌、朗诵诗或说一段笑话之类的节目。“抢黛热”是麦西莱甫中最普遍的游戏活动,“黛热”在维吾尔语中指人们系腰用的布腰带。游戏开始时,主持人把结成鞭状的腰带放在盘中,任意请一人出场,接受腰带的请一人出场争夺。游戏开始一个千方百计地夺,一个尽力地躲,于是便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夺战,期间参加者根据个人的具体情况向众人呈现出一幕幕精彩有趣的形体表演,使得麦西莱甫公众完全沉浸在一种欢乐的氛围中。

惩罚活动也是麦西莱甫中的一种娱乐形式,极具喜剧与讽刺色彩。主要由“判官”对违反麦西莱甫的人进行惩罚,麦西莱甫公众可以告发任何一个他们认为应该受到惩罚的人。惩罚分经济惩罚和动作惩罚两种形式。经济惩罚往往要求被罚者拿出水果、食品等供大家享用或是罚他举办一次“道歉麦西莱甫”;动作惩罚要求受罚者装扮成“虎”、“猫”、“懒汉”、“酒鬼”等角色,模仿其爬行、争夺并做出符合所扮演角色特征的动作来表达人们某种强烈的愿望。其中广为人知的有“烤包子”、“照相”、“喝湖水”、“讲故事”、“模仿动物声音”和“娶两个老婆”等。在麦西莱甫中,被哈孜伯克判“烤包子”惩罚的人会被拉出人群后蹲坐,并脱去上衣,其背部就当做烤包子的馕坑,执法者把受罚者的头左右轻摇,模仿筛面;然后又在他背上揉搓,模仿和面;之后在“馕坑”里点火,又洒水调节“馕坑”的温度;最后在被罚者身上乱拧,以表示包子出炉等。“娶两个老婆”的惩罚,是让两个男青年躺在被罚人的身上,一人揪着一只被罚人的耳朵,你拽来我拽去表示两个老婆在争风吃醋,把被罚者整得不成体统,哭笑不得,又不能恼火,滑稽的样子令麦西莱甫公众乐不可支。

麦西莱甫仪式过程中从歌舞到游戏再到惩罚活动都带有阈限的性质。在这段时间里,沉浸在集体狂欢的人们改变了他们在日常生活中固定的社会角色,社会结构中地位较低的人,在麦西莱甫阈限期间或许会体验身处高位的滋味。例如,普通农民当麦西莱甫中的“法官”,为麦西莱甫全场最高领导人,可以对社会结构中身处高位的人行使权威。麦西莱甫游戏中小伙子可以通过“敬茶对诗”,大胆地向自己心仪的姑娘诉说爱慕之情,曾经有过节的人们也可以通过对诗表达自己内心的歉意。在麦西莱甫惩罚活动中无论你地位高低、身份贵贱,只要犯错都会受到惩罚,在日常结构中社会职位较高的人,在麦西莱甫中或许会成为人们在惩罚游戏中戏弄的对象,而他必须无条件的接受人们的惩罚(在这里人们似乎是在发泄日常生活中怨恨和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受罚者也常常要改变自己原有的形象扮演小丑或者模仿动物的形态,如“娶两个老婆”游戏中是由男的来扮演老婆,性别特征改变了,再加上滑稽幽默的表演,往往使人们沉浸在一种颠覆正常生活状态的兴奋中。正如特纳所说:“在情感层面上,没有什么能够像过度的和暂时被允许的违法行为那样,为人们带来极大的满足感。”[3]179

3.后阈限阶段——结构

到后阈限阶段,也就是麦西莱甫结束之后。“人们从结构中被释放出来,仍然要回到结构之中,而他们所经历的交融,已经为此时的交融重新注入了活力”。[3]30麦西莱甫结束之后,人们重新回到他们在社会结构中的固定位置。虽然恢复到原来的生活状态,但社会关系在此已经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化。例如人们通过节日庆典麦西莱甫结识了许多朋友,调节了人际关系,增强了民族的凝聚力;通过道歉麦西莱甫,在麦西莱甫公众的集体调节下,结怨双方会冰释前嫌互相谅解,保持着一种融洽和谐的关系;通过人生礼仪麦西莱甫,受礼者被寄予了一定期望值,他们今后的行为应当与某些习俗规范、道德标准相一致。后阈限阶段社会关系得以重组,社会结构在一定程度上得以巩固,社会再次结构化。

(二)地位提升仪式与地位逆转仪式:麦西莱甫的仪式类型阐释

特纳将阈限分为地位提升仪式的阈限和地位逆转仪式的阈限。地位提升仪式指仪式主体通过该仪式从一个较低的地位提升到一个较高的地位,并且这种提升是不可逆转的,如成年礼等各种形式的人生礼仪;“地位逆转仪式通常出现在周期性的年度节庆场合中,在社会结构中身份、地位较低的群体突然可以对身份、地位较高的群体行使仪式权威”[5]455,如节日庆典礼仪、收获礼仪、耕种礼仪等。传统人类学将仪式分为生命危机仪式和年度性仪式,特纳提出的地位提升仪式就是生命危机仪式,地位逆转仪式就是年度性仪式。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新疆地域广袤,由于地理环境、风土人情、时节气候的差异,形成了多种多样带有浓郁民族特色、地域特色和季节特色的麦西莱甫。就地域划分主要有:南疆地区的刀郎麦西莱甫,北疆地区的伊犁麦西莱甫,东疆地区的哈密麦西莱甫等。就事由(性质和意图)划分主要有:节日麦西莱甫,社交麦西莱甫,和解麦西莱甫,单身汉麦西莱甫等。就时节划分主要有:迎春麦西莱甫,果园麦西莱甫,初雪麦西莱甫等。除上述以外,根据地区和维吾尔方言的不同,还有许多形式的麦西莱甫,如手艺人麦西莱甫、商旅麦西莱甫、荒漠麦西莱甫等活跃在维吾尔人的生活中。

1.地位提升仪式:成年礼麦西莱甫

成年礼麦西莱甫又称为邀请麦西莱甫。维吾尔族老年人当中流传着一句话:把你的儿子送进学校如果没有学校就必须送进麦西莱甫。在维吾尔族社会中如果一个人成年后,还没有参加过麦西莱甫,没有成为麦西莱甫中的一员,就会被认为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也会被人们所轻视。所以当一个家庭中的儿女成年后,家长就要为他们举办一次成年礼麦西莱甫。麦西莱甫的举办者,要邀请村里的熟人或者远方的亲朋好友前来参加,通过麦西莱甫将自己的儿女介绍给麦西莱甫公众。在此期间受礼者要表现出足够的谦卑,来获取麦西莱甫公众的认可。如特纳所说“生命危机的阈限使有抱负的人降卑,并且会一并使之具有获得结构中较高地位的可能。”[3]172此次麦西莱甫结束后,就意味着该青年人已经成年并正式成为麦西莱甫中的一员了,从此之后便可以参加各种形式的麦西莱甫了。成年礼麦西莱甫属于地位提升仪式,借助于这种仪式,通过麦西莱甫的阈限阶段,受礼者个人的地位不可逆转的改变了,他在结构中的地位得到了提升,同时相应的社会关系也会被重组,而这种重组常常是比较彻底的。社会地位的改变,就使得他能够行使相应的权利同时要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

2.地位逆转仪式:节日麦西莱甫

节日麦西莱甫是为了庆祝某个节日而专门举行的,一般在维吾尔族的传统节日肉孜节、古尔邦节、诺鲁孜节的时候较为隆重。以诺鲁孜节为例,“诺鲁孜”源自波斯语,意为“春雨日”、“迎春日”,是维吾尔族传统的岁时节日。时间在每年阴历春分时节,相当于公历3月22日左右。在这一天人们要清洁房屋,扫墓祭祀,还要携带美食好酒,到郊外踏青种树。节日中最值得期待的就是参加盛大的麦西莱甫歌舞聚会,在此期间维吾尔族男女老少都会身着节日盛装聚集在一起。人们打破日常结构中年龄、性别、社会地位的差别,载歌载舞,饮酒作乐,互相倾诉内心的烦闷,化解怨仇,祈求来年的幸福安康和五谷丰登。特纳认为“交融是一个肃穆的注脚,就在此处,旧的一年结束了。结构被交融所净化,在新的一年的第一天又重生了。”[3]183春分日的到来就意为着新的一年的开始,恰在这一天人们从结构中进入到交融的状态。诺鲁孜麦西莱甫为人们提供了一个净化社会结构的场所,人们在麦西莱甫中通过酣畅淋漓的歌舞游戏,将前一年在社会结构关系中所积存的不良的情绪发泄出去,使社会结构得以净化,人们可以满怀希望地开始新一年的辛苦劳作。特纳指出“地位逆转的仪式都被认作是有着特殊力量,能够将社会结构和交融重新引入正确的彼此关系之中。”[3]180节日麦西莱甫就是一种地位逆转的仪式,人们在此期间没有太多关于性别、辈分、社会地位的限制,在麦西莱甫中奔放自由地表达自己情感。通过这种地位逆转使得人们有机会来反思结构与交融之间的距离,从而使两者再次恢复到合适的关系之中。

三、麦西莱甫阈限阶段的意义及反思

麦西莱甫阈限阶段的意义首先在于,由于“反结构”的出现,麦西莱甫公众在阈限阶段以前的思维习惯、情感方式、行为规范被打破了,致使他们可以换一种角度来反省他们的社会和自身的行为。再次,通过麦西莱甫阈限阶段,人们可以将日常生活中的积怨宣泄出去,获得一种心理上的愉悦感,从而增强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于此同时,人们在狂欢的仪式中也获得了一种彼此“平等”的体验,他们可以感受到一种群体的团结,这有助于增强民族凝聚力与向心力,维持和巩固社会秩序。

特纳认为结构与交融之间存在着世俗与圣神的区别,在他看来“仪式活动之外的生活基本上是封闭的、枯燥的和无人性的;人性只有在仪式和宗教、艺术中才得以繁荣发展”[6]而笔者并不认为结构与交融之间存在着这样一种对立的关系,并不是所有的仪式都具有与宗教有关的神圣性,许多仪式都是与世俗生活息息相关的,同时也是对世俗社会结构的强化和巩固。例如,每一种麦西莱甫都有自己严格健全的规则和纪律,如尊老爱幼、尊重妇女、座次有序、诚实守信、保持清洁、团结协作等,这些都是维吾尔族日常生活里所要遵循的传统美德,而在麦西莱甫中这些外显的规则依然会发挥作用并得以强调,违反者会得到相应的惩罚。在维吾尔族社会里,人们从小就在麦西莱甫中接触原汁原味的民族文化,通过歌舞来接受艺术的熏陶,参与各种游戏了解社会礼节,通过惩罚活动培养高尚的道德情操。可以说麦西莱甫是维吾尔族思想文化和伦理道德得以传承的平台,它是与维吾尔族日常生活密切相联的。

特纳认为在一个复合性的仪式之中既包含地位提升的诸方面,又包含地位逆转的诸方面,二者都巩固了社会结构。笔者认为无论是地位提升的麦西莱甫还是地位逆转的麦西莱甫,都有可能改变仪式之前的社会结构。例如,在仪式仪礼麦西莱甫中,经过麦西莱甫阈限阶段受礼者的社会地位、身份都发生了变化;在节日庆典麦西莱甫中一些表现优秀的乐师和舞者,在麦西莱甫中会得到人们的掌声,麦西莱甫结束之后他们的社会声誉和地位会得到相应的提高。这些变化都可能改变人们在社会结构中原有的位置,从而引起整个社会结构的变化。

特纳的仪式过程理论最终要阐明的是:社会是一种结构与交融先承后继的辨证过程。从某一方面来看,特纳的“仪式过程”理论依旧带有传统的结构功能主义的色彩。首先特纳所说的“结构”,与结构功能论者所说的“结构”旨趣相投,都是指一种“社会关系网络的绵延”[7]。其次,结构功能主义的代表拉德克利夫·布朗早已提出“社会过程”这一概念,他认为“社会结构的存在和延续过程实际上是由人类各种行动和互动所构成的社会过程”。[5]304从另一方面来看,特纳的“仪式过程”理论继承并超越了传统的结构功能主义理论。二者虽然都强调“社会结构”与“社会过程”,但不同于拉德克利夫·布朗所关注的静态平衡的社会结构,特纳所强调的是社会过程中的冲突与矛盾,而仪式能有效地化解这种冲突与矛盾,从而使得社会秩序重新得以平衡。

[1] 王建明.维克多·特纳与象征符号和仪式过程研究—写在《象征之林》出版之际[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2007(2).

[2] 彭兆荣.人类学仪式研究评述[J].民族研究,2002(2).

[3] 维克多·特纳.仪式过程:结构与反结构[M].黄剑波,柳博赟,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

[4] 张帆.特纳与仪式理论[J].西北民族研究,2007(3).

[5] 王铭铭.西方人类学名著提要[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4.

[6] 夏建中.文化人类学理论流派:文化研究的历史[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6:391.

[7] 拉德克里夫·布朗.原始社会的结构与功能[M].潘蛟,等,译.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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