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两性的冲突与爱的融合重新解读《雅歌》

2011-04-11 12:57桦,陈
黑龙江社会科学 2011年2期
关键词:雅歌伊甸园两性

杨 桦,陈 影

(1.中国人民大学外国语学院,北京 100872;2.北京语言大学英语教育中心,北京 100083)

从两性的冲突与爱的融合重新解读《雅歌》

杨 桦1,陈 影2

(1.中国人民大学外国语学院,北京 100872;2.北京语言大学英语教育中心,北京 100083)

《雅歌》作为圣经智慧书的最后一部,具有非常浓厚的诗意与神秘色彩。它既是一部描写所罗门时期男女爱情的诗歌,又是一部神圣的宗教经典。《雅歌》表现出了一种冲突下秩序的丧失。通过第八章爱的颂歌,这种两性的争端得到解决,并达成一种理想状态下的和谐。

《雅歌 》;冲突 ;融合 ;爱

《雅歌》作为圣经智慧书的最后一部,具有非常浓厚的诗意与神秘色彩。它既是一部描写所罗门时期男女爱情的诗歌,里面充斥着爱欲的意象,又是一部神圣的宗教经典,犹太教和基督教一直视之为正典。犹太教拉比阿琪巴 (约 50-135)曾言:“所有的时代也不及《雅歌》被赐予以色列的那一天珍贵,因为圣经的经文都是神圣的,而《雅歌》是最为神圣的。”阿琪巴所言的“神圣”被后世释经学家所发扬,将《雅歌》中细腻的男女爱情描写作为神人之爱的预表。这种对《雅歌》寓意式的解释,成为后世教会的正统解释。本文认为《雅歌》在很多方面都体现了两性的冲突,这种冲突在最后一个章节通过上帝的爱达成融合与解决。

《雅歌》的开篇就是一个精彩的斗争隐喻:“所罗门的歌,是歌中的雅歌。”希伯来圣经最早为辅音文本,早期希伯来文的书面文字,是没有元音出现的。公元 9世纪后半期,马所拉学士在这些辅音文本上标注上元音和重音,使它更具朗读性。但是产生的问题就是同一辅音加注的元音不同,意思极有可能不同。开篇中的“”除了可以解读为所罗门的意思之外,还可以指耶路撒冷、叔拉密与和平。这个词在《雅歌》中出现有 18次之多,可见它的重要性。它的各个层面的含义在《雅歌》中都可以得到体现:《雅歌》的写作背景被很多学者解读为发生在所罗门时期的耶路撒冷,其中的女主人公就是书拉密女。但是“和平”这一意思该如何解读?它会使读者联想到和平的另一个方面——斗争,或者是通过冲突达成的秩序的恢复与和平。

就整体而言,开篇这一章节通常被解读为一种“至上”或者“所属”。这种所属在《雅歌》中表现为两性中的一方对身边事物或人的象征性拥有与两性之间的互相拥有。在《雅歌》第五章第一节中,作者连续使用了 9个“我的”,使蕴含于两性爱情中的占有变得格外突出。这一章节的叙事者普遍被认为是《雅歌》中的男主人公,而冲突的另一个因素叔拉密女话语中的支配隐喻在《雅歌》中,特别是涉及对以色列父权社会的反抗时,表现得尤为明显。比较典型的例子是“巴不得你像我的兄弟,像吃我母亲奶的兄弟”。这里叔拉密女是在表达希望在公开的场合展示自己对爱人的爱慕,这里所使用的“兄弟”常见于埃及与美索不达地区的情歌,情侣间以“哥哥”、“妹妹”相互称呼。她所使用的“我母亲奶”,在英王钦定本中译为“我母亲的乳房”(my mother’s breast)。这一意象实则是一种对男权的挑战。

首先,“我母亲”这一称呼表明了一种母系的联合。女性的叙事者使用母亲 (另一个女性祖先)来对自己的身份进行间接标识,实则是一种女性整体因素的联合。马文·波普对此评论说:“《雅歌》有着强烈的母系色彩,主人公提及母亲七次,而父亲被完全忽视。”

“我的母亲”上文中也已提及,是一种女性因素联合的宣称,其后所用来修饰的词语,在《雅歌》中大多是有战争隐喻的。如第八章第二节“领你进我母亲的家”。“家”(),或言“栖身之所”,在希伯来文中本身就是一个多义词,它在希伯来圣经中,还可以表示“人的身体”或者“地狱”。《旧约》中的地狱远不及《新约》意涵饱满,它仅仅指代人死后生活的一个黑暗世界。“领你进我母亲的家”在这种解读下,就变成了带对方进入绝地。而这种由女性因素主导的“带领”,在《雅歌》的其他章节亦有很多体现。

首先,《雅歌》很大篇幅都是以书拉密女的口吻进行描写的,其出发点就是女性的视角。

其次,《雅歌》中有一种明显的对伊甸园传统的颠覆。这里的伊甸园传统指的是创世纪时期由于人类违背上帝诫命,偷食禁果,带来的人类的堕落 (the fall of man)。传统的解读是由于夏娃听信撒旦的话,偷食智慧树果实,并怂恿亚当就范,造成了上帝对人类的一系列惩罚,其中一条就是男性对女性的统治。这种后失乐园时期女性委身于男性统治的传统,在《雅歌》两性斗争中被逐渐地消减。作者似乎在描绘一种新型的人间伊甸园。《雅歌》中很多意象,如各种果实、香料、花朵、树木等营造出来的意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人们,这就是人间的伊甸园。但是,与创世纪时期伊甸园不同的是,两性因为违背诫命而失去的同一性(oneness)在《雅歌》的两性冲突中达成了。

例如,在《雅歌》第八章第五节中,书拉密女叙述道:“我在苹果树下叫醒你。”这句话并非简单地描绘书拉密女叫醒了在苹果树下熟睡的男子。苹果树这一意象在诗歌中可以联系到性,在第七章第八节中“你鼻子的气味香如苹果”和第二章第五节中“给我苹果畅快我心,因我思爱成病”就说明了这一点。而苹果树也常被解读为伊甸园中的智慧树。人类偷食智慧树的结果,最严重的当属人类失去了永生。苹果树的意象可以让人联想到死亡,而“叫醒”(rouse)的发出者就是书拉密女。“叫醒”一词在《雅歌》中出现了 9次,它的意思很多时候是“扰乱”,“产生某种怨气”。同样的,以书拉密女为代表的女性因素试图突破伊甸园传统给她们背负的重担。这种突破通过两性的冲突,产生了一种表面上的性别错位,也就是传统男权视角解读下,很多女性不能说,也不能做的事情,在《雅歌》中都有突破。拉科尔认为古代社会人的性别是依据自身所在的“宇宙层级”(cosmic hierarchy)所决定的。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在上帝面前可能都是“女人”,因为上帝所处的层级比较高。拉科尔的理论对我们理解《雅歌》中的性别冲突非常重要。两性的冲突并非要决斗出来一个胜败,如果是这样,胜利的一方无论在生理上是男性或者是女性,在宇宙层级中就已经被定位成男性了。性别转换事实上在公共角色当中也是很普遍的。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到沙特阿拉伯进行国事访问的时候,她被视为一位名义上的男士,这样她才可以与当地的国家元首男士商议问题与进餐,因为当地的习俗是禁止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不戴面纱进行接触的。两性冲突在《雅歌》中,更多的是达成一种和谐,一种在上帝面前,男性与女性在平等基础上的合一。

如何实现这种平等基础上的合一?男权社会中话语权的掌握者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统治地位,那么女性因素可以做的就是通过战争式的话语进行反抗。《雅歌》中的战争意象除了上文中提及的,蕴含在所属维度与突破伊甸园传统中以外,它还非常明显地在行文中体现出来。在《雅歌》第一章中,男子在赞美过书拉密女的美丽之后,提到“我的佳偶,我将你比作法老车上套的骏马”。这句话看似褒扬,但实际上,法老车 (chariot)又叫做“双轮战车”,这种工具虽然在和平时期也被人使用,但是在圣经旧约中“双轮战车”更多的是战争的工具,是权力和荣耀的象征。而以被套住的马匹比喻女性,更是男性因素使用的语言伎俩,在《雅歌》时期的古代作品中,将女性比作良驹非常普遍,这暗示了男性希望将女性视为觊觎或者嘉奖的物品。在第六章,书拉密女的美丽被比作“展开旌旗的军队”,之后的十三节中,书拉密女的舞姿又被比作“两军阵营的舞蹈”。在第四章第四节中,书拉密女的颈项被男主人公比作“大卫建造收藏军器的高台,其上悬挂一千盾牌,都是勇士的藤牌”。这里的高台 (tower)就是第八章第十节中表述的“楼”:“我是墙,我两乳像其上的楼。”这里无论是男主人公还是书拉密女自己,都将自己的身体中表示性别特征的部分 (颈项、两乳)比作战争中的高台,特别是前者,加上“一千盾牌”和“勇士的藤牌”突出说明了女性力量的稳固的防守能力。

当然,两性的冲突在《雅歌》中也体现了智慧,特别是“躲藏与寻找”这个主题,在这个视角下具有特别的意义,是书拉密女对所爱慕的男主人公的寻找:

我夜间躺卧在床上,寻找我心所爱的。我寻找他,却寻不见 /我说,我要起来,游行城中,在街市上,在宽阔处,寻找我心所爱的。我寻找他,却寻不见。

男性因素同样对女性也有类似的寻找,“城中巡逻看守的人遇见我,打了我,伤了我。看守城墙的人夺去我的披肩”。在这场躲藏与寻找的斗争中,胜利者无疑是男性因素,原因在于男权社会赋予男性的活动自由要远远大于女性,在这种状况下的两性冲突,就像《雅歌》中描绘的破坏葡萄园的小狐狸,最终还是会被人擒获的。但通过这种冲突,整合了女性力量:在书拉密女被巡城士兵殴打的时候,她所求助的对象是所有的女性,“耶路撒冷的众女子啊,我嘱咐你们……”

两性冲突的高潮与解决在第八章的第六节与第七节中得到体现。

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嫉恨如阴间之残忍。所发的电光,是火焰的电光,是耶和华的烈焰。

爱情,众水不能熄灭,大水也不能淹没,若有人拿家中所有的财宝要换爱情,就全被藐视。戳记 (seal)在古代以色列社会中,是拥有的象征。它通常由金属或石头制成,悬挂在脖子上或者挂在手腕或手臂的上方。这种所属意愿的发出者是书拉密女,所以表面上男性对女性的拥有,实则源于女性因素。这个地方体现出来的两性融合达到了《雅歌》整部书的顶点,这种两性合一的动力无疑就是这里提到的“爱情”,而“爱情”的对立面“嫉恨”在这里也提及到了。嫉恨一词在希伯来语中是“对敌人强烈的感情”。在《箴言》中,这种强烈的感情将敌人全部消灭。加之后面“阴间”(sheol)一词的死亡联想,表现出两性冲突的激烈,是一种生死的斗争。

这种冲突最终是通过两性的爱达到和解与合一。《雅歌》中的爱就是上帝本身。旧约中的耶和华通过很多方式展现其本质,其中火意象无疑是最为典型的。而《雅歌》中通篇只有这一个地方提到了上帝,并连续三次提到“光”与“烈焰”,让读者感觉到以爱为本质特征的上帝通过其自身,可以解决人类的两性冲突,使两性达成了平等基础上的合一,只有通过爱,两性的关系才能恢复到伊甸园时期的理想状态,只有通过爱,人类社会根深蒂固的二元对立才能化解,那种生硬的所属、支配才能消除,只有通过爱,两性战争般的冲突才能得到消解,达成和谐的统一。

以上,恐怕就是《雅歌》给我们带来的众多启示之一。

J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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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4937(2011)02-0088-03

2011-01-13

杨桦 (1968-),女,黑龙江哈尔滨人,讲师,从事英美文学和跨文化交际研究;陈影 (1981-),女,北京人,讲师,从事圣经文学研究。

〔责任编辑:王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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