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翻译在外语教学中的重要性

曹燕萍

(云南师范大学,昆明,650500)

1.前言

翻译,作为一种语言教学手段,从19世纪末以来一直受到人们的批判。虽然许多教师在教学中使用了这种手段,但他们并不正面承认。20世纪80年代,教师们会标榜自己使用了交际教学法。现在教师们会标榜自己使用了任务型语言教学法。然而,翻译,作为一种教学手段,和语言教学内容,一直都存在着,并且人们开始重新思考这一长期以来倍受批判的教学手段。在最近的应用语言学文献中也有许多迹象表明,翻译,作为一种语言教学手段,开始重新被人们重视了。Cook(1996)提出笔译和口译能够提高学习者“多重能力”(multi-competence)。Selinker(1996:103)多次提到:“翻译对学习者跨语言能力的培养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因为翻译是学习者跨越两种语言体系的一种策略。”Wilss(1996:37)提出:“翻译是一种认知行为,是一种以知识为基础的活动,是一种以意义为基础的信息处理过程,翻译教学是一种以练习为取向的教学方法。”翻译,作为一种教学手段,在被冷落了近一个世纪后,开始被人们重新重视。人们开始以一种理性的态度重新认识它。

2.翻译饱受批判

17世纪至18世纪拉丁语作为一种教育、宗教、商业、政治语言,广泛地被人们学习。翻译作为一种教学手段在18世纪的拉丁语文法学校中受到人们的青睐。对语法和修辞手法进行分析成了当时外语教学的一种模式。在教授拉丁语时,教师主要通过讲解语法规则、解释词义、进行目标语与母语之间的互译来强调语言使用的准确性和得体性。这一方法于1858年在英国达到了顶峰。当时英国建立了公共考试制度。公共考试制度的建立是为了确保现代语言拥有与古典语言同等重要的地位。公共考试制度的建立同时也确立了语法-翻译法的重要性。语法-翻译法一直受到人们的推崇,直至19世纪末直接教学法的诞生。随着欧洲各国在经济、政治、文化方面交往的日益密切,人们需要快速有效地进行交流,因此只注重培养学习者读、写能力的语法-翻译法无法满足人们的需要。注重培养学习者听、说能力的直接法就诞生了。从此语言教学的重点转向了口语交际能力的培养。继直接法之后还出现了听-说法、交际教学法、任务型教学法等。在语言教学的历史长河中,语法-翻译法逐渐被人们淡忘了,甚至遭到人们的批判。

Gatenby(1967:69-70,引自Malmkjaer 1998)对翻译这种教学手段进行了批判。他认为:“要求人们对语言进行翻译相当于要求人们做一件非常不自然的事情。逐字翻译是不可能的,因为基本意思完全不同的短语是不能用在另一种语言中的。”Malmkjaer(1998:6)把人们所做的这些批判归纳为八个要点:(1)翻译是独立于听、说、读、写能力之外的一种能力;(2)翻译与听、说、读、写能力有着很大的区别;(3)翻译占用了大量的可以用于训练听、说、读、写技能的宝贵时间;(4)翻译是一种不自然的语言使用行为;(5)翻译误导学生认为两种语言是一一对应的;(6)翻译阻碍学生用外语进行思维;(7)翻译导致了两种语言间的干扰;(8)翻译是一种不妥当的测试语言技能的方法;(9)翻译只能用于训练专业翻译人员。

回顾语言教学历史,可以看出每一种新教学方法的产生,都建立在对前一种较为流行的教学方法的批判上。历史上出现过许多种教学流派,无论哪一种教学方法,其目的都是为了更好地、有效地实施语言教学,都有可取之处。例如,全身反应法通过让身体对语言做出动作上的反应来消除大脑右半球对语言学习的干扰。暗示法通过音乐来创造轻松的学习环境来降低学习焦虑。虽然这些教学方法未能大规模地流行,但它们都有值得借鉴的地方。当今外语教学进入了一个后方法时代,我们不能绝对地使用好与不好来判断某一种教学方法。我们应该以一种辩证的观点审视每一种教学方法。

3.翻译重新受到重视

3.1 作为教学手段的翻译

首先,翻译是不是一种独立于听、说、读、写能力之外的能力？翻译是不是与听、说、读、写能力有着很大区别的能力？翻译训练是不是浪费了许多可以用于训练听、说、读、写能力的宝贵时间？Sewell(1996:137,引自Anderman 1998)指出:“翻译是提高学习者语言能力(linguistic competence)的一种方法。无论是把第一语言翻译成目标语言还是把目标语言翻译成第一语言,翻译都能够强化目标语言的构建,促进目标语言的活用,并且还能监察和提高人们对目标语言的理解。”人们通常以母语者为参照物来衡量学习者掌握目标语言的水平。母语者对母语的掌握并不包括把母语翻译成另一种语言,他们只需读懂和写好母语。在外语教学中,人们把语言能力(linguistic competence)视为学习者对目标语词汇、语法规则的掌握。然而Delisle(1992,引自Ivanova 1998:93)把语言能力(linguistic competence)定义为理解原文语篇、产出目标语语篇的能力。从Delisle的定义中可以看出,语言能力包括了理解原文语篇(STL:Source Text Language)的能力和产出目标语语篇(TLT:target language text)的能力。因此,在Delisle观点的启示下,语言学习者的语言能力不仅包含了掌握目标语言词汇、语法的能力,而且还应包括翻译能力。虽然翻译技能是专门从事笔译和口译工作的人士必须掌握并赖以谋生的技能,但是对于大多数致力于第二语言或外语学习的人士来说,也应该具备一点翻译能力,毕竟这种能力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是必不可少的。另外,从整个翻译过程所包含的活动也可以看出,翻译是依赖于听、说、读、写能力的第五种能力。Malmkjaer(1998:6)认为翻译过程至少包括了以下五种活动:预测资源、探索、合作、修改、翻译。在预测阶段,翻译者不仅要为原文语篇设定语境,而且还要为目标语语篇设定语境,因此他们需要获得各种各样的资源,如字典、原著、已译术语、已研究过的文本等。在探索阶段,翻译者要对收集到的各种资源进行分析。在翻译阶段,翻译者会遇到许多难题。要解决这些难题,他们需要与其它翻译者合作。整个翻译过程包括多次的修改。从这五种活动中可以看出,预测和探索活动主要涉及到译者的阅读技能;合作活动涉及到译者的听、说技能;修改和翻译(产出最后译文)活动涉及到译者的写作技能。因此,不难看出翻译能力并不像历史上人们所批判的那样,是一种独立于听、说、读、写能力之外的能力,而是一种依赖于听、说、读、写四种能力的能力。翻译能力的培养在某种意义上是对听、说、读、写能力的进一步强化。

其次,翻译是不是一种非自然的语言使用？随着世界经济、政治的发展和变化,双语/多语现象非常普遍。世界人口中有许多双语者。在双语者和多语者的语言使用中存在语码转换或语码混合的现象。语码转换指在交际中同时使用两种语言。语码转换包括了情景语码转换和修辞语码转换,句内语码转换和句际语码转换。语码转换/语码混合现象说明了语言使用者在进行思想交流时无意识地使用了翻译策略。因此,在双语/多语现象非常普遍的当今世界,翻译不能被看作是一种不自然的语言使用。

再次,翻译是不是误导学生认为两种语言是一一对应的？翻译是不是削弱了用外语思维的能力？翻译所遵守的信、达、雅原则反而让学习者深刻地认识到两种语言并不是一一对应的,因为在翻译过程中,人们需要考虑影响语言意思的各种要素。在对文本进行处理时,译者要充分考虑到两种语言所处的不同文化背景、所遵循的不同传统和标准。例如“individualism”一词在美国文化背景中是一个褒义词,应译为“自力更生”或“自我奋斗”,而在汉语文化中是一个贬义词,与集体主义相对立,应译为“个人主义”。语言学习者在翻译过程中所感悟到的不同的社会文化背景对语言使用所产生的影响,会让他们深刻地体会到两种语言不是一一对应的。另外,Newmark(1991:5)认为,在翻译过程中,人们需要不断地把译文与原文进行比较,不断地思考原文与译文在句法、词汇和韵律上的对应,不断地消除译文在文体和语言表达上的不足。这就需要译者能同时具备用母语思考和用外语思考的能力。因此翻译并不像历史上人们所批判的那样,削弱了用外语思维的能力,而是培养了用外语思维的能力,还提升了学习者的社会文化意识。

最后,翻译是不是一种不妥当的测试语言的方法？方法是中性的,并不存在好坏之分,只存在是否被人们恰当应用的问题。

另外,翻译还是一种降低课堂学习焦虑的有效方法。在人本主义心理学的影响下,人们越来越重视语言学习中的情感因素。学习者的态度、动机、兴趣等情感因素通过“情感过滤”的方式对语言学习产生积极或消极的影响。焦虑是一个重要的情感因素,适度的焦虑能促进学习,而过度的焦虑则阻碍学习。Stibbard(1998:71)认为,在语言学习的早期阶段,适度地使用母语进行翻译能够消除学习焦虑。

3.2 作为学习策略的翻译

翻译不仅是一种教学手段而且还是一种学习策略。学习策略的研究是二语习得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人们认识到,语言教学不仅要让学习者掌握语音、词汇和语法,而且还要让学习者掌握有效的学习方法,能够自学外语。研究学习策略的研究者们(Oxford 1990;Cohen 1998;O’Malley & Chamot 1990)提出了直接策略和间接策略,语言学习策略和语言使用策略,认知策略、元认知策略和社交/情感策略。Chesterman(1998)认为翻译应该算作一种学习策略,提出了翻译策略(translation strategies)这一说法。他认为交际通常被看成是语言学习的目标,翻译的目标就是交际,因此翻译是一种学习策略。Anderman(1998:44)还提出了翻译可作为一种具体的词汇学习策略。在词汇教学中,人们经常通过上下义词、同义词、反义词的关系来讲授或学习词汇。但是对在什么阶段使用此种方法,Anderman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在他看来,此种方法并不适合所有的学习者。皮亚杰的研究显示,在7岁之前,孩子们不可能完全地理解包含关系,他们不能同时既考虑到原形又考虑到派生类别。第一语言习得研究表明,孩子理解“买”、“卖”、“交易”这些词之间的关系会相对晚些。词的意义越复杂,词的习得就越慢。对于年龄小的学习者来说,母语词汇和目标语词汇间的对译比让他们思考词汇间的关系更有效,因此翻译是年龄小的学习者学习词汇的有效策略之一。

学习策略的选择除了与年龄有关外,还与学习者的性格特征和学习风格有关。学习者的性格特征可分为内向型性格和外向型性格。学习者的学习风格可分为场独立型和场依赖型。Howatt(1984:131)介绍说,18世纪末在普鲁士的中学里,人们采用语法-翻译法教授现代语言。在普鲁士,语法-翻译法建立在传统的“学者方法”(scholastic method)上。“学者方法”是个人用来独立学习书面语的一种方法。学习者要学习语法,在字典的帮助下阅读文章(几乎是文学著作和宗教著作),写出译文。这种方法特别适合那些勤学的、好钻研的、其主要学习目标是阅读的学习者。这种方法对于喜欢学习语法、喜欢分析语言结构的学习者也同样有效。两个世纪前翻译作为一种学习方法对于某些学习者就有效了,那么当今,我们可以把翻译作为一种学习策略介绍给场独立型或内向型学习者。

4.结语

翻译,作为一种教学手段,长期以来受到了人们的批判。本文反驳了历史上人们对翻译的批判,希望人们能辨证地分析翻译的优缺点,对翻译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在教学和学习中恰当地使用这种教学手段和学习策略,博采众家之长,以取得最佳教学和学习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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