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步天
(湖南城市学院,湖南 益阳 413000)
《山海经地理今释》历史背景简析
张步天
(湖南城市学院,湖南 益阳 413000)
《山海经地理今释》是晚清《山海经》地理考证重大成果,其历史背景为:《山海经》地理书说的长期坚持,近代地理学注入的活力,晚清地理学发展的催生作用。
关键词:《山海经》;《山海经地理今释》;地理考证;历史背景
《山海经地理今释》是晚清《山海经》地理考证重大成果。作者吴承志,字祁甫,钱塘(浙江省杭州市)人,吴氏完成撰写《山海经地理今释》的时间应在光绪二十三四年(1897—1898)之间,刘承干序称吴氏为了撰著此书于“丙申(1896)、丁酉(1897)间晚岁目眚”,[1]其时距刊行已20余年。此书最早刻本为民国十一年(1922)南林刘氏求恕斋刊印。
《山海经地理今释》分6卷,卷一、卷二为《西山经》上、下,卷三、卷四为《北山经》上、下,卷五为《东山经》并附《中山经》的次九经,卷六为“海经”残稿。
《山海经地理今释》写成于19世纪末,刊行于20世纪初,既是《山海经》的地理考证之作,也是《山海经》整理范本。吴氏选择《山海经》中心内涵即“考释山川地理”为切入口,其古籍整理研究观值得肯定。
吴氏校勘也有建树,调整经文错简则是吴书的另一重要成果。吴氏注文不只局限于地理考释,还涉及阐释订伪。吴书不是《山海经》经文全释,与地理无关的经文很少选入。《五藏山经》共26小篇,均有篇末结语;五山经有篇末山数统计,《山经》篇末也有结语,吴书均不收录。这种取舍反映了作者的撰著目的和典籍整理技巧。贺次君称“其对经文之编次,字形之伪夺,均一一爬梳而扶摘之,厥功伟矣”的评价是恰当的。[2]
吴承志《山海经地理今释》开启了《山海经》地理考证专著专论新局面,后世不少治《山海经》学人推出专著、专论,其中卫挺生五山经《地理考释》继承了吴氏的研究风格。
从《山海经》研究史看,此书开始流传时就分为两种对立的学派:一派认为此书荒诞不经,另一派则主张实有可据,并进行包括地理考证在内的研究。这种鲜明对立的认识可说是一直延续至今日。两晋南北朝时,郭璞、郦道元等人努力发掘此书的地理内涵,开启《山海经》地理考证学风。此后又经毕沅、吴承志等人的发挥,逐步形成了直至今日仍常兴不衰的地理学派。据统计,郭璞《山海经》注文中地理考证达50处,其中考证山30座、河流15条、湖泊2座、地名3处。郦道元征引或使用《山海经》材料作《水经注》地理考证则多达126处。
郭璞是《山海经》第一位注家,有《山海经》经注合刊本传世。其后明清两代有《山海经》经注合刊本传世的又有6家。他们继承了郭氏传统,地理考证都是不可或缺的内容。毕沅《山海经》山川考证最详,是各注家中最突出者,“其考证地理,则本《水经注》,而自九经笺注,史家地志,《元和郡县志》、《太平寰宇记》、《通典》、《通考》、《通志》及近世方志,无不征也”。[3]毕氏注意实地考察,又因曾任陕西巡抚,经常亲临实地,故而其书涉及中原与西北地区的释文尤多。如以《西山经》首经为例,“华山之首”凡19山,除“天帝之山”“皋涂之山”“翠山”外都考证了地望。该经共记11条发源河流,除上述未考定的3座山之发源河流外,其余均指出了地望所在。
吴承志《山海经地理今释》不仅继承了其前《山海经》学者的地理考证学风,而且将其书发展为地理考证专著,足见吴氏这一信念的坚定。
《山海经地理今释》的地理考证特别周全缜密。《五藏山经》是中国上古时代以山川为纲目的调查记录,一山一水都经调查者亲身考察,均可探究其地望。吴书确已作到一一考证。以条目而论,除了因尘封过久文稿丢失的《南山经》和《中山经》中12篇的11篇外,其余完备无缺。《山海经地理今释》卷一《西山经》上,其下分首经19条,次二经17条,次三经崇吾之山至槐江之山5条;卷二《西山经》下,其下分次三经昆仑之山至翼望之山17条,次四经19条,与《西山经》19山,次二经17山,次三经22山,次四经19山全合。卷三《北山经》上,其下分首经25条,次二经17条;卷四《北山经》下,其下分次三经46条目。与《北山经》25山,次二经17山,次三经46山全合。卷五《东山经》并附《中山经》次九经,下分《东山经》首经12条,次二经17条,次三经9条,次四经8条,《中山经》的次九经16条,与《东山经》12山,次二经17山,次三经9山,次四经8山,《中次九经》16山全合。
吴氏地理考证成果表现在《五藏山经》的“点”“线”“面”兼顾。“点”即“调查点”记录的每一座山就是一个“调查点”。“线”就是由若干“调查点” 联成的“调查路线”,“面”则是由许多“调查路线”组合的“区域”。
《五藏山经》也有河川记录,均附于发源之山条目中。吴书考证河川尤详。如松果之山条云:“灌水,今蒿谷河,西北流入陕西潼关厅境,合潼河折北流入黄河。经云注于渭,古时此水自厅南折西流,至华阴县及华州境,合太华、少华诸山水,始北入渭,今流乃汉以后改易也。”下又引《水经注》《太平寰宇记》《读史方舆纪要》等典籍。
16世纪末至18世纪下半叶,近代地理学知识传入中国。万历二十一年(1593),早期来华传教士印行的书刊中就有“论地理之事情”,介绍了地图说和地球寒温热带的分布。利马窦等人向朝廷和士大夫介绍了包括测绘地图在内的近代地理学知识。
与近代地理学知识传入的同时,我国地理学得到了长足的进步。轻视自然科学研究以及狭隘的小农经济和不利远游的礼教,严重阻碍我国传统地理学发展。明代中后期我国资本主义萌芽,不少学者敢于冲破束缚,重视经世致用,从书斋考证走向实地考察。
16世纪末以后我国地理研究“经世致用”思想的萌发,地理研究实践的深化,以及近代地理学的传入,推动了清代舆地学的飞跃,也促进了《山海经》地理考证的发展。如清前期学者汪绂注意了《山海经》自然地理内涵。《大荒北经》“有大泽广千里,群鸟所解”句下,汪注云:“此即瀚海也,又名沙漠。《穆天子传》云:北至广原之野,飞鸟所解其羽,乃于此猎鸟兽绝群,积羽千里。”此段关于沙漠瀚海的注文甚为中肯。又如《大荒北经》“应龙杀蚩尤,又杀夸父,乃去南方处之,故南方多雨”之下,汪注云:“南方多雨,以山泽多而土薄,日近,水气易烝而上,故多雨,非以龙在焉故也。”汪氏的解释已揭示了南方多雨这一地理特征的实质。又如《大荒南经》记“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去庢,南极果,北不成去庢果” 。此段经文难解。汪氏注云:“庢,寒湿病,山名去庢,盖山上有木生果,可以治庢,其南面者生果,其北面者虽华而不成果也。”此注甚是合理,既切中文意,又解释了此山为去庢果地理分布界线的道理。尤为难得的是,汪绂在注释《山海经》时能运用传入不久的近代地理学知识。如《五藏山经》结语“禹曰”称“东西二万八千里,南北二万六千里”,汪注云:“据西学推之,地球九万里,则其径五万里。自南极至北极,地面上相去四万五千里,东西亦如之。盖西学以北极南下经纬之度合日影长短参合之,每二百五十里,而北极高下度应之,是为可据。”又如《大荒北经》“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北极天柜”句下,汪注云:“据日影日圭算之,地球只九万里,若果在北极下,则去嵩高当万七千有余里,其地当半年为昼,半年为夜矣。”300多年前,汪绂在解释古经文时运用西学知识,是值得肯定的。
吴承志也能运用传入的近代科学知识,使《山海经地理今释》出现许多富含新意的闪光点。如《大荒西经》崑仑之邱条解释“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即是一例。其文先引《博物志》“酒泉延寿县南山名火泉,火出如炬”,“临邛火井,昔时人以竹木投以取火”。认为“炎火之山,投物辄然”即“临邛火井之比”。此即天然气之类。吴氏还列举了石油,称“《续汉志》注引《博物记》曰,延寿县南有山石,出泉水,大如筥 ,注池为沟,其水有肥如煮肉,洎羕羕永永如不凝膏,然之极明,不可食。县人谓之石漆,石漆即火泉。《元和郡县志》作石脂云”。
吴氏考证昆仑山在肃州,乃认定《明一统志》所作的石油“出肃州卫南山,燃之极明。肃州卫南山在玉门东,嘉峪关内,与延寿县南地微有别,实皆在此山大干之中。今赤城夹有石油,德意志国人福克《西行琐录》谓之煤油,是即《博物记》石漆之遗”。
清代自嘉庆、道光以后,国势浸衰。随后殖民势力来华,边疆危机四起。列强蚕食鲸吞我边疆国土,激起广大爱国学者的义愤,加快了边疆史地研究发展的步伐。为了“制夷”而“师夷之所长”,鸦片战争前后出现了研究域外地理和边疆地理的热潮。林则徐等先后辑译了《四洲志》、《地球全图》、《平安通书》、《每月统记传》等外国图书。魏源又撰《海国图志》,书成于道光二十二年(1842),以后又两次修订增补。稍后,徐继畬撰《瀛环志略》,书成于道光二十八年(1848)。此外,梁廷柟又有《海图四说》一书。边疆地理著述更多。如清代西北学著名学者徐松撰有《新疆识略》,以后于道光元年(1821)撰成《西域水道记》。又如《黑龙江述略》,是作者徐宗亮在《中俄北京条约》后深感国难深重亲赴黑龙江各地调查后撰着的,光绪十五年(1889)成书。
晚清边疆危机四伏,地理学重视边疆研究,吴承志《山海经地理今释》体现了这一时代特征。吴书不仅有大量的关于东北、西北、东南边陲的地理考证,而且提出《山海经》地理范围解释,宣示了“中华”国家领土观。凸显晚清地理学的发展为《山海经》地理考证所起的催生作用。
吴氏考定的《山海经》地望,许多在当时的“大清帝国”边陲,或者甚至在境外。如《西山经》浮山,吴氏考证在“今内蒙古额济纳旧土薾扈特旗西大山,山与安西州东北哈什布拉克迤北诸山,夹库尔戈壁而北,迤逦至瀚海,又北为外蒙古札萨克图汗都界中之大横山”,“东与三音诺颜左翼右旗之哈鲁特大山隔漠相望。南接嘉峪关山,山多杂树,东南麓有泉泽,多美草”。又如《西次三经》泰器之山条,吴氏考证观水在“今雅布塔尔北河”,其下游“又西北入俄罗斯国西西伯利部旧布哈尔境,过鄂勒推帕城东北济杂克城西南至阿拉尔托辉鄂斯克等,所居地东北入咸海”。其地已深入咸海流域。
吴氏认为《山海经》地理地域范围超过当时国界,涉及到朝鲜、日本、俄罗斯、阿富汗等邻国。这是对由许多“调查路线”组合的《五藏山经》“区域”的解读,体现了作者对历史边界的缅怀。吴氏这一论证被后人广为征引,成为20世纪及其以后《山海经》地理范围“传统学派”的重要论据。
[1] 山海经地理今释[M]. 南林刘氏求恕斋刻本, 1922.
[2] 贺次君. 山海经图与职贡图的讨论[J]. 禹贡,1934(6).
[3] 山海经新校正[M]. 光绪二十三年(1897)图书集成局铅印本.
Brief Comment on Historic Background of Explanation of Geography Book of Shanhaijin
ZHANG Bu-tian
(Hunan City University, Yiyang, Hunan 413000, China)
The book named Explanation of Geography of Shanhaijin is the great textual research achievement on Geography Book of Shanhaijin in the time of the late Qing Dynasty. The historic background of the above-mentioned is that the geographical research is long time carried out; the modern geography energy and the geography development promoted.
Geography Book of Shanhaijin; Explanation Geograhy Book of Shanhaijin; geography examination; historical backgoun
Z 424.9
A
1672–1942(2011)02–0090–03
(责任编校:易永卿)
2011-01-28
全国高等院校古籍整理研究工作委员会2009年资助课题
张步天(1938-),男,湖南南县人,教授,主要从事中国历史地理及《山海经》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