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云龙
二十多年艰辛忙碌的井下采掘工作,让好多人和事都慢慢淡忘了,只有十六年前遇到的那次特大冒顶事故以及救了我们十几个人性命的安监员老刘,让我至今难以忘怀。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知了在老杨树的梢头扯开嗓门吼叫着,吵得人有点心烦。被火辣的骄阳炙烤了大半天的窝棚热得像个蒸笼。在妻摇动的大蒲扇中,我狼吞虎咽地吃了碗面,便去点名上班。班前会上明确了本班的生产任务:两茬炮、五架棚、四米进尺。十一个年轻力壮的掘进工扛着架棚的工具,向着千米深处的工作面进发。
头茬炮顺利起爆了。滚滚的炮烟还未完全散尽,性急的小伙子们就冲进了工作面,挥舞铁锹,左右开弓地攉煤。突然,后巷传来了一声闷雷般的巨响,一股带着煤尘和岩粉的气浪紧接着冲到了工作面,转动的皮带运输机戛然而止,工作面的风筒也瘪了。正在帮我们干活的安监员老刘大喊一声:“不好!快向外撤!”我们跟着老刘急忙向发生意外的后巷冲了过去。跑到距工作面200多米的后巷时,大家被吓傻了,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被大冒顶落下的石头彻底堵死了。
电话线被砸断了,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供风的风筒砸断了,没有了新鲜风流供给,不一会我们就感到呼吸有点困难。没法逃生,没有空气,被堵的巷道内只有呛人的煤尘和岩粉,恐惧笼罩着每个人的心头。
老刘急忙打开巷道内的供水管,让所有人把口罩和毛巾浸透堵住口鼻,以防吸入粉尘和有毒有害气体,又迅速打开压风管阀门,用压风冲淡巷道内的有毒有害气体,暂时稳定大家的情绪。看到大家不再那样恐慌,老刘又一个人爬进冒顶区,寻找撤出的途径。但冒顶太大了,他进进出出好几回,也没找到可以逃出去的出口。
一个小时过去了,大家没看到一丝摆脱困境的希望,有人开始崩溃了,烦躁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和头,让在场的每个人再次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为了缓解压力,老刘故意装出镇静和轻松的样子,一边给我们鼓劲加油,一边帮大家琢磨自救的办法。他用木棒有节奏地敲打着风管和水管,不断向外发出求救信号。一个多小时后,水管的那边传来了敲打声,老刘高兴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声说:“有救了!我们有救了!救我们的人来了!大家快听呀!”沮丧的我们也都蹦了起来,生的希望让每个人都激动不已。
但是,等了近两个小时,除了还能听到外边有节奏的敲打水管声,冒顶的大石头却没有被扒开,出去的希望又变得渺茫了。
老刘对我们说:“为了尽快出去,我们还要积极自救。轨道下边全是煤,咱们应该顺着轨道向外挖,穿过冒顶区,就能脱离险境。”大家认为这是唯一的办法,就按照老刘的设想,齐心协力向外挖。
七个小时的内外夹攻,一条仅能容一人爬出去的生命通道终于贯通了。被堵了近十一个小时的我们,通过这个小洞从死亡的边缘爬了回来,一种重生的喜悦挂在了每个人的黑脸上。
经过那场生与死的考验后,安监员老刘成了我们最好的朋友。闲暇无事时,我们总会拉着老刘去街上的小饭馆喝几杯。
五年前,老刘光荣退休后回到了他的老家——山东。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无缘和他闲谈喝酒,但心里却长存对他的思念和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