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新媒体”语境下的“80后”城乡书写

2011-03-17 22:36傅明根李妙晴广东商学院广东广州510320
探求 2011年4期
关键词:书写新媒体想象

□傅明根 李妙晴(广东商学院,广东 广州510320)

人类正在进入一个网络视觉化媒体时代,也即新媒介时代。人们把因特网这种新媒体称为继传统的报纸、广播和电视后的“第四媒体”。[1]它已经渗透到社会生活、文化艺术、政治经济等各个领域,对每个人发生着或大或小的影响。对于在这一时代语境中熏陶和成长的所谓“80后”而言,以网络为主导的新媒体有利于其发挥得天独厚、得心应手的适应和驾驭能力。目前被媒体关注的“80后”作家群有“都市写作”与“乡村写作”之分。其中,“乡村写作”的实力派写手是来自湘西农村的李傻傻,他的写作体现了“新媒体”语境下“80后”的城乡书写。

一、繁复的乡村记忆

如果说“自40年代末期以后,文学在农村题材方面一直在探索,但又一直被忽略。农村变成了想像中的农村。文学一直没有在经验上提供一个可靠的东西”[2],那么,在这个意义上,作为一个生于农村、长于农村而有着较为厚实的乡村背景、繁复的童年记忆和心灵体验的农村写手,李傻傻的作品反而表达出了现代农村中一些真实的东西,虽然这些真实的东西只是出自于一位年轻人笔下。作为第一位受到广泛关注的农村出身的“80后”作家,在笔者看来,其被关注的价值在于李傻傻以较少带偏见的视界道出了“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对农村的理解”[3],而且这种理解也与之前的那些作家对农村的理解有一定的差异性。大致而言,李傻傻的乡村记忆或体验呈现为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以一个童年无忌的天真小孩视点去展现儿时的奇闻轶事;第二个层次是以一个情窦初开的钟情少年视点袒露内心的情感世界;第三个层次则是以一个初涉人世的困惑青年的视点表达对现实世界的想象。而总体上,李傻傻对乡村的记忆或体验既具有一个年轻人特有的“单纯、诡异、无常”[4]和繁复的特质,也写出了乡村“诡异、灵动、神秘”的一面。[5]这种特质不仅存在于他的小说书写中,更存在于他的散文创作中。

李傻傻的体验正是如此:既有对家乡与那两小无猜的乡村小女孩纯真朦胧的爱:《我最难忘的一双女人的手》里,“我在湘西南和一个女孩恋爱”[6]时,那时我在读高三,我恋爱的缨子刚满11岁,吃12岁的饭;《诳语》里,在我的家乡湖南常德的津市,“初吻使少年不能回家的事实让我又一次记起塞酒精药棉的游戏”;《这样》里,“我快乐地过着小时候无人管的日子。有时候做饭,洗衣。偶尔,也和小时候的玩伴小兰正儿八经地说话。”和小兰一起在夜晚去河边寻找我遗落的短裤;也有对家乡充满“无常”般的奇闻和自己切身体验的趣事的道听细说:《石磨》里,记录下“石磨同我最好的回忆关系暧昧”,即“我在八岁那年,与一副石磨发生了不同寻常的紧密接触”。上述体验应该说属于李傻傻乡村体验的第一层次,而集中在他出版的《李傻傻文集》第一辑篇目里。

当然,作为一个学生的李傻傻更多地把笔触对准了自己在乡村上学的记忆或体验。在《文集》第二辑篇目中,铺叙了作者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的各种与读书相关联的记忆或体验。这正如作者在开篇的《1993年的马蹄》里所写道的:“1993年,上初中之后,为数不多的几则故事,变得跟我的家族密切相关。”比如读书就肯定与父亲相关,在《火光》、《皮夹克》里,就写出了作者和父亲之间因为读书问题而来的爱恨交织的情感纠葛;在《下半夜》里,写了作者逃学去看录像的经历;而在《一封早年的信》、《我把对一个女人的思念写出来》、《三百块和一寸白免冠照片》、《女人》等篇幅里则吐露了青春期的“我”内心种种情欲的涌动。

从李傻傻的乡村体验的书写里,可以看出“80后”作家的体验里有许多是未加工的乃至不成熟的体验,只要是自己想到、做过、遇过、听过的都一古脑儿写下来,写进去,甚至还包括了不少来自自己想象的体验。可以说,在李傻傻的作品中充满着体验的“大杂烩”。也正是这种虚实结合、交融,即现实的与想象的体验相结合,使得李傻傻作品中的体验充满迷惘,特别是对乡村记忆的恬美、诗意与进城后痛苦的冲突对照式的书写,由于作者基本上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十八岁),未能对体验加以甄别,加以去粗取精,去伪存真而进行审美的提炼,只是对体验进行一种带有纪实况味和想象况味的书写,实际上在某种程度上起着化解现实的悲和想象的美的功效。这就使“80后”的乡村体验具有复杂多变性,也流露出情感的迷惘、焦虑。多变性在于他们的体验是很随意的,不是刻意追求的,是很琐碎的,不是很完整的,是片断式的,过于个人化、个性化的体验而很难上升到某种具有普遍性、深刻性的体验。所以,虽然李傻傻对乡村记忆进行了反复的书写,但是这种书写呈现出很错乱复杂的状态,而与之前的中国几代作家的书写不一样。如果说“80后”之前的几代作家对城乡的体验或书写还显得比较单一、单向,情感的价值取向也基本上是呈现出或褒或贬的二元对立的取舍状态,那么“80后”作家则呈现出某种不确定的狂乱状态。当然,李傻傻的体验道出了“80后”这一代人的一部分体验,但是却不能够也无法涵盖“80后”一代人的全部体验。

二、现实与想象交织的城乡体验

由于年龄和生活的限制,对于“80后”一代而言,记忆或体验是有限的,于是弥补这种不足的方式之一就是依靠他们自身的一种想象。如韩寒这样在少年时期就开始写作,而且写作笔触浸染着成年人思想、思考以及体验,显然要仰赖想象来获得。同样,李傻傻写乡村体验采用了现实与想象相结合的方式,即在现实的体验中夹杂着许多想象的成分或元素,而这种想象成分在小说中化进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传奇性的体验与讲述中。这在他的一组短篇小说里集中体现了这种风格:《一个拍巴掌的男孩》中的小男孩付小微的成长过程是与他拍巴掌怪癖联系在一起的;《河滩上的尸体》中的小男孩龙朱的经历以及最后的死亡结局是与村里流行的一句口头禅“扔到河滩上去”联系在一起,也似乎是用龙朱本人的死的体验在印证着这句流言的真实性;《十三短章》讲述望云镇村民攀岩跋涉去望云山求雨的故事,而这个故事与望云寺上的望云井的传奇来源紧紧联系在一起。

李傻傻的长篇小说《红x》则较好地把自传经历、家乡原型与小说笔法交融一体,实现了现实与想象的交织书写。这种交织集中体现在对儿时乡村童年般的美好记忆,这主要是对家乡居所里里外外的各种琐事(父母的、奶奶的、邻居的、村里的)的描绘。像描述乡下的爸爸妈妈的形象——每当过年就回来的打工的父亲;每天必须下地劳作、缝补浆洗、剁猪草而一身稻草气味、偶尔有时也会跟我讲一些神奇故事的妈妈。也回忆起稻草堆里和小河边欢乐而苦涩的童年,还有乡村夜晚的神秘——村里一个叫绿毛的邻居,闹鬼的故事——白天的辛劳等等。也体现在作者借沈铁生写出了在飞机制造厂子弟学校学习生活过程中的那种幼稚,调皮和懵懂的亲身体验:从学校食堂到学生宿舍,从课堂到校外,从同班同学到社会混混,从女人到性,从逃课到打架再到追女人等学校琐事。

在上述三种生活体验中,一种是美好、温馨、温和般的乡村经验,一种是追求个人的自由与快适且又懵懂的校园体验、一种是好奇、刺激、悲愤且充满城市下水道和农贸市场烂菜叶子气息的都市经验。李傻傻较好地将乡村的美好记忆,学校的无忧无虑的快适生活,城市现实的残酷生活(追踪、杀人、逃跑)和对美好未来的想象(对同学母亲杨繁的依恋)借助于现实和想象相互交织转换的书写方式交织进文本中而构成李傻傻创作风格的基本色调。

在笔者看来,在这三种经验的书写中,最能体现作者风格和笔触的还是那夹杂在其中的带有美好温馨感的乡村记忆的书写,因为这种书写也体现了作者本人对自己所处的现实世界的一种情感态度和化解方式。也即小说中沈铁生为了承担因自己主动选择从乡村生活、家庭生活、学校生活中“逃离”而在现实尤其是都市生活中所带来的失败体验乃至凶险后果而“经常将这种失败经验化解在乡村回忆之中,乡村景观、乡村器物、乡村梦幻、乡村玩笑、乡村温情、乡村更弱的弱者、受苦者、父母劳累的背脊蜂拥而至,扑过来搭救他们,一群漂泊在都市的浪荡子,以防止他们走向毁灭的渊薮。由此,对现代都市的诅咒和怨恨情绪,融进了古老的乡村经验和神秘的自然体验;现实主义的批判性转化为浪漫主义的神秘性;使可能出现的悲剧风格,转化为带有喜剧格调和神秘滑稽剧色彩的故事。”[7]

可见,作者的乡村记忆或体验中融入了一种想象的成分,即对乡村的记忆或体验用了一种传奇般的笔触来写。为什么要这样书写?这自然与这一代的想象力息息相关,这种想象力与他们的生活方式、阅读方式等联系在一起,他们善于把他们的种种想象化入他们的创作中去。这种写作方式可以通过分析他创作的语言文字得到理解和把握。文学如果视为是作家的一种情感的、生活的体验,那么呈现作家体验的最好的也是惟一的媒介或载体就是话语,所以作家写进作品中的话语实际上是一种体验性的情感话语系统。这个系统主要由作为个人情感体验的话语和作为语境层面的社会话语构成。所以作家的作品都会指向这两个层面,而这两者时常会呈现冲突与不平衡状况。弗洛伊德认为作家的创作是“白日梦”,从话语的角度理解也表明作家话语系统中所存在的现实话语与想象话语的交织与冲突。在再现童年记忆与经验方面,李傻傻以充满现实和想象交织的话语体验而给他笔下的人与事带来了一种新的表现形式与精神内涵,即在尽情地舒展自己童年那真实的美好记忆或体验的同时,也没有忘记以有意识或无意识的、充满想象式的体验去拆解少不更事的现实体验所隐匿的崇高化或中心化的话语模式。正是这种双重的体验“让李傻傻在进行创作的时候不至于孤芳自赏,从而向世俗妥协。他理解底层人的卑微与隐痛,他的文学所依附的根基就是对底层生活的体验与对社会的消醒的思考,那些碎片化的书写在稍嫌单薄的表达里恰如其分地达到了文学那种缥缈与迷离的境界,这种书写对于李傻傻来说不啻于是一次真正的文学洗礼。”[8]

三、城乡书写与新媒体

“据去年下半年公布的《第十六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中国互联网上网用户总数已突破1亿大关,达到1亿零300万。这无疑构成了新世纪中国想像的重要之维。一个似乎全球化的、技术化的网络平台,由于中国化的存在和力量,也不能不在一定的界域内成一个‘网络中国’的所在。”[9]这一调查至少表明了传统的以文字书写为主导的印刷时代相对走向衰落,21世纪开始全面进入了以电子书写为主导的网络时代。网络的出现和普及让伴随网络一起成长的“80后”这一代有了得天独厚的电子书写的优势,也正是寄主在网络媒体的“80后”的书写促成了网络文学的火爆。“80后”一代充分利用网络阵地大胆书写,他们中一些佼佼者的作品由于受到众多的网络读者的追捧,有很高的点击率和影响力,而为一些传统的文字出版社所看中而走下网络“落地开花”。这造就了“80后”文学从创作到出版发行方面与传统文学迥然不同之处,即“80后”文学的一个重要的也是先天性特质就是文学的“媒介性”。因而考察“80后”文学不能离开这一特质,甚至可以说“80后”文学的文学性、思想性、艺术性都要带上“媒介性”的特质或影子,笔者认为这应该是研究和评价“80后”文学的前提,也是对“80后”文学命名的价值和意义所在。

“80后”一代是与大都市、独生子女、富裕人群、另类青年、城市消费、代际差异、网络空间、新媒体等等紧密相关,而不是在城乡之间徘徊、在生存线上挣扎的农村青年或农民工。上述诸多因素又都是活跃于21世纪网络时代的都市空间,这是一个特殊的“历史语境”。网络文化成为“80后”文学崛起的重要文化语境,也可以说“80后”文学是网络时代新媒体空间的寄生物。互联网对这一代作家产生的广泛影响表现在:“80后”起步于网络,借力于新媒体。所以新媒体的诸多特征,比如移动化、分享化、精准化、社区化、单元化、即时化,几乎全都在“80后”文学中得以彰显。甚至作为“80后”文学狂欢的必备条件的所谓“零进入门槛”与“交互式共享”,也是依赖于网络与新媒体而存在的。正是“80后”文学与基于网络平台的新媒体的这种血肉一体的关系,使新媒体成为“80后”文学生存的前提,没有新媒体就没有“80后”文学。“80后”文学为中国文学创作带来了诸多前所未有的新思维新观念新问题,并持续不断地构成一种不可忽视的挑战。这是“80后”文学的魅力所在。这点同样出现在了出生于农村的写手李傻傻身上。

第一,李傻傻创作的契机源于网络媒体。李傻傻是一位在新浪、网易、天涯三大网站上关注别人作品、并几乎同时推出其作品专题的实力派写手。对李傻傻的文学创作引发震撼的是一次偶尔上网进了一个叫“诗江湖”的地方,上面不仅有一些人熟悉的名字——韩东、杨黎、于坚,而尤其是不需要任何资格竟然能发言。当天晚上,李傻傻写出了他的《西行瞎记》,而李傻傻的写作从此开始,而且渐入佳境。[10]在发表《红Ⅹ》后的李傻傻也借助网络迅速成名。

第二,李傻傻的创作充分利用了新媒体。互联网为“80后”写作者提供了很大方便,实现了所谓“零进入门槛”。“‘零进入门槛’包括五个方面:零编辑、零技术、零体制、零成本、零形式。任何人想进入文学领域,只要会上网,会文字写作,无需按照传统程序,便可以达到发表作品的目的。文学传播开始发生从大教堂式到集体模式的根本转变。文体的边界、道德的规范、观念的限制随之松动。“80后”文学获得了远高于传统纸质文学的自由度。”[11]“80”后文学的诞生便与1999年首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的成功举办有关。

第三,在作品风格、写作特点上也带有网络新媒体的特质。之所以造成李傻傻书写体验的独特写作方式,自然与网络媒介息息相关。因为网络的特质就是想到就写,想到多少就写多少,不去精雕细刻,揣摩推敲,过于注重结构布局。文本中的思维也充满了“跳跃化,结构块状化,文字口语化,宣泄化,叙述快节奏,文体界限模糊”等特点。[12]所以,李傻傻在再版他的长篇小说《红X》时,就要对其作大幅度的修改以适合纸质媒介的出版特点。

第四,在作品的发行方面则充分利用了新媒介的优势。网络为“80后”文学提供的诸多便利之一就体现在发表机制上。“‘80后’写作作为一种大众写作能在短时期内形成空前的流行热潮,应该相当程度上得益于网络作为最新型的传播媒介所具有的广延性、互动性与即时性。”[13]也就是说,网络的迅速普及、市场化运作模式、以及新媒体的大力策划、包装甚至炒作等造就了“80后”文本带有一种即时消费的快餐文学特点,使“80后”的文本成为读者眼中好看好玩的消费品的同时,也使“80后”作家一个个被贴上标签,比如李傻傻因出身湘西被冠以“少年沈从文”的称号,郭敬明成了青春偶像,而春树干脆就成了中国新一代人的代表人物。

此外,我们也要看到大凡一种新事物的出现往往都会以兼具利与弊的双重性呈现于世的。“80后”作家及其文学创作作为一种新人类文学同样如此。新人类文学对媒体行为的过分依赖,必然影响新人类文学的创作与发展。实际上,新人类文学所表现出的游戏、无奈、浮躁、快感与激情,恰恰是媒体行为在当今大众文化中的表现和生存状态。一旦我们意识到尽管年轻的作家对社会有着非同常人的关注与思考,但是媒体对几乎所有“80后”作家的“不成熟”、“幼稚”等软肋进行挑剔,这种声音似乎并没有引起评论界的质疑与反思,其实,这批年轻作家中间必定有成熟的或者正在走向成熟的,他们或许正在慢慢地浮出水面。

[1]李良荣.新闻学概论[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6.348.

[2][3][4][6][8][10]李傻傻.李傻傻三年文集[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6,371.367.371.3.352.358.

[5]江冰.论“80后”文学的“实力派”写作[J].文艺评论,2005,(5).

[7]张柠.乡村与都市的双重梦魇——谈李傻傻的创作[J].南方文坛,2007,(4):30.

[9]张未民.关于“新性情写作”——有关“80后”等文学写作倾向的试解读[J].文艺争鸣,2006,(3):113.

[11][12][13]帅泽兵、刘洁.论网络对80后文学的负面影响、危机与误判[J],社科纵横,2007,(9):113.114. 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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