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际昆曲三议

2011-02-27 02:24
艺术评论 2011年6期
关键词:折子戏长生殿昆剧

郭 宇

江苏省昆剧院《桃花扇》

永嘉昆剧团《张协状元》

浙江昆剧团《公孙子都》

上海昆剧团《长生殿》

十年弹指一挥间。似乎我们还沉浸在昆曲成功“申遗”的喜悦之中,十年的岁月已从我们身边流逝。但积攒下的业绩确实是令人瞩目的,十年来的昆曲成就可以用硕果累累来赞誉,并非过誉之辞。回顾过去十年的发展历史,是一个充满机遇、迎难而上、不断创造辉煌的过程,它体现了国家对昆曲的重视,也展现了国内外观众对昆曲的需求,更是印证了昆剧作为一种古老戏曲艺术在当代的作用,以及在现代文明的进程中给人们带来的一种文化慰藉。

仔细梳理文化部、财政部关于《国家昆曲抢救、保护和扶持工程》所制定的各项目标,可以说都通过全国几大昆曲院团的努力而得以贯彻落实。我们可以看到不论是人才培养、还是昆剧剧目的挖掘整理,以及表演传承等诸多方面都取得了很大的成就。而当代昆剧的演出形式更是呈多样化,演出带来的社会影响力与演出场次正成比例上升。表明了昆剧界用这样一种立体的综合方式,贯彻了文化部对昆曲艺术的保护、继承、革新、发展八字方针,并取得了明显的实效。

我们还可以通过大量的具体事例来了解这个十年过程,例如文化部建立每年一次的昆剧院团长协商会议机制;建立昆曲演员培训中心;开办昆曲编导培训班;举办全国性的昆剧节;在苏州成立中国昆剧博物馆;专项基金资助各昆剧院团挖掘整理传统折子戏和大戏、并录像成集出版存档;创编昆曲新剧目;组织全国性的昆剧青年演员展演活动等等。可以说,昆曲业界受惠于此,也以更大的热情回馈了社会。以苏州昆剧院为例,他们在白先勇先生的帮助下,创排了青春版《牡丹亭》,传播了昆曲在当代社会中的名声;以江苏省昆剧院为例,一部《桃花扇》大大提升了昆曲舞台剧的演出影响力,成为各艺术节相竞邀请的剧目;以浙江昆剧团为例,一部《公孙子都》开启了昆曲大戏武戏文唱之先河,荣登全国优秀剧目精品工程榜首;以永嘉昆剧团为例,尽管规模很小,但通过一部《张协状元》,彰显了南宋戏文的孤本价值,并以优异的质量获第十届文华新剧目奖;以北方昆曲剧院为例,2011年最新出炉的青春版《红楼梦》,在京城又带来了一股戏曲清新之风;以上海昆剧团为例,先有四本《长生殿》的好评如潮,后有精华版《长生殿》的进一步提升,以荣获第十三届文华大奖榜首的荣耀,印证了昆剧艺术的博大精深,展现了昆剧艺术的集体荣誉感。这就是十年的积累,十年的成就,实实在在,绝非耸言。

昆曲是一种文化存在,一种历史的必然。当她在2001年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一批“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之时,代表的不单是一个剧种,而是一个国家,这是一份无二的荣光,既凸显历史深度、也彰显艺术价值。在喜庆十年成就之际,更应居安思危、面向未来,首先要有认识上的高度。一己之见,归为三议。

一、坚定口传心授的人才培养机制

“认识上的高度”就是要科学地看待时代发展、世风游弋所带来的一个个不确定因素,坚定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特殊性质和内涵——人才的传承作用。因为从本质上讲,昆剧表演艺术还是一个手工活,得像师傅带徒弟那样教。这样的培养不同于其它艺术门类,从入门的难易度、学习人员基数等方面,都得有专门的安排,不完全是一个社会自然型的人才生态系统。得人对人地专攻,手把手地指导,单人对口、定时定量,这是昆曲人才传承的难点和特长。以往做了很多、还得继续做下去,绝无捷径可言。

我们也看到文化部在过去的岁月中,通过周密的安排,以开办昆曲表演人才培训中心的方式,在上海成功举办了五届昆剧演员培训班。其中2005年是“全国昆曲旦行演员培训班”,2006年是“昆曲小生演员培训班”,2007年是“昆曲老生演员培训班”,2008年是净丑培训班,2009年是综合性的培训班。一批享誉昆坛的老艺术家如沈世华、龚世葵、张洵澎、梁谷音、王芝泉、王君惠、顾兆琪、蔡正仁、汪世瑜、岳美缇、计镇华、张世铮、黄小午、李玉声、刘异龙、王世瑶、张寄碟、方洋、张铭荣、张静娴、林继凡、张继青、侯少奎、华文漪等,向学员们传授了《牡丹亭·寻梦、春香闹学、惊梦》、《蝴蝶梦·说亲》、《扈家庄》、《金山寺》、《昭君出塞》、《琵琶记·书馆》、《牡丹亭·硬拷》、《占花魁·湖楼》、《琵琶记·扫松》、《鸣凤记·写本》、《斩杨》、《长生殿·酒楼》、《小商河》、《水浒记·借茶》、《燕子笺·狗洞》、《游街》、《西楼记·楼会》、《西厢记·游殿》、《烂柯山·痴梦》、《风云会·刀会》、《贩马记·写状》等昆曲经典折子戏。这种培训对青年昆曲演员对技艺的传承与发展起到了良好的作用,取得了预期的效果。

通过在此基础上举办昆剧青年演员的展演,向社会集中展现这些成果。有较大影响力的杭州展演和目前在上海已开始举行的2011年“全国优秀青年演员展演”系列活动,更是增添了不少新的内容:不但传承的剧目增多,阵容也越来越壮大。除了已有的全国七大昆剧院团外,又新增加了上海青年京昆剧团、苏州中国昆剧博物馆、中国戏曲学院三个演出昆剧的年轻团体合演的两台折子戏专场。这些发展可以说都是实实在在的人才新队伍。

二、坚定以剧目传承与挖掘整理为主的方针

昆曲有着相当丰富的传统剧目,可惜因为种种原因,许多未能整理挖掘或继承下来。而近十年来,各大昆剧院团对于整理挖掘传统剧目一直是不遗余力的,应该说是颇有成效。以上海昆剧团为例,先后整理了折子戏百余出,如《乔醋》、《描容》、《别坟》、《梳妆》、《跪池》、《势僧》、《絮阁》、《惊变》、《埋玉》、《看状》等。其它昆曲院团,诸如江苏省昆剧院十年间也颇具特点,通过为中青年演员每月办专场的形式,促进了剧目的传承,共整理挖掘了近一百多出折子戏,也包括《绿牡丹》、《小孙屠》、《梁祝》、《浣纱记》、《荆钗记》、《绣褥记》等大戏。北方昆曲剧院在剧目的选择上尽管更显北方昆曲特色,在过去的岁月里,也整理了三十多出折子戏和诸如《义侠记》、《琵琶记》、《烂柯山》、《西厢记》、《宦门子弟错立身》等大戏,可以说在剧目的挖掘整理上,各剧团谁也不想落后他人。

上海昆剧团受地域文化和艺术风格的影响,更注重进行传统经典文本的大戏创排和原创历史题材的昆剧。相继整理了优秀传统剧目《邯郸梦》、《紫钗记》、七个版本的《牡丹亭》、和实验版《南柯记》。后来的四本《长生殿》取得的成功以及精华版《长生殿》的成就,也都是整理改编、再整理再改编的新结果。特别要说到的是,《邯郸梦》和《长生殿》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体现出在表演艺术的支撑下,传统经典戏曲文本和现代舞台综合艺术的典范结合,把传统的经典精神和时代的审美感有机地结合起来了。相信这些优秀剧目将在一代又一代艺术家身上进行传递与留存,成为后世子孙的宝贵戏剧文化财富。

三、坚定普及推广与策划是行之有效的法则

昆曲传承重要的一点还在于她的观众传承和她的普及程度。尽管与京剧相比较,她的受众面更小一些。但有效的传播和推广却是昆剧院团的一个重要的任务和责任。还以上海昆剧团举例:据不完全统计,2005年至2007年,该团的普及性及公益性演出保持在26场左右。这个数字表明了昆曲和现代一般观众的审美习惯有一些距离,可以说曲高和寡,不易在普通老百姓中流传,因此培养年轻的观众十分必要。

应该说昆曲的普及意识开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旬,各院团各有各招。尽管有的并不得法,但这个过程是必须的。上海昆剧团开始尝试此项工作时,源于对昆曲本质的认识并结合自己的现状优势,摸索了一条“演讲结合”的思路。在2001年以后,逐步形成一台名为“昆曲走进青年”的活动,也愈发有影响力。还通过昆曲进校园、创办昆曲特色中学,受到各大中专院校和一般中学生的普遍赞誉。而面向社区的“每周一曲”免费教学、昆曲演出进社区等活动,也同样得到中老年昆剧爱好者的热情欢迎。由此形成的昆剧演出观众年轻化,已成为沪上昆剧演出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也成为其他剧种羡慕的独特现象。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是:一个规模小但品格高的小单位——中国昆剧博物馆,奉行活态传承,专门准备了一个小乐队和几个演员,并结合一些社会力量,坚持每周在博物馆内的小型古戏台演出折子戏,还须买票进入,但“物美价优”,倒做得风生水起,颇有观众缘。也是一种很好的普及。这些都说明,昆曲的发展,不能躺在“非遗”的荣耀光环下,而是一个不断进取与思考的过程,一个研究普及与推广、如何扩大演出市场的考量。

昆剧永远都不可能用市场来赢得她的地位,但市场永远都是衡量一个剧种演出价值的重要砝码,如果能在这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对昆剧而言,善莫大焉!

当然,作为当代人,我们沐浴着时代的春风,不可能做一个食古不化之人。如何在保持传统的基础上,用现代的审美理念来打造昆剧,一直是这十年来昆剧人思考并痛苦着的一个问题。一些剧团也或多或少走了旁人议论的“弯路”。有一句老话叫做“不比不知道”,我以为还得客观地加上一句“比了才知道”。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在当今的氛围中理清一个如何发展和引导昆曲的发展之路。这似乎在当今昆曲界已是一个共识了。

当然也有一些可推行的思路。比如国家从2008年开始,把相关的传统民俗节庆用国家公假的形式加以强化和固定,以此来激发和鼓励人们对民族文化传统的注意和喜爱。这实际上给戏曲演出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借势机会,上海昆剧团的演出思路就在这个理念中得到发挥与借势。在民俗节庆里演出,形成民族、民俗、民间的三统一,这给了昆剧一个很好的走进现代观众的理由,也是最符合昆曲演出特质的。如元宵曲会、上巳曲会、端午曲会、中秋曲会等等,这些节庆增强了聚焦感和心理需求感,所以在上海昆剧团的演出剧场中,这些时候往往都能宾客盈门。当然,这仅是一个小小的例子,全国各院团也各有奇招,但目的是共同的,让更多的观众来看戏,让更多的人来喜欢昆曲。

可以说匆匆走过的十年昆曲“非遗”之路,既艰辛又快乐,昆曲人用自己的开拓投入与创新的思维引导着昆曲向前迈进。但十年之路,也令我们踯躅徘徊,何为昆曲的本质,如何固守昆曲的本源,哪里才是昆曲未来前进的方向,以及我们将留给子孙后代什么样的昆曲“财富”,这些问题都在激励我们思考,最后想来想去还是那句话——出人出戏赢得观众才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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