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长兴中等职业教育券实践及其评价

□于小淋 沈有禄

浙江长兴中等职业教育券实践及其评价

□于小淋 沈有禄

教育券制度是一种教育资源配置的新方式，世界很多国家都在不断进行尝试。2000年以来，我国浙江长兴开始推行中等职业教育券制度，为中等职业教育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提供了一定的发展经验。对浙江长兴中等职业教育券实践的背景、状况及其产生的效果等进行了回顾，并对取得的经验与引发的思考进行了评价。

中等职业教育；教育券；实践；评价

教育券，是指政府把原本直接投入到公立学校的教育经费按生均单位成本折算成固定面额的凭证，直接发放给学生或家庭的一种有价证券。这一概念是美国著名经济学家米尔顿·弗里德曼在20世纪50年代首次提出，并在1980年的 《自由选择——个人声明》中进一步论述。其核心理念是学生或家庭可以在实行教育券制度的辖区范围内使用教育券，自由选择任何一所学校就读，不受学校性质、居住所在地等的限制。这种方式不但能确保政府对学校的投入，而且能保障教育消费者自由选择学校的权利，从而使学校间公平竞争，提高学校整体质量。在其后的半个世纪中，除了美国，世界很多国家都在不断进行尝试。上个世纪90年代初，我国浙江长兴县根据本地区发展情况在全县范围内实施了教育券制度。

一、浙江长兴中等职业教育券实践分析

（一）浙江长兴中等职业教育券实践的背景

浙江省长兴县，位于江苏和安徽交界处。近年来，县域经济持续、快速发展，跻身于全国经济开放县、综合实力“百强县”之列。但其教育发展一直滞后于经济发展。

县域总体教育资源相对匮乏，现有优质教育资源远远无法满足当前教育需求。据有关统计显示，九十年代初期，长兴县在校初中生25897人，普通高中学生7447人，职业高中学生5059人。初中25所、普通高中5所、职教类学校2所、另有社会力量举办的湖州清泉武校及县卫生局所属的长兴卫校，中等职业学校仅4所[1]。

教育结构不协调，职业教育与普通高中的发展存在明显差距。近几年，长兴存在“重普高、轻职高”的现象。一方面，许多家长对职业教育存在偏见，不支持孩子就读职业学校，以致职教中学招生困难；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企业因为招不到熟练工人和高级技工而苦恼。2000年，普职教招生比仅为1:0.73，低于创建教育强县要求的1：1，中等职业教育招生仅1403人。这与当前我国高新技术产业不断发展，社会急需大量技术人才的现状极不相符。

另外，扶助贫困学生也是实施教育券制度的根本目的之一。在长兴，还有很多没有得到资助或需要更多资助的贫困学生，需要政府、社会以更简单、更直接的方式进行资助[2]。

（二）浙江长兴中等职业教育券实践过程

浙江长兴教育券制度的实施之初，旨在推动职业教育和民办教育发展，促进民间资本对教育的投入和扶助贫困学生，从而促进整个教育的全面发展。2001年9月，为了缓解高中入学高峰的压力，鼓励部分学生进入职业高中或民办高中就读，浙江省长兴县出台了《长兴县教育局关于教育券使用办法的通知》，以教育券的形式对就读于职业高中或民办高中的新生予以一定数额的定向经费补贴。2002年又出台了 《长兴县贫困学生互助会经费补助实施细则》，把教育券制度扶持职业教育和民办教育的功能扩展到了扶助贫困学生的范畴[3]。

实施教育券制度以来，教育券的发放范围不断扩大。2001年，教育券主要针对就读于职业学校和民办学校的学生。2002年，教育券发放范围中增加了贫困学生。到2003年，发放范围进一步扩大，包括就读于职业学校、民办学校的贫困学生和就读于薄弱高中的学生。

根据教育券发放的范围不同，发放的面额也有所不同。发放给职业学校学生教育券的面额为300元；发放给民办学校学生教育券的面额为500元；发放给家庭贫困学生教育券的面额分为两种：小学生为200元，初中生为300元；发放给薄弱高中学生教育券的面额为200元。

教育券发放的范围有所扩大，发放教育券的数量、总金额也逐年呈增加趋势。2001年，发放职业教育券1819张，金额为54.57万元；民办教育券26张，金额为1.3万元。2002年，发放职业教育券2834张，金额为85.02万元；民办教育券25张，金额为1.25万元；贫困学生教育券361张，金额为8.83万元。2003年，发放职业教育券2198张，金额为65.94万元；民办教育券1014张，金额为21.18万元；贫困学生教育券782张，金额为39.0955万元；薄弱高中学生教育券624张，金额为6.24万元[4]。

自2001年实施教育券制度以来，长兴县的教育事业、社会经济事业均取得了很大进步。特别是职业教育，得到健康稳步的发展。其招生形势有了较大改观，入学人数迅速增加。2000年职业教育招生1403人，2001年实行教育券制度后达到2002人，到2002年达到3306人，全县普职比例达到1:1.08。民办学校也赢得了政府信誉支持、经费支持，办学规模不断扩大，投资环境得到改善，增加了外来资本投资教育的吸引力[5]。2001年，长兴县成功引进外来资金4500万元，县教育局出资500万与浙江华盛建设有限公司联合新建了股份制形式的华盛虹溪中学；由浙江花海国际有限公司投资1.3亿元正在新建大云昆中学校等投资项目的建设。贫困学生得到政府资助，入学资格得到保障[6]。

二、对浙江长兴中等职业教育券实践状况的评价

（一）经验启示

1.逐步改变大多数人“重普轻职”的传统观念，改善了中等职业教育的不利地位。

在人们的传统观念中，普遍存在“重普轻职“的观念。在大多数人看来，初中毕业进入普通高中，参加高考，升入大学才是一个人成才的表现，而进入职业学校学习是没有进入普通高中后的无奈之选。此外，人们对义务教育后教育投资的动机更多的是关注投资后所带来的教育投资收益，这种收益主要是指一种“非市场收益”，在教育中主要表现为发展前景、择业难易、学校好坏等[7]。在当前投资于普通高中的非市场收益远大于投资于中等职业教育所带来的非市场收益。再者，当前我国中等职业教育的学费较高，远远超过普通高中，甚至一般本科的学费。对于有经济条件支付的家庭来说，考虑到过高的费用和未来较小的非市场收益情况，可能会望而止步；而对那些想读职业中学但没有经济条件支付的家庭来说，就可想而知了。

浙江长兴根据本县中等职业教育的实际情况，对县域内的职教资源进行了资产重组，组建了长兴县职业教育中心学校，优化了职教资源配置，并在此基础上实施中等职业教育券制度。按教育券使用办法的规定，凡报名就读职业学校的新生每人可获得一张面值为300元的教育券，持有此券的学生可以选择县域内任意一所职业中学就读[8]。

自2001年长兴实施了中等职业教育券制度以来，职业教育招生情况得到明显改善，普通高中和职业教育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协调发展。透过中等职业教育券制度，人们看到的政府对中等职业教育的重视和肯定，选择到职业中学就读。长兴县的普职招生比由实施中等职业教育券制度前的1:0.73上升到现在的1:1.08。这些都充分肯定了中等职业教育券的作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大多数人根深蒂固的“重普轻职”的思想，同时也大大提高了中等职业教育的地位，使其真正发挥着在教育体系中应有的作用。如果条件成熟，可以尝试在全国范围内有重点的推行中等职业教育券制度，推动中等职业教育稳步发展。

2.改革中等职业教育投入机制，有利于扭转当前中等职业教育投入单一的局面。长期以来，我国中等职业教育经费投入主要以国家财政性教育经费和学杂费收入为主，社会捐赠、民间投资及其他收入等占有很小比例。如，据有关统计表明：2006-2008年我国中等职业教育经费投入中，国家财政性教育经费所占比例分别为56.37%、60.13%和65.03%，学杂费收入所占比例分别为34.06%、34.7%和 30.73%[9]。

浙江长兴推广中等职业教育券，把教育券发放给职业学校和民办学校的学生，使人们看到政府对职业教育和民办教育的重视，职业教育和民办教育得到肯定，地位有所提高，特别使民办教育享受到“国民待遇”。外来投资者看到投资教育的潜力，激发了他们投资教育的积极性。2001年，长兴县成功引进外来资金4500万元，县教育局出资500万与浙江华盛建设有限公司联合新建了股份制形式的华盛虹溪中学；浙江花海国际有限公司投资1.3亿元新建大云昆中学校等[10]。

可见，实施中等职业教育券制度可以改善教育的投资环境，很大程度上增强了民间资本投入的积极性，增加社会、企业及个人等对教育的投资，逐步改变我国当前中等职业教育投入单一的局面，形成以国家财政性教育经费投入为主，多渠道投入为辅的中等职业教育投入机制。

3.以最直接的方式对贫困学生进行资助，保障其受教育权利和机会的平等，有利于教育公平的实现。在当代社会，职业教育已成为决定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出身于贫困家庭的人前途命运的重要因素，若一个人不能很好的或是不能接受良好的教育，那么意味着他将无法摆脱贫穷。从整个社会的角度来讲，不公平的受教育机会可能会造成社会收入差距继续扩大，两极分化更为严重。而个人受教育的机会直接受其家庭收入状况的影响。那些收入状况较差家庭的子女往往因此不能很好的接受或是根本没有机会接受教育。作为政府，有义务改变受教育机会的不平等的状况，使每个有资格接受职业教育的学生都能有机会接受教育，不会因为家庭收入低而不能接受教育。

过去，政府往往采用把助学金以现金的形式发放给学校，由学校发放给学生。这种方式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一部分学生的现实困难，但是其程序繁琐，没有给学生充分的选择权，从而不利于教育公平的实现。浙江长兴的中等职业教育券制度打破这种形式，政府将一定面值的教育券不经过学校直接发到即将入学的学生手中，让学生自由选择理想的学校就读。这种形式以最直接的方式对贫困学生进行资助，充分赋予他们自主选择学校权利和接受教育的机会，使他们成为最大的收益者。《学会生存》中指出“当人们获得了选择教育、选择学校的较大自由时，教育成功的机会对每个人来讲就真正实现了平等”[11]。

4.形成竞争意识，提高其教育质量，增强中等职业教育学校的竞争力。当前，我国中等职业教育发展状况不容乐观。据相关学者研究，中等职业学校自身主要面临三大问题：（1）中等职业教育地位不高；（2）学校生源不足，学校间生源竞争激烈；（3）学校教育质量令人担忧[12]。通过推行中等职业教育券，让学生自主选择就读学校，形成职业学校之间真正的竞争。这将迫使中等职业学校进行改革，改善教育环境，提高其教学质量和效率，以招到更多优质生源，从根源上解决中等职业学校的问题。

在中等职业教育领域引入竞争机制，把选择权更多的赋予学生和家长，使教育这种公共服务具有竞争性和选择性，这不失为一种体制的创新。浙江长兴中等职业教育领域推行教育券制度以来，学校的教学质量得到明显提高，招生人数显著增加，生源问题得到很大程度的解决。这给其他地方面临此问题的中等职业学校提供了经验，教育券计划不失为提高教学质量，增强学校竞争力的一味良药。

（二）引发的思考

浙江长兴实施中等职业教育券制度以来，中等职业教育的社会地位、生源情况、投入机制及学校竞争力等都有不同程度的改善，但中等职业教育券制度并非万能，其自身也存在一些问题有待思考。

1.教育券在中等职业教育中投入依据，发放面值确定、兑现方法、监管工作等具体细节问题有待商榷。任何制度的推行，都要有一套量化标准来规范，以确保既定目标的实现。在中等职业教育中实施教育券制度也是如此。实施教育券制度，对所有就读中职的学生发放固定金额的教育券，吸引更多的学生进入到中职学校，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浙江长兴中等职业教育实施教育券计划中，对就读于县域内的职业类学校的新生每人发放面额均为300元的教育券，让每个就读于职业学校的学生得到补助。但是对于教育券投入的额度确定、面值大小、兑现方式、监管工作等细节问题还没有一个统一标准。教育券投入额度如何确定，是按生均教育经费还是国家投入教育经费比例来确定，还未有确切的依据；发放教育券的面值怎样确定，依据又是什么；资金投入、发放过程、资助程序由哪个部门监督管理。这些细节都有待进一步完善，需要一个量化标准来定位，科学方法来测算。如果没有必要的标准来规范，势必会在制度执行过程中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及负面效应，阻碍制度的实施。

在发放教育券过程中，每个学生都得到同样面额的补助金。这看似一视同仁，但是不是每个学生的家庭收入水平都是一样的呢？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学生家庭的经济收入水平是存在差异性的。正是这种差异性的存在，致使同样300元的补助款对每个家庭的作用是不同的。所以，中等职业教育推行教育券时，面值发放可以尝试因人而异，统筹安排，区分对待。

2.政府在中等职业教育中寻求角色的转变，如何由掌控者转变为服务者、监管者。

中等职业教育是以学生为主体，实践为主线，理论为指导的直接以就业为目的的教育体系。这决定了中职学校要时刻以市场为导向，选择适应市场需求的专业设置与培养计划。中等职业教育的教学实践更是要以现代企业公司为依托，使专业理论与工作实践相结合，以更好的适应日后工作。这些都决定了中等职业教育要紧跟时代步伐，根据自身情况不断调整战略。

然而，我国传统的中等职业教育体系中，政府占据主体地位，行使职能范围过于宽泛，对学校的具体事务或规定干涉过多。在中等职业教育的决策方面，绝大部分是由政府做最后决断，职业学校只是服从和遵循。而占主体地位的政府往往不能深入到中等职业学校，政策引导具有滞后性。由此在中等职业学校管理中存在宏观制度与微观管理不协调的弊端，给学校误导性、滞后性指导，严重影响中等职业教育的快速、健康发展。

中等职业教育券制度实施，应是政府宏观决策与微观退出的体现。政府的最基本责任是保证公益性和教育公平。政府是教育制度的决策者，从宏观上把握中等职业教育券制度的推行，退出学校具体事务决策环节。转变政府职能，使政府逐渐成为制度的指引者、服务者、监管者及相关利益的协调者。浙江长兴实行的中等职业教育券制度是由政府倡导，具体规划教育券实施的范围、发放数额、审批过程等事宜。虽然把选择权名义上赋予学生和家长，把具体实施权赋予职业中学，但实质仍然未从微观领域退出，学校的掌控权依旧在政府。因此，虽然说教育券计划解决了眼前的招生问题，贫困生入学问题，但是从长远来看并未对相关市场需求趋势和总体前景进行宏观预测和布局，为大批学生日后专业选择、就业问题提供参考等。在现代中等职业教育中，政府应把更多的权力下放，由集众权为一体的控制者变为适当分权的策划者、协调者、服务者和监管者[13]。

3.学校的不均衡性是否会造成中等职业学校间差距进一步增大。中等职业教育券的实施，改变了传统意义上政府把教育经费直接拨给学校的做法，把经费以教育券形式分发给学生，使他们可以自主选择学校就读，将竞争引入中等职业学校，提高了中等职业学校的教学质量，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众多中等职业学校迫于压力，不断提高教学质量和效率，改善学校的硬件设施，吸引优秀生源。但是，在实施中等职业教育券的地区，家长、学生一般都会在他们所收集到的信息中选择他们认为教学质量好、综合实力强的学校，从而造成优质学校人满为患，一般或次等学校门庭冷清的局面。优质学校因而获得更多的教育券，换取更多的教育经费，进一步提高学校质量和效率。一般或是比较差的学校会由于收回很少教育券，造成教育经费不足，阻碍学校发展。如此恶性循环，造成好学校越来越好，差的则越来越差，二者差距逐步增大，使得中等职业教育的整体质量得不到实质性的提高。因此，目前我国中等职业教育是否适合大范围的实行教育券制度，引入竞争机制，让教育消费者自主择校还有待进一步探讨。

[1][4]刘晓曼.对浙江长兴县“教育券”制度的调研报告[J].教育发展研究,2005(12).

[2][6][8][10]熊全龙.中国教育券制度的实践与探索[M].北京：中国教育出版社,2003:51,31,36,46.

[3]王一喜，严桦.关于我国实施教育券制度的几点思考[J].江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1).

[5]北京大学中国政府创新研究中心.浙江长兴县“教育券制度”[EB/OL].http://www.chinainnovations.org/cxzx/web/pgjl/20081211152328.htm,2008-12-11.

[7]韩春蕾，杨益民.高等教育个人投资非市场化收益若干问题研究[J].山东商业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8(3).

[9]国家统计局.中国统计年鉴（2007）、(2008)、（2009）[M].北京：中国统计出版社,2007、2008、2009.

[11]徐美贞.教育券制度对我国基础教育改革的启示[J].现代教育论丛,2004(5).

[12]宋映泉.关于中等职业教育发展状况的田野调查报告[EB/OL].http://www.360doc.com/content/10/0806/08/25353 89_44006977.shtml,2009-9-10.

[13]李娟.中国中等职业教育发展中的政府职能分析[D].东北大学硕士论文,2009.

于小淋（1985－），女，河北唐山人，广西大学教育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教育经济与管理；沈有禄（1976－），男，四川盐源人，广西大学教育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管理学博士，研究方向为教育经济学，华中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博士后研究人员。

本文系沈有禄主持的国家社科基金资助项目“教育机会分配的公平性问题研究”（10XJY005）、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面上资助项目“中等职业教育投入机制创新研究——基于教育券的视角”（09YJC880019）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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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7518（2011）15-0046-04

责任编辑 徐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