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通
(中共中央党校 经济学教研部,北京 海淀 100091)
马克思恩格斯如何认识哲学
陈文通
(中共中央党校 经济学教研部,北京 海淀 100091)
在理论认识上,马克思和恩格斯对于哲学的本质和哲学基本问题产生的根源,对于实证科学兴起和唯物史观确立后哲学的命运,有一系列重要论述,而这些论述与学术界的主流见解明显不同。这种认识上的差别也反映在社会实践上,主要表现是,唯物主义历史观未能始终如一地得到贯彻,辩证法有时也被唯心主义地运用。有鉴于此,我们应当在重温和深入研究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有关论述的基础上,重新认识“哲学”,科学理解和实践“马克思主义哲学”。
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唯物主义历史观;重新认识
长期以来,理论界根据列宁的有关论述,把马克思主义归结为“三个来源”和“三个组成部分”。其中的一个来源和一个组成部分,分别是德国古典哲学和“马克思主义哲学”。这里所说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包括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这种认识和概括已经被认为是不容质疑的论断。但问题是:从理论本身来说,这里谈论的既然是“马克思主义”和“马克思主义哲学”,那么,上述概括是否符合马克思主义创始人——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观点。人们自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马克思和恩格斯是如何认识哲学的,唯物主义历史观是否属于哲学范畴,唯物主义历史观和唯物辩证法是否可以归结为“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这个概念是否能够成立?从社会实践来说,在总结历史经验时人们会发现,在我国较长的历史时期内,唯物主义历史观并未受到应有的尊重,所有重大的失误和挫折都与此有关;被马克思颠倒过来的黑格尔的辩证法,仍然被人们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地运用。这种情况和理论认识有什么样的关系呢?这些问题应当给予有根据的科学的回答。有鉴于此,为了澄清是非和消除误解,有必要重温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有关论述。
什么是哲学,哲学的涵义是什么,如何科学地认识哲学的本质,哲学基本问题产生的根源是什么?我们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有关著作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以下论点。
在马克思的早期著作中,一般意义(本来意义)上的哲学是指脱离现实的观念;特殊意义上的哲学则是指无产阶级革命的理论(无产阶级解放的精神武器)的同义语。可见,在这个时期,马克思是在两种意义上使用哲学概念的。
在一般意义上,哲学是非现实的观念,是社会历史和国家制度在观念上的延续和反映,是和神话相提并论的。马克思说:“正像古代各民族是在想象中、在神话中经历了自己的史前时期一样,我们德国人在思想中、在哲学中经历了自己的未来的历史。我们是当代的哲学同时代人,而不是当代的历史同时代人。德国的哲学是德国历史在观念上的延续。”作为哲学的哲学是“观念历史的遗著”,是“梦想的历史”。“因此,德国的实践政治派要求对哲学的否定是正当的。该派的错误不在于提出了这个要求,而在于停留于这个要求——没有认真实现它,也不可能实现它。……一句话,你们不使哲学成为现实,就不能够消灭哲学。”[1](P7-8)马克思在这里明确地表示,这种一般意义的哲学,也即旧哲学,是“思想上”的、“观念上”的、“想象中”的、“梦想的”、“神话般”的、“非现实”的东西,因而,这种哲学应当否定或消灭,而消灭哲学也就是使哲学成为现实。马克思在这里讲的固然是德国的情况,但具有普遍意义,只是德国更加具有典型的性质。
在特殊意义上,马克思也曾经用“哲学”来表达“无产阶级的精神武器”,即无产阶级革命的理论。马克思说:“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但是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理论只要说服人[ad hominem],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ad hominem]。”[1](P9)“哲学把无产阶级当作自己的物质武器,同样,无产阶级也把哲学当作自己的精神武器;思想的闪电一旦彻底击中这块朴素的人民园地,德国人就会解放成为人。”“德国人的解放就是人的解放。这个解放的头脑是哲学,它的心脏是无产阶级。哲学不消灭无产阶级,就不能成为现实;无产阶级不把哲学变成现实,就不可能消灭自身。”[1](P15-16)这种可以被无产阶级“变成现实”从而可以作为精神武器的哲学,是已经变成现实的、自身被消灭了的哲学;已经不是非现实的观念,而是唯物主义的历史观。在19世纪40年代,马克思不仅经常使用“哲学”这个概念,而且以此作为“无产阶级的精神武器”,对“旧哲学”和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进行批判(例如:《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德意志意识形态》和《哲学的贫困》)。在这里,马克思不过是用“哲学”这个旧概念表达了全新的内容——唯物主义的历史观和无产阶级革命的理论。
如果把哲学的一般涵义和特殊涵义、本来涵义和新的涵义区别开来,那么,人们完全有理由把这种特殊涵义和新的涵义称之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但是我们必须注意到,马克思在这里用“哲学”范畴所表达的,已经不是“哲学”本身的内容,而是无产阶级革命的一般理论思想;而这样的表达方式不仅是同马克思所处的那个时代相联系的,而且也是同马克思本人早期的思想认识相联系的。更重要的是,马克思把哲学的基本问题——“思维与存在的关系”问题——的争论看作是“经院哲学”的问题,他并不认为“新唯物主义”仍然属于哲学,从而和“哲学家”划清了界限。他说,“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这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关于思维——离开实践的思维——的现实性或非现实性的争论,是一个纯粹经院哲学的问题。”“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旧唯物主义的立脚点是市民社会,新唯物主义的立脚点则是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P55-57)后来,马克思不仅改变了以哲学语言表达无产阶级革命理论的方式,而且改变了从哲学角度对经济社会问题的考察。自从马克思从对哲学的考察转向对经济学的考察,也就不再使用“哲学”这个概念了。正如马克思不把自己的经济理论称之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一样,也不把唯物主义历史观称之为“马克思主义哲学”。这样,我们也就不难理解(实际上许多人不理解),为什么马克思没有哲学专著。
哲学的内容本质上仅仅是那些和中小市民阶级,发展为大资产阶级的过程相适应的思想的哲学表现。恩格斯明确指出,哲学作为意识形态与国家形态的存在相联系。国家一旦成了对社会来说是独立的力量,马上就产生了另外的意识形态。这种意识形态以法律、哲学和宗教的形式存在,但远离经济事实或经济内容,从而远离经济基础。首先是法律形式,而“更高的即更远离物质经济基础的意识形态,采取了哲学和宗教的形式。在这里,概念同自己的物质存在条件的联系,越来越错综复杂,越来越被一些中间环节弄模糊了。……哲学的内容本质上仅仅是那些和中小市民阶级发展为大资产阶级的过程相适应的思想的哲学表现。”[2](P253-254)马克思和恩格斯共同认为,德国哲学就是“从天国降到人间”的,它“从人们所说的、所设想的、所想象的东西出发”,“从口头说的、思考出来的、设想出来的、想象出来的人出发,去理解有血有肉的人。”[1](P73)
在这里,马克思和恩格斯清楚地阐明了哲学的本质。首先,哲学具有时代性质和阶级性质。哲学是同国家的产生和存在相联系的,从而也是和阶级的存在相联系的。正因为如此,哲学总是在相当程度上表现为“国家哲学”或者“官方哲学”。这不仅在西方国家是如此,在中国也是如此。但问题不在哲学家本身,古代以来的哲学家不过是这种国家哲学或官方哲学的人格化。其次,哲学具有远离经济事实、经济内容和物质经济基础的性质。如果说法律作为上层建筑已经独立于经济基础,那么,哲学和宗教作为意识形态就更加远离经济基础了。法律是现实经济基础的直接表现和法律保障,而哲学和宗教却可以远离经济基础,从而具有超经济基础的性质。再次,哲学具有阶级性质。哲学的胚胎形态产生于文明时代的初期,但它的发展形式和完成形态则是同现代资产阶级的形成和发展相适应的。如果说,在古代思想家那里,哲学还只是以萌芽或漫画的形式存在(古希腊哲学和中国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的思想都是如此),那么,在进入资产阶级社会以后,哲学就形成了一整套思想体系(德国的古典哲学是欧洲哲学发展的顶点和典型代表)。
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是全部哲学的重大基本问题,其产生的根源在于蒙昧时代愚昧无知的观念。关于哲学最基本的问题和产生的根源,恩格斯指出:“全部哲学,特别是近代哲学的重大的基本问题,是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2](P223)这个问题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回答思维和存在何者是本原的,据此划分为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另一方面是回答思维和存在是否具有同一性,人们对此作出了肯定或者否定的回答,归结为这样或那样的观点。恩格斯特别强调指出:“思维对存在、精神对自然界的关系问题,全部哲学的最高问题,像一切宗教一样,其根源在于蒙昧时代的愚昧无知的观念。”[2](P224)
迄今为止,人们仍然主要是在“哲学的基本问题”本身兜圈子,而没有深入地想一想:这个基本问题是在什么样的历史条件下产生的,它产生的经济社会根源是什么,在唯物史观形成以后的现代社会是否仍然是一个最基本的问题。恩格斯的论述告诉我们:第一,作为哲学的哲学,或者说“旧哲学”,仅仅属于人类认识能力和意识形态发展的一个阶段。在这个阶段上,哲学家只是借助头脑的“智慧”,构思事物的总联系和描绘未来的图景。正因为如此,哲学才被称为“智慧之学”。因此,哲学不应当是超历史的一般范畴和永恒范畴,而是历史范畴。哲学也和古典政治经济学、空想社会主义一样,只属于一定的历史时代,所依据的材料和回答的问题也只属于那个特定时代。第二,哲学具有类似于神学、宗教那样的超现实的虚幻性质。哲学和神学、宗教一样,都根源于经济落后和愚昧无知,是真正的自然科学和历史科学(特别是唯物史观)还没有问世时的理论表现。如果说宗教是对自然神的崇拜,那么,哲学则是对人的智慧、思维能力和丰富想象力的崇拜。第三,思维与存在的关系问题之所以会成为哲学的最基本的问题,是因为在实证科学特别是唯物主义历史观形成以前,人们还没有能力科学地认识和解决这个问题,而一旦有能力科学地认识和解决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本身就不会提出了。在现代实证科学面前,下述观点很容易被人们所理解:物质是第一性的,思维是第二性的;客观事物是可知的,真理是可以探寻的,思维与存在具有同一性,但每一步正确的思维都只具有相对真理的性质。
如果说在实证科学出现以前,人们只能在哲学范围内谈论思维与存在的关系问题,那么,在实证科学出现以后,通过头脑从现实世界中得来的认识就不再是哲学了,而是实证科学了。社会变迁和政治变革的终极原因,只能到经济中去寻找,而不是到哲学中去寻找。因此,哲学必然面临生存的危机。
通过头脑从现实世界中得来的认识不是哲学,而是实证科学。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指出,“关于这种一般世界模式论、关于这种存在的形式原则的科学,正是杜林先生的哲学的基础。如果世界模式论不是从头脑中,而仅仅是通过头脑从现实世界中得来的,如果存在的基本原则是从实际存在的事物中得来的,那么为此我们所需要的就不是哲学,而是关于世界和世界中所发生的事情的实证知识;由此产生的也不是哲学,而是实证科学。”“其次,既然哲学本身已不再需要,那么任何体系,甚至哲学的自然体系也就不再需要了。”[3](P375,376)
在这里,恩格斯明确地认为,单纯从头脑中构思出一般模式和抽象原则,是哲学产生和存在的基础。一旦理论模式是通过头脑从现实世界中得来的,基本原则是从客观存在的事物中得来的,那么,我们就不再需要哲学了,而是实证知识;由此产生的也不再是哲学了,而是关于现实世界的实证科学。也就是说,自从实证科学出现以后,我们既不需要哲学,也不可能产生哲学了。既然如此,任何单纯由头脑构思的体系都不再需要了。当然,在整个转变过程中,除了非此即彼,还会有亦此亦彼。
实证科学对现实的描绘使独立的哲学失去生存环境。如前所说,当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1843年)中把哲学看作是无产阶级的“精神武器”、当作人的解放的“头脑”的时候,“哲学”是作为无产阶级革命理论的同义语来使用的。这时候,尽管“哲学”的实际内容已经完全同它的概念本身相脱离了,但哲学概念仍然继续使用。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就是用哲学的语言(例如“异化”)对国民经济学中的问题进行了分析。这就如同,酒已经是新的,而酒瓶仍然是旧的。但事隔两年之后,马克思和恩格斯则进一步认为,随着实证科学的出现,“哲学”概念继续存在的理由已经没有了。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1845年)中明确指出:“在思辨终止的地方,在现实生活面前,正是描述人们实践活动和实践发展过程的真正的实证科学开始的地方。关于意识的空话将终止,它们一定会被真正的知识所代替。对现实的描述会使独立的哲学失去生存环境,能够取而代之的充其量不过是从对人类历史发展的考察中抽象出来的最一般的结果的概括。这些抽象本身离开了现实的历史就没有任何价值。它们只能对整理历史资料提供某些方便,指出历史资料的各个层次的顺序。但是这些抽象与哲学不同,它们绝不提供可以适用于各个历史时代的药方或公式。”[1](P73-74)“只要这样按照事物的真实面目及其产生情况来理解事物,任何深奥的哲学问题…都可以十分简单地归结为某种经验的事实。”[1](P76)
在这里,马克思和恩格斯共同认为,作为单纯头脑产物的思辨哲学,作为为各个历史时代提供药方和公式的哲学,不过是“意识形态的空话”。随着实践的发展和实证科学的兴起,“独立的哲学”正在逐渐丧失生存的环境,并被对人类历史发展的一般抽象和概括所取代。这些一般的抽象和概括,无非是那些超社会形态的一般规律,例如“生产一般”。而这些抽象概括本身一旦离开了现实的论述,就没有任何价值。这些抽象与哲学不同,它们绝不提供可以适用于各个历史时代的药方或公式。例如,生产一般的知识丝毫不能解决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遇到的问题。这时候,任何深奥的哲学问题都可以简单地归结为某种经验的事实。这时候,他们也就没有必要用哲学来表现无产阶级革命的理论了。
社会变迁和政治变革的终极原因存在于经济中,而不是存在于哲学中。恩格斯指出,18世纪的法国哲学家们,总是求助于理性,把理性当作一切现存事物的唯一裁判者。他们认为,应当建立理性的国家、理性的社会,应当无情地铲除一切同永恒理性相矛盾的东西。空想社会主义者之所以是空想社会主义者,正是因为在资本主义生产还很不发达的时代,他们只能是这样。他们不得不从头脑中构想出新社会的要素,因为这些要素在旧社会本身中还没有普遍地明显地表现出来;他们只能求助于理性来构想自己的新建筑的基本特征,因为他们还不能求助于同时代的历史。事实上,“生产以及随生产而来的产品交换是一切社会制度的基础;在每个历史地出现的社会中,产品分配以及和它相伴随的社会之划分为阶级或等级,是由生产什么、怎样生产以及怎样交换产品来决定的。所以,一切社会变迁和政治变革的终极原因,不应当到人们的头脑中,到人们对永恒的真理和正义的日益增进的认识中去寻找,而应当到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变更中去寻找;不应当到有关时代的哲学中去寻找,而应当到有关时代的经济中去寻找。”[3](P617-618)
从恩格斯的论述可以看出,在实证科学和唯物主义历史观产生以前,无论是哲学家还是空想社会主义者,都力图求助于理性,用理性作为判断的标准,用理性来构筑理想的国家。这是完全不现实的。社会变迁和政治变革的终极原因,应当到生产方式的发展演变中去寻找,而不是到头脑和对理性的诉求中去寻找;应当到经济现实中去寻找,而不是到哲学中去寻找。
如果说实证科学已经使独立的哲学失去了生存环境,没有了立足之地,那么,唯物主义历史观一开始就是作为哲学的对立物和取代物出现的,从而使哲学成为多余的东西。既然如此,唯物主义历史观确立以后,哲学的命运会如何呢,我们应当如何对待哲学呢?我们看一看恩格斯关于这个问题的论述和观点。
现代唯物主义使凌驾于其他各学科之上的哲学成为多余的东西。关于现代唯物主义产生后哲学的命运问题,恩格斯指出,一方面,现代唯物主义把历史看作人类的发展过程,而它的任务就在于发现这个过程的运动规律;另一方面,现代唯物主义概括了自然科学新近的进步,发现了自然界在时间上的历史。恩格斯说:“在这两种情况下,现代唯物主义本质上都是辩证的,而且不再需要任何凌驾于其他科学之上的哲学了。一旦对每一门科学都提出要求,要它们弄清它们自己在事物以及关于事物的知识的总联系中的地位,关于总联系的任何特殊科学就是多余的了。于是,在以往的全部哲学中仍然独立存在的,就只有关于思维及其规律的学说——形式逻辑和辩证法。其他一切都归到关于自然和历史的实证科学中去了。”[3](P364)在恩格斯看来,哲学“已经死去”了。[3](P366)
在这里,恩格斯明确指出,第一,现代唯物主义,无论就历史观来说还是就自然观来说,本质上都是辩证的。这就是说,唯物主义的历史观和自然观本身就包含着辩证法。因此把辩证法和唯物主义平列起来,或者,把唯物主义历史观和辩证法概括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两个部分,都不符合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观点。第二,作为哲学的哲学——旧哲学或思辨哲学,是凌驾于其他科学之上的,是关于事物知识的总联系。但是,既然现代唯物主义把历史看作人类的发展过程,其任务就在于发现这个过程的运动规律;既然现代唯物主义概括了自然科学新的进步和成果,并发现了自然界在时间上的历史,那么,就不再需要任何凌驾于其他科学之上的哲学了。相对于各门实证科学来说,关于总联系的任何特殊科学都是多余的了。这里需要明确的是:不是事物的“总联系”本身不存在了,而是由哲学家的头脑构思的、作为哲学的“总联系”不存在了;不是揭示“总联系”的科学成为多余的了,而是凌驾于实践和各门实证科学之上的特殊学科成为多余的了。“总联系”是客观存在,但“总联系”不是被哲学家的头脑发现的,而是被科学家从自然事实和历史事实中揭示出来的。因此,哲学不是被“消灭”的,而是被现代科学——自然科学和历史科学——所“扬弃”的;恩格斯绝不是想“消灭哲学”。
作为旧唯物主义否定之否定的现代唯物主义是世界观而不是哲学。恩格斯指出:“古希腊罗马的哲学是原始的自发的唯物主义。作为这样的唯物主义,它没有能力弄清思维对物质的关系。……这样,旧唯物主义就被唯心主义否定了。但是在哲学的进一步发展中,唯心主义也站不住脚了,它被现代唯物主义所否定。现代唯物主义,否定的否定,不是单纯地恢复旧唯物主义,而是把两千年来哲学和自然科学发展的全部思想内容以及这两千年的历史本身的全部思想内容加到旧唯物主义的永久性基础上。这已经根本不再是哲学,而只是世界观。它不应当在某种特殊的科学的科学中,而应当在各种现实的科学中得到证实和表现出来。因此,哲学在这里被‘扬弃’了,就是说,‘既被克服又被保存’;按其形式来说是被克服了,按其现实的内容来说是被保存了。”[3](P481)
恩格斯在这里告诉我们,现代唯物主义是旧唯物主义(古希腊罗马的哲学)否定之否定的产物,因而也是对哲学自身的否定。现代唯物主义已经把两千年来哲学和自然科学发展以及历史本身的全部思想内容加到了旧唯物主义的永久性基础上,因此,它已经不是哲学,而是世界观。这种世界观不需要在一种特殊的学科(哲学)中得到证实和表现,而是在各种现实的科学中得到证实和表现。这是哲学被扬弃的过程,或者说,是哲学向世界观转变的过程。当哲学的形式被克服以后,它的基本内容将包含在实证科学(自然科学和历史科学)之中,包含在唯物主义历史观之中。只是在这个时候,哲学的神秘面纱才真正被揭开了。在这里,恩格斯不仅把现代唯物主义同旧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区别开来了,而且把哲学和世界观区别开来了。
哲学被扬弃之后保留下来的只有逻辑学和辩证法。恩格斯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阐述了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历史观之后指出:“这种历史观结束了历史领域内的哲学,正如辩证的自然观使一切自然哲学都成为不必要的和不可能的一样。现在无论在哪一个领域,都不再要从头脑中想出联系,而要从事实中发现联系了。这样,对于已经从自然界和历史中被驱逐出去的哲学来说,要是还留下什么的话,那就只留下一个纯粹的思想的领域:关于思维过程本身的规律的学说,即逻辑和辩证法。”[2](P257)
按照恩格斯的论述,唯物主义历史观确立以后,哲学被从自然界和历史中“驱逐”出去了:一方面,辩证法的自然观结束了自然哲学;另一方面,唯物主义历史观结束了历史哲学。这时候,既有必要也有可能独立存在的,只剩下逻辑学和辩证法了。但它们不再作为哲学的内容存在了,而是作为从自然界、社会和思维中概括出来的一般规律存在了。正因为如此,恩格斯把辩证法概括为若干“辩证法的规律”——量和质的转化规律;两极对立的互相渗透和它们达到极端时的相互转化规律;由矛盾引起的发展或否定的否定规律;发展的螺旋形式规律;动物进化过程中的中间状态表现为亦此亦彼的特征的规律。
[15][29]Hugh Tinker, The Union of Burma: A Study of the First Years of Independence, London, New York, Toronto: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67, p.345, 351.
总之,随着实证科学(自然科学和历史科学)的发展和唯物主义历史观的确立,一方面,思维与存在的关系问题已经不成其为争论不休的基本问题了,事物的总联系已经不需要借助于哲学来构思了,哲学本身已经成为“多余的了”,“不再需要”了,“被扬弃了”,“被驱逐出去”了,“已经死去”了,“消失掉”了,一切科学研究的成果已经“不再是哲学”了。因此,作为哲学的哲学必将为实证科学所取代,为唯物主义历史观所取代。另一方面,逻辑学和辩证法是哲学中唯一被保留下来的东西,但作为一般思维规律的学说,作为单纯的方法和工具,已经不再是哲学问题了。在恩格斯看来,把通过实证科学可以证明和揭示的东西仍然叫做哲学,是完全不合理、不科学的。对于恩格斯这种深思熟虑的观点如何认识,完全可以作为学术问题进行研究和争论。问题在于,长期以来,恩格斯的这些观点没有引起理论界的足够重视,甚至有意回避,这不能被认为是一种科学态度。
综上所述,按照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观点,“哲学”本来的涵义是指“非现实”的观念,是同中小市民阶级发展为大资产阶级的历史过程相适应的;哲学的基本问题(思维与存在的关系问题)产生于蒙昧时代的愚昧无知;人们通过头脑从现实世界中得来的认识是实证科学,而不是哲学,独立的哲学已经失去生存环境;现代唯物主义使凌驾于其他各学科之上的哲学成为多余的东西;现代唯物主义是世界观,而不是哲学,哲学已经被扬弃了。既然如此,马克思主义者应当如何正确对待“哲学”这个范畴呢?如何重新认识和科学实践“马克思主义哲学”呢?这是需要进一步研究和回答的问题。
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确立为科学范畴缺乏有力的理论依据。如前所说,在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著作中,找不到确立“马克思主义哲学”这一范畴的理论依据。现在人们所说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就其内容来说无非是唯物主义历史观和唯物辩证法,而马克思和恩格斯并不将其称为哲学。马克思把唯物主义历史观称之为“指导我的研究工作的总的结果”,它构成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的基本内容[4](P32),因而也是撰写《资本论》的总的指导思想;把唯物辩证法称之为“我的实际方法”,或“辩证方法”。关于二者的关系,马克思认为,唯物主义历史观是“我的方法的唯物主义基础”。[5](P20)无论是“方法”,还是“基础”,都不必用“哲学”来概括了。
“马克思主义哲学”这个范畴,是1913年列宁在《马克思主义的三个来源和三个组成部分》一文中提出的。列宁认为,“马克思主义”或“马克思学说”由“三个组成部分”构成,即:马克思主义的哲学;马克思的经济理论;马克思的阶级斗争学说(我国理论界概括为: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列宁认为,“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就是唯物主义”,即“哲学唯物主义”,包括“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6](P310-311)但是,1914年列宁在《卡尔·马克思》一文中,对“马克思主义(“马克思的观点和学说的体系”)”,重新作了概括。[6](P418-425)在这里,变化是显而易见的。第一,列宁不再使用“马克思主义哲学”这个概念,原来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内容则称之为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包括哲学唯物主义、辩证法、唯物主义历史观和阶级斗争。但列宁没有把马克思的世界观归结为“哲学”。第二,在马克思主义的体系中,列宁把马克思的世界观和主要组成部分(内容)区别开来了。从表述的方式来看,二者不是并列的关系,前者属于指导思想和方法,后者是马克思主义的主要内容。第三,马克思主义的主要组成部分仍然是三个,包括马克思的经济学说(马克思主义的主要内容)、社会主义和无产阶级阶级斗争和策略,但是内容有变化。马克思的世界观并没有在题目中出现,不再作为组成部分之一,而是放在三个组成部分之前。原来的“阶级斗争学说”一分为二,分为“社会主义”和“无产阶级阶级斗争和策略”两个部分。第四,列宁虽然仍然使用了“哲学唯物主义”这个概念,但它不再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同义语,而且内涵缩小了,它只是马克思世界观的四个内容之一,作为“哲学唯心主义”的对立面而存在。
1938年,斯大林在《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一文中,把“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唯物主义”或“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分解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进而又分解为三个部分: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方法,马克思主义哲学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7](P424-454)在这里,斯大林同样没有使用“马克思主义哲学”这个概念,而是称之为“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他虽然使用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唯物主义”这个概念,但也只是作为“哲学唯心主义”的对立面而已。
列宁和斯大林都不再使用“马克思主义哲学”这个概念,绝不是偶然的,说明他们在一定程度上理解了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思想。既然如此,我国的理论界(首先是哲学界)为什么仍然把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历史观和唯物主义辩证方法概括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呢?可能的原因也许有两个:
一是把“哲学”作为一般范畴继承和延续下来,就像有些古老的经济范畴被现代人(甚至被社会主义者)继承和延续下来一样。但是,既然唯物主义历史观和唯物主义辩证方法的内容是全新的,已经不是作为哲学的哲学了,那么,以新的范畴代替旧的范畴就是必要的了。
二是对恩格斯的《反杜林论》存在误解,以为文中三个编的标题——“哲学”、“政治经济学”、“社会主义”——就是马克思主义的三个组成部分。其实,这三个标题是针对杜林的三本书及其理论体系提出来的,它们既不属于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范畴,更不是马克思主义的三个组成部分。①从恩格斯的多次论述中可以看出,构成马克思主义精髓的,不是所谓“三个组成部分”,而是“两个伟大发现”——唯物主义历史观和剩余价值,以及由此得出的一个科学结论——科学社会主义。
以唯物主义历史观扬弃旧哲学需要经历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如前所说,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随着实证科学的发展和唯物主义历史观的确立,作为哲学的哲学已经“成为多余的东西”了。但是,这个转变需要一个或长或短的过程,在后发展国家那里,这个过程将长得多。我们注意到,恩格斯对此也是留有余地的。他说:“自然研究家由于靠旧形而上学的残渣还能过日子,就使得哲学尚能苟延残喘。只有当自然科学和历史科学本身接受了辩证法的时候,一切哲学的废物——除了纯粹的关于思维的理论以外——才会成为多余的东西,在实证科学中消失掉。”[2](P308-309)直到现在为止,作为哲学的哲学,固然受到了现代科学和唯物史观的强大冲击,但仍然没有消失,甚至还没有到“苟延残喘”的地步。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目前仍然存在哲学借以生存的经济社会条件和环境;人们仍然需要哲学,就像人们仍然需要神学、宗教和法律一样。哲学最终被唯物主义历史观所扬弃,是需要很高的物质和精神条件的。应当说,哲学被唯物主义历史观扬弃的条件,同时就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被共产主义生产方式取代的条件,同时就是现代国家被高级的社会共同体取代的条件。这个条件就是生产力和科学的高度发展,就是人类从贫穷和愚昧、孤立封闭、依赖关系、自然规律的支配、阶级对立和阶级统治的状态下解放出来,就是个人的全面解放和自由全面发展,就是能够从必然王国迈向自由王国。这样的条件只能存在于人类社会的第三阶段——自由联合关系阶段。在人类的现阶段(属于人类社会的第二阶段——物的依赖关系阶段),在生产力还没有达到高度发达和相对均衡发展的情况下,在现代科学还没有普及和广泛应用的情况下,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市场经济形式仍然处于支配地位的情况下,在贫穷落后和愚昧无知还普遍存在的情况下,哲学和神学、宗教一样,必然有相当大的生存空间。在这种情况下,许多人的认识能力还十分有限,他们的很多认识还不是直接间接地来源于实践,他们需要从神学、宗教和哲学那里得到智慧和启示。德国古典哲学虽然终结了,但唯心主义历史观和形而上学还普遍存在。当我们得意地自以为“活学活用”了辩证法的时候,很可能是在唯心主义历史观的观念中进行的。因此,如果我们正确地理解马克思和恩格斯关于哲学正在被扬弃的论断,就应当看作是一个很长的历史过程——虽然经过努力有可能缩短这个过程。
不应当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纳入到“旧哲学”的思维模式之中。尽管确立“马克思主义哲学”这个范畴缺乏理论依据,但我们决不能忽视和贬低在这个范畴中包含的科学内容;也不应当否认,在我们党的历史上,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名义下,已经把唯物主义历史观和辩证法普及到全党乃至人民群众之中。甚至,在对哲学的本质作了科学的说明之后,并不排斥在赋予“哲学”以全新内涵的前提下,继续使用“马克思主义哲学”这个概念。也就是说,把“旧哲学”和“马克思主义哲学”严格区别开来,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看作哲学内容发展的一个崭新阶段。就目前来说,内容的科学性比范畴的科学性更加重要;范畴的科学性可以留待以后逐步解决。
但是,我们必须明确:第一,所谓“马克思主义哲学”所包含的内容,仅仅是唯物主义历史观和唯物辩证法。由于现代唯物主义本质上都是辩证的,而唯物主义的自然观并不是马克思确立的,因此,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分解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就未必恰当了。第二,唯物主义历史观和辩证方法不是彼此独立和并列的两个东西。按照马克思在《资本论》序言中的观点,唯物主义历史观(作为对经济社会研究的“总的结果”)是科学的“辩证方法”的唯物主义基础。恩格斯把马克思的理论贡献归结为“两个伟大发现”——唯物主义历史观和资本主义经济的规律性。所谓“马克思主义哲学”,就其内容来说主要是唯物主义历史观。至于辩证法,一方面,它在历史科学中的应用已经包含在唯物主义历史观中了;另一方面,就辩证法的“内核”来说,是黑格尔发现和总结出来的,马克思不过是把头手倒立的辩证法——唯心主义辩证法——颠倒过来而已。第三,不应当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纳入到“旧哲学”的理论框架和思维模式中去,不能把各个实证科学领域(它们处于不同的层次和不同的方面)都看作是一个个哲学学科。
在以往的科学研究和社会实践中,在一些哲学家那里,哲学不仅被神化了,而且被泛化和滥用了,以至成为至高无上和无所不在的精神领袖,成为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了。一方面,一些人仍然把哲学凌驾于各个具体的实证科学之上,成了超实证知识和社会实践的东西;另一方面,各个层次和各个方面的实证科学,都同时成为一个独立的哲学学科。越是远离实践的东西和抽象一般的东西,越是成为哲学;而且,战略、思路、对策、方法等等都被戴上哲学的桂冠。甚至于,各种历史性的经济社会关系——劳动过程的简单要素(劳动对象、劳动资料、劳动)之间的关系,影响生产力的诸要素之间的关系,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关系,利益关系,阶级关系,等等——都变成了哲学问题。一个最近的例子是,有些学者把发展经济学中的发展观和哲学领域的发展观混为一谈了。哲学领域的发展观,是关于宇宙事物是否发展以及发展的原因和过程的观点,是世界观的组成部分,依照基本观点的不同区分为辩证法的发展观和形而上学的发展观;而辩证法的发展观又区分为唯物主义的发展观和唯心主义的发展观。总起来说,区分为科学的发展观和不科学的发展观。发展经济学中的发展观,是指经济社会和人本身的发展,所涉及的是何谓发展(发展的涵义)、为何发展(为谁发展,为什么目的而发展)、发展什么(发展的内容以及它们之间的结构和比例)、如何发展(用什么样的生产方式和发展模式发展)等问题。坚持以人为本、全面协调可持续和统筹兼顾的发展,就是科学的发展观。和前者相比,是两种不同意义的“科学发展观”。在前者那里,“科学”在于坚持唯物主义和辩证法;在后者那里,科学在于遵循经济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和初级阶段的特殊规律。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本来是马克思撰写《资本论》的总纲和基本指导思想,是对唯物主义历史观的系统表述,所涉及的是经济问题;但长期以来,也被看作是专门的哲学著作。一些学者“发明”了和不断“发明”着各个领域的“哲学”,构筑各种新的哲学体系。所谓“种地哲学”、“建筑哲学”、“造船哲学”、“经商哲学”、“公关哲学”、“科技哲学”、“安全哲学”、“军事哲学”,等等,都成为新的哲学门类。其实,这些所谓的“哲学”门类,以及人们经常讲的很多所谓“哲学”故事,所涉及的主要是辩证法,不过是辩证法在自然界和社会实践中运用的范例。把一般思维规律的实际运用看作是一个个独立哲学学科,是同“马克思主义哲学”背道而驰的,实际上又倒退到“旧哲学”去了。
学习和实践“马克思主义哲学”应当把唯物主义历史观摆在首要地位。既然作为哲学的哲学还远没有最终被扬弃,既然人们已经习惯于用“马克思主义哲学”这个范畴来表现已经不属于哲学的理论思想——唯物主义历史观和唯物辩证法,那么,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把唯物主义历史观和科学的辩证方法看作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根本内容,并以此武装我们的头脑。从我国建国以来的实践来看,在人与自然的关系方面,唯物主义已经逐渐广泛扎根;在涉及自然界、社会和人的思维诸方面,辩证法也几乎到了普及的程度。仍然存在的主要问题是:一方面,唯物主义历史观坚持得不够彻底和不够得力,“实事求是”成了“老大难”的问题;另一方面,辩证法时常被唯心主义地运用,或者被用歪了,变成了辩护论和诡辩论。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因为辩证法离开了唯物史观的指导。在当前,无论是经济社会发展,还是改革开放,都必须以唯物主义历史观为指导。因此,“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首要任务,应当是使更多的人们学习和掌握唯物主义历史观。
根据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论述,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基本原理主要包括: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是人类历史的基本前提。劳动的社会生产力决定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作为生产关系总和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随着物质生产资料和生产力的变化和发展而变化和改变。一定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一定的具有独特特征的社会形态。一定社会生产方式中的弊病是不需要当事者个人负责的,社会中的人只是经济范畴的人格化,是一定阶级关系和利益的承担者。人类经济社会的发展是有规律的,而且每个质上有区别的发展阶段都有它自己的特殊规律。任何一种社会形态的产生和灭亡都取决于物质条件,在条件基本上还不具备的时候,既不能使旧的形式灭亡,也不能使新的形式产生。经济的社会形态的发展是一种自然史的过程,自然的发展阶段是既不能跳过也不能取消的。在社会发展和变革中,人类只能提出自己能够解决的任务。一切社会变迁和政治变革的终极原因,应当到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变更中去寻找,到有关时代的经济中去寻找。任何新社会的因素都是在先前的旧社会内部自然而然地形成和发展起来的。在人类社会发展的进程中,不可避免地要经历各种对抗的社会形式和发展阶段,因而个人乃至整个阶级都不可避免地作出牺牲,但从根本上讲,人类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人类本身发展的利益是一致的。当原来的生产关系成为生产力的桎梏时,革命必然要发生,但革命的性质和新的经济制度的性质是由经济状况决定的。
我们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认识,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历史定位的认识,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经济形式、经济制度、分配方式等等的认识,对我国现阶段同资本主义(制度、道路)相互关系的认识,对不同的资本主义(从而市场经济)发展模式和现代形形色色社会主义的认识,等等,都可以从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基本原理中得到启示。
对辩证法的理解和运用必须建立在唯物主义和实证科学的基础上。恩格斯指出:“辩证法不过是关于自然、人类社会和思维的运动和发展的普遍规律的科学。”[3](P484)辩证法的规律主要包括:“量和质的转化——两极对立的相互渗透和它们达到极端时的相互转化——由矛盾引起的发展或否定的否定——发展的螺旋形式。”[2](P259)
迄今为止,人们对于辩证法的理解还是肤浅的,甚至是不确切的。一方面,人们没有充分认识到,辩证法不过是从现实存在和实践中总结出来的一般规律,而不是纯粹的聪明和智慧;另一方面,人们对辩证法规律的理解并非完全准确。例如,“量和质的转化规律”,本来的涵义是,量的积累达到一定程度会引起质的变化,质的变化一定包含着量的差别,或以量的变化为前提。但往往被人们不确切地概括为“质量互变规律”。“两极对立的互相渗透和它们达到极端时的相互转化的规律”,本来强调的是事物的两极互相依存、互相渗透和互相转化的关系,但往往被简单化地概括为“对立统一规律”,甚至不确切地表达为“一分为二”或“合二而一”,从而引起了带有政治性的激烈争论。如果我们能够在唯物主义、特别是唯物主义历史观的指导下,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及其初级阶段的实践中,科学理解和正确运用这些辩证法的规律,我们就可以少犯很多错误,少走很多弯路。根据十七大报告的精神,当前最重要的是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但是,有一个十分重要的理论前提,就是必须以“马克思主义哲学”——唯物主义历史观和唯物主义辩证法——作指导。
注释:
①恩格斯在《反杜林论》的“引论”中说:“当欧根·杜林先生大叫大嚷地跳上舞台,宣布他在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社会主义中已经实行了全面的变革的时候,理论的社会主义和已经死去的哲学方面的情形大体上就是这样。”[3](P366)他在文章的结尾又呼应说:“当我们谈完哲学、经济学和共同社会的时候,当我们不得不逐点加以评论的这位著作家的全貌已经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时候,就可以直截了当地摆出对他这个人的看法了……。”[3](P676)杜林的三部著作分别是:《哲学教程》、《国民经济学和社会经济学教程》、《国民经济学和社会主义批判史》。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资本论: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6]列宁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7]斯大林选集:下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责任编辑 郭彦英]
How Marx and Engels Understand Philosophy
CHEN Wentong
(College of Economics,Party School of the Central Committee of CPC,Haidian,Beijing 100091)
Marx and Engels provide a series of important theoretical arguments on the nature of philosophy,the origins of basic philosophical questions,and the fate of philosophy after the rise of science and establishment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These arguments are significantly different from the mainstream views.This difference in understanding also reflects in social practice.The major manifestation is that historical materialism has not been unswervingly insisted while dialectics is occasionally applied idealistically.Therefore,we should re-recognize“philosophy”,and scientifically understand and practice“Marxist philosophy”based on reviewing and studying the relevant arguments made by the founders of Marxism.
philosophy;Marxist philosophy;historical materialism;re-recognize
A811/B0-0
A
1674—0351(2011)02—0012—10
2011-02-16
陈文通(1941— ),男,河北乐亭人,中共中央党校经济学教研部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