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种常见免疫抑制剂的研究进展

韩 锐，贾立华，刘泽源，寻志坤，曹军霞，程 芳，罗 俊

(中国人民解放军307医院药学部，北京 100071)

免疫抑制剂(immunosuppressant)是一类通过抑制细胞及体液免疫反应而使组织损伤得以减轻的化学或生物物质，可抑制机体异常的免疫反应，主要应用于器官移植抗排斥反应和自身免疫性疾病(如类风湿性关节炎、风湿热、胶原病、红斑狼疮、皮肤真菌病、强直性脊柱炎、膜肾球肾炎、炎性肠病和自身免疫性溶血性贫血)的治疗。目前免疫抑制剂可分为以下几类[1]:中短效的肾上腺皮质激素(corticosteroid steroids)，如泼尼松、甲泼尼松、甲泼松龙;烷化剂(alkylating agent)，如环磷酰胺、苯丁酸氮芥;抗代谢物(antimetabolite)，如吗替麦考酚酯(MMF)、甲氨蝶呤、硫唑嘌呤、巯嘌呤、咪唑立宾;核苷酸还原酶或酪氨酸激酶抑制剂(nucleotidyl reductase inhibitor and tyrosinase inhibitor)，如羟基脲、青霉胺、来氟米特;具有免疫抑制作用的植物药(plant glucoside)，主要有雷公藤多苷、白芍总苷;钙神经氨基酶抑制剂(calcineurinphosphaminase inhibitor)，如环孢菌素、他克莫司;雷帕霉素靶分子抑制剂(rapamycin targetmolecular inhibitor)，如西罗莫司、胍立莫司;生物药品和单克隆抗体(monoclonal antibody)，如抗胸腺细胞免疫蛋白、莫罗单抗-CD3、达利珠单抗、巴利昔单抗、依法珠单抗、那他珠单抗。在此对近年来几种常见免疫抑制剂的研究进展进行简要介绍，旨在为开发高效、低毒的新型免疫抑制剂提供参考。

1 几种常见的免疫抑制剂

1.1 FTY720

2-(4-正辛基苯乙基)-2氨基丙二醇盐酸盐(FTY720)是由冬虫夏草分离出的活性成分ISP-1(鞘氨醇-1-磷酸盐)[2]，经去除手性中心、改变侧链得到的氨基丙二醇化合物，具有多种生理活性。它可以延长兔的皮肤、心脏、肝脏的成活时间，以及狗的肾脏移植成活时间，与环孢菌素A(cyclosporine A)或他克莫司联合使用时可产生协同作用，并且具有全身免疫活性。FTY720用于治疗肾移植排斥反应已进入Ⅲ期临床研究阶段，治疗多发性硬化症已进入Ⅱ期临床试验[3]，并已表现出较好的效果。

Enosawa等[4]在经过体外试验后认为，加速淋巴细胞凋亡和淋巴细胞归巢是FTY720抑制免疫反应的基础机制。但Luo等[5]认为，FTY720在小鼠体内并没有直接导致淋巴细胞凋亡。其研究表明，FTY720可抑制体内免疫反应，主要是通过诱导产生全身性淋巴细胞减少和抑制T淋巴细胞反应起作用。当给予正常鼠单剂量FTY720 1 mg/(kg·d)时，可以明显地减少外周血中淋巴细胞(PLN)数量，淋巴结(lymph nodes)和派伊尔淋巴结(Peyer’s patches)中的淋巴细胞数量并未明显增加。而当给予缺乏淋巴结和派伊尔淋巴结的aly/aly鼠FTY720 1 mg/(kg·d)时，亦可观察到aly/aly鼠的外周血中淋巴细胞数量明显减少。因此可以推断，加速淋巴细胞归巢淋巴结和派伊尔淋巴结不是FTY720抑制免疫反应的基础机制。此外该研究还发现，单剂量给予正常鼠FTY720并没有抑制T淋巴细胞的增殖反应;连续两周给予正常鼠FTY720 1 mg/(kg·d)时，可引起明显的全身性淋巴细胞减少症，且显著降低了淋巴细胞增生反应;对aly/aly鼠采用同样的给药方式[连续两周，1 mg/(kg·d)]，可延长其皮肤移植成活率。此研究对于FTY720临床给药方式和给药剂量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一项FTY720对系统性红斑狼疮作用的研究表明，经FTY720治疗的系统性红斑狼疮模型BXSB鼠具有生存优势，组织学分析显示FTY720可抑制肾小球细胞膜增殖和炎症细胞侵润，说明FTY720是通过抑制免疫复合物在小球细胞中沉积所产生的炎症性过程来改善狼疮肾炎的[6]。

在器官移植中，寄生虫病会通过捐献者传播，或者作为一种免疫反应而自发产生。健全的免疫系统对于防治利什曼原虫感染是十分重要的。研究发现，FTY720对感染利什曼原虫的小鼠有积极的治疗意义[7]。

目前的一系列研究已经表明，FTY720在抗排异反应、治疗自身免疫性疾病以及抗肿瘤方面均表现出较好的效果。由于FTY720具有高度的细胞选择性，毒副作用低，因此避免了严重的肝、肾毒性。FTY720的耐受性较好，主要的不良反应为心动过缓，可能是由FTY720激活心肌细胞上鞘氨醇1磷酸酯受体(S1PRs)而降低腺苷酸环化酶的活性并减少环磷酸腺苷(cAMP)的胞内水平所致[8]。目前尚未发现FTY720存在神经毒性，且它也不易造成常规免疫抑制剂常导致病原微生物感染的不良反应，因此可能将其作为新一代免疫抑制剂。

1.2 他克莫司

他克莫司是由筑波链霉菌通过发酵、纯化、分离出的一种成分，属大环内酯类抗生素，免疫抑制作用较强。他克莫司与环孢素A均为钙神经氨基酶抑制剂，其体外抑制T淋巴细胞的强度是环孢素A的10～100倍，预防各种器官移植所致排斥反应的效果优于环孢素A[9-10]。钙神经氨基酶是一种T细胞活化后调节白细胞介素2(IL-2)基因启动子功能的丝氨酸-苏氨酸磷酸酶，其被抑制后细胞钙依赖性信号传递也受到抑制，细胞因子转录所需因子不能被激活。一方面，他克莫司在体内可抑制原发性抗体对T细胞依赖性抗原反应，在体外可抑制抗原对B细胞增殖的刺激作用及免疫球蛋白的产生[11]。另一方面，可能是他克莫司在基因水平起调控作用，通过诱导凋亡抑制基因的表达而对移植器官起保护作用[12]。韩成龙等[13]发现使用他克莫司后，随着时间延长，移植体bcl-2 mRNA表达增强(bcl-2基因是最重要的抗凋亡基因)，bax mRNA(bax基因促进细胞凋亡)表达减弱，提示他克莫司能预防肢体移植急性排斥反应的产生，其作用机制可能是促进bcl-2 mRNA表达、抑制bax mRNA表达，从而减少移植肢体细胞凋亡的发生。

单核细胞趋化蛋白1是CC族趋化因子中的主要成分，由机体免疫细胞产生，主要功能是趋化并激活单核-巨噬细胞，在免疫系统功能的调节和执行中起重要作用[14]。关于免疫抑制剂对单核细胞趋化蛋白1的作用尚鲜见报道。王明等[15]研究了不同免疫抑制剂对全血细胞单核细胞趋化蛋白1分泌的影响，发现联合使用他克莫司、麦考酚酸和地塞米松，或者联合使用环孢菌素A、麦考酚酸和地塞米松都可有效抑制单核细胞趋化蛋白1的分泌，而他克莫司单用时不能有效抑制，仅地塞米松单用时能有效抑制。以往的研究发现，单核细胞趋化蛋白1与多种疾病的发生发展有关，如动脉硬化、狼疮性肾炎、糖尿病大血管病变、某些自身免疫疾病等，该临床研究结果为治疗这些疾病提供了新的方向。

他克莫司肝脏毒性较小，适用于肝功能异常的移植患者，尤其适用于肝脏移植;也可治疗特发性皮炎、银屑病、风湿免疫性疾病，以及治疗甲强龙、环孢菌素、头孢噻肟等药物治疗失败的系统性红斑狼疮。他克莫司可引起肾功能损伤、高血压、高血糖、白细胞增多和高钾低镁血症，其肾毒性、神经毒性和消化道副作用表现为头痛、失眠、无力、震颤、恶心、呕吐、腹泻等。此外，他克莫司治疗浓度范围较窄，在临床使用过程中需加强血药浓度监测。

1.3 吗替麦考酚酯

吗替麦考酚酯已经是一种重要而广泛应用的器官移植免疫抑制剂，可以从头抑制嘌呤的合成[16]。吗替麦考酚酯口服或静脉给药后吸收迅速，在体内脱酯化后形成具有免疫抑制活性的代谢产物麦考酚酸。麦考酚酸通过抑制次黄嘌呤单核苷酸脱氢酶阻止鸟嘌呤的合成，选择性地抑制T淋巴细胞和B淋巴细胞的增生，从而发挥免疫抑制作用。

Speich等[17]研究了吗替麦考酚酯对肺移植后主要并发症闭塞性细支气管炎并发症(bronchiolitis obliterans syndrome，BOS)的作用，研究发现，与术后使用硫唑嘌呤的患者相比，肺移植手术后使用吗替麦考酚酯的患者排斥反应的发生率和复发率更低，且肺泡淋巴细胞、嗜酸细胞、中性白细胞的数量降低，含铁血黄素(含铁血黄素可以表征非特异性肺泡毛细血管损害)水平降低。总之，吗替麦考酚酯可以降低这种破坏性后遗症的发生。接受吗替麦考酚酯治疗的患者可以提高肺移植后存活率，减少由于闭塞性支气管炎并发症所导致的移植失败。Perkins等[18]研究了他克莫司+吗替麦考酚酯与他克莫司+甲氨蝶呤对移植物抗宿主病(GVHD)的预防情况，与后者相比，前者可降低患严重黏膜炎、需麻醉镇痛和肠外营养的几率，且患者血小板功能恢复更快，可以更早出院。

麦考酚酸酯起初作为免疫抑制剂用于同种肾移植，之后获准用于心脏、肝脏和儿童肾移植，目前在临床上应用于器官移植和自身免疫性疾病治疗，显示出了良好的应用前景。

吗替麦考酚酯不容忽视的不良反应是生殖毒性。根据美国全国移植后妊娠登记处(NTPR)的数据和罗氏公司遍布全球的不良事件报告系统收集的数据，在妊娠期间使用吗替麦考酚酯可能会增加妊娠头3个月发生流产和先天畸形的风险，特别是外耳和面部畸形(包括兔唇、腭裂)，以及肢端、心脏、食道和肾脏畸形。吗替麦考酚酯其他不良反应表现为腹泻、腹痛、恶心、呕吐、肝功能异常等消化系统反应，白细胞减少、血小板减少、骨髓抑制等血液系统反应以及肺炎等感染性疾病。

1.4 西罗莫司

西罗莫司(sirolimus)又名雷帕霉素(rapamycin，RPM)，是土壤放线菌(Streptomyces hygroscopicus)产生的大环内酯类抗生素，具备抗真菌、抗肿瘤和免疫抑制三重作用。其作用机制是，当进入体内后，西罗莫司首先与免疫亲和蛋白(他克莫司结合蛋白)形成FKBP12-RAPA复合物，该复合物再与雷帕霉素靶分子(mammalian target of rapamycin，mTOR)结合，导致mTOR失活，从而阻断T淋巴细胞及其他细胞由G1期至S期的进程[19]。

西罗莫司应用于器官移植和自身免疫性疾病的治疗，表现出比他克莫司或环孢菌素A更有效的免疫抑制作用，而毒副反应相对较轻。动物研究证明，西罗莫司对大鼠心脏移植存活时间的延长作用是环孢菌素A的50倍、他克莫司的3倍。由于西罗莫司与他克莫司竞争性结合他克莫司结合蛋白，存在拮抗作用，两者不宜合并给药。西罗莫司与环孢菌素A和糖皮质激素合用，可有效预防排斥反应的发生[20]。张政等[21]研究发现，西罗莫司联合环孢菌素A的免疫抑制方案有利于移植肾长期存活，可能与其降低环孢菌素A的肾毒性，尤其是抑制移植肾血管内皮细胞的增生有关。一项研究认为，由于西罗莫司较强的抗肿瘤作用，与环孢菌素合用时可大大降低器官移植过程中肿瘤形成的几率，而当单独使用环孢菌素时肿瘤形成的几率要更高[22]。

西罗莫司主要用于防治肾、肝等移植物的排异反应，在发挥抗排斥作用的同时无明显的肝肾毒性和神经系统毒性，可在慢性移植性肾病的防治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尤其适用于并发肾功能不良的患者。另外，西罗莫司与环孢菌素联合应用可产生协同作用，可联合应用。西罗莫司的不良反应包括升高血脂水平、肺感染、消化系统反应、白细胞减少等，可采用对症治疗进行防治[23]。

1.5 中药免疫抑制剂

雷公藤(tripterygium wilf ordii)的有效成分中以二萜和三萜类居多。雷公藤内酯醇能延长异体移植物的存活时间，抑制排斥反应[24]。雷公藤多苷是效果较好的中药类免疫抑制剂，无明显毒副作用，目前在我国已应用于临床。临床试验证明，雷公藤多苷能明显抑制小鼠的细胞免疫和体液免疫功能，与其他免疫抑制剂联用会有更好的效果[25]。雷公藤总苷对T淋巴细胞、B淋巴细胞增殖和抗体生成有明显抑制作用，并能对抗炎性细胞因子如白细胞介素1(IL-1)、白细胞介素6(IL-6)等的生成，在治疗类风湿性关节炎、系统性红斑狼疮及强直性脊柱炎等自身免疫性疾病中取得了较好效果，对抑制器官移植的排异反应正在研究中[20]。

其他中药类免疫抑制剂包括白芍总苷、昆明山海棠粗提取物、抗疟疾药青蒿素，青蒿素的衍生物青蒿琥酯与蒿甲醚对动物T淋巴细胞、B淋巴细胞增殖及抗体生成有抑制作用[26]。

2 免疫抑制剂的剂型设计

免疫抑制剂合适的剂型设计可以提高疗效、降低毒副作用。临床上吗替麦考酚酯通常会减量或间断使用，原因是肠细胞对其易感，其最大的应用限制是肠道毒性，腹泻是最常见的症状之一[16]，会造成患者依从性的降低[27]。与吗替麦考酚酯有关的胃肠道组织学异常情况包括炎性肠病、克罗恩样病变等[28-33]。Parfitt等[34]报道了对46例患者的研究，吗替麦考酚酯可造成包括食道、胃、小肠、结肠等胃肠道黏膜伤害。另外，吗替麦考酚酯口服后产生的麦考酚酸会加重胃肠道毒副反应，这与增加急性排斥反应和移植失败的风险有一定的关系。Salvadori等[35]设计了吗替麦考酚酯钠的肠溶剂型，结果可显著降低急性排斥反应和移植失败率。

西罗莫司目前只有口服给药一种形式，但因其难溶性且对胃酸不稳定，生物利用度仅为14%[36]，从而限制了其在临床上的广泛应用。王晓宇等[37]以磷脂为主要膜材，制备了静脉用西罗莫司脂质体给药系统，包封率达80%以上;可明显增加药物溶解性，且由于脂质体与生物膜的成分相似，组织相容性好，有利于提高生物利用度。孙明辉等[38]则将西罗莫司制备成西罗莫司自微乳化释药系统，该给药系统在体外轻摇震荡或在胃肠道的蠕动下可自发乳化形成粒径小于100 nm的乳剂，可通过乳化剂和助乳化剂增加药物的溶解、乳化后形成巨大的纳米乳滴比表面积以及增加向淋巴转运等作用提高药物的口服生物利用度。

免疫抑制剂有许多新剂型陆续问世，如应用新技术将环孢菌素A制成微乳口服剂、纳米粒、脂质体制剂、栓剂、滴眼剂等[25]，利用剂型的改变可以降低免疫抑制剂的毒副反应，增强药物靶向性，提高患者依从性，提高药物生物利用度。

3 免疫抑制剂的药物监测

免疫抑制剂在临床使用时通常需要进行药物监测，这对药物的合理使用至关重要。因为当免疫抑制剂用量过大时，可能引起严重的毒性反应和患者长期病态;而用量不足时，患者将发生免疫排斥反应。目前一些常见的免疫抑制剂如环孢菌素、他克莫司、西罗莫司、依维莫司已经建立了成熟的测定方法[39-43]。

实验室中免疫抑制剂的浓度测定通常有免疫测定法和色谱法(如高效液相色谱法和气相色谱法)两类技术，药物与抗体的非特异性结合常导致免疫测定法所测浓度过大或异常;普通的色谱法如液相色谱-紫外光谱法可以测定西罗莫司、依维莫司、环孢菌素、麦考酚酸等[44-46]，但对一些血药浓度较低或没有生色基团的药物如他克莫司则难以测定[47]。临床上免疫抑制剂的测定结果不但要求准确性且需要快速测定，目前高效液相色谱串联质谱(LCMS/MS)可以代替以上的各种方法，具有较高的特异性和灵敏度，也适用于几种免疫抑制剂联合使用时的快速测定[48]。

综上所述，免疫抑制剂在器官移植、自身免疫性疾病方面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在抗肿瘤等其他方面也体现出自身的价值，但仍然面临诸多问题。如多数免疫抑制剂的选择性不高，可降低机体的正常免疫应答、诱发感染、诱发肿瘤等。理想的免疫抑制剂应该具有选择性强、作用快速、效果明显、停药后作用可逆，不良反应少，不损伤机体正常免疫功能等特点[20]，但所有的免疫抑制剂均有不同程度的不良反应。随着免疫学及相关学科的发展，新型免疫抑制剂会不断问世，高效、低毒仍然是研究和开发新型免疫抑制剂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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