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惠
(云南民族大学人文学院,昆明650031)
中国古代山水诗特指以自然山水为独立的审美对象,以自然山水为描写题材,表现诗人对于自然山水的审美体验和审美情趣的一类诗歌,是中国文学史上一种独领风骚的诗歌品类,一个蔚为大观的诗歌流派。作为“自然山水美与主体审美心灵相结合的艺术载体”,[1]学者们一般认为,中国古代山水诗形成于人的意识觉醒的魏晋时期,谢灵运是其开创者。
也就是说,人的意识的觉醒,是山水诗产生的重要条件:“我国古典山水诗的产生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尤其离不开魏晋以来个体生命意识的觉醒。由于汉末的战乱和天灾人祸,个体生命意识被‘白骨露于野’的残酷现实激活,无论是玄学、佛学的兴盛,还是归隐风气的流行,都与此相关。也正是生命的极度紧张状态,将人们的注意力引向了大自然的生动、和谐与自由,以山水的永恒克服对死亡的恐惧,以山水的不变观照人生的无常。”[2]而人的意识,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把人从与自然混沌一体的统一状态中区分出来的理性意识,也就是说,山水诗很大程度上延续了从《诗经》一路发展而来的理性品格,代表着人类理性思维的高度和水准。但事实上,山水诗却也同样和远古神话一脉相承,是继神话之后在文学创作上大自然的又一次人化。
什么是神话?简而言之,就是神的故事。神话是远古人们集体创作的神异故事,这些故事的主人公往往是各种各样的神祗,包括神仙、神灵、神怪、神鬼和神人等等;故事的情节具有超现实和非人间的色彩。希腊语中的“神话”(Mrthos)本义为寓言,但“最近几十年各国学术界在使用这一术语时,一般指人类童年时代对天地宇宙、人类种族、万事万物来源的探讨,和对祖先伟大功业、重大历史事件的叙述。”[3]所以神话其实也就是远古“史话”或者说远古“人话”。历史为什么以神话的方式表现出来?或者说人为什么造神?也就是神话是怎么产生的?英国学者泰勒在《原始文化》中首先提出了“万物有灵论”这一理论,指出原始人类将周围的一切看成与自己一样具有灵性的存在这一思维特征。马克思也曾说:“在野蛮期的低级阶段,人类的高级属性开始发展起来。……在宗教领域中发生了自然崇拜和关于人格化的神灵以及关于大主宰的模糊概念……想象,这一作用于人类发展如此之大的功能,开始于此时产生神话、传奇和传说等未记载的文学,而业已给予人类以强有力的影响。”[4]毫无疑问,神话的出现,一方面是人类思维的高级属性特别是想象的产物;但另一方面,神话也是由他们当时的实际生产状况和生活环境所决定的。“凤皇卵,民食之;甘露,民饮之,所欲自从也。百兽相与群居。”(《山海经·海外西经》)原始先民就生活在这样一种人兽混同的混沌状态;而且,“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兽众,人民不胜禽兽虫蛇。”(《淮南子·五蠹》)“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焰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撄老弱。”(《览冥》篇,《淮南鸿烈集解》卷六)自然力是如此强大,相形之下,人既无尖牙利爪以捕获凶猛的野兽,又无浓毛厚皮以抵御恶劣的气候——人是如此的虚弱,当他们一方面不得不恐惧地匍匐在自然力的面前,另一方面又不得不设法保护自己以生息繁衍的时候,他们便使用属于人的想象力制造出许多神的形象。
这种创造了神灵世界的人类原始思维究竟是什么样的?列维-布留尔在对一些不发达的原始部落的生活事实作了大量的列举和分析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原始人的思维本质上是神秘的。”[5]诚然,人类远古的生活因为年时渺邈而声采靡追,原始思维的主体更是湮没在岁月的地层之下,消失在历史的风烟之中。如今,我们只能依据诸多考古发现中的文化遗物、古代典籍文献中的相关记载、生活在僻远之处的少数民族的生活样态(恩格斯称之为社会的化石)以及儿童的思维特征来进行追思和描摹。恩格斯曾经指出:“正如母腹内的人的胚胎发展史,仅仅是我们的动物祖先从虫豸开始的几百万年的肉体发展史的一个缩影一样,孩童的精神发展是我们的动物祖先、至少是比较近的动物祖先的智力发展的一个缩影,只是这个缩影更加简略一些罢了。”[6]
作为先民原始思维方式、审美意识形态和艺术创造规律的集中体现,神话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和美学价值,表现了人类童年时代浑朴、天真但却充满生命活力的美。许多学者都对此给予了极大的关注和极高的评价:
“远古神话是尚处于童贞的人类对世界作出的质朴而又虚幻的描绘,远古神话是人性与自然最初一次美妙无比的交媾,远古神话是孕育了宗教、艺术、哲学的伟大胚胎,远古神话是人类原始思维结出的第一批精神硕果,远古神话是现代人类文明的一个灿烂辉煌的起点。”[7]
“神话的特殊魅力主要在于它变幻万千不可思议的想象。……浪漫主义艺术特别需要幻觉,而原始人类因为巫术观念的原因,恰恰有着特别强烈的幻觉的心理功能。……在原始人类的想象中,就贯注着一种充沛而真切的情感,这就使得原始人类的想象在无羁的变幻中,透射出一股真实而巨大的情感力量。”[8]26
原始人类“注意的是自然物之间流动一气的变幻,而不是自然物静止的细部。因此,他们对自然美的认识,真切新鲜的意味不多,但雄浑而磅礴。……如果说后人感受自然美是以清新细腻为特色的话,那末原始人对自然美的朦胧感受则以万千变化的恢宏气象为特色,这种恢宏气象同人类早期所特有的勃勃生气相结合,就使得神话从稚气和怪异的外形中,映现出一片绚烂的色彩。”“在神话中,不仅自然展现着万千的气象和一种混沌的威猛力量,而且原始人类也表现着一种野性未尽、人性初开时所特有的原初的活力。……这种历史特色,随着人类社会愈益走向更高的文明,就愈益显示出它浑朴的、天真的、不可复现的、童年的美,具有一种穿越漫长历史年代的动人魅力!”[8]27
“正是因为原始人类所处的那种人的生成还不成熟的具体的历史阶段,以及由此产生的原始人类的自然观、宇宙观,都已经成为不可复现的过去,所以原始人类的那种贯注着炽热感情的不可思议的想象,在本质上也是不可重复的。”[8]13
林庚说:“山水诗是继神话之后,在文学创作上大自然的又一次的人化。”[9]诚然,在神话时代,原始人类在原始思维方式的指引下,以对自身的朦胧认识去解释自然事物及其变化,将它们“人格化”、“神化”。“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神。”(《礼记·祭法》)在殷墟出土的甲骨上就保留着大量占卜于山河之神的记载。“怀柔百神,及河乔岳。”(《诗经·周颂》)当神话已被“未能事人,焉能事鬼”的周人理性地放弃之时,在南方的楚地却保留并继续产生着大量光怪陆离、诡异奇妙的神话传说,《九歌》大多是祭祀天地山川日月星辰之神的诗歌。而屈子通过“魂一夕而九逝”,“魂识路之营营”等诗句一再表现楚人根基于神话思维的灵魂观念,难怪清人恽敬有言:“三百篇言山水,古简无余词,至屈左徒而后,瑰怪之观,淡远之境,幽奥朗润之趣,如遇于心目之间。”(《游罗浮山记》)
屈子之后,中国的山水诗其实仍然在想象和幻觉中跨越时空,将神话和历史、虚幻与现实混然为一。东汉王延寿在《鲁灵光殿赋》中描述当时雕塑绘画中光怪陆离的场景是:“图画天地,品类群生,杂物奇怪,山神海灵”,“五龙比翼,人皇九头,伏羲鳞身,女娲蛇躯”,汉大赋用神灵化的手法描写天子的巡游和自然的景物:“扬波涛于碣石,激神岳之锵锵;……灵草冬荣,神木丛生。”(班固《两都赋》)司马相如《子虚赋》中也有“神龟”、“巨树”等奇异神怪之物。
后世诸如“哀者附灵波,颓响赴曾曲。”(陆机《招隐诗》)“怀新道转迥,寻异景不延。……表灵物莫赏,蕴真谁为传。”(谢灵运《登江中孤屿》)“灵物 珍怪,异人秘精魂。”(谢灵运《入彭蠡湖口》)“洞庭张乐地,潇湘帝子游。”(谢眺《新亭渚别范零陵云》)“西镇何穹崇,壮哉信灵造。”(沈铨期《辛丑岁十月上幸长安时扈从出西岳作》)“龙门非禹凿,诡怪乃天功。”(沈铨期《过蜀龙门》)“徒寻灵异迹,周顾惬心目。”(宋之问《游陆浑南山自歇马岭到枫香林以诗代书答李舍人适》)“巨石潜山怪,深篁隐洞仙。”(宋之问《下桂江龙木滩》)“穹崇雾雨蓄,幽隐灵仙闭。……观此得咏歌,长时想精异。”(杜审言)“佳气盘未央,圣人在凝碧。”(王昌龄《风凉原上作》)“灵怪崇偏祠,废兴自兹邑。”(王昌龄《小敷谷龙潭祠作》)“羲和冬驭近,愁畏日车翻。”(杜甫《瞿塘两崖》)“空传古岸下,曾见蛟龙去。”(刘长卿《横龙波》)“光华闪壁见神鬼,赫赫炎官张火伞。……有如流传上古时,九轮照烛乾坤旱。”(韩愈《游青龙寺赠崔大补阙》)“前山胎元气,灵异生不穷。”(孟郊《登华严寺楼望终南山赠林校书兄弟》)“华岳独灵异,草木恒新鲜。”(孟郊《游华山云台观》)“日觉耳目胜,我来山水州。……赏异忽已远,探奇诚淹留。”(孟郊《越中山水》)“石脉水流泉滴沙,鬼灯如漆点松花。”(李贺《南山田中行》)“灵境不可状,鬼工谅难求。”(柳宗元《界围岩水帘》)“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刘禹锡《浪淘沙词九首》之一)“行到南朝征战地,古来各将尽为神。”(刘禹锡《自江陵沿流道中》)“灵源何太高,北斗想可挹。……白虹下涧饮,寒剑倚天立。……险逼飞鸟坠,冷束山鬼泣。”(范仲淹《庐山瀑布》)“乘陵濑壑走魑魅,停蓄百怪谁能测。”(张载《岳阳书事》)“只应山鬼知公意,乞雨新添瀑布声。”(黄庶《陪丞相游石子涧》)“天上若无修月户,桂枝撑损向西轮。”(米芾《中秋登海岱楼作》)“一片玉赡留不住,夜深飞入镜中天。”(米芾《玻王黎泉浸月》)“谁云九子化为石,聚头论道扶天公。深岩自积太古雪,烛龙缩爪羞无功。湍流万丈射碧落,此源直与银河通。尘埃一点入不得,烟雾五色朝阳烘。”(梅尧臣《九华山行》)“我泛灵槎出尘世,搜索异境窥神工。”(梅尧臣《金山行》)“神工自炉 ,融液相缀补。……山灵莫恶剧!微命安足赌?”(苏轼《白水山佛迹岩》)等等。
我们看到,中国古代山水诗的这些诗句中充满了神、灵、鬼、怪、奇、异的形象,被科学精神武装、缺乏神话思维的今人或许会把这理解为拟人的修辞手法。事实上,这是充分体现了中国古人宇宙观和自然观的神话思维方式带来的文学表述,中国古代山水诗中的荒野意象因此泛化出相当程度上的神话色彩,因而也更具文学特性。
在中国文学史上,山水诗是一种独领风骚的诗歌品类,取得了极高的艺术成就,堪称中国古典诗歌的灵魂。如果说以往的研究者更注重山水诗的界定、缘起、发展演变及其审美特征等方面的研究,对于由中国古代文化精神决定了的山水诗的“自然”精神有所忽略,那么事实上,中国古代山水诗的美学成就是建立在山水诗的自然精神与荒野情结之上的。
马克思曾经认为神话是人类征服自然和改造自然的结果,是自然的人化;但王铭铭却说:“神话学最辉煌的一面,却是它为我们这些过于轻信人自身的力量的现代人重申了‘人是自然界的产物和成员’这个遗训。若是说‘创世神话’这个概念真的能够用于中国神话的解释上,那么,与其他‘创世神话’一样,我们的老祖宗创作的神话,陈述的也正是文明在离开自然界时承受着的负担。”[10]如果说对于神话究竟是自然的人化还是人的自然化还有争议的话,那么,山水诗中繁多的荒野意象却确定无疑地告诉我们:山水诗是人的自然化。如果说神话显示的是人类童年时代“浑朴的、天真的、不可复现的”的美,那么,山水诗则深切地表达了逐渐步入少年、青年、中年尤其是老年时代的人类对童年的缅思和追怀。
正因为如此,山水诗具有极高的艺术成就和美学价值。一方面,山水诗集中体现了中国古代的自然观,表现了中国古代文人与自然山水之间缠绵不分、血脉相通的亲密关系。从老子把“自然”比作“玄牝”开始,古代中国人就倾向于把自然视为一个包括人类在内的充满生机和活力、拥有意志和情感的生命体,在其文学艺术创造过程中,他们与“自然”之间也始终是声息相通、相与为伴的,中国山水诗之所以源起和发展,并历经千年而不绝,正是因为山水自然与中国人在精神上存在的深刻关联。
另一方面,山水诗集中体现了人对自己本性的回忆与追逐。诗人通过大量的山水意象,寄托他们想要回到天地之始、万物之母的根源状态的深刻梦想,这是一种原始的、纯粹的、本真的、无所遮蔽的自然状态,亦即人类文化史之前的荒野状态。无怪乎德国著名诗人、哲学家诺瓦利斯曾经动情地说:诗是对家园的无限怀想,哲学是对精神故乡的不停追寻。可喜的是,荒野始终不曾从人类的视野中消退,当它从人类生存的场域、栖息的家园发展成为开发的资源、审美的对象,当它和人类之间的关系由时间维度进入到空间维度,山水便以作为荒野形态的自然之主体和荒野精神的承载者进入到人类的审美视野,诗人们在山水中找到了精神自由回归和超越的通道,找回了已经在历史中失去的本性,亦即人的自然性。
如此,这就无怪乎诗人们“闻有佳山水,虽迂途数十里,必往游焉……登览竟日,未尝厌倦。”(罗大经《鹤林玉露》丙编卷三说朱熹)黄庭坚尝言王维有“山林泉石膏肓之症”,而诗人们也常常自况:“乘此乐山性,重以远游情。”(鲍照《登庐山诗》)“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陶渊明《归园田居》其一)“烟霞山水,性之所适。”(王绩《答处士冯子华书》)“雅厌城阙,酷嗜江海。”(王勃《游庙山序》)“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李白《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弄舟终日爱云山。”(欧阳修《三游洞》)“惟有山川为胜绝”(欧阳修《寄梅圣俞》),“翠峰高与白云闲,吾祖曾居水石间。千载家风应未坠,子孙还解爱青山。”(范仲淹《题翠峰院》)“一生林壑与心论”,“半生湖海看青山。”(米芾《除书学博士呈时宰》)“平生山水性贪婪,聊与白云相伴宿。”(惠洪《留题三峰壁间》)“我观江南山,如目不受垢。”(黄庭坚《赠别李端叔》)“观山观水皆得妙”(黄庭坚《题胡逸老致虚庵》),“早须置我山岩里,不是麒麟阁上人。”(陈师道《赠写真禧道人》)“独有山水癖”(李鹿《德麟约游西山……》),“老子山林兴不浅”(李鹿《回心岭》),“偶脱尘中一梦阑,欲穷幽事遍寻山。”(李弥逊《和钱申伯游东山圣泉》)“山林兴甚长,湖海情何极。”(张九成《十九日杂兴》)“诗人性癖爱看山”(杨万里《寄题喻叔奇国博郎中园亭二十六咏·爱山亭》),“一生爱山吟不就”(杨万里《赠写真水监处士王温叔》),“谁遣诗家酷爱山,爱山说得口澜翻。”(杨万里)“平生山水癖,妙处只自知。”(张栻《清明后七日与客同为山东之游翌朝赋此》)“自笑泉石成膏肓,爱赏不减蚁慕膻。”(楼钥《次韵翁处度同游北山》)“予之好游山水也,其天资固然。”(钟惺)等等。
在上述所引的诗篇或诗句中,范仲淹的“……吾祖曾居水石间。……子孙还解爱青山。”一首非常值得关注。因为祖先曾经居住在水石之间,“水石”已经成为一种原始意象,“每一个原始意象中都有人类精神和人类命运的一块碎片,都有着在我们祖先的历史中重复了无数次的欢乐和悲哀的一点残余。”[11]所以子子孙孙还会保持着青山之爱。青山作为一种原始意象,“对人的深层心理和情感的作用是巨大的,它能使得人真正地从现实苦难中得以超脱,而这才是文学最根本的功能。”[12]青山因此成为一个在理性世界里迷失了故园的诗人自我拯救的产物,诗人因此为自己也为人类找到了遮风避雨的庇护所。在青山绿水之间,诗人们找到了回归与超越的自由路途。
于是,在西方现代工业社会的主导思想占据时代精神的上风,在“科学”与“民主”、“物质主义”、“功利主义”、“实证主义”以及包含决定论的社会发展观念、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等在内的西方现代思想成为唯一的价值标尺,在自然已经分离于人的世界,成为相对于人类社会的一个客观世界、遵循客观规律运转的一架物质机器、人类从中谋取福利的一种外在资源,在人类文明陷入前所未有的危局的情况下,中国古代山水诗无疑可以成为一种救赎。
[1]朱德发.新界与探说:中国山水诗[J].山东社会科学,1994(5).
[2]李雁.山水诗的产生与生命意识的觉醒[J].理论学刊,2001(5).
[3]吴天明.中国神话研究[J].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3:4.
[4]马克思.摩尔根《古代社会》一书摘要[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54.
[5][法]列维·布留尔.原始思维[M].丁由,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412.
[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517.
[7]鲁枢元.生态文艺学[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74.
[8]王锺陵.中国前期文化:心理研究[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9]林庚.中国文学简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172.
[10]王铭铭.读袁珂《中国古代神话》.[EB/OL].http://www.tecn.cn/.
[11]荣格.心理学与文学[M].冯川,苏克,译.北京:三联书店,1987:122.
[12]过常宝.楚辞与原始宗教[M].上海:东方出版社,1997:1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