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族民间信仰与差异化族群关系的建构
——以老曼峨村为个案

2011-01-18 06:54
关键词:布朗族拉祜族哈尼族

安 静

(中央民族大学 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北京 100081)

近年来,伴随着“族群”与“民族”概念的热烈讨论,族群关系研究也逐渐成为学界研究的热点问题。本文以云南布朗山老曼峨村为个案,分析布朗族如何利用民间信仰建构他们和傣族、哈尼族、拉祜族差异化的族群关系。笔者于2008年8月、2010年7月先后两次赴老曼峨村进行田野调查。

一、田野点概况

布朗族是云南特有的15种少数民族之一,是云南的世居民族。据2000年第五次全国人口普查,共有人口91882人,属于中国少数民族中人数较少的民族。布朗族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民族,他们和佤族、德昂族同是古代濮人的后裔。1954年,布朗族被确认为单一民族。布朗族主要分布在云南省的南部及西南部、西部沿边地区的西双版纳、临沧、普洱、保山等地,其中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的勐海县是布朗族最为聚居的地区。

老曼峨村位于勐海县布朗山布朗族乡以北约18公里,地处中缅边境,交通相对闭塞,但民间信仰保存较为完整。至2010年8月,全村共157户、704人,99%为布朗族,其余多是汉族。在布朗山布朗族乡的几十个村寨中,老曼峨是最古老的布朗族村寨,也是布朗族在西双版纳最早的建寨地点,目前它还是布朗山乡最大的自然村。老曼峨村布朗族主要信奉南传上座部佛教,但民间信仰作为传统宗教文化得以很好的保存下来,且已与佛教信仰有机的融合在一起。布朗族的民间信仰在历史长河中逐渐积淀下来,现已融入人们的生产、生活中,也融入人们为人处世的世界观中。至今,西双版纳的布朗族仍将佛事活动和民间信仰仪式并举,大部分活动和仪式需由佛爷和民间信仰的神职人员达章等共同主持才能完成。从当地布朗族仍信奉的80多个鬼神以及每年定期举行的祭祀谷魂、祭祀寨神、祭祀满泼①满泼是老曼峨村的地王之一,专管死去的各类鬼魂,只吃生的东西,所以每年村民们都要血祭满泼。等一系列的民间信仰活动中,仍可约略得见布朗族民间信仰的稳固程度。

二、布朗族与傣族的族群关系

傣族历来是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的主体民族,新中国成立前,其他民族长期处于傣族封建领主的统治之下,分属不同的社会阶层。新中国成立后,人民政府废除了西双版纳的土司制度,各民族实现了政治平等,但依然普遍受傣族文化的影响。傣族主要信奉南传上座部佛教,同时也保留了部分民间信仰。布朗族何时信奉南传上座部佛教已无法考证,但乃是深受傣族文化影响的结果无疑。布朗山以布朗族村寨居多,但老曼峨周边分布的村寨主要以傣族、哈尼族、拉祜族为主。距离老曼峨最近的傣族村寨叫曼蚌,两村相距约16公里。长期以来,曼蚌和老曼峨来往较为密切,本文主要从这两个村寨间的往来入手,讨论布朗族与傣族的族群关系。

老曼峨和曼蚌往来的历史十分悠久,据说老曼峨在建寨之初没有佛寺,只能去曼蚌*地名,傣族村寨,在老曼峨村以北16公里处。请那里的佛爷前来作法,但那时傣族和布朗族并不平等,老曼峨佛寺里佛爷的晋升必须经过曼蚌佛寺的允许。关于历史上布朗族和傣族的关系,还可以从一本叫《巴布朗收本满曼峨》的经书中找到一些答案。这本经书记录了老曼峨村是布朗族岩相飞和傣族召法苏脱在寻找平坝时共同发现的,当时,傣族召法苏脱说他要继续寻找更大的坝子*坝子是大山中的小块平地,多为可以耕种的土地,一般是人口相对集中的乡镇或城市。,于是就把老曼峨留给了布朗族岩相飞。不久后,召法苏脱找到了勐混坝,在那里定居下来,从此,老曼峨每年都要向勐混坝缴纳贡税。此外,《巴布朗收本满曼峨》还记载了布朗族岩相飞及其族人都是召法苏脱的奴隶,每年除了要向其交各种税外,还要每家每户轮流到他家服劳役[1]46-47。由此可见,当时傣族和布朗族之间的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

新中国成立后,各民族实现了民族平等,老曼峨和曼蚌的关系也由以前的不平等变为平等,但由于长期受傣族的统治,加上傣族多生活在坝区、经济发展较快,所以布朗族无论吃穿住行还是精神文化都仍深受傣族的影响。如今,老曼峨和曼蚌仍常有来往。2010年8月,笔者调研得知曼蚌傣族和老曼峨布朗族隔两年来往一次。据老曼峨村民说,这种来往并不是作礼*作礼,进贡式的往来方式。而是兄弟式的往来,恰逢今年(2010年)轮到曼蚌傣族来看望老曼峨布朗族。此次共来了31个傣族村民,都住在老曼峨的达曼*达曼是新中国成立前布朗族村寨头人的称谓。现在,达曼已失去了以前的管理职能,但仍负责村寨间的往来和协助村干管理村寨。家里。曼蚌傣族村民带了4对蜡条、2只鸡(一公一母)、人民币75元等作为看望老曼峨村民的礼物,老曼峨的村民也款待他们,光招待费就花费700多元,均由村里公款支出。老曼峨的布朗族常强调他们和傣族像兄弟一般,比如老曼峨村的老人常讲一则故事:“很久以前布朗族和傣族是兄弟,布朗族是哥哥,傣族是弟弟。后来分家,哥哥自愿住山上,靠砍地打猎为生;弟弟住坝子,靠耕种水田为生。有一次哥哥下山看望弟弟,路上突遇暴风雨,周身湿透。到了弟弟家,弟弟急忙请哥哥到火塘边烤火。从此,傣族家中的火塘三脚架有一方不能烧柴,专门留给布朗族哥哥烤火,以示‘人亲不如火亲’”[1]4。时至今日,布朗族老人仍在津津乐道地讲述这个故事,并且不断强调他们和傣族是兄弟般的族群关系。

从前文可见,“布朗族——傣族”这对族群关系是从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逐渐变为兄弟般的族群关系,而在这对族群关系的建构中并未凸显民间信仰的作用,这是源于布朗族和傣族有共同的佛教信仰,这样的信仰基础足以保障两个民族间的情感联系。事实上,民间信仰也发挥了作用,比如进一步加深了两个民族间的宗教情感。所以,笔者认为建构这种兄弟般族群关系的基础有:(1)布朗族和傣族共同的佛教信仰。“曼峨与曼蚌佛寺关系最为密切,两寨大佛爷每隔3年来往一次,至于小和尚、二佛爷则每年都来往”[1]113。(2)布朗族和傣族相似的民间信仰。布朗族民间信仰的经书都是用老傣文书写,而且据老曼峨的达章*老曼峨村民间信仰中最重要的神职人员。说,他们在祭祀鬼神时用的经书和傣族用的完全一样,只是经书的编排顺序不一致。(3)“布朗族—傣族”的关系由新中国成立前的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变为平等的族群关系,布朗族乐于接受这样的变化、乐于与其频繁往来,而频繁的往来又加深了彼此的情感。

总之,老曼峨的布朗族在处理与傣族的关系时放大了二者的共同点——宗教信仰,缩小了其他方面的差别,如地域差别:当地布朗族认为他们与傣族唯一不同的是:“傣族住平坝,布朗族住山上”而已;经济发展差别:老曼峨的村民也乐于讲述“过去他们给傣族盖房子,而现在傣族给他们盖房子”这一变化。排除这些差异,与傣族新型的兄弟般的族群关系正在布朗族中建构着。正如老曼峨老人所言“我们老曼峨挖地可以一直挖到曼蚌寨子的楼梯下,曼蚌挖地也可以一直挖到老曼峨的楼梯下,因为我们是兄弟”。总之,老曼峨的布朗族忽略与曼蚌傣族的差异,放大彼此的共同点,利用共同的信仰和历史传说故事等重新建构了他们和傣族兄弟般的族群关系。

三、布朗族与哈尼族的族群关系

历史上和老曼峨有来往的哈尼族村寨主要是班章哈尼寨,现其已发展成两个自然村,一个是距老曼峨东北5.7公里左右的新班章哈尼寨,另一个是位于老曼峨东北10公里左右的老班章哈尼寨。哈尼族不信奉佛教,但仍保留了浓厚的民间信仰,其内容和布朗族的民间信仰有许多相似之处:(1)哈尼族主要崇拜树神,一般每个村寨都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竜树林,每年都会举行盛大的祭竜仪式。老曼峨也有自己的竜树林,因为当地布朗族认为那里是神灵居住的地方,所以不能在竜树林里乱砍乱伐。(2)布朗族和哈尼族都会编织达撩*一种用竹子编的祭祀工具,圆形薄片、中间有多孔,这些孔代表多个眼睛,布朗族认为这样能让鬼惧怕。,并认为达撩有挡鬼的功效。(3)每年他们都有类似的生产祭祀,比如祭祀谷魂等。这些都是民间信仰最基础的内容和表现形式,这些类似的信仰说明布朗族和哈尼族在长期的交往中,文化上已相互影响和相互渗透。所以,从民间信仰的角度出发,布朗族和哈尼族的民间信仰具有相通之处。本部分将讨论在共通的民间信仰之下,布朗族和哈尼族的族群关系变化。

新中国成立前,布朗族对哈尼族进行“特权剥削”,那时班章哈尼寨属于老曼峨的管辖范围,每年他们都会向老曼峨租种土地,不仅要在耕种前向老曼峨求取谷魂,还要在秋收后向其缴纳赋税[1]74。当地的布朗族和哈尼族都深信,谷魂对稻谷的成长有很大影响,一旦谷子失去谷魂必将影响全年收成,所以过去每年老班章哈尼寨都要请老曼峨的达章替他们求取谷魂,并且举行作礼的仪式才能得到谷魂和谷种。这样作礼的仪式持续到1956年,那时班章村的召曼*召曼是哈尼族民间信仰中的巫师,是沟通人神的媒介。带领族人前来,一般要带2只鸡(一公一母)、3—5半开*半开即半开银元,近代云南流通中的主币,主要在辛亥革命后至抗日战争前这一历史时期内使用。、几桶稻米和几桶用于求取谷魂的旱谷等物品,由于村中经历过哈尼族作礼的老人都已去世,所以当时作礼的场景也无处考证。1956年以来,老班章再也没有来向老曼峨作礼。究其缘由,老曼峨村民说“因为政府大力倡导民族平等,所以他们才不向老曼峨作礼了”,从此两个村寨间的交往次数骤然减少,使两个村寨的关系较为疏远。

有学者认为“族际间的通婚关系是社会距离的一个重要指标,反映出族际间的亲疏关系”[2]75。布朗族不与哈尼族通婚也证明了二者较为疏远的族群关系。这源于老曼峨布朗族认为哈尼族村寨有琵琶鬼,“不干净”,所以没法通婚。而当地哈尼族也绝不与布朗族通婚,据笔者的向导说,他曾问过哈尼族同胞为什么不与布朗族通婚,哈尼族回答“如果和布朗族结婚到死都不会好受”,从中可见二者疏远的族群关系。总之,由于多年缺少往来,现在老曼峨和老班章或新班章哈尼寨的关系较为疏离。

老曼峨的布朗族和班章的哈尼族在民间信仰上有许多相通的地方,但为什么民间信仰没有成为他们继续往来、加深彼此关系的纽带呢?笔者认为原因有:(1)因为哈尼族不信仰佛教,所以布朗族将其视为不文明、未开化的民族。这从老曼峨的一则佛教故事中能看出端倪:释迦牟尼有一次召集大家开会,结果哈尼族和拉祜族没有来,释迦牟尼十分不满,从此不再理他们。可见,深受佛教熏陶的布朗族从宗教情感上已疏远了哈尼族,将其视为异己。(2)新中国成立后,老班章哈尼族不再向老曼峨作礼和缴税。这一改变势必引起老曼峨村民的不满情绪,但又无可奈何,从而出现了排斥与哈尼族村寨继续来往的情形。

由于各种历史原因,老曼峨布朗族和周边的哈尼族村寨已出现了排斥型的族群关系,为了突出这一关系,布朗族从哈尼族不信仰佛教开始,认为其不被释迦牟尼保佑,村中必有不干净的琵琶鬼,而深信哈尼族村寨有琵琶鬼的村民们无法与之通婚,从而阻断了彼此深入的交往。笔者认为民间信仰之所以在构建“布朗族—哈尼族”的关系中没有发挥调和作用,是因为老曼峨的布朗族没有让其发挥作用,而是不断突出差异,认为哈尼族村寨有琵琶鬼,从而加深两个民族的心理隔阂。所以,在构建族群关系时充分显示了老曼峨的主观力量,使民间信仰成为疏远族群关系的工具。

四、布朗族与拉祜族的族群关系

老曼峨周边的拉祜族村寨最多,比傣族、哈尼族村寨多。为了清晰的展现这一状况,现将老曼峨周边的拉祜族村寨做一简要归纳:以老曼峨为中心,其西北部5.5公里是拉祜族村寨“坝卡竜”;其北部6公里是拉祜族村寨“坝卡囡”;其东北12公里处是拉祜族村寨“邦盆”;其东南8公里左右是拉祜族村寨“南朗”。以老曼峨为中心,几乎四个方位都有拉祜族村寨。拉祜族不信仰佛教,而是以“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为主,崇拜多神,认为天神‘厄萨巴’是村寨最大的守护神,能主宰一切,并且每个村寨都建有专供‘厄萨巴’的寺庙。”[3]250拉祜族的民间信仰和布朗族的民间信仰有相同之处——多神崇拜,但与布朗族不同的是,拉祜族没有受佛教影响,从而保留了较纯正的民间信仰。

历史上布朗族与上述的几个拉祜族村寨都有来往,但在新中国成立前,“拉祜族村寨班盆、巴卡竜、巴卡囡、南朗都属于老曼峨的管辖范围。过去他们向老曼峨要地建寨,并常年累月租种老曼峨的土地。他们曾称布朗族头人为‘波咩’,即‘爹妈’,而布朗族头人则称他们为‘鲁吞’,意为‘山上的儿子’( 贱称)。这些寨子的头人都是老曼峨头人分封,多半选有钱、能干、会说会讲、善于交际的人担任”[1]74。可见,那时老曼峨村的布朗族对其管辖范围内的拉祜族是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

新中国成立后,布朗族和拉祜族村寨之间的往来一度停止,近些年又兴旺起来。历来和老曼峨联系过或仍在联系的拉祜族村寨见表1。

表1

① 曼是拉祜族民间信仰中的神职人员。

② 地名,布朗族村寨,位于老曼峨村以西8公里处。

由于历史上布朗族和拉祜族的从属关系,所以几乎每年拉祜族村寨都要向老曼峨作礼。至今,拉祜族与布朗族村寨间的来往仍类似作礼,并非平等的往来。以邦盆村为例,记述拉祜族村寨向老曼峨作礼的大致情况。今年傣历四月③一般作礼都在傣历四月进行,因为拉祜族村寨要向老曼峨求得谷种和谷魂,以便回去耕种。邦盆共有11人到老曼峨作礼。他们带了4对蜡条、2只鸡(一公一母)、人民币17.5元、3桶谷子等礼品来到老曼峨。第一天,到老曼峨的达章家,达章会好酒好肉的款待他们,饭后,拉祜族先给布朗族拴线④宗教仪式,用白线拴在手腕上,以示拴住人魂,使其不能乱跑,富有祝福的寓意。,布朗族再给拉祜族拴线,入夜他们就住在达章家。第二天清早,早饭前要举行求谷魂的仪式:先准备一桶米、一桶谷、2只煮熟的鸡、3对蜡条、一团白线、一对银子(借用妇女的银饰代替即可)、将2团米饭摆在鸡的身上(为了让谷魂聚集起来)。达章开始念经、叫谷魂,其余的人都静静等待,最终达章判定谷魂归来,仪式结束。求谷魂的仪式结束后,达章先给拉祜族拴线,之后拉祜族再给在场的布朗族拴线,这意味着“心连心,关系不能断”,之后主人把用来祭祀的鸡撕开分给大家吃。吃过早饭,来作礼的拉祜族就准备返回了。走时,老曼峨村民送给邦盆拉祜族5桶米(已有谷魂的)、人民币10元、姜、苤菜、黄瓜、冬瓜、南瓜的种子等,相比拉祜族带来的礼物,这样的回礼是较丰厚的。

整个作礼的过程,如双方互拴白线,相互祝愿、分吃祭品等似乎无法清晰显示“布朗族—拉祜族”的族群关系,但通过分析仪式重心、交往历史及现实经济差距后便可以清楚的看出二者层级型的族群关系。首先,整个作礼仪式的重心是求取谷魂。因为谷魂对种植谷物有重要意义,而始终以农为本的云南少数民族大多十分重视祭祀谷魂的仪式,并且布朗族、傣族、哈尼族、拉祜族普遍认为如果谷子没有谷魂,这一年谷子的长势不会好,会大大影响作物的收成,所以过去拉祜族会在每年傣历四月——春耕之际,来请老曼峨的达章替其求取谷魂。他们之所以向老曼峨求取谷魂也源于过去他们曾向老曼峨要地建寨、租种老曼峨的土地,所以认为只有在老曼峨布朗族的带领下求得谷魂,谷子的长势才会好,而这种习俗保留至今。其次,拉祜族与布朗族历史上是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如前文所述,所以老曼峨的布朗族始终摆脱不了自身优于拉祜族的观念。值得一提的是,以往哈尼族村寨向老曼峨作礼时,除了带2只鸡、米、谷子、礼钱等礼物外,不会带蜡条,而拉祜族每次向老曼峨作礼都带了蜡条。蜡条可以起到沟通人和神的中介作用,原是佛教常用的东西,但布朗族在各类民间信仰的祭祀仪式都会用到它,所以现在也富有民间信仰的含义。拉祜族和哈尼族都不信仰佛教,所以他们来向布朗族村寨作礼并不需要带蜡条,相比哈尼族不带蜡条,拉祜族却为了迎合布朗族的信仰与喜好带了4对蜡条,从布朗族给拉祜族丰厚的回礼上也能看出他们十分满意这一举动。可见,拉祜族比哈尼族更努力赢得布朗族的好感。再次,至今拉祜族地区的经济发展仍较缓慢。随着近几年普洱原茶的价格走高,老曼峨因栽种普洱原茶——大叶茶,收入大幅提高,所以老曼峨布朗族比周边的拉祜族富裕许多,经济上的差距越来越悬殊,因此老曼峨村民开始雇佣拉祜族同胞上山采茶,当地也出现了布朗族雇佣拉祜族的新型雇佣关系。

由于历史上的不平等关系和如今经济上的巨大差距,使得老曼峨村民们认为拉祜族仍比他们落后,所以在建构与拉祜族的族群关系时没有突出像“布朗族—傣族”兄弟般的族群关系,而是以替拉祜族求取谷魂、赠与丰厚的回礼等掩盖了事实上存在的层级型的族群关系。可见,在构建“布朗族—拉祜族”的族群关系中,民间信仰掩盖了这种层级关系,维持了“布朗族—拉祜族”表面上平等的族群关系。

五、结论

就老曼峨村而言,它与傣族村寨、哈尼族村寨和拉祜族村寨的关系各不相同,从中可以看出布朗族对待这三个民族的态度也大相径庭:与傣族,布朗族建构着兄弟般的族群关系,所以老曼峨村民认为他们和曼蚌傣族间来往是平等的交往而不是作礼;与哈尼族,由于信仰的不同和越来越趋于平等的关系让布朗族排斥和哈尼族交往,逐渐构建了排斥型的族群关系;与拉祜族,布朗族认为拉祜族较为落后且两者交往仍有层级差距,从而仍延续过去层级型的族群关系。可见,老曼峨布朗族根据主观选择构建了和傣族、哈尼族、拉祜族差异化的族群关系,而民间信仰在布朗族建构差异化的族群关系中起了不同的作用:与傣族,其加深了彼此的认同与情感;与哈尼族,其不但没有修复二者疏离的族群关系,反而加深了彼此的隔阂;与拉祜族,其掩盖了事实上层级型的族群关系。总而言之,布朗族的民间信仰在构建差异化的族群关系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民间信仰不仅能成为增进族群关系的“润滑剂”,也能成为阻碍族群关系发展的“拦路虎”,而民间信仰发挥何种作用则取决于民族自身的选择。本文的研究说明少数民族可以运用不同的手段和工具建构族群关系,而民间信仰无疑是建构族群关系的重要手段之一,这也许会对研究其他影响族群关系的因素有些启发。

[1] 云南省编辑组,中国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资料丛刊修订编辑委员会.布朗族社会历史调查(二)[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9.

[2] 杨筑慧.传统与现代——西双版纳傣族社会文化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

[3] 杨圣敏.中国民族志[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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