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Flower和Hayes的写作认知过程模型看学习者外语写作中的翻译行为

2011-01-04 00:25辉,徐
天津外国语大学学报 2011年3期
关键词:写作者母语外语

袁 辉,徐 剑

(徐州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徐州 221116)

从Flower和Hayes的写作认知过程模型看学习者外语写作中的翻译行为

袁 辉,徐 剑

(徐州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徐州 221116)

对学习者外语写作中翻译行为的研究形成了两类对立的观点。从Flower和Hayes的写作认知过程模型出发,对比分析了一语写作与外语写作过程中的语内、语际翻译行为,指出对外语写作中翻译行为的不同态度,源自相对主义与普遍主义语言世界观的差异。提出外语写作中的语际翻译行为具有合法性和合理性,应当建立评估外语写作翻译行为的多元分级标准。

写作认知过程模型;外语写作;语内翻译;语际翻译

一、 引言

近年来,关于翻译行为、母语思维与学生外语写作之间关系的研究日渐增多,但对于翻译与写作关系的研究,无论是依据经验的演绎推断,还是基于数据的实证研究,目前尚不能形成统一认识,甚至还产生了相左的观点。

研究结论分为对立的两类。一种结论认为,用外语思维,直接用英语写作,优于在写作过程中采用翻译的方法,母语思维的参与量与写作成绩之间呈负相关(文秋芳、郭纯洁,1998; 王文宇、文秋芳,2002a)。这种观点与我国外语教学界的主导观念保持一致,即外语学习必须尽可能地抛弃母语,使用外语进行思维。但并非所有研究都认同母语思维及翻译法对外语写作只有负面影响。有实证研究发现,翻译是外语写作中的普遍行为,对外语写作具有积极影响,至少在非高水平学习者那里起的是积极作用(Lay, 1982; Zamel,1982;Cumming,1987; Friedlander,1990; Kobayashi &Rinnert, 1992; Brooks, 1996)。王文宇、文秋芳(2002b)在另一研究中也不再采取此前较笼统的看法,并不彻底排斥母语思维在外语写作中的作用,而是分项看待母语思维在外语写作中的作用。这里包含着一个重要的观点转变,即母语思维在某些方面对外语写作是有益的。

二、Flower和Hayes的写作认知过程模型

关于写作过程中的翻译行为,Flower和Hayes(1981:365-387)曾提出一个阐释性的一语写作认知过程模型。

写作认知过程模型

在这个模型中,Flower和Hayes指出,在写作的计划阶段(planning)与文本产出阶段(text produced so far)之间,存在一个一语语内翻译过程。Flower 和 Hayes认为,写作过程(the writing processes)与任务环境(task environment)、作者的长期记忆(writer’s long term memory)相关,其中任务环境主要是指写作者躯体之外的写作任务、写作任务的迫切性、读者以及最终产出的写作文本等;作者的长期记忆主要是指作者对写作主题的知识储备,以及写作者对文体、修辞、写作规范、写作计划等方面的知识储备;而写作过程则较为复杂,包含计划(planning)、翻译(translating)、审读(reviewing)三个阶段。其中计划阶段确定写作目标、写作程序、写作内容,并对写作内容进行组织,大致相当于写作者真正下笔成文前的打腹稿阶段。翻译阶段,此处是一语的语内翻译,是指用书面语的形式将需要表达的内容写成文的过程。在此过程中,写作者将计划阶段确定的写作内容重新编码为书面语言。之所以将其称为翻译过程,是因为写作者计划的写作内容通常不是以明确、无需修改的书面语形式呈现的。写作者在具体的文句上可能只有不成形的思想,或者文句是以非书面语体的形式编码的,因此,在计划阶段之后,还需要一个语内的再编码、再呈现的过程。从游戏理论(Game Theory)的视角看,写作过程是一个写作者不断作决断的过程,当写作者通过语内翻译逐渐将思想和写作内容明晰化,写作的内容和篇章布局也就明确化,并固定下来。审读阶段中,写作者重读写作内容——文本,并作出评价,当评价为负时,写作者就会修改作文。写作过程中还包含着一个对计划、翻译、审读三个阶段进行监理(monitor)的程序,写作者通过该程序确定计划、翻译、审读的进程。不同写作者的监理程序和方式不同,有些写作者以句为单位实施计划、翻译、审读的进程,然后在下一个句子上重复该进程。而有些写作者则以段落甚至篇章为单位,或者以不同的单位交织进行该进程。这些不同的监理程序或风格,反映不同作者的写作特点。

三、 写作认知过程模型与写作中的语内、语际翻译行为

在Flower和Hayes的写作认知过程模型中,翻译阶段是核心阶段,也是该模式最独特之处。Flower 和Hayes将写作行为理解为翻译行为,从而将写作与翻译行为统一起来。这不仅是一个新视角,而且还引发了如下思考,即如果一语写作过程中先在地发生了翻译行为的话,那么,如何看待外语写作中的翻译行为呢?是否应当重新评估外语写作中的翻译行为?这种翻译行为是否是外语写作学习过程中普遍存在的现象?是否不可避免?它对外语写作是否有积极意义?如果评价为负,应当如何在外语写作教学中加以避免?如果评价为正,又应当如何对其充分利用,从而有效地借助母语优化外语写作教学效果?

Flower和Hayes将写作行为看作翻译行为,实际上是指出写作过程中必然包含一语的语内翻译行为。语内翻译行为与发生在母语与外语之间的翻译行为究竟有无不同?Flower和Hayes模型中的翻译行为在翻译学中称为语内翻译,也叫复言(rewording)、改说、改写。1959年,布拉格学派语言学家Roman Jakobson在符号学的理论框架内提出了著名的翻译类型三分法:语内翻译、语际翻译和符际翻译。他将语内翻译界定为“对同一语言的语符进行解释”(Jakobson, 1959: 233)。语内翻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翻译(translation proper),它借助的往往是同义表达法,如同义词、曲言表达等手段,在词汇与句法的层面对源语(此处是指同一语言)所要传达的信息加以重述。比如,将古汉语译为现代汉语,将广东话译为普通话,将高度专业技术性的资料转译为适合普通读者的简化资料,或者将文学经典转译为儿童文学读本。这些在同一语言内发生的复言行为都被归为语内翻译类型。Jakobson的这种翻译划分,扩大了翻译的定义,对于发掘翻译的属性是有开创性意义的。Flower 和Hayes在其模型中将一语写作过程的核心阶段界定为翻译,这表明他们对翻译行为的理解与Jakobson是一致的。这种理解的启发意义在于,它也为理解和评估外语写作过程中的语际翻译行为提供了一个新的起点或新视角,为外语写作中的语际翻译行为提供了合法性。

长期以来在翻译研究领域具有本体论意义的是语际翻译,它是唯一一种符合人们惯常理解的翻译概念(Shuttleworth &Cowie, 2004:82-83)。与语内翻译不同的是,Jakobson (1959 : 233) 将语际翻译界定为“对不同语言的语符进行解释”。在语际翻译的过程中,“[译者] 将从其他来源接受的信息重新编码并进行传递”。这两种翻译类型与符际翻译一起,构成了具备Wittgenstein所说的“家族相似性”的翻译类型划分,这个划分及其“家族相似性”特征,有助于全面认识翻译行为的属性。Jakobson将符际翻译定义为“通过非语符系统的符号对语符进行解释”。比如,将交通标识、手势语、旗语等转译为自然语言。甚至将音乐、舞蹈、绘画等转译为自然语言,也可以界定为符际翻译。Jakobson的三分法将翻译行为放到了更为广阔的背景中,拓宽了翻译研究的视野,对语言教学也有启发意义。Jakobson对语内翻译、语际翻译的划分,既区别了两种不同的翻译行为,又弥合、打通了两者的界限。这似乎是一个悖论,但其实不然。语内、语际翻译只是依据翻译范围所作的表层划分,而更深层的“家族相似性”特征使得我们无法从根源上划清两者的界限,因为两者的本质属性是相同的。首先,从交际的本质看,无论是语际还是语内,交际行为都是翻译行为,这在哲学、语言哲学和翻译学里是一个较为普遍的前提预设(Mason, 2004: 29; Shuttleworth & Cowie, 2004:21;徐剑 , 2007: 95)。诚如 Steiner(2004: 49)所言:“无论是在同一语言内部还是不同语言之间,人类交际都等同于翻译”,这就在更深的层面上将语内翻译与语际翻译划起等号来。其次,在操作过程的层面上,语内翻译与语际翻译都是在词汇与句法的层面上进行替换,同时尽可能地保持源信息不流失,从操作上讲,两者也是相同的。因此,Sturrock(1991:309)认为,无论是在两种自然语言之间,还是在同一语言内部进行翻译,其核心问题都是一样的。翻译是语言和思想的转换(王琛明, 2004)再次,从类型学的角度看,语内翻译与语际翻译的区分是渐变的,在典型的语内翻译与语际翻译之间,存在难以确定归属的边界翻译现象,很难确定它们是语内翻译还是语际翻译。比如,时间跨度大的同一语言的古今文翻译,以及语音与词汇系统差别较大的方言之间的翻译。Pym (1992: 25)在评价Jakobson的这个区分时说:“根本没有这样一个界线,可以让我们断定语内重述在此处彻底转变成语际重述。”

Jakobson的三分法,既区分出了语内翻译和语际翻译,又表明两者本质上并无不同。Flower和Hayes提出写作过程中存在翻译行为,是对Jakobson翻译类型的沿用,它从根本上改变了传统的理解写作过程的方式,因此,对外语写作教学、对如何看待外语写作中的翻译行为,具有如下启发意义:其一,如果真如Steiner所言,无论是在同一语言内部还是不同语言之间,人类交际都等同于翻译的话,那么,翻译,或者说翻译行为,就具备普遍性(实际上,哲学界所说的理解即翻译也赋予了翻译行为这种普遍意义)。Jakobson提出的语内翻译观念,为Flower和Hayes提供了直接的理论支持,使写作过程与翻译过程贯通起来,甚至在更深层、更宽泛的意义上等同起来。其二,如果翻译行为在交际中具备普遍性,如果一语写作过程中的翻译行为是不可避免的并且因而具备合法性,那么,外语写作过程中的语际翻译行为至少对初级学习者,甚至可能对中、高级学习者的外语写作也具备合法性,因为在外语写作过程中,写作者不是采用语际翻译行为就是采用语内翻译行为,抑或是两者的复合应用。其三,呼唤建立一个评估翻译行为的多元分级标准,不再以一元的理想式的外语学习最高目标来评价初学者外语写作中的翻译行为。因为这种理想式的目标对于外语初学者来说是难以企及的,是粗放的,并不总是恰当的,它难以对初学者的写作行为作出符合逻辑与事实的评价,因此也就难以正确地对待初学者外语写作中的翻译行为。其四,进一步考察语际翻译行为在外语写作过程中的合法性问题,并在此基础上,重新思考在外语写作教学中对语际翻译行为应当采用何种策略,是疏导利用,还是限制禁止,这就关涉到教学理念的冲突碰撞,甚至转换更迭,关涉到外语教学的改革问题。其五,如果语际翻译行为在外语写作教学中具备(或在一定程度上具备)合法性,那么,如何利用语际翻译行为提高外语写作教学效果的问题必将突显出来,从而进一步激发外语写作教学法的探索与研究。

四、学习者外语写作中翻译行为的自然理据

语言教学作为一门经验科学,直接观察往往会触发对许多问题的反思。观察表明,学生的外语写作过程中普遍地存在着由汉语到外语的翻译行为,而且这种行为表现的较为顽固。在外语教学中,很难,或者说几乎无法将这种行为从学生的外语写作过程中清除出去。对于这种现象,一个有待证实的解释或许是,作为外语初学者的中国学生,在缺乏使用外语的生活、学习环境中,无法以较低的外语水平进行母语使用者那样的外语思维(陈大亮, 2006),因此,也就很难实现完全的外语语内翻译。因为对于中国学生的外语写作过程而言,这个语内翻译行为是完全发生在一门外国语之内的,这种写作的难度大大超过了母语内部的语内翻译行为,如英国人以英语写作(母语语内翻译),中国人以汉语写作(母语语内翻译)。因此,比对Flower和Hayes的一语写作过程模型,中国学生外语写作中的翻译行为,是将Flower和Hayes指出的一语语内翻译转变为外语写作中的语际翻译行为,从难易程度上看,它处在一个由易到难的连续体上。

因此,对于中国学生的外语写作教学而言,需要认真思考的是,我们能否从一开始就提倡摆脱母语的外语写作,并在初级阶段实现这一外语教学的终极目标呢?还是应该采用分步分级的做法,先提倡借助母语的外语写作,然后再逐渐实现摆脱母语的外语写作呢?也就是说,需要重新评估学生外语写作中的母语至外语的语际翻译行为,并探索利用这种行为进行外语写作教学的可能性。

五、 结语

对外语写作中翻译行为的不同观点,是由不同的语言世界观导致的。认为外语学习必须抛弃母语,必须利用外语进行思维,这是洪堡特以来相对主义语言观在语言教学领域里的体现。这种观点认为,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思维方式,每一种语言都有固有的内蕴形式,因此,学好外语就必须进入到这种语言的内蕴形式中去。但是,与相对主义对立的普遍主义并不赞同语言间的差异如此巨大,它强调不同民族语言的同构。因此,换一种眼光,相同的事物也许会呈现不同的面貌。基于上述研究和思考,有必要对学生的外语写作行为,包括其中的翻译行为,进行充足样本的实证调查,建立一个评估外语写作中翻译行为的多元分级标准,从而更加有效地提高外语写作教学效率和学生外语写作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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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vious studies reach opposite conclusions on learners’ translational behaviors in FLwriting process. This paper based on Flower and Hayes’ cognitive process model, analyzes intralingual and interlingual translation in L1 and FLwriting processes, and proposes the legitimacy to learners’ translational behaviors in their FLwriting processes. The paper argues that the opposite conclusions result from the differences in linguistic worldviews, and suggests setting up graded criteria for evaluating learners’ interlingual translational behaviors.

cognitive process model of writing; FLwriting; intralingual translation; interlingual translation

H 319.3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

1008-665X(2011)03-0049-05

2010-10-08

中国基础教育英语教学研究资助项目“高中英语写作课中的翻译教学研究”(NBEB0621)

袁辉(1969-),女,副教授,研究方向:应用语言学、翻译学

徐剑(1967-),男,教授,博士后,研究方向:翻译学、对比语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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