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电影是中国叙事电影的一种特有类型,它呈现的是一个超越现实、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世界,这里既有侠肝义胆、来去自由的人物,又有荡气回肠慷慨悲歌的故事。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至今,武侠电影都以它特有的方式发展着、演变着。武侠电影大致可以分为几个阶段:多用内景拍摄打斗舞台化的邵氏拍片时代、场景写实注重真功夫的合拍片时代、以电影手段强化动作感的“徐克时代”、利用电影特技制造奇迹般视觉效果的“周星驰时代”。李连杰作为武侠电影演员,其武打动作既独特新颖又具有民族个性,所塑造的人物更具有中国传统意义上的侠者风范。从1979年的《少林寺》到2006年的《霍元甲》,依靠数十年扎实的武打功底,李连杰成为了华人影圈无可争议的功夫皇帝。
武侠电影作为一种有民族文化特色类型片的特殊规范,在武侠电影的构成要素中,除了“传奇”与“情趣”之外,“武”与“侠”是两个最为基本的要素。在传统的武侠观念里,可以为“侠”的人物,不仅要有一身高超精绝的武功,更要有一种主持公道、坚守正义、爱憎分明、疾恶如仇的品质,以及重承诺、疏财富、轻生死、敦风节,为打抱世间不平而勇于赴汤蹈火,不惜牺牲的精神。中国早期的武侠片论者,就很坚持这一点,他们认为:侠情的影片,大都含有锄奸除暴、救良济贫的意义。
陈墨在他的《武侠电影漫谈》一文中,分析了武侠电影的特殊规范,指出其三个基本元素:“武”、“侠”、“传奇”,另外还有一个潜在的要素“趣”。“武”指“武术”或“武打”;“侠”指“侠客”或“侠义”;“传奇”指“传奇的性质”或“传奇的故事形式及其结构方法”;“趣”即“情趣,意趣,创作者的审美趣味”。“武”和“侠”乃武侠电影最基本的规定性,“传奇”和“趣”则增添了武侠电影的魅力。这些特征使它在环境,动作,人物等基本造型元素上形成了自己独具风格的“视觉奇观”。[1]在武侠电影中武打的审美想象特征借助于电影的声光技术和特技发挥到极致而带上奇幻色彩。中国武术讲究练气、练意、阴阳、动静、刚柔等,体现了中国武术的养生哲学和朴素的辩证法。[2]凡练武之人首先便要讲“武德”。门规及师门长幼之序,这里便含有中国武术文化所特有的伦理哲学。中国武术文化和侠文化构成了中国武侠小说和武侠电影的文化基础。
从1979年的《少林寺》开始,20多来,李连杰已经通过对诸多民间传说中的大侠形象(少林武僧、黄飞鸿、张三丰、方世玉、陈真、霍元甲等)的演绎,逐步将自己叠加为一个“武学的代言人”。李连杰的功夫是力量和美感的有机结合,他将武术中力量、速度、柔韧的美感都发挥出来,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表演风格。从拍摄《黄飞鸿》系列、《方世玉》开始,李连杰就在武打表演方面显示出耀眼的光芒。之后,李连杰又连续拍了《精武英雄》、《中南海保镖》、《冒险王》、《太极张三丰》等影片,通过精彩的武打设计,他展示给世人的是中华武术的舞蹈般优美的风韵,其表演已经达到了“智武合一”的境界。在《精武英雄》中,李连杰所扮演的陈真从另一个角度上树立起中华民族凛然大义的形象,可以说是一反过去同类影片的套路,人物之间的恩怨不局限于个人,而是在国家利益的大前提下的决斗。陈真因为霍元甲之死而回国,欲为师傅报仇找介川比武,表面看来是私人的恩怨,但陈真所说的话却暗示了比武的输赢将代表着两国的荣誉,因为霍元甲当初与介川比武就是为了国家的荣誉而去,才招致惨死的。这部戏里最让人激动的是三个部分:虹口道场的比武,郊外坟场的决斗,与“机器人”腾田刚的生死较量。其中第一部分是展现武术魅力,而第二回则是扬起中华国威,第三回是抗击日本人的嚣张气焰。而且最有深意的也在第三回,这里包含了东洋人对我们的侮辱——东亚病夫,以及日本军国主义的势力扩张形势,此外就是正义对抗邪恶,《精武英雄》不拘泥于传统的武术表现,把西方的拳击,东洋的跆拳道和本土武术结合起来,李连杰在里面就是这样一个集众家所长的人物。扬长避短,借鉴别人的优点转化为自家的长处,这样才能够在不断更新变化的时代里稳住胜局。《精武英雄》因为不仅仅靠着异常精彩的打斗来博得观众青睐,更是将影片与民族尊严和气魄联系起来,在抗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除了政府和军队外,还有民间许许多多的爱国组织和个人,他们凭借自己的微薄之力,来捍卫危急关头时刻的民族精神,使影片更具有一种爱国情怀。
《霍元甲》被称为是一部纯“武术精神”的电影,以擂台为线索,开场既以霍元甲同四个外国人的比试,或大刀,或缨枪,或长剑,大刀当然刀刀夺命,缨枪也是枪枪出彩,长剑更是寒光闪闪剑剑生辉,刚柔并济虚实结合的搏击让观者非常过瘾的同时又心惊胆战冷汗连连。影片中的大大小小擂台出现了无数次,有父亲落败后他第一次与别人较量的擂台,有高达数十米的梅花桩擂台,有拳击用的搏击擂台,还有酒楼,有戏院中的比试台。在不同的擂台上,他的对手各异,招式也不同,然而,他的心态却大体相同。在遇到盲女前,他比武的心态是为了成为津门第一高手,是为“争”名而来,是为个人的私心而来;而受盲女感化后,他上擂台的心态是为了“不争”,是为救人而来,为使命而来。由争到不争,霍元甲经历了境界由有到无的境界,他实现了对自我的超越,由对自我的“利”到了对大众的“爱”。
《霍元甲》力图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中国的习武之人,不都是以命搏命的莽夫。在与四国勇士的擂台赛中,霍元甲不仅靠自己的高强本领,更是靠自己的高尚人格,赢得了对手的尊敬。李连杰自己说,在这部功夫电影里,他开始思考如何做一部激情万丈,民族色彩、民族感情很强的电影。尽管以霍元甲为题材的影视作品很多,但李连杰称他扮演的霍元甲更接近历史真实。更重要的是,真正的霍元甲虽然是值得尊重的民族英雄,但并不是一个没有缺陷的人。他跟我们所有人一样都有追求的目标,遇到的坎坷,遇到的生命中朋友的扶持,所以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生过程。“《霍元甲》向前跨了一大步,它信奉的是,对手的人格和生命同样值得尊重。生命伦理和人类理性首次成为武术题材电影的首要价值观,这是《霍元甲》对中国传统武侠电影的超越。”[3]
从《少林寺》、《少林小子》的表演性武术开始,到《黄飞鸿》,《方世玉》、《洪熙官》改“南派腰马”为“北派功底”的银幕动作美学,再至《精武门》简洁利落的实战对打,李连杰将动作打斗戏完成得完美淋漓,让人惊羡不已,同时自然亦逐渐摸索出属于自己的动作理念,又欲传达“非暴力要和平”的“英雄”观。
李连杰的人生及其作品始终贯穿着一种特有的“武术精神”。他的人生即是对“武术是什么”的最好诠释。李连杰8岁开始习武,至今已36个春秋武术伴随着他的前半生,并带给他一个不平凡的人生。他从小失去父亲,家里五个孩子都靠母亲做手工挣钱养活。贫困的生活使得作为家中排行最小的他,很早就学会了承担责任,学会如何给予别人更多关怀。或许也是多年武术文化的熏陶,李连杰多年来一直以一名传统的“中国人”的形象行走于国际电影舞台,至今他依然认为,自己从影多年,主要目的在于传播中华武术精神,弘扬中华文化。他把武术发扬光大视为终身事业,理想,并强调这是他唯一的选择。对李连杰来说,武术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他的生命不是演员,也非电影,而是武术。
李连杰让人喜爱更是因为他的电影始终有着一种清朗的正气,他能够把黄宗师演得那么气宇轩昂气定神闲气度不凡,他能够把令狐浪子演得那么放浪不羁游戏人间无怨无悔。不管是太极拳还是无影腿还是现代搏击术,在他手中都是挥洒自如,飘逸不俗。李连杰在接受采访中,反复讲到“武”字的结构:一个“止”加一个“戈”,所谓“止戈为武”。他强调自己对武术的理解有三层境界:第一层,手中有剑,心中有剑;第二层,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第三层,手中无剑,心中无剑。这也体现在他主演的电影《英雄》里。透过秦王所讲述的武术箴言,在这里,“手”和“心”是从事物的正反两方面说的,而“剑”的含义也有区分:手中“剑”乃为剑之实体,心中“剑”乃为剑之精神。因此,“手中有剑”必成伤人之势,是一种暴力、侵略的象征;而“心中有剑”则是一种坚韧和进取心,一种积极人生观的象征。李连杰说(霍元甲)在讲武术的第二层境界,即“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其实“第二层境界”或许正是当下社会人们生存状态的一种理想化阐述。作为一个社会的人,面对家庭、事业、理想,我们不可能完全达到“手中无剑,心中无剑”的至高境界,也不能成为“手中有剑,心中有剑”的暴力主义者。而“积极面对人生,勇敢面对挫折,维护社会主义”,这正是“第二层境界”的核心思想。虽然霍元甲题材已经拍过多次,但李连杰这次却从青年霍元甲面对人生挫折与重大抉择时内心的困惑与挣扎切入,试图通过一位生存于乱世的热血青年的种种遭遇,走进霍元甲的内心世界,从而提出作为一个普通人在面临生活困境和磨难时,应该怎样积极面对,并自强勇敢地坚持下去的问题。李连杰声称这是他最后一部武术电影,是自己一生对武术理解的一个浓缩。在此之后,他可能将以另一种方式继续传递“武术精神”。
李连杰蕴涵了中国悠久的武术底蕴,这不仅使他成为李小龙之后的又一个武术大家,而且也作为国际影星成为中国武术和精神的象征。正像《霍元甲》结尾的那组镜头:一片撒满月光的草地上,霍元甲全神贯注地在打一套拳,刚柔相济,既有力度更充满美感,可谓翩若惊鸿,蛟若游龙;潇洒如行云流水,顿挫若骤雨急风。夜晚的清风吹动他的白色衣衫,一切恍如梦境。这正是李连杰的武术境界更是人生境界的外化以及延伸。
[1]陈墨,武侠电影漫谈[J],当代电影,1994,(4):68-75
[2]邓文华.新版《霍元甲》的英雄叙事及其他[J].艺苑,2008,(11):46-50
[3]王陈.京华时报:《霍元甲》提升武术片境界[EB/OL].(2006-02-12).http://ent.sina.com.cn/r/m/2006-02-12/0222983043 .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