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荣,陆海发
(1.云南大学 软件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1;2.云南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云南 昆明 650091)
偏远少数民族地区推进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是当前我国全面建设小康社会,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必然选择,更是关系到民族地区社会稳定的系统工程。但是,我国偏远少数民族地区,面临着比其他地区更加复杂和艰难的环境。如何在偏远少数民族地区探索出一条适宜其发展的新农村建设的特色之路,就成为一个十分重要的研究课题。笔者在对云南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开远市碑格乡的新农村建设进行实地调研的基础上,对偏远少数民族地区的新农村建设进行了一些探索,以期为其推进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提供有益参考。
碑格乡位于云南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开远市南部,距市区81.5公里,东临文山州砚山阿舍乡,南接开远羊街、大庄两乡,西北毗连开远中和营镇,全乡土地面积229.9平方公里。地势自西南向东北方向倾斜,最低海拔为1676米,最高海拔为2776米,平均海拔2212米,年平均气温15℃,年降雨量1450毫米,具有典型的喀斯特岩溶地貌,因地质结构差,水资源极为匮乏,是资源性缺水的高寒山区乡。全乡辖6个村委会,41个自然村,44个村民小组,3136户15051人,其中农业人口占97.7%,主体民族是彝族,占人口总数的94%,苗族和汉族分别占3%,是一个少数民族聚集的高寒山区乡,是典型的偏远民族地区。
碑格乡有耕地面积24826亩,主要以栽种玉米、小麦、荞、黄豆等粮食作物和藠头、烤烟、洋芋等经济作物。1995年,碑格乡被确立为全省506个扶贫攻坚乡之一。到2007年,全乡经济总收入达2713万元,人均纯收入为1381元,粮食总产量为666.6万公斤,人均粮食455公斤,财政收入154万元[1]。全乡村村完成农电网改造,率先实现广播有线电视村村通,6个村委会实现道路硬化,启动了44个村民小组的进村道路硬化工程,所有村委会建立了手机机站,修建了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海拔最高的开远市碑格乡鲁姑母小一型水库。近年来,碑格乡围绕“生态立乡、基建强乡、工业哺乡、输劳富乡”的经济社会发展思路,以发展为第一要务,以促进农民增收为根本,以提高乡民素质为途径,以提高人民生活水平为目标,扎实推进碑格乡经济社会全面发展,促进了经济建设与社会各项事业的发展进步,为推进新农村建设,实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发展目标奠定了一定的基础。
新农村建设是一个系统工程,以“生产发展、生活宽裕、乡风文明、村容整洁、管理民主”为目标,涉及经济建设、设施完善、生态环境、民主管理、精神文化等多个方面的内容。但是,于偏远少数民族地区而言,因其长期处于生产落后、经济贫困的境地,在一段相对较长的时期内,其推进新农村建设的首要目标还是脱贫致富。偏远少数民族在脱贫致富的道路上仍旧荆棘丛生。笔者通过对碑格乡的实证调研发现,在偏远少数民族地区推进新农村建设的进程中,诸多因素阻滞了其脱贫致富的步伐,形成了偏远少数民族地区推进新农村建设的现实瓶颈。
(一)发展基础薄弱。改革开放以后,偏远少数民族地区经济社会获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但是,其发展基础仍旧十分薄弱,并成为推进其新农村建设的重要阻滞性因素。在碑格乡,自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先后经过了三次历史性的大跨越。第一次是1978年至1995年的艰苦奋斗时期,基本缓解了贫困人口的温饱问题;第二次是1996年至2005年的扶贫攻坚时期,基本解决了全乡群众的温饱问题;第三次是2006年至今的扶贫开发与新农村建设相结合的时期。通过多年的努力,可以说,碑格乡的经济建设与社会各项事业的发展实现了历史性的跨越。但与其他发达地区相比,其发展基础仍旧相当薄弱。表1是碑格乡近三年的经济发展概况[2]:
表1
通过表1,我们再与东部发达地区乡镇经济发展状况进行简单的比较,以杭州临安市西天目乡为例,西天目乡位于城区的西北角,全乡面积129平方公里,人口13682人。2008年全乡国民生产总值8.96亿元,财政收入1043万元,农民人均收入10201元。从中我们发现,偏远民族地区的经济发展基础与发达地区相比较的确还存在着明显的差距。
(二)自然环境恶劣。经济社会发展与自然环境相互依存,在一定程度上是互动的。偏远少数民族地区往往处于自然条件相对恶劣的地区。在笔者展开实地调研的碑格乡,山高坡陡,地表风化严重,断层交错切割,具有典型的喀斯特岩溶特征。同时,碑格乡区域属于南亚热带干旱季风气候,年降雨量仅为1450毫米,是典型的资源性缺水的高寒山区乡。农民耕种的土地十分贫瘠,其收入完全依赖传统农业生产,生产结构极其单一,经济来源非常有限。此外,由于碑格乡地理位置偏僻,远离市区,加之道路、通讯等基础设施建设相对落后,导致一方面内部优势资源难以走出去,另一方面外部优势难以引进来,造成生产的盲目性和滞后性以及农民自主经营上的被动性和风险性。
(三)贫困文化现象突出。美国人类学家刘易斯认为,穷人之所以贫困和其所拥有的文化——贫困文化——有关。所谓“贫困文化”指的是贫困阶层所具有的一种独特生活方式,是长期生活在贫困中的一群人的行为方式、习惯、风俗、心理定势、态度和价值观等非物质形式。在偏远少数民族地区,这种贫困文化主要表现在他们满足于自己现有的生活状态,对外界抱有深深的排斥。在碑格乡,生活在这里的彝族群众长期缺乏与外界的交流,思想封闭,意识相对落后,存在明显的“等、靠、要”的依赖思想,他们对既有的生活状态相对比较满足。虽然这是彝族乡民对恶劣生存环境的一种适应,但对推进该地区的新农村建设具有严重的阻碍作用。
(四)基础教育滞后。偏远少数民族地区的持续发展能力和文明风尚的改变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教育,但是其基础教育明显滞后。在碑格乡,现有中学1所,小学32所,其中实小6所,初级小学8所,教学点18个,小学在校人数1607人。其中大部分校舍修建于上个世纪80、90年代,土木、砖木结构居多,多媒体辅助教学及音乐、体育、美术等活动室还处于空白状态,学校校舍十分有限,难以适应寄宿学生需要。同时,各教学点距离自然村社较远,而其中心学校离较远的教学点竟达20多公里,交通又十分不便,教学条件相当艰苦,导致大量外地教师流动性增强,整体师资力量薄弱,这样的基础教育条件和教学水平严重影响了当地基础教育水平,导致了高比例的辍学率。
(五)人才资源匮乏。区域经济社会发展关键在于人才资源的开发与利用,但人力资源匮乏现象却在偏远少数民族地区表现得相当突出,这就严重制约了其区域经济社会的发展。以碑格乡为例,据当地政府调查显示,全碑格乡拥有劳动力9584人,其中不会说汉话的就有1917人,高中及以上文化仅为546人,初中文化的有2468人,小学及以下的竟达4653人。这必然导致:一方面,村民外出务工不能适应高新技术需要,只能从事廉价的超负荷劳力工作,这种低层次的劳动力转移所带来的收益也并不能真正推动当地经济社会的进步;另一方面,也致使农业科技推广普及慢,劳动技术单一化,农业生产广种薄收,农产品市场需求信息不灵等负面影响,严重妨碍当地农村经济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
(六)资源掠夺严重。偏远少数民族地区往往有着丰富的森林、矿产、水利等资源优势,但因为发展基础薄弱,起步较晚,没有形成资源利用与有序开发的理念,也缺乏资源开发的技术。大量的森林、水利、矿产资源常常被外地人进行掠夺性的开发与利用,不仅没有给当地居民带来福利,甚至扰乱了当地居民已有的正常生活。在碑格乡,现有六家矿产资源开发企业,开采量情况如表2:
表2
以上几家矿产企业长年在碑格乡开采矿产资源,不仅其开发的资源不能惠及当地居民,其税收也不能转移支付到当地经济社会建设中,企业所得收益几乎全部归企业所有,当地居民没有享受任何实惠,甚至世代居住在煤矿资源所在地的居民所使用的主要燃料还是自己上山砍伐的木材;而且这种严重的资源掠夺对碑格乡的生态、植被、水源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直接导致了阿侯村、落坡洞村、妈达村等地的山体滑坡及阿侯村水源的枯竭、鲁姑母水源头的急剧减少、架吉村大面积耕地被毁。随着矿产资源的持续开发,对碑格乡的生态破坏必将进一步加大,这使得本已生活艰危的碑格乡村民更是雪上加霜。
正如美国著名学者亨廷顿所说,城乡区别就是社会最现代化部分和最传统部分的区别。处于现代化之中的社会里,政治的一个基本问题就是找补这一差距的方式[3]。而我国政府极力推动的新农村建设正是找补这一差距的合宜的战略决策。但是,在我国的偏远少数民族地区的新农村建设有着自己独特的区位特点和社会制约条件。必须根据偏远少数民族地区的特点,找准切入点,逐步突破偏远少数民族地区新农村建设的现实瓶颈。
笔者认为,偏远少数民族地区的新农村建设关键还是在于脱贫致富。这是偏远少数民族地区新农村建设与其他地区的差异及其重点任务所在。因此,推进偏远少数民族地区新农村建设必须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一)培育特色产业。偏远少数民族地区的发展与发达地区相比较有着更多制约因素,但也有自己特殊的优势,特别是一些具有浓郁民族文化特色和独特自然风光的地区。在这些地区可以大力开掘民族文化资源和自然生态环境优势,发展特色产业——民族文化和旅游产业。以碑格乡为例,碑格乡已经成功申报了非物资文化遗产保护区,正急需充分依托乡属彝族研究室,大力开掘民族文化资源优势,凭借其天然的生态资源和气候特点,推动独具民族特色的乡村旅游新发展,以乡村旅游业的发展带动基础设施建设,加快其新农村建设步伐。
(二)提升生态农业。“新农村建设要求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过渡”[4]。但是,偏远少数民族地区存在市场发育不足、资金缺乏等普遍问题,要想实现其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的过渡十分艰难。不过民族地区也具备一些独特的优势,非常适宜打造生态型特色农业。以碑格彝族山区为例,一是提升藠头、烤烟、畜牧等传统农业,培育桑蚕、核桃、滇杨等新兴种植业;二是要树立“生态农业”的理念,在“碑鸡”、“碑羊”、“碑猪”等生态品牌打造上下大功夫;三是重视发展农产品加工业,延长特色生态农业的开发链条;四是大力培育和扶持龙头企业,完善农村经济合作组织,构建“龙头企业+专业合作经济组织+农户”的农业产业化新机制,助推碑格乡新农村建设取得新的突破。
(三)推动文化扶贫。文化贫困从根本上说是产生贫困的主要根源,而贫困文化则是文化贫困的直接后果。要想根治贫困,必须从贫困的主体——“人”——入手,走文化扶贫之路,向他们输入新的文化、知识和价值观念,传授适用科技,开拓交通,输入各方信息,从整体上提高贫困群体的素质。 一是加大基础教育投入力度,改善办学条件,提升基础教育水平;二是完善基层文化设施建设网络,实施村组文体活动阵地建设;三是进一步加强广播电视、通讯网络设施建设,通过广播电视“村村通”工程建设及农村远程教育网络体系的完善,拓宽偏远少数民族地区民众与外界的交流渠道,开阔农民的认知视野,从而逐步根治农民的文化贫困弊病。
(四)培养农业技术人才。科技知识贫乏和科技人才缺乏是制约民族地区经济发展和新农村建设的主要因素,地方政府必须采取有效措施加大科技支农力度[5]。这就要求我们从几个方面寻找突破口:一是充分发挥各地区农业技术推广站的功能和作用,提高“入户指导”的频率和效用;二是推动农村技术人才的培养,抽调大批具备一定文化基础的青年免费进修农业技术院校;三是筹办科技文化阅览室,举办实用技术培训班,放映农技录像,向广大农民传授实用技术,通过典型示范和现场传授,让农民立竿见影地将学到的农业技术用于手中的农活,从而逐步为农村培养一大批专业的农业技术人才。
(五)加大支持力度。偏远少数民族地区发展基础十分薄弱,必须获得国家的有力支持才能在新农村建设中取得更大更快的突破。在推进偏远少数民族地区新农村建设的过程中,必须进一步完善偏远少数民族地区综合发展规划,多渠道争取中央与地方政府加大对偏远少数民族地区的投入力度,加强基础设施建设,推进扶贫开发。同时,也要鼓励发达地区对偏远少数民族地区的对口支援,形成以政府为主导、市场为纽带、企业为主体、项目为载体的互惠互利机制,调动各方面力量对偏远少数民族地区的扶贫支持。
(六)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偏远少数民族地区的公共服务体系长期滞后,严重制约了新农村建设的推进。事实上,在全国统筹城乡发展的大势推动下,城乡一体化的关键还是公共服务的均等化。目前,农村公共服务体系建设还相对薄弱,必须逐步实现公共服务的均等化。一方面,中央政府要加快以促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为目标的公共财政体系,加大对偏远少数民族地区转移支付力度,从而增强偏远少数民族地方政府的公共服务能力;另一方面,也要主动争取各界支持,多渠道筹集资金;同时也要充分推动村民的积极参与,从而实现政府、社会、农民三者的合力聚焦效应,促成公共服务体系的不断完善。
(七)注重资源保护与合理开发。对偏远民族地区资源的掠夺性开发在短期内会带来巨大的收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杀鸡取卵”式的资源开发方式必然引发偏远民族地区的各种社会矛盾与问题。为防范于未然,必须加强对偏远民族地区的资源保护。各级政府要下定决心支持基层政府对资源的合理保护,基层政府亦要对资源的开发进行严格的控制。当然,加强对资源的保护并不意味着不开发。相反,偏远民族地区的脱贫致富非常需要通过其资源优势来实现。只是在资源开发的过程中,必须做到:第一,把从资源开发过程中的受益要转化为当地群众的实惠;第二,对资源的开发要适度并具有可持续性,确保不破坏当地的生态环境;第三,加强对煤矿企业的管理,避免出现危害当地群众健康和安全的重大事故的发生。当然,这些建议只是从“应然”的逻辑推演出来的对资源保护和合理开发的对策性思路,现实的改善往往受制于政府管理体制、部门利益等诸多因素。但是,只有注重对资源的有效保护和合理开发,才能使偏远民族地区的资源优势转变为他们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厚实基础。
偏远少数民族地区的新农村建设工作虽涉及诸多方面,但在当下其新农村建设不应是面面俱到的整体推进,而是通过各个关键的突破口,破除横枕在偏远少数民族地区新农村建设过程中的阻滞性障碍。在新的历史发展阶段,偏远少数民族地区的新农村建设既面临着发展机遇,也面临着严峻的挑战。必须牢牢把握脱贫致富这条主线,通过争取公共财政的倾斜性资助和自我内聚性发展能力的提升,抓住国家正在加大力度推进的西部大开发及城乡统筹发展的战略性历史机遇,以特色产业为支撑,以传统农业为基础,以文化扶贫和人才队伍建设为动力,以争取外部支持为手段,以公共服务体系建设为保障,注重资源保护与合理开发,竭力拓宽其脱贫致富的道路,并在借鉴发达地区推进新农村建设的成熟经验中,争取走出一条偏远民族地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特色发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