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少民
以上3位学者的评论,确非过誉之辞,笔者均表赞同。但是,《清儒》一文侧重于对清中期学术流派的总结,而要想对章太炎清代学术史研究成就进行客观、系统评价,还必须结合章太炎所写其他文章,如《衡三老》、《非黄》、《书吕用晦事》、《颜学》、《学隐》、《别录甲》、《别录乙》、《悲先戴》、《释戴》、《汉学论》等,及所著《国故论衡》一书。惟此才能全面客观地洞察章太炎在20世纪清代学术史研究中的开山地位,以及章太炎清代学术史研究的特色。
对清初三大家顾炎武、王夫之、黄宗羲的研究,是凡研究清代学术史学者均不能回避的重要课题。章太炎亦不例外。他在研究清初学者时,以顾炎武为中心进行评论。他的研究彰显民族主义旗帜,对王夫之评价最高,而对黄宗羲指责颇尖锐,他的观点带有明显的褒王贬黄倾向。
但章太炎对顾炎武也有所批评,主要是认为顾炎武民族气节虽高于黄宗羲,但若与王夫之相比,则略为逊色。他说:
客观地说,章太炎过分强调民族气节,对王夫之等人的评价过高,而对黄宗羲等人却有失公允,对黄宗羲《明夷待访录》一书思想的精华及其在清代学术史上的重要地位视而不见,这违背了历史真实,反映出章太炎传统的“内诸夏、外夷狄”思想的根深蒂固,也佐证了章太炎清代学术研究在思想和时代上的局限性。事实上,清初学者的民族气节在特定历史时期有其进步作用,但其局限性也是相当明显的,因此,仅仅以气节观作为评价人物的唯一标准显然是不可取的。
在评述乾嘉学者学术成就方面,章太炎从治学精深、中西结合、甘于清贫、实事求是等4个方面入手,有理有据地进行阐述。
其一,赞扬乾嘉学者治学精深。如章太炎以音韵学为例,高度评价孔广森的学术成就,指出他在继承中又有创新发现,
其二,赞扬乾嘉学者在学术研究中能中西结合,并坚持独立思考,不人云亦云。章太炎指出:
顾氏《大事表》,其考证可取,然事实掌故虽核,而言典礼处则疏漏鄙倍,深可嗤矣。至其《读春秋偶笔》及《表》中说经处,凭臆妄断,目无先师,实为《春秋》之巨蠹。而似是而非、
最后,章太炎还对乾嘉时期的学者进行了派别划分,对清代汉学的发展历程作了较为详细的评论。他认为乾嘉汉学的确立,始自乾隆年间吴派的惠栋和皖派的戴震。
在此,章太炎鲜明表现出赞扬皖派而贬斥吴派的立场。章太炎的观点对梁启超影响很大,梁氏曾在《清代学术概论》一书中批评吴派治学方法有胶固、盲从、褊狭、好排斥异己等缺点;而对皖派的治学方法,则大加赞扬,认为颇有实事求是精神,可为近世科学赖以成立之根基。
章太炎对乾嘉时期学术派别的划分,便于学者对乾嘉学术的把握和研究,特别是他所提出的清代汉学吴、皖之分,大体上已成为学术界共识。但章太炎过分看重吴派与皖派的对立,而缺少对两派学术联系的正确分析,也是不可取的;而且,章太炎的这一学术立场,在其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曾误导了学术界对乾嘉汉学的研究,存在着研究中只重视皖派而轻视吴派的倾向。
章太炎对今文经学家的批评主要有以下3个方面:一是章太炎批评魏源、龚自珍等治今文经学。如在批评魏源时,章太炎说,
如批评龚自珍等人时,又言:
这鲜明反映了章太炎研究学术的政治立场。事实上,晚清魏源、龚自珍等今文学者面对西方的挑战冲击而求变通求革新的突破传统思想束缚的改革精神,在当时是有宝贵意义的。而章太炎的态度过于偏颇,看不到今文经学的积极一面。
其实,章太炎本身亦系出古文经学派。上述3位学者中,俞樾是章太炎的老师,章太炎于杭州的诂经精舍跟随俞樾学习凡7年,得朴学真传。黄以周亦章太炎师辈,对章太炎早期学术思想有很大影响,而孙诒让则对章太炎有提携之功。这也就难怪章太炎对晚清古文经学家感情至深并称颂有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