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珍,邢杰伶
(琼州学院 中文系,海南 五指山 572200)
海南省乐东县抱串老村黎语的使用状况调查
文 珍1,邢杰伶2
(琼州学院 中文系,海南 五指山 572200)
乐东县抱串老村黎语使用现状呈现稳定使用中以及青少年黎语能力部分减退的现象。文章并对黎语使用现状进行逐一分析。
抱串老村;黎语使用现状;黎语使用现状分析
抱串老村傍山而建,是黎族聚居的自然村,属海南省乐东黎族自治县千家镇管辖。抱串老村周围主要是抱串新村、只峨、扎灶等黎族村子,稍远有福报农场,有6公里路程,东南方向与三亚市崖城镇交界,与外界均有土路相连。抱串老村居民共50户,340人,男175人,女165人。几乎都是黎族,属哈支系中的“哈应”[ha3em2],仅一人为汉族。
抱串老村经济以水稻、橡胶、热带水果等的种植为主,大型牲畜主要有黄牛、水牛。电视机普及率高80.7%,有32户家庭还拥有手机、摩托车、拖拉机。
笔者近日对抱串老村的语言使用状况展开调查,采用的方法是问卷调查法和深度访谈法,问卷内容主要涉及居民的语言习得方式、居民黎族母语的掌握程度、对母语的态度和评价等。
根据问卷调查和深度访谈结果,将抱串老村黎语使用情况归纳如下:
(一)黎族母语在稳定使用
通过入户访谈发现,在家庭、村子以及本族人之间,黎语是最主要的交际工具,而这里的汉语水平也较高。见表1:
表1 :抱串老村家庭的语言使用情况抽样调查表
表1中说明绝大多数的居民是双语人,100%的村民基本掌握黎语(含熟练掌握和一般掌握),汉语水平高的原因是抱串老村居民与外界接触频繁,比如第1户家庭中三个子女都曾经或正在外地学习,汉语作为外出交际的主要言语。而村民基本掌握黎语(含熟练掌握和一般掌握)的状况更详致地体现在下表中。
表2 :抱串村母语语言能力抽样统计表
为了解抱串老村居民黎语能力的情况,笔者选用300个个基本词汇,选择不同类型的41人进行语言能力测试。语言能力的差异分为四级:A级属熟练型,指能脱口而出地说黎语的词汇;B级为亚熟练型,指通过短暂的思考说出黎语词汇;C级为非熟练型,是要经过提示后才会说出黎语的词汇;D级为不会型,即便提示了也说不出黎语词汇。表2是笔者对6岁以上(含6岁)、有正常语言功能的人进行抽样性调查、统计的结果。
表2说明抱串老村母语保存比较完好,倾向于居民年龄越高,黎语越熟练。据统计,60岁以上年龄段的老人第一语言都是黎语,全都是“熟练”级,其中包括只会说黎语,不具有汉语交际能力的黎语单语人(占100%。以高龄、女性和文盲居多)和“黎语-汉语”双语人(占10%,黎语略好于汉语,没有汉语单语人)两种类型。19~59岁年龄段 “熟练”级比例占86.3%,说明该年龄段绝大数人能说流利的黎语。13~18岁年龄段为少年段或中学段,村里的少年全能流利地使用黎语。6~12岁这一年龄段“一般”级的比例是86.3%。
总体看来,抱串老村不存在完全不会黎语的人,这表明黎语在这个小片聚居村落保持着强大的生命力,抱串老村居民基本都能够流利使用黎语,黎语在这呈现稳定、广泛使用的特点,即便其他民族,都入乡随俗学会黎语。本村仅一位汉族,来自广西区,于本村娶妻生子后改为黎族,完全听懂黎语。此外,这里的母语使用没有呈现明显的代际性特征。
(二)青少年黎语能力部分减退
随着社会的巨大变化,文化教育水平的不断提高,抱串村黎族居民的语言使用除了从单语向双语变化外,使用功能、使用范围也有了变化。在黎族中,40岁以下的人大部分不会黎族传统技艺如制陶、编织、纺织等,不会唱本民族的歌谣,即使会唱一些,也未能完全理解歌词的深奥含义……等等这些现象已经引起一些老人的的担忧。青少年由于第二语言汉语不同程度的掌握,母语使用能力亦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甚至出现了语言能力下降的苗头。
笔者在深度访谈中发现,青少年的黎语中的汉语借词越来越多。此处,稍为细言之:
黎族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一直受到汉语的影响,不断从汉语中吸收所需要的成分来丰富自己。黎语受到汉语的影响,主要表现为词汇的借用。过去吸收的词语多是生活、生产方面的。所以,数量有限,借词的方式是全音译的。新中国成立50多年来,随着黎族与汉族关系的日益密切,黎语的汉语借词也越来越多。而黎语里的汉语借词根据不同的标准可以有不同的分类:
第一,从时间分为新中国成立前的汉语借词和新中国成立后的汉语借词两类,后者数量居多,前者表现在生活如桌子、椅子、豆腐、手帕、灶等。后者表现为如:手机、公司、国家、银行、超市、电话、电冰箱、商店、干部等。
第二,据汉语借词在词汇系统中的地位可分为两类:一类是黎语中原先没有反映这方面概念的词,被黎语吸收进来,如:肥料、灯、蜡烛、球、油、棋、喇叭等。又如20世纪80年代后,随着节能灶的推广,黎语又借入了汉语的煤气罐、节能灶、电磁炉等词。另一类是黎语里有表现这方面概念的词,汉语借词进入黎语词汇系统后,形成了汉语借词与黎语固有词并存并用的局面。如黎语也有“矿”一词,但近几十年来,汉语借词“矿”一词以及由它构成的,诸如:“煤矿、金矿、铁矿”等复合词已进入黎语并得到广泛的使用,固有词“矿”则已成为鲜为人知的老词了。汉语借词进入黎语与固有的相进或相用的词并用并存,有的是汉语借词占了上风,逐渐取代了固有词。如:“爸爸”一词,黎语读【pa3】,但已经被活跃在很多人口语中的汉语借词ba`ba“爸爸”所代替。有的是固有词仍占上风,汉语借词只在一定场合、一部分人使用。也有词与汉语借词并用,但出现了分工。
社会的快速发展、文化教育水平的提高,不同民族交际的需要,使得黎族语言正逐渐被汉语借词所代替,这是语言影响的转型。黎语中汉语借词的增加,一方面增强了语言的表达努力,另一方面也使得固有词的内在活力有所减弱。这一点更突出地表现在青少年黎语能力的部分减退上。
通过调查,发现黎语的固有词在青少年中的使用呈现以下几种状况:
首先是有一部分词属于被青少年淘汰,十分生疏甚至不知而代之以汉语词汇的状况,如“桌子、椅子”等。
其次有些词处于大多数人用、有部分人不用的阶段,这些词有被淘汰的趋势,如亲属称谓:“爸爸、妈妈、姐姐、哥哥、弟弟、妹妹、叔叔、姑姑、阿姨”等。这些亲属称谓在青少年中使用汉语的状况呈上升趋势。
第三,日常生活中已经不用了,青少年只是曾听说,尤其是动植物名称如“狗熊、穿山甲、蜥蜴”等,这些词语很快会被淘汰。
针对抱串老村黎语在稳定使用以及青少年黎语能力部分减退的调查结果,笔者分析以为:
(一)小片“哈应”[ha3em2]族群聚居,大范围黎族聚居是抱串老村黎语稳定使用的客观条件
抱串老村居民有邢、卢、董、容等姓,又以邢姓最多,呈现高度聚居状态,但无论哪个姓氏基本都属哈支系中的“哈应”[ha3em2]族群。抱串老村的婚姻多于村内或往来于三亚市崖城镇地“哈应”[ha3em2]族群。另外,抱串老村周围主要是抱串新村、只峨、扎灶等黎族村子,往乐东县城方向与福报、千家等黎族村相连,呈现大片黎族聚居状态,且同属哈[ha3]支系,这样的聚居为黎族提供了一个母语使用的广泛空间,是黎族语言能够长期完整留存下来的客观条件,也就有利地保证了 “哈应”[ha3em2]方言的长久保持。
(二)开放的语言观念有利于黎语的稳定使用
“对一种语言的语言态度是决定着使用者是否使用及如何使用这种语言的重要因素。对某种语言持什么态度、什么感情,往往影响对这个语言的使用。”语言态度包括了对母语的态度、对其他语言的态度以及双语态度等。
黎族没有文字,口耳相传是文化传承的重要方式。所以,抱串老村黎族居民都体现出热爱自己的民族语言,大多数都很好地掌握自己的母语,并在日常生活中使用。即使第二语言很熟练的人回到村中,也只用黎语进行交际,表示对村民尤其是对长者的敬重。
抱串老村居民对母语的意识比较强,但对于第二语言的态度也表现的比较积极。曾经或正在接受义务教育的老村居民都不同程度地掌握了汉语,而离村子六公里路程的多方言区(有普通话、海南话、粤语等)福报农场是当地的主要的集市,这也成为抱串老村居民第二语言习得的场所。
上文表1中就说明绝大多数的居民是双语人,汉语水平高的原因是抱串老村居民与外界接触频繁,
(三)抱串老村青少年黎语词汇量减退现象地主要原因
第一,黎语的传承主要是靠家庭的语言使用。父母的黎语的词汇量的多少、父母在孩子教育上的语言态度如何,直接影响着孩子的黎语词汇量的多少。在黎族家庭里,黎语词汇量的多少与年龄成正比,即年龄越大词汇越丰富。
第二,个人原因,一些人由于离开使用母语的村落到外地去上学、打工或工作时间长了,与一直待在村里的人相比,黎语的词汇量多少会有所降低。
第三,社会原因,由于客观事物的消失或不常见,反映这类事物的词汇随之也逐渐退出人们的口语。比如:五六十岁的老人还记得一些野生动物的词汇,但现在很多的野生的动物数量急剧减少或极度濒危,如“狗熊、穿山甲、蜥蜴等动物”。因此,这些词汇对于青少年来说就很少用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
对于母语的前途,抱串老村的人抱着一种乐观的态度,普遍充满了信心。在时间的估计上存在长短不同的认识,有的认为至少可以延用两三代,有的认为至少可以四五代,有的估计更长一些。只要抱串老村继续保留聚居的局面,民族内部有较强的凝聚力,黎语就能更好地保存它的价值,也会在与汉语的互补中取得自己应有的位置,黎语至少在今后很长时间内还会稳定保存。
针对目前少数青少年出现的母语能力下降的现象,笔者建议父母多与孩子用母语交流,在村小学里老师适当的传授本民族的文化知识,以便黎族传统民族文化的传承。
[1]何俊芳.也谈我国民族的语言转用问题[A].民族研究[J].19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