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聚度、根植性与区域性特色文化产业群建设

焦斌龙，焦志明

（山西财经大学经济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产业集群作为当前最具有活力的一种产业发展模式，与文化产业的区域性、特色地方文化等高度契合，正在成为我国文化产业发展的重要模式。特别是面对国际金融危机的冲击，文化产业举集群之力逆势崛起，受到人们的广泛关注。本文致力于剖析区域性特色文化产业群的内在运行机理，并实证考察影响我国文化产业集群建设的因素，提出我国区域性特色文化产业群的建设思路。

一、集聚度与根植性：分析区域性特色文化产业群的两个维度

产业集群是产业内分工发展到一定阶段后，某一个或几个产业在一定区域集聚而形成的一种现象。亚当·斯密早在1776年论述行业发展与市场竞争环境等关系时就提出了最初的产业集群思想，“工人所穿的粗劣呢绒上衣和牧羊剪毛所用的剪刀这两种产品，是由家庭作坊和手工业工厂为基本单位的小企业集群联合劳动完成的”。[1]其后，马歇尔从外部经济角度指出，市场规模的扩大带来中间投入品的规模效应、劳动力市场规模效应、信息交换和技术扩散从而导致外部规模经济，是产业集群的根本动因。韦伯则强调区位因子的作用，认为企业总是追求成本和运费最小化，在空间上集聚可以得到成本节约的好处。科斯、威廉姆森、斯科特、杨小凯等强调交易费用在产业集群方面的作用，认为产业集群就是处于市场和企业之间的一种中间组织形式。以克鲁格曼为代表的新经济地理理论着重分析报酬递增、运输成本和要素流动之间的相互作用产生的向心力导致两个原来完全相同的地区演变成为核心——外围的产业集聚模式。波特运用其创立的新竞争理论，从产业组织变革、价值链、经济效率、柔性方面所创造的竞争优势的角度对产业集群的形成机制进行了新的审视，从而将产业集群理论推到一个新的高度，并大大促进了这一概念的推广。[2]

在我们看来，产业集群的运行必须解决两个问题：一是从产业组织的角度来分析，为什么企业选择集群的这种组织形式，即产业集群的集聚度；二是这种企业的集群为什么选择在该区域，即产业集群的根植性。任何产业集群均是集聚度与根植性的结合，但二者结合的方式与程度因产业不同而差异较大。现有的研究成果主要依托以制造业为代表的第二产业展开，没有考虑到第三产业的特点，且更侧重于研究集聚的机理，对根植性的研究往往从经济意义上分析，没有上升到文化高度，没有注意到产业差别带来的差异。

区域性特色文化产业群是在分工不断深化的条件下，大量联系密切的文化企业及相关支撑机构以创意为核心、以文化为纽带、以产业链为支撑在某个空间上的集聚，它横跨第二、第三产业，具有一般产业集群依托的地理位置带来的成本节约、产业资源获取便利、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安排带来的交易成本降低等经济优势，如果不能与区域特色文化相容，并产生文化粘性，则没有任何意义。换句话说，对区域性特色文化产业群的研究必须既考虑产业集群的集聚度，同时还要考虑其根植性。

二、集聚度和根植性的衡量

我们根据文化产业的集聚度和根植性的要求，结合数据的可取性，用以下指标衡量区域性特色的集聚度和根植性，这些因素对文化产业群形成和认定有着重要的影响。

1.当地的文化需求。我们用“当地城镇居民人均文化娱乐消费支出（cwz）”和“当地农村居民人均文化娱乐消费支出（nwz）”衡量。当地的人均文化娱乐消费支出越多，说明该地区文化产品服务需求越强劲。

2.当地文化创意的活跃程度。创意是文化产业的核心与利润来源，文化创意的辐射与共享是文化产业走向集群的内在动机。区域特色文化产业群以同类竞争激发创意，地理集聚分享创意与产业链辐射创意，构成了有效的创意共享平台与机制。考虑到高校是文化创意生产的主要引擎，大学生是我国重要的创意群体，我们采用“当地高等学校的数量（gxs）”、“当地高校教职工人数（djs）”、“当地在校大学生数（dxs）”等作为衡量指标。当地高等学校的数量越多，高校教职工、学生人数越多，说明该地区文化氛围越浓厚，文化创意的活跃程度也就越高。

3.当地文化产业受其他产业的影响程度。文化产业能否在某地集聚和根植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相关产业的支撑力度。我们通过对上海、安徽、重庆等地区2002年投入产出完全消耗系数表的观察对比，并根据数据的可获取性，最终选择了“工业增加值（gzz）”、“仪器仪表及文化办公用品工业总产值（ycz）”、“专用设备制造业工业总产值（zcz）”、“批发、零售和餐饮业增加值（pzz）”等文化关联产业发展状况作为衡量指标。

4.当地文化企业的集聚程度。我们用“当地文化市场其他经营单位数（wds）”具体衡量。一般而言，该指标值越大，说明该地区的文化企业的集聚程度越高，越具备文化产业群的潜力。

5.当地文化企业与政府等部门的根植程度。文化产业群的根植性来源于经济、技术方面的比较优势与地方特色文化融合形成的文化粘性及其拓展所积累的社会资本。对于文化产业这一新兴产业来讲，政府基础设施建设、公共服务提供等都对其发展有重要影响。因此在众多指标中，我们选取了“当地政府文化事业财政拨款（cbk）”、“当地文化站数量（wzs）”作为衡量指标。

以上指标数据分别来自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文化文物统计年鉴》、《中国经济年鉴》、《我国文化产业发展情况的报告》等，所有指标均由2001~2004年全国31个省市的数据构成，大多指标都包含124个样本，部分指标存在极个别的数据短缺。

三、影响我国区域性特色文化产业群构建因素的实证考察

集聚度和根植性作为区域性特色文化产业群的主要维度，在现实中的作用到底如何？文化产业群建立的重要表现就是文化企业的集聚程度，我们以文化企业的集聚程度作为被解释变量，以其他12个指标分别为解释变量，通过建立面板数据模型进行拟合，以从中找出影响我国文化产业集群的最主要因素。

模型F检验和H检验结果见表1。从中不难看出，绝大部分模型均通过了检验，应该建立个体固定效应模型。但是，我们也发现子模型9和子模型11中的H检验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通不过检验，不过在88%和92%的置信度下尚可建立个体固定效应模型，在运用个体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回归时，两个子模型的拟合效果均良好。通过综合考虑，我们对子模型9和子模型11也采用了个体固定效应模型。

表1 文化产业集群模型F检验、H检验结果汇总

最终的计量模型形式为：

其中，X 在每个模型中分别为 cwz、nwz、gxs、djs、dxs、dss、gzz、ycz、zcz、pzz、cbk、wzs；t=1，2，3，4，分别代表 2001年、2002 年、2003 年、2004 年；i=1，2，…31，分别代表北京、天津、河北、山西、内蒙古、辽宁、吉林、黑龙江、上海、江苏、安徽、福建、江西、山东、河南、湖北、湖南、广东、广西、海南、重庆、四川、贵州、云南、西藏、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βj、γ（j）i为待估计参数，j=1，2,..12；εit表示随机误差项，t=1，2，3，4；i=1，2，…31。

运用Eviews软件我们进行了模型回归拟合，结果见表2。从中可以看出，子模型1~11的拟合效果良好，t检验和F检验均获得通过，R2均在0.96以上，说明每个子模型中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之间线形关系非常明显。然而，子模型12中wzs变量t检验却不显著，在89%的置信度下勉强能通过，但变量系数呈现负号。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可能有如下情况，一是近年来我国各地的文化站发展缓慢，并且在很多地区呈现减少的趋势，而文化产业却迅速兴起，两者之间就呈现出了反向变动的趋势；二是文化站是属于文化事业的范畴，当前文化产业和文化事业之间的关系还比较复杂，文化事业一定程度上存在着对文化产业的“挤出效应”。

表2 文化产业集群模型回归结果汇总

综合模型的回归结果，从中可以得出以下判断：

第一，模型的回归结果很好地支持了我们关于集聚度和根植性对文化产业群影响的分析。当地的文化需求、当地文化创意的活跃程度、当地文化产业受其他产业的影响程度、当地文化企业与政府等部门的根植程度四类指标在理论上对文化产业群形成有着重要的影响。从模型的现实回归结果来看，11个子模型中解释变量的弹性系数都在0.5以上，10个子模型中解释变量的弹性系数都在0.7以上，这说明这些解释变量都对被解释变量（文化市场其他经营单位数）的影响比较大，均对文化产业群形成有着重要影响。

第二，需求因素仍然是影响我国文化产业集群的最主要因素。“城镇居民人均文化娱乐消费支出”和“农村居民人均文化娱乐消费支出”对文化产业集聚度的弹性系数分别为1.113042和1.326913，居全部解释变量中的第三和第一位，说明两者代表的文化需求对我国文化产业群的构建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弹性系数大于1说明人均文化娱乐消费的增加将会推动文化产业集群程度加速提高。此外，从对模型1和模型2的比较来看，“农村居民人均文化娱乐消费支出”比“城镇居民人均文化娱乐消费支出”的弹性系数更高，说明开发农村文化需求是构建文化产业群中应该十分注意的问题。农村有着广阔的市场，农村居民的文化需求还远没有得到满足，文化企业应该更加关注农村市场，开发农村居民喜闻乐见的文化产品。

第三，文化创意活跃程度、相关产业支撑、根植程度也对文化产业集群影响显著。在文化创意活跃程度指标体系中，“高等学校数”、“高等学校教职工人数”、“高等学校在校大学生数”、“高等学校教职工、学生人数总和”四个指标在各自模型中都与被解释变量呈现出显著线形关系，其弹性系数分别为 0.940649、1.210072、0.716291、0.755613。其中“高等学校教职工人数”的弹性系数最高，这充分说明高校教职工是文化建设的主要力量，对于提高整个地区的文化氛围、促进文化产业群成长具有重要的作用。此外高等学校大学生作为最具有创新活力的群体之一，对文化产业群形成影响也很突出。在相关产业的支撑方面，回归结果显示，制造业为代表的第二产业对我国文化产业集群的支撑作用十分明显，“工业增加值”、“造纸及纸制品工业”和“仪器仪表及文化办公用品制造业”的弹性系数分别为0.736705、0.510140和1.074672。服务业对文化产业群形成的影响更加明显，“批发、零售与餐饮业”弹性系数达到了1.297235。根植程度指标体系也对文化产业群形成产生了重要影响。政府“文化事业财政拨款”的弹性系数为0.885488，说明政府在公共文化事业、文化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的投入对当地文化产业群成长影响显著。而“文化站机构数”的弹性系数为负数，表明文化产业和文化事业的关系仍是目前我国文化产业群建设中需要高度关注的问题。

第四，当前我国文化产业集群程度不高的症结主要在于各因素本身没有充分激活。回归结果显示，各变量对文化产业集群程度变量的弹性系数均比较高，对文化产业群形成影响显著。然而我国文化产业群却没有得到充分发展，全国成形的文化产业群屈指可数。可以推断，当前我国文化产业集群程度不高的原因并不在于各个影响因素作用不大，关键的问题在于各个影响因素本身还有待进一步激活。从需求的角度来看，2004年我国城镇居民人均文化娱乐消费支出仅1032.80元，农村居民人均文化娱乐消费支出仅247.628元，文化需求十分疲软。在需求最旺的上海市2004年两个指标也仅分别为2195.15元和805.5549元，而需求最弱的西藏两者则更是低至617.39元和37.8415元。[3]从政府支持力度来看，2004年全国“文化事业财政拨款”总和仅112.7亿元。其中最高的省份广东11.6亿，而最低的海南不足0.6亿元。[4]其他指标也都出现了这种状况，说明我国文化产业群的构建需要充分激活各个主导因素，只有文化需求增加了，文化氛围改善了，其他条件都得到了发展，文化产业群才能真正走向兴盛。

最后，地方差异也是文化产业群构建中应该特别关注的问题。回归结果显示，各个子模型中地区之间的横截距差异较大，说明各个地区在文化产业群发展过程中都存在着鲜明的地方特色。以模型1为例，固定效应值最高为云南达到了1.42296，最低的西藏却是-0.89949。地区差异对文化产业集群的影响还是存在的。各地在发展文化产业群的过程中应该因地制宜，找出适合当地发展特色的文化产业群。

四、结论与建议

文化产业群以其独特的优势，承载着当代中国文化产业振兴的重任，也为很多地区经济发展提供了一种新的路径。通过前文分析，我们发现区域性特色文化产业群的建设不仅要注重集聚度，更要注重根植性。尤其是在当前我国文化产业发展水平整体偏低，市场化程度有限的情况下，在加强文化产业集聚度和根植性、推动区域性特色文化产业群建设中要注意以下问题：

1.培育和集聚文化需求。一方面要培育当地文化需求，另一方面要集聚本区域、全国乃至世界的文化需求。强劲的文化需求是文化产业集群发展的根基。同时我们发现农村居民的文化需求对文化产业集群的影响程度甚至超过城市。因此，要把培育农村居民文化需求放在重要位置，通过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加强农村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保障农民的基本文化权益，切实提高农民的收入水平。

2.优化环境，激活各种有利因素，促进文化产业群建设。我国文化产业集群程度低的根本原因在于影响文化产业群的各个因素没有被激活。而激活各种要素，就要重视集群环境建设，充分发挥当地传统产业对文化产业集群的支撑作用，特别是要发挥制造业的作用；营造良好的市场氛围，提高当地的市场化程度，尊重资本、尊重人才、尊重企业家精神，营造诚信经营的环境；同时要增强人们之间的信任感和对集群整体的荣誉感，为集群内社会资本的建立提供良好的条件。

3.要慎重选择文化产业群的建立时机、建立方式与文化产业群类型。已经具备了建立文化产业群基本条件的地区，要在充分尊重市场规律前提下，慎重选择文化产业群建立的时机，选择适当的集群建立方式和集群主导行业。在条件不成熟的地区，切忌盲目模仿，政府大操大办，而要甘于和善于充当其他地区文化产业群的支撑力量，尽量融入其中，分享集群带来的发展机遇。同时，各地要将文化产业群的建立当作一个长期工程、系统工程，适时对文化产业群的建立和发展给予支持与引导。

＊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促进文化产业快速健康发展问题研究”（项目编号：05BJY007）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1]亚当·斯密.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2：11.

[2]陈柳钦.产业集群竞争力理论的演变[J].天府新论，2006（5）：45-50.

[3]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统计局.中国统计年鉴2005[M].北京：中国统计出版社，2006：352，365.

[4]文化部计划财务司.中国文化文物统计年鉴2005[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