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荣兰,楼 捷
(浙江树人大学语言学院,杭州 310015)
戴·赫·劳伦斯的《查特莱夫人的情人》是他所有作品中最受非议的一部。它关注的不仅是梅勒斯和康妮的爱情故事,更在于探索将人类从工业文明中解放出来的途径——和谐性爱。小说中大量的性爱描写使它一度成为禁书。
自解禁之后,国内外对该书的评论如潮。话题主要围绕:两性关系构建、性觉醒主题——女性主义、生态批评。从圣经原型角度来分析它的寥寥无几。本文以诺思若普·弗莱的原型批评理论为依据,探索小说中重要的圣经原型和移置变形,借此更好理解他与《圣经》的密切关系和救世情怀。
从儿时起他就从母亲那里接受圣经教育,她让孩子每周去上主日学校,在那里他喜欢上了赞美诗和扮演《圣经》里的人物——最喜欢的角色是救世主。他自小就沉迷于《圣经》,并一度要成为一名牧师。他承认:“我是在《圣经》的熏陶下长大的,它已经渗入了我的骨髓。从儿时开始,我就对启示录的意象、语言非常熟悉。里面的文字可以在我的无意识中不断闪现。”[1]所以,“他的作品里总是随处可见《圣经》语言的韵律、指代、先知话语和启示录中的意象。”[2]
“各个时代的作家创作都离不开圣经的启迪。”[3]它是西方文明的“伟大代码”,是文学寓意的主要来源,是其他人写作的一个模板,更是英国文学的基础[4]。从弗莱的神话原型理论来看,《圣经》包含着许多西方文学中的很多原型,是文学中象征意义的主要来源。而对于劳伦斯,它是“其小说灵感的起源,丰富想象的推动力,是文本的先驱”[4]。
根据弗莱的原型批评理论,圣经原型主要包括主题、人物、意象和叙述结构原型[5]。
1.主题原型
劳伦斯的作品体现着两主题:一是对现代工业文明的仇恨。他认为工业文明扼杀了人类的本性,恶化了人与人 (特别是男人与女人)、人与自然的关系;二是为了挣脱工业文明三大镣铐,即物质主义、哲学的理性主义和宗教的禁欲主义,人应宣泄本能,即男子应找到精神伴侣,在和谐的大自然这个伊甸园中实现灵与肉的完美结合,《查特莱夫人的情人》这部小说也不例外。
男女的灵肉结合出现在《创世纪》中:“人要离开父母与妻子连合,二人成为一体。”(2:24)康妮本是面色红润的健康姑娘。丈夫克里福德因战争失去性能力后,热情全无,成了工业文明的产物。被关在“沉闷、单调,只有抽象、空洞的‘精神’的拉格比宅地”,康妮的肉体也“日渐变得苍白而无生气”[6]。起初,她想像苦行僧那样一直活下去,直到有天她走进庄园后的树林时,一种意念突然涌现:“你必须重生!我相信肉体之复活!”[7]83在与梅勒斯的第五次相遇时,她感受了性爱的美妙;随着他们关系的日益亲密,特别是两个人感觉完全成为一体时,她不禁为自己的重生而哭泣,同时性意识也完全觉醒。她惊奇于他奇特的男性魅力和他们之间“神圣的爱”,不禁伸出手去抚摸他的后背;而这种感觉就像摸着神之子一样。他们就像亚当与夏娃一样,在树林的这个小伊甸园里享受着和谐的欢愉。
2.人物原型
劳伦斯对女性的态度——大男子主义者或女性同盟——一直是评论家关注的话题。以当时英国批评界领袖穆里为代表的评论家否定他的“阳物意识”,认为这只是他创造的“性神话,并且在这个神话王国中他是国王”[8];支持者认为他是“第一个如此准确、全面、完整地表达女性情感的男性作家”[9]。实际上,劳伦斯一直排斥过激的女权主义,但他一直高度赞扬女性美;他觉得完美的女人应是“美好、温暖、健康的”;她应该爱着一位男子,可这种爱应该是“自然的爱”,这样的女子源于夏娃。
根据《创世纪》是男人给了女人生命,同时也是女人让男人在伊甸园不再孤单。这也是康妮和梅勒斯的写照,既有强健体魄又怀着一股火焰般力量的梅勒斯填补了康妮意识和躯体的空虚,唤醒了她作为女性的爱,赋予了她充满人性的真实生活,帮助她在成功的性爱中重获生命,就如亚当用肋骨给了夏娃生命一般。康妮也用温暖的女性之爱让因婚姻挫败、对生活丧失信心的梅勒斯找到人生信心;当康妮像夏娃一样在树林中裸奔时,梅勒斯也效仿亚当给她盖上树叶花朵为衣。
3.叙事结构、意象原型
弗莱阐述说《圣经》的叙事结构主要是“U”字形,即描述了人类从拥有伊甸园到痛失它,历经磨难,最终又失而复得的故事。“这个 U字形模式在文学中不断出现,作为一部喜剧的标准模式。”小说描述康妮从充满生机的姑娘变成奄奄一息的苍白女人,再恢复活力散发女性美的女子的故事正符合 U字形结构。
为表达希望和乐观态度,劳伦斯采用了《圣经》中多个意象,如虹、马、火焰。火焰往往是上帝给人类带来希望的预示。如为指示摩西带以色列人出埃及,上帝就化成熊熊燃烧的不灭火焰呼叫;为指引正确的方向,上帝白天化云柱、晚上变火柱为他们指路。火焰这一意象频繁出现在小说性爱描写中;最突出的是梅勒斯在给康妮的信中说他的“灵魂将在这小小的神灵火焰中与她共舞”;他爱他们之间的这个“交叉的白色火焰”,并相信它可以指引他们走向美好的未来[7]308。
中外很多名作里或多或少地涉及到宗教主题,而“在作品中运用圣经和佛经的比喻、典故的作家更是不胜枚举,英国著名作家劳伦斯就是其中之一。《查特莱夫人的情人》无一不蕴涵着丰富的宗教意象”和明显的主题、结构、人物原型。但是,劳伦斯并非原封不动照搬《圣经》。他也承认虽然谙熟《圣经》,但他“本能憎恨《圣经》”。所以,正如怀特所阐述的一样,他的小说在体现圣经原型的同时,对《圣经》作了一番新的阐释——移置变形,把工业文明下的性拯救策略加入其中。所以,康妮和梅勒斯表面的偷情不会因违反奸淫罪而被处死。他也颠覆了夏娃一定要服从亚当统治的思想,认为“男人和女人谁都不是谁的创造者,人不能仅凭自己就能完成与异性的灵与肉的双重完美结合。”他的作品让我们对《圣经》有了一番新的诠释,即“血和肉体比理智更有智慧。血所感到的、所想象的、所倾诉的永远正确。”他创造性的诠释赋予《圣经》新的含义,让我们可以从另外一个视角来解读这一永久的经典作品。
[1]Lawrence,D.H.Apocalypse and the W ritings on Revela2 tion[ M].Ed. Mara Kalnins.Ca Mbridge:Ca Mbridge Uni2 versity Press,1980:54.
[2]Pinion,F.B.A D.H.Lawrence Co Mpanion[ M].Lon2 don:The Mac Millan PressLtd,1978:6-7.
[3]梁工.基督教文学 [ 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1:244.
[4]W right,T.R.D.H.Lawrence and The Bible[ M].Ca M2 bridge:Ca 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0:3.
[5]Frye,Northrop.Anato My of Criticis M:Four Essays[ M].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57.
[6]罗婷.劳伦斯研究——劳伦斯的生平、著作和思想 [ 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96:265.
[7]Lawrence,D.H.Lady Chatterleyπs Lover[ 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4.
[8] Murry,John Middleton.Son ofWo Man:The StoryofD.H.Lawrence[ M].London:Jonathan Cape,1931:118.
[9]Nin,Anais.D.H.Lawrence:An Unprofessional Study[ M].Paris:EdwardW.Titus,1932: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