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早期电影女明星悲剧性命运探析

2010-08-15 00:44汪颖子
黄冈师范学院学报 2010年4期
关键词:女明星悲剧性明星

汪颖子

(中央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北京 100000)

中国早期电影女明星悲剧性命运探析

汪颖子

(中央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北京 100000)

本文从时代背景、电影产业,明星个人等三个方面对中国早期电影女明星悲剧命运进行分析,揭示电影女明星这种悲剧性命运的必然性。

早期电影;女明星;悲剧性

追溯早期光影流年的岁月,那些由电影呈现的点点滴滴在我们脑海里跳跃浮现,一张张精美绝伦的脸庞,演绎着那个时代的华丽与苍凉。是这样一群女人,打破了传统,走进了屏幕,凭借着自身的付出获得了经济的独立,她们每一个,都是传奇。然而,她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却在盛事华年之下,走向了各自的末路。从第一代的电影皇后评选产生的四大明星,到艾霞,阮玲玉,周璇,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后面,是人们一声声叹息,“其中尤为令人唏嘘的,是张织云、杨耐梅的沿街乞讨,周璇的精神失常和阮玲玉的服药自杀。”[1]她们的命运仿佛被诅咒,唯有落魄与死亡才是最终的归宿。我们不禁思考,谁是那背后的刽子手,忍心摧残这如花美人!

一、时代——当仁不让的刽子手

中国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国产电影,是 1905年由任景泰拍摄的《定军山》。这是一部纯属男性的电影,而女性第一次出现在荧幕上,是香港人黎民伟拍摄的《庄子试妻》中其妻严姗姗饰演了庄子之妻一角。在那个年代,即使看电影都规定在影院要“男女分坐”,一个女子同男子同台搭戏,这样的举动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我们也可看出,“电影这样一个人类文明的产物在进入中国的处境是何等的尴尬”![2]而后,中国第一位女明星——王汉伦也于 1923年借由郑正秋导演的《孤儿救祖记》诞生了!这已经是距离第一部电影诞生十几年后的事了。

早在新文化运动时期,妇女独立、解放的思想观念就得到提倡,并影响深入,可我们从演员,女演员到女明星诞生的艰辛过程可知,中西方思想观念的矛盾仍是激烈的。“她们在提倡妇女解放的大时代环境下,被定位为成功职业女性的一部分,但她们在银幕上的类型化形象又不自主地迎合着落后的封建文化及男权意识。”[3]一方面,她们是令人艳羡的独立女性,无上荣光,另一方面,她们又如同传统“三教九流”思想中的戏子一般,遭到鄙夷。

我们不妨再来看看这些女明星生长的地方——上海,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中国,上海是第一扇对外的窗口,外来文化的刺激造就了上海的畸形繁荣,“上海是一个现代高消费城市,看电影已经成为 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市民城市生活的一部分。[4]”于是电影这样一个商业性极强的产业,成为了众多资本家逐利的工具,一时间大放异彩。哪怕对电影知之甚少,只要有利可图,便愿意投资,这种情形在中国早期电影的重要先驱张石川那里便是突出呈现。拜金是资本家的天性。明星现象是电影业的产物,明星个人的命运也受到商业规则的左右,当你有利用价值,明星光环还在之时,你便是明星,当你没有利用价值了,整个产业便会毫不犹豫将你淘汰。所谓“明星”,实际上是电影市场化的一种工具。

明星效应还表现在大众舆论宣传方面的连锁反应。据不完全统计:“在1920年代的上海,仅专业的电影杂志,就有《明星画报》、《电影画报》、《影戏画报》、《影报画刊》等多种,有关明星的内容占有很大的比重,明星照片,明星小传,明星的日常生活 (如她们的衣着、饮食、嗜好等等),明星的社会活动,明星逸事,拍摄花絮成为这类画报的重要内容,除了电影类画报外,报纸当然是宣传和炒作明星的重要阵地,新片上映的广告,明星的名字会占据着非常醒目的位置,而明星的外形气质,演出的特点,她们的社交活动和日常生活都会在报纸上得到披露。”[2]这种对私生活的高频率曝光,激起了极大的关注度,也催生了娱乐报刊杂志业的蓬勃发展,反观之,这些杂志报纸,为了能够扩大销量,想尽办法提高知名度,我们熟知的电影皇后的评选,正是典型范例。这些杂志、报纸的消息、报道,加之当时的民众,对于消息真实度的辨别能力普遍较低,处于舆论漩涡中心的女明星,承受着极大的压力。阮玲玉临死绝笔:人言可畏,谁能说阮玲玉的死没有小报诋毁的“功劳”。女明星的悲剧命运是指向社会的控诉。这些默默无闻的女子化身星光熠熠的女明星,“一方面体现出当时上海女性渴望独立自由,人格平等的先进思想,另一方面体现出她们身陷于明星现象的漩涡,被商业规则所左右,经历荣辱和耻辱的大起大落,其悲剧命运有折射出女性解放思想在特定历史情况下的扭曲和变异。”[3]

二、电影产业——躲藏中的暗杀者

近代以来,民族资本主义在欧风美雨下逐渐兴起,进入 20世纪,公司已经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不足为奇了,电影业也是在电影公司 (如明星电影公司)的成立后,才走上正轨的,这也是外来资本主义与本土文化相结合的产物,当然,我们也可以想见,在资本主义发展并不充分的中国,这种公司体制自然也不能称得上健全,其中,最令我感兴趣的便是明星们的工资问题。因为工资是维系明星个体生存的基本保障。

当代社会,影视公司与演员之间有着一纸合约作纽带,可是“在早期的电影从业人员中,老板与雇员并不简单的在严密的法制约束中的合同关系,在明星与老伴的关系维系中,人情占了很大分量,所以基本上不会出现跳槽或违约引起的法律纠纷,这种松散制度的后果,不仅是演员可以自由跳槽,更给了公司老板‘欠薪’的机会。”[5]王汉伦进长城电影公司时,本答应月薪两百,一片一千,可当她拍完《弃妇》后,为得到酬金便要接拍第二部,可当她又拍完两部后,公司竟说没有酬金可付,虽然王打官司获胜了,但最终不过拿到一张空头支票而已。这些光鲜亮丽的女人们,连最基本的劳动保障都欠缺,一来,被公司压榨,二来,被抛弃也没有任何维护自身的余地。

再者,公司的管理并不尊重演员的权利,她们如同被垄断的商品,被公司任意的支配,对于影片,演员甚至失去了选择的能力,只能够被动接受,不可否认,导演的慧眼选片会成就一位演员,但“她们往往被局限在固定的角色类型和表演程式中,以迎合商业需求,一旦观众的审美品位发生变化,失去经济价值的她们就会被公司无情地抛弃,恰如瞬息即逝的彗星,一时的辉煌背后是无法抹去的灼热伤痕。”[3]当王汉伦不能再应公司要求用普通话出演电影时,她也注定了被抛弃。我们反观胡蝶,“幸运是一方面,更重要是电影公司对明星的主动打造。”[6]比起其他的女明星,她的一些绯闻轶事要少得多,即便是有跟戴笠的不利传闻,也很快得到了澄清,没有步上阮玲玉的后尘,这其中很大一方面,便是有着电影公司背后的支持。

在早期电影公司中,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即导演,而导演一定程度上也是社会需求的追随者,商业利益的拥护者,他们于演员,往往是有绝对权威的“恩人”,从电影的选材,到拍摄到发行,导演可说是“一手遮天”,“导演与明星的关系更像师傅和徒弟,在这种合作关系中,如果明星不‘长进’,就会最终被淘汰出局,”由此我们发现,在整体早期电影公司的管理体制下,演员是最孤立无援,最被动的角色,这些女明星们无非是扮演了如同她们在电影里扮演的如出一辙的可怜人。

稍微留意一下早期的电影,我们不难发现,女性的角色往往是占有绝对重要地位的,这当然有前文提到推陈出新的新鲜感,不过,在深入分析这些女明星们塑造的角色,大多是悲惨而又无奈的悲剧性人物,她们忍辱负重,仿若一出身就陷入了哀愁,放置在苦难深重的二三十年代的中国,这又怎能不引起观众的共鸣?“将女性的悲剧命运跟对文化的反思和对社会现实的改良联系在一起,便拥有了一种超越传统苦情戏曲或小说的人文视角,这种人道关怀视野也因此拥有了一种情感启蒙甚至思想启蒙的特征。”[7]也正是这种浓墨重彩的渲染,出于精神以及社会的双重需要,在这些女明星心里,投下了黑暗的种子,她们的现实生活环境是那么残酷,来自于家庭,婚姻,社会的重重压力,无不让她们从电影的诠释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诚然,社会是显而易见的杀手,但我们不能忽略这个潜藏在角落的暗杀者,那就是电影。

三、个人——悲剧宿命的根本

这个时代背景下的女明星,初涉影坛,大多对电影知之甚少,属于被动进入这个行业的。“当年阮玲玉涉足电影,完全是因为谋生的需要。周璇从小便被拐买,根本无法掌握自己的未来。王莲英、宣景琳等则是从良后的妓女或者舞女,只是希望通过电影来讨生活。虽然杨耐梅称得上是背叛了出生的名门,却也是因为自身爱好,自居‘戏子演员’行列,专演放荡女子。”[1]即便是有了幸运女神的眷顾,她们成为了万众瞩目的明星,可是,这样的动机,使得她们缺少了一种明星的自觉。正如上文提到的,当社会舆论向她们袭来,当她们在享受着财富与荣耀带来的幸福生活,她们也必须面对私生活的公开化,个人隐私的不断曝光,可是,这些可爱的“新潮”女子,谁又能告诉她们该怎么做,如何去应对呢,对于公众人物的生活,她们难以适从。

她们虽是妇女解放的代言人,但这也是外界对她们赋予的名号,她们并非是知识分子阶层的中坚力量,她们所受的教育很有限,从影生活带给她们太多太多物质的享受,但她们仍旧难逃本身所带有的旧思想,正如上文提到的,她们是现代性与封建性结合的产物,大部分人的“抛头露面”,享受着未曾体验的成就感,一旦明星光环笼罩,在奢华腐化的背后,就是意志和斗志的丧失,“是电影科技既给她们带来身体解放和社会地位变动的承诺,又对她们加以商业化,物化,从而导致了新的诱惑和危险。”[8]她们一方面是所谓的新型女性,一方面又挣脱不了旧观念对于女人的束缚。以婚姻为例,她们可以打破传统,与人同居,但是却又不得不对男人充满旧式的依赖,需要所谓的依赖感,也就又沦为了富商权贵的玩物,如同笼中的金丝雀了,受尽宠爱时你就是女王,一旦被厌倦,只能空留得几行清泪。想想这些女明星的感情生活,哪个不是艰难曲折,受尽了委屈,这其中的人情淡漠只有她们自己可以体会吧!

造成早期女明星们的悲剧命运的原因,是复杂而多变的,但总的来说,与那个特殊时代是密不可分,当中国的本土文化在外来文化的剧烈冲击下,有了自身的飞跃性发展,然而,这种融合,却不是一蹴而就的,是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的。那么在这个过程中,人们对于新事物新形象地接受也是需要时间的,于是就有了长期的矛盾交织的心态,不仅仅是民众,也包括明星本身。再者,如影视公司这类新事物在中国这样资本主义发展并不充分的土壤中,也很难得到健康发展,从而也无法为女明星们提供生存的良好环境。这些都是半殖民半封建社会下的必然产物,从而揭示了女明星悲剧性命运的必然性。时至今日,我们的电影界当然是有了飞速的发展,可是,类似于这种悲剧性的事件仍有发生,经济发展与时俱进,可是制度建设,精神文化教育却仍旧欠缺,我们的娱乐产业,仍旧遭受各方的怀疑,而问题的解决,我们可以从对早期电影的研究中获得启发。

[1]段鸣鸣.娜拉,中国早期电影女明星和注定的悲剧性命运[J].江西中医院报,

[2]刘宏球.明星:身体解放、都市景观与观众欲望——论中国早期电影女明星现象[J].浙江师范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2008,(2).

[3]杨远婴.中国电影专业史研究[M].中国电影出版社,

[4]王晓倩.摩登魅力——都市消费语境下的上海早期电影明星[M].

[5]闫凯蕾.中国早期电影明星的职业生存状态[J].北影学报,

[6]江虹.胡蝶——早期明星制度下的宠儿[M].

[7]李道新.中国电影的史学建构 [M].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4.

[8]张真.银幕艳史——女明星作为中国早期电影文化的现代性体现[J].上海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责任编辑 张吉兵

J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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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8078(2010)04-075-03

2010-05-05

汪颖子 (1990-),女,湖北罗田人,中央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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