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静迪
(北京语言大学,北京 100083)
《格列佛游记》和《镜花缘》中的空间论
郝静迪
(北京语言大学,北京 100083)
游历小说以其独特的内容一直在文坛上有一席之地。《格列佛游记》和《镜花缘》分别是英语文和华语文学史上举足轻重的游历小说,尽管它们产生于迥然不同的社会背景,并且有着截然不同的艺术表达手法和中心思想,但是两者都有游历小说共有的空间性。二者有三点异同:不同的空间转移;对陌生空间陌生化的解读;对不同的理想社会的构建。
游历小说;空间;陌生化;理想社会
《格列佛游记》和《镜花缘》分别是不同区域,产生于不同时代的著名的游历小说。格列佛船长和唐敖分别通过海洋开始自己的探险之旅,经历一处处空间的转移,最终回到自己的故里。
在朗文英汉词典中,Travel的解释意义为:To move from one place to another(从一个地点转移到另一个地点。这一类小说中,中心事件是主人公一直不停地行走,他的行走构成了小说的本体结构,而他在行走中的所见所闻所想构成了小说的绝大部分内容。《格列佛游记》和《镜花缘》就是由主人公不断移动闯入不同的奇妙的空间,以一个旅行者的陌生化视角来观察、了解,然后再开始新的旅程。
H·C·达比言:“小说作为一种文学形式,天生就具有地理属性。小说的世界是由方位、场地、场景边界、视角和视野构成的”。而不同于一般的文学形式,游历小说的方位空间是不停变化的,随着空间的转变,小说的视角也在不断转化,尽管如此,小说的视野仍然从一个新奇的旅途者来出发的。不管是《格列佛游记》还是《镜花缘》,小说的叙事结构都是呈点线状,主人公开始了直线旅程,到达一个目的地,做短暂的停留,这就构成了一个点。但是与《镜花缘》不同的是,《格列佛游记》沿用了奥德赛离家——远游——返乡这种古老的U型结构,四次出海,游历了小人国到大人国、勒皮他(飞岛)、慧驷国,直到最后一次在慧驷国的经历使格列佛对自己国家彻底失望,成为一个愤世嫉俗者。而《镜花缘》则服从于小说开头一个百花被贬降为百女的一个故事构架,记述了唐敖、多九公一行从离家到途中的在各种新奇国家的经历,然后与众才女一起返乡。
16~17世纪,文艺复兴运动唤醒了英国人民的个人意识和冒险精神。《格列佛游记》和之前的《鲁宾逊漂流记》都是对个人主义的一种颂扬。鲁宾逊只身一人来到荒岛,生存下来并构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生活空间。而格列佛的同伴们只是出现在格列佛遇险前后,到小人国的九死一生,大人国的险境重重,离开大人国时被老鹰叼走的情节让人心有余悸。至始至终,都是格列佛一个人面对在站新奇特空间里的所有困难,并且解决他们,同伴们只是他每次冒险的一个过渡。
与《格列佛游记》不同,唐敖的异域之旅始终有友人陪伴左右,并且在一路上不断结交友人。每到一处,唐敖、多九公和林之洋之间有趣生动的语言就对当地的风俗特色进行了绘声绘色的讲解。
游历是一种他者眼光与陌生空间的遭遇。游者作为某一特定生存空间的来客,闯入了(或陷入)了陌生的另一生存空间,必然深切感受到“他者”的不熟悉和不适应,生发出一种“过渡、短暂和偶然”的体验。可以说,游者观点的基本特征之一就是陌生化。这包含两种意义:第一是游者对陌生世界的审视,第二是游者以陌生的眼光来审视。格列佛和唐敖处在截然不同的历史社会背景下,因此,他们审视自己不断闯入的陌生空间的视角、立场,以及最后的结论也都是截然不同的。
受到人文主义、古典主义和启蒙主义三者的影响,格列佛医生信仰自由平等博爱,张扬理性,这种敢于思考,科学精准的精神贯穿全文。比如说在描写小人国的时候,格列佛观察到,“由于当地人一般身高不超过六英寸,所以其他的动物、植物都有与之相称的严格的比例。例如,最高的马和牛身高是四五英寸,绵羊大约一英寸半,鹅大概就只有麻雀那么大,依次往下推,一直到最小的种类,我是很难看见的。”而在小人国看来,格列佛医生则是名副其实的“巨人山”,自己的比例才是最恰当完美的。这种陌生对陌生所迸发出的火花在这篇文章中随处可见。
格列佛医生出海巡游是为了“见识更多的市面”,这与资本家进取,渴望获得知识和财富的精神相吻合。他到每一处都谦逊,彬彬有礼,在小人国也是举止得体的绅士。作为一个陌生的来客,他对自己擅自闯入的空间经过了敬畏、了解,然后熟悉的过程。譬如在慧驹国,他一开始对和自己外形相似的耶胡很好奇,在他看来,人就应该是得体整洁又礼貌的,这种好奇也是读者的好奇。初次遇到马的时候,他让他们驮着他走路,到最后却对“这个民族优秀的习俗和美德”臣服地五体投地。这是一个由陌生到不陌生的过程,也是一个逐渐融入的过程。
而《镜花缘》的主角唐敖则是一个落魄的读书人,他和当时的读书人一样,受老庄、儒家和道家思想耳濡目染,他信仰“仁、义、礼、智、信”,他的出海远游只是为了“暂解愁烦”,和庄子的“逍遥游”有异曲同工之妙。在旅途中,唐敖更注重各国的品的修行。唐敖,也和当时大多读书人一样,认为中国是天朝大国,是世界的中心,不管到任何一个国家,都会因为是“天朝圣贤”受到礼遇,唐敖一行就是以一个熟读四书五经的读书人身份来俯视旅途中各个国家的所见所闻。比如在女儿国,看到街上的女子们虽然“着男装,却是女音,兼之身段瘦小,渺渺婷婷。”唐敖就说了:“九公,你看他们原是好好妇人,却要装作男人,可谓矫揉造作了。”然而当他们遇到一位打扮美艳的男人时,这位男人对他们破口大骂到:“你面上有须,明明是个妇人,你却穿衣戴帽,混充男人。”这又是一处陌生对陌生所产生的戏剧效果,唐敖一行人心目中的女人实际上就是女儿国定义中的男人。在女儿国,传统的男女关系对换了,男人成了女人,女人成了男人,或者说在女儿国眼里,天朝将男女之间的角色对换了,但是有一点是共同的,不管两性的角色是怎么安排分配,男尊女卑,男主外女主内的格局始终没有改变。
斯威福特是著名的讽刺作家,他的作品针砭时弊,对当时各种不良的社会问题进行毫不留情地揭露。The battle of the Books对当时学术的空洞无味进行尖锐的批判, The Tale of the Tub的讽刺对象主要是英国教会,A Modest Proposal揭露了英国统治者对爱尔兰人民的无情掠夺。在《格列佛游记》里,斯威福特也通过自己最异域的所见所闻来映射当时英国存在的问题,比如政党存在的无聊纷争,法律的不公正和腐败,以及科学的空虚无用。面对自己生存的空间所存在的种种问题,斯威福特就通过自己的想象在书中构建自己心中的理想空间,大人国里开明豁达的君主是斯威夫特心目中的理想君主。如果说大人国里的君主是理想君主,那么慧驹国就是斯威夫特的理想国。慧驹国里,人的一切猥琐丑恶都在似人似兽的耶胡人上体现出来,而耶胡人是慧驹国里最边缘最卑微的族群。慧驹国的主要统治者是有马的外形的智慧生物,他们善良,诚实,他们的语言中甚至没有任何和“恶”有关的词语,比如“欺骗”、“不信任”等,他们所能想象的一切恶都和耶胡有关,一切丑陋的词汇也都以耶胡为词根。这里是格列佛船长的桃花源,这里没有仇恨争斗战争杀戮,只有仁慈有爱。格列佛船长最后对这个理想国如此痴迷留恋以致最后产生了对人类自身的厌恶。
而李汝珍所处的时代也是中国封建社会最没落腐朽的明朝末年。所以同斯威福特一样,李汝珍在他的作品中不仅有对当时社会各种不良现状的揭露与讽刺,有对中国传统美德的颂扬,更是有对自己心中理想国的构建。《镜花缘》与《格列佛游记》最大的不同就是其中对女子的热情洋溢的赞颂,与《西游记》里西梁女儿国不同,《镜花缘》里的女儿国是男女角色对置,女人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在官场仕途上充分表现自己的才华,而传统意义的男人却为了取悦女人要穿耳缠足搽面修眉,林之洋在被选为王妃后的一系列后的缠足经历更是惊心动魄。但是女儿国并未解决男尊女卑的社会根源问题,只是李汝珍通过自己的想象为女人构建一个乌托邦而已。
《格列佛游记》和《镜花缘》同为游历小说,也同样通过格列佛医生和唐敖一行的所见所闻表达了作者对自己生存空间的不满和对美好大同社会的向往。同时他们也遵循了游历小说的一个规则,首先是空间的转移,然后是以陌生化的眼光审视陌生化的空间,最后是通过理想的生活空间构建自己的理想国。尽管如此,作者还是不能跳脱自己所生活空间的束缚,但不管怎样,这两篇文学作品遥相呼应,表达了不同国家不同生活环境的人对更加美好生活的向往。
[1] Swift,Jonathan.Gulliver’s Travels[M].New York:Bantam Books,1971.
[2] 李汝珍.镜花缘[M].济南:齐鲁出版社,2002.
[3] 李剑国,占骁勇.《镜花缘》丛谈[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4.
[4] 李何林.中西市民文学的共同[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
[5] 杨星映.中西小说问题比较[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
责任编辑:张彩云
I2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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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8275(2010)02-0093-02
2010-02-20
郝静迪(1985-),女,安徽萧县人,北京语言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华裔文学、比较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