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家塾读诗记》之训释和文献价值

2010-08-15 00:43:07王玉桂
淮北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0年6期
关键词:吕祖谦诗序吕氏

王玉桂

(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吕氏家塾读诗记》之训释和文献价值

王玉桂

(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吕祖谦《吕氏家塾读诗记》是一部集解性质的《诗经》研究专著,它全面采录了自《尚书》以来,历代《诗经》研究者,包括各个流派,如废《序》贬黜毛、郑派,尊《序》提倡毛、郑派等对《诗经》研究的代表性成果。通过这种方式,吕祖谦在训释诗意时,非常注重文献征引,从而也体现了其文献价值。

吕祖谦;《吕氏家塾读诗记》;训释;文献价值

吕祖谦字伯恭,生于宋高宗绍兴七年(1137),卒于宋孝宗淳熙八年(1181)。因其曾祖东莱郡侯吕好问始定居婺州金华(今浙江省),学者故称东莱先生,后世尊成吕成公,与朱熹、张栻交游,时称“东南三贤”。[1]吕祖谦于淳熙元年(1174)正月着手编纂《吕氏家塾读诗记》(简称《读诗记》),历经八个寒暑,两易其稿,直到淳熙八年去世,得以留存目前可见的32卷之规模。《读诗记》是一部集注性质的《诗经》研究专著,共分两大部分。第1卷为一部分,由《纲领》、《诗乐》、《删次》、《大小序》、《六义》、《风雅颂》、《章句音韵》、《卷秩》、《训诂传授》、《条例》组成。第2卷至第32卷为主体部分,分章对《诗经》305篇作品逐一作出具体解释。除《条例》是解释《读诗记》本身的编纂思想方法和刊刻体例外,整部书以集注的方式,全面采录了自《尚书》以来历代《诗经》研究者,包括各个流派,如废《序》贬黜毛、郑派,尊《序》提倡毛、郑派等对《诗经》研究的代表性成果。[2]通过这种方式,吕祖谦在训释诗意时,非常注重文献征引。

一、《读诗记》之文献征引

陆侃如评《读诗记》说:“吕氏此书是集注体裁,共引古今人44家,古今书41种,取其长而弃其短……宋代说《诗》者很多,影响最大的固然是朱熹,但最博而精的确是吕东莱与严粲二家,不是偶然的事。”[3]此评价基本切当。当然,笔者以为严粲的《诗缉》在文献的征引方面,是不能与《读诗记》比其广博系统全面的。在此,笔者从训释角度来对《读诗记》征引的文献进行分类。

1.征引诸家诗说

吕祖谦在训释诗篇时,采用“诸家先后,以经文为序,或一章首用甲说,次用乙说,末复用甲说,则再出甲姓氏。”[4]试以《魏风·葛屦》为例,以见其博采诸家诗说特点。

《魏风·葛屦》《诗序》云:刺褊也。魏地也,魏地狭隘,其民机巧趋利。其君俭啬褊急,而无德以将之。范氏曰:魏俗所以机巧趋利如此者,君心之所为也。故是诗唯刺其褊。广汉张氏曰:夫子谓与其奢也宁俭,则俭虽失中,本非恶德。然而俭之过,则至于吝啬迫隘。计较毫分之间,而谋利之心始急矣。《葛屦》、《汾沮洳》、《园有桃》三诗,皆言其急迫琐碎之意。

纠纠葛屦,可以履霜。掺掺女手,可以缝裳,要之襋之,好人服之。

孔氏曰:纠纠,稀疏之貌。朱氏曰:纠纠,缭戾寒凉之意。毛氏曰:夏葛屦,冬皮屦。掺掺,犹谶谶也。朱氏曰:女妇未见之称也。郑氏曰:裳,男子之下服。孔氏曰:以妇人之服不殊裳。故知男子之下服也。曲礼曰:诸母不漱裳,唯举裳不漱,则衣可漱,明裳为贱。缭音了。漱悉候反。毛氏曰:要,衤要也。襋,领也。孔氏曰:要是裳衤要。襋为衣领。《说文》亦云:襋衣领也。范氏曰:好人,女而未妇,为容好者也。毛氏曰:好人,好女手之人。孔氏曰:服之,整治之也。郑氏曰:魏俗,至冬,犹谓葛屦可以履霜。孔氏曰:新来嫁,犹谓之可以缝衣裳。毛氏曰:妇人,三月庙见,然后执妇功。范氏曰:非特使之缝裳,而又服衤要襋之功。其俭啬且急,亦以甚矣。苏氏曰:君子之为国,致隆而极广焉,故其降也,犹可以不陷。今葛屦而以履霜,及其暑也,将安用矣。妇之未庙见也,而使之缝裳,及其成为妇也,将安使之矣。

这里,吕氏引用了六家《诗》说。从例中看出,吕祖谦对六家《诗》说,有取有舍,有自己的议论。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读诗记》的说《诗》特色。

2.征引经典语言学著作

《读诗记》在训释字义、词义时,大量引用了《说文》、《尔雅》、《释文》、《尔雅注》、《方言注》、《释名》、《草木疏》、《尔雅疏》等语言学著作。

《陈风·株林》:彼泽之陂,有蒲与荷。《说文》曰:蒲者,似莞而褊。有脊,滑柔而温。《尔雅》曰:莞,符蓠。《尔雅疏》曰:〈本草〉云:白蒲,一名符蓠,楚谓之莞蒲。《尔雅》曰:荷,芙蕖。其茎茄,其叶下蕸,其本蔤。其华菡萏,其实莲,其根藕。

《大雅·云汉》:瞻仰昊天,云如何里。《释文》曰:里,本作。《尔雅》作悝。《尔雅·释诂》曰:悝犹也。

《召南·何彼秾矣》:曷不肃雝,王姬之车。《释文》曰:〈释名〉云,车,声如居,今尺奢反。

《鄘风·定之方中》:椅桐梓漆,爰伐琴瑟。《陆氏草木疏》曰:楸之疏理白色而生子者为梓。

3.征引历史文献

吕祖谦在《读诗记》中征引《尚书》、《左传》、《春秋》、《国语》、《史记》、《汉书》、《前汉书》、《后汉书》、《白虎通》、《隋书志》等史书文献,以史释《诗序》,以史释词义,以史释诗句之义。

(1)《读诗记》中的“以史释《诗序》”。

《郑风·将仲子》《诗序》云:刺庄公也。不胜其母,以害其弟。弟叔失道而公弗制,祭仲谏而公弗听,小不忍以致大乱焉。

《左传》说: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遂恶之,爱共叔段。欲立之,亟请于武公,公不许。及庄公即位,为不堪。公曰:制,岩邑也。虢叔死焉,他邑唯命,请京,使居之。谓之京城大叔。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进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对曰:不如早谓之所。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贰于己,公子吕请除之。公曰:无庸,将自及。大叔又收贰以为己邑,至于廪延。子封曰:可矣。公曰:不义不昵,厚将崩。大叔将袭郑,命子封帅军三百乘以伐京。京判大叔段,段入于鄢。攻伐诸鄢,大叔出奔共。

类此者,还有《鄘风·定之方中》、《卫风·木瓜》、《郑风·清人》、《小雅·采菽》等篇,一从《诗序》,并列举相关史实加以补充说明。

(2)《读诗记》中的“以史释词义”,即训诂中结合相关的史实以说明个别词义。

《邶风·简兮》: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硕人俣俣,公庭万舞。

毛《传》曰:以干羽为万舞,用之宗庙山川,故言于四方。郑《笺》曰:万舞,干舞也。《读诗记》云:万舞,二舞之总名也。干舞者,武舞之别名也。籥舞者,文舞之别名也,文舞又谓之羽舞。郑康成据《公羊传》,以万舞为干舞,盖《公羊》释经之误也。《春秋》书:万入去籥,言文武二舞俱入,以仲遂之丧,与二舞之中去其有声者,故去籥焉。可见,吕祖谦在此对郑《笺》中“万舞”一词的错误解释进行了更正,认为其源于《公羊》释经之误。并提出,如果万舞,只为武舞,那么该诗和《商颂》中的“万舞有弈”,为何独言武舞而不言文舞。又《左传》考仲子之宫,将万焉。

祭祀仲子之庙,要在庙内演万舞,隐公向众仲问执羽之人数羽舞乃文舞,吕祖谦据此认为“妇人之庙亦不应独用武舞也,然则万舞为二舞之总名明矣。《读诗记》中列举史实对“万舞”作了较为精准的解释。

(3)《读诗记》中的“以史释诗句之义”,即用一定的史实说明诗句之义。

《小雅·出车》: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车彭彭,旂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严狁于襄。

吕祖谦曰:三章言既已治兵,大将传天子之命以领军众,于是彭彭然张其车乘,央央然旆其旂旐,威灵气焰,赫然动人。兵事以哀敬为本,而所尚则威。二章之戒惧,三章之奋扬,并行而不相悖也。军礼虽无所考,以《左传》、《聘礼》考之,则治兵之时,建而不旆,受命则张而旆之,在道之时则敛而不旆,将战之时则张而旆之。《左传》:平丘之会,晋治兵于邾南,革车四千乘。建而不旆,壬申复旆之,诸侯畏之。杜预曰:军将战则旆,故曳旆以恐之。此治兵不旆,将战张旆之验也。

吕祖谦对《出车》一诗的串讲,详论了二、三章中所涉及到的治兵之法,通过《左传》中的记载,不仅较好地说明了诗义,同时也使章节之间的意脉更加流畅。

二、《读诗记》之文献价值

《读诗记》这部集注性质的《诗经》研究专著,“在宋代一经刊出,立刻使所有说《诗》著作黯然失色”。并使“知宋人绝重是书也”。[5]191《四库全书总目》评《读诗记》:“诗学之详正,未有逾于此书者”。

《读诗记》代表了吕祖谦的《诗》学思想,朱熹、严粲、魏了翁、陆侃如、王崇炳等人及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对后代颇有影响。郭丽娟则认为:“宋代《诗经》学自欧阳修以后,即纷纷以反毛《传》、郑《笺》,反《诗序》为主,‘说者愈多,同异纷纭’,学者欲探诗人之意而无所适从,吕祖谦有鉴于此,故博采诸家之说,择其精要而编成《吕氏家塾读诗记》。其内容大多偏重毛、郑、《诗序》等汉儒旧说,并时引史书或前人论述以巩固其说。他在宋代反毛、郑,废《序》之潮流下撰作此书,使汉儒传统得以延续不绝,对汉学的开展实有很大影响。”[6]

蒋见元与朱杰人二位先生着《诗经要籍解题》,在保存资料方面,给予《读诗记》很高的评价:“由于这本书体例比较完备,保留的资料丰富,所以受到时人的欢迎,吕祖谦去世不久,书已再版。吕氏所列四十四家诗说,很多今已不传,宋代《诗经》学资料,赖此书得以保存,是研究我国宋代诗学弥足珍贵的宝库。仅此一点,《读诗记》就已找到了它在《诗经》史上的位置。”[7]41诚如此言,确实有很多宋人研究《诗经》的成果都已散佚,即使是朱熹这样的大家也是如此。朱熹对《诗经》的研究,是分尊序和废序两个阶段的,要了解朱熹如何从“尊序”走向了“废序”,必须借助前后两个阶段的材料。后阶段由于《诗集传》存在,容易为人所知;前阶段的诗说则必须利用《读诗记》。在《读诗记》中保存了许多这方面的资料,束景南据之辑成《诗集解辑存》。[2]另外,《读诗记》引用的《崔灵恩集注》散佚已久,所以《读诗记》也有帮助考订佚集的价值。

[1] 杜海军.吕祖谦年谱[M].北京:中华书局,2007.

[2] 杜海军.《读诗记》及其权属与影响[J].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2003(06).

[3] 陆侃如.陆侃如古典文学论文集——《诗经》参考书提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4] 吕祖谦.吕氏家塾读诗记:卷一·条例:丛书集成初编本[M].北京:中华书局,1985.

[5] 杜海军.吕祖谦文学研究[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3.

[6] 郭丽娟.吕祖谦诗经学研究[J].台北:东吴大学中文研究所,1994.

[7] 蒋见元,朱杰人.诗经要籍解题[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

责任编辑:张彩云

H02

A

1671-8275(2010)06-0112-02

2010-11-02

王玉桂(1988-),女,安徽淮北人,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2008级古典文献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古典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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