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克贝利·芬历险记》中的狂欢化内涵

2010-08-15 00:44
河北软件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0年1期
关键词:教条哈克巴赫金

金 娜

(青岛大学 师范学院,山东 青岛 266000)

《哈克贝利·芬历险记》是美国现实主义作家马克·吐温的代表作之一,也是美国文学的一部经典著作。马克·吐温通过描写哈克和黑奴吉姆在密西西比河上的流浪生活揭露了当时的社会矛盾,批判了美国这个所谓“文明世界”的残暴,寄托了他对理性世界的向往。长久以来,批评家们对《哈克贝利·芬历险记》的评论多集中于哈克的成长历程、贵族阶级和王权的本质以及反对种族压迫和对蓄奴制的否定等方面。本文则依据俄国批评家巴赫金的狂欢化理论来分析小说中主要人物的狂欢化思想及其行为,进而揭示小说所体现出的对和谐世界的向往这一狂欢化内涵。

一、日常生活和狂欢生活

巴赫金在研究狂欢化文化时提出了一个重要观点,即人们在现实社会生活中,特别是在阶级社会生活中,过着两种生活:一种是日常的生活,一种是狂欢式的生活。

巴赫金狂欢化理论中所谓的日常生活,是一种常规的生活。“这种生活服从于官方和教会严格的等级秩序,服从于权力和权威;充满教条、崇敬和虔诚,是十分严肃的生活。通过严肃的氛围,官方才能够威慑大众,造成其恐惧心理,使人们的生活神圣化、合法化和固定化。”[1]《哈克贝利·芬历险记》中的寡妇道格拉斯代表所谓“文明社会”的传统势力,具有官方意识形态,过着日常的生活。她的一举一动都讲究规矩和体面:她收养无家可归的哈克,试图召回这只“可怜的迷途的羔羊”,使他过上固定的生活;给哈克穿上令他拘束无比的新衣,使他看起来像一位体面的孩子;规定“一摇吃晚饭的铃,你就得按时到”,但是“到了桌子跟前还不能马上就吃”,还得祷告一番以及禁止抽烟等“下流习惯”,所有这些行为都反映出道格拉斯寡妇的生活充满教条,服从于权力与权威。但是,这对于向往自由自在生活的哈克而言无疑是一种束缚、一种折磨,作为马克·吐温的传声筒,他向我们传达了作者对愚昧宗教的揭露、对教条生活的批判以及对理想世界的向往。

“狂欢式的生活是脱离了常轨的生活,在某种程度上是‘翻了个的生活’,是‘反面的生活’。”[1]它把人与人的关系看成是平等对话的关系,把人看成是自由的,把现实世界和现存秩序看成是可以变化的,它对一切教条提出挑战。这种生活取消了日常生活的等级、权力和禁令,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不管你是国王还是平民,是长辈还是晚辈,彼此不分高低贵贱。《哈克贝利·芬历险记》中的“国王”与“公爵”摆脱了等级制度带来的虔诚、严肃和恐惧,过着流浪汉式的自由欢乐的生活。他们的生活完全脱离了所谓的正常轨道,始终洋溢着喜剧色彩,不带任何悲剧情调:他们无聊了或者没钱了就去上演各种各样的闹剧;两个骗子像狂欢节中的小丑一样加冕自己为“国王”和“公爵”,使素日高高在上的官方角色成为人们戏弄的对象;美其名曰“著名悲剧演员出演莎士比亚驰名悲剧”,但其实是“可真能叫一条牛看了都要笑起来”的滑稽喜剧。他们使生活由严肃的现实状态转入虚拟的游戏状态之中,使人们暂时忘记阶级、等级和身份,实现了虚拟中的无阶级与平等。他们欢乐的表演,营造了一种搞笑的氛围,从而打破了日常生活的严肃性。

二、狂欢化的意识形态

除了对两种生活的划分,巴赫金在其狂欢理论中还着重分析了文艺复兴时期的狂欢节:“在狂欢节中,人与人之间形成了一种新型的人际关系,通过具体感性的形式,半现实半游戏的形式表现了出来。这种关系同非狂欢式生活中强大的社会等级关系恰恰相反。人的行为、姿态、语言,从在非狂欢式生活里完全左右着人们一切的种种等级地位(阶层、官衔、年龄、财产状况)中解放出来……”[1]这种理论表现出一种强烈的反权威、反主流意识和争取平等的倾向,旨在传达一种意识,即对等级制度、神学、官方的颠覆与瓦解,将一切所谓高贵的、精神的、理想的、抽象的东西降低。《哈克贝利·芬历险记》这部小说中,自始至终贯穿着这种理论。哈克对教条生活的反抗,善良的黑奴吉姆对自由的追求以及“国王”与“伯爵”的反权威行为,都表现出了作者对传统生活的批判和对理想生活的向往。

哈克生活在狂欢式的生活中,是所谓的“文明世界”的反叛者,他反对教条,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作为一个具有不愿受人管制之天性的少年,在逃出木屋前,哈克的反叛意识处于萌芽状态,是不自觉的行为。虽然他曾有一段时间习惯了道格拉斯寡妇的教化,但在被父亲关入木屋后他又开始反思:“我开始怀疑以前我为什么也感到快活。那时我在寡妇家里,每天都要洗脸、梳头,吃饭还得用盘子,睡觉必须在床上,起床得准时,还要读书,挨华珍小姐的挑剔等等。我想起这些就很厌烦,一点也不想回去了。”[2]继而很快又满足于那种不用上学,还可以抽烟、钓鱼的流浪生活,但是这种生活也会受到父亲的看管。为了摆脱父亲和寡妇,他设法逃出木屋,乘木筏顺流而下,到了美丽的杰克逊岛,在岛上巧遇逃亡黑奴吉姆,于是他们开始了共同逃亡的历程。如果说哈克逃出木屋是摆脱了文明教化的束缚,那么他对吉姆的态度由蔑视、嘲笑到尊敬、爱戴则意味着他抛弃了文明社会对黑人的种族偏见。由打算告发吉姆到为保护吉姆而对人撒谎,则表明了哈克在蓄奴制度问题上对官方意识形态的反叛,暗示文明社会的丑恶与凶残,更加坚定了他继续叛离社会的决心。当吉姆被人抓走时,哈克虽然也想过写信告发他,但又随即撕毁了写好的信,并且说出“下地狱就下地狱吧”这种壮志豪言,在思想上切断了回归文明社会的最后一条退路。在小说的最后,哈克断然拒绝了赛莉姨妈的收留,标志着他的思想意识已完全走向成熟。他的整个冒险历程都表现了反教条、反主流意识形态的倾向。

此外,马克·吐温还以其独特的幽默笔法细致地刻画了“国王”与“伯爵”这两个可笑的骗子形象。作为密西西比河上的流浪汉,他们以欺骗傲慢无知的南方村民为生,具有极端实利主义思想,是人类反社会趋势的典型。他们选择舒适的生活,让周围的人们给他们付费,是狂欢化理论中反权威、反社会的集中体现。作为“国王”和“公爵”,如此“高贵”身份的两人最后竟浑身涂满柏油,沾满了鸡毛被人抬着游街,无疑是对权威的戏弄与讽刺。假冒的“国王”,不知法语如何发音,把公爵的雅号“布里吉窝特”念成了与自己身份相符的发音“不吉窝头”,令人忍俊不禁。“公爵”把哈姆雷特的独白和对麦克白斯台词的拙劣模仿混在一起,并提到了《理查三世》和《李尔王》,作者借此讽刺了权威的骗人行径。正在逃亡的黑奴吉姆,出于善良的本性,认为“国王”可怜,无疑是对通常理念中威严、显赫、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权威的颠覆与解构。此外,哈克对吉姆谈论历史上卑鄙的皇族时所用的胡拼乱凑的戏谑之词,以不同方式表现了“所有的国王差不多都是坏蛋”这个观点。他开列了一长串名单,包括亨利八世、查理二世、路易十四、路易十五、詹姆斯二世、爱德华二世、查理三世,“此外还有撒克逊七王国的国王”,然后他总结说:“皇帝到底还是皇帝,对他们得尽量包涵。可是归根结底看起来,他们是一群非常混账的东西。”[2]在这里,作者从一个孩子的视角又一次批判了所谓的权贵。

三、结语

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小说中不管是黑奴、白人,还是骗子,他们的思想和行为都与所谓的“文明社会”背道而驰。他们向往自由平等的生活,时刻叛离所谓的“文明社会”,这些思想及行为时刻体现着巴赫金狂欢化理论中所传达的一种乌托邦式的理想。马克·吐温借助小说中这些狂欢化的人物向我们揭露宗教的愚昧,谴责蓄奴制的罪恶和宣传种族平等的同时,通过描述哈克与吉姆在密西西比河上一系列的冒险生活和“国王”与“伯爵”的流浪汉式的欺骗生活,进一步揭示隐藏在文字背后的人类巨大的狂欢热情,倡导打破传统观念构建社会的和谐,表达了对自由、平等、无任何等级之分的平民大众世界的向往。海明威曾说过:“全部现代美国文学起源于马克·吐温写的一本叫《哈克贝利·芬历险记》的书。”[3]可见,这部小说在美国文学中的重要地位。豪威尔曾称马克·吐温为“美国文学上的林肯”,[4]林肯通过战争解放了黑人,马克·吐温则通过文学作品解放了人类的思想。

[1]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诗学[M].三联书店,1988.

[2]马克·吐温.哈克贝利·芬历险记[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

[3]陶洁.美国文学选读[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6.

[4]钱青.马克·吐温与《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J].外国文学,19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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