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娟萍
(南昌工程学院,江西 南昌 330099)
黑奴摩西在《野草在歌唱》中的文本隐喻功能
邵娟萍
(南昌工程学院,江西 南昌 330099)
《野草在歌唱》向读者展示了一幅殖民地的画卷,同时也成功地塑造了一位勤劳、勇敢、善良的人物——黑奴摩西。作者莱辛对摩西这样一个普通黑人的刻意塑造是别有用意的,作为小说中最值得读者同情和尊敬的一个人物,摩西在作品中有着不容读者忽视的文本隐喻功能。
摩西;文本隐喻
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莱辛的处女作《野草在歌唱》向读者展示了种族隔离制度下南部非洲的社会现状:以迪克和玛丽为代表的贫穷白人移民艰难的求生历程、妇女在男权社会中的附属地位及其生存状态、殖民统治制度下不同种族、不同阶层之间的压迫与被压迫的关系。正如乔伊斯•卡罗•奥尔茨对莱辛评价的那样:“透过她的作品,人们可以体验她丰富的人生经历,领悟她对生活的独到见解,同时感受到她作品中所赋予的时代气息。” 《野草在歌唱》向读者展示了一幅殖民地的画卷,同时也成功地塑造了一位勤劳、勇敢、善良的人物——黑奴摩西。在南部非洲的现实生活中,像摩西这样的土人如同一条可以任人打骂的狗,在小说中,摩西也是一个几乎一直被人遗忘、直到最后向玛丽举起复仇的钢刀时才似乎让人突然想起的边缘人物。但莱辛对摩西的塑造是别有用意的,而且他也是小说中最有血有肉有感情、最值得读者同情和尊敬的一个人物。本文将从分析摩西的性格和行为入手,评析其在《野草在歌唱》中不容读者忽视的文本隐喻功能。
无论在文本中,还是在话语中,隐喻的存在都是不可避免的。在文本中,隐喻的力量是巨大的,其含义有时是无法确定的,这也使语言和文本的意义都具有了一定的张力。文本是隐喻的实施者,“文学文本中隐喻的目的是通过审美的、艺术的语言传递一种思想、意识或精神的抽象性或意向性的观念。作为文学文本,如果没有隐喻,也就无法履行其叙事功能”。(张雄:2005)可见,文学作品中文本的隐喻性质是普遍存在的,但文学文本中的隐喻属功能状态下的隐喻。“隐喻往往在文本中呈链式反应,从隐喻转向隐喻;把普通概念转换成哲学概念;从词语转到整体叙述”。(张雄:2005)比如弥尔顿的《失乐园》塑造了撒旦这样一个有着不屈意志的复仇者形象。在《圣经•旧约》的创世纪神话中,上帝是永恒至善的化身,魔鬼撒旦是作为上帝的对立面而存在的,是恶的化身。但浪漫主义诗人布莱克认为撒旦代表情欲、代表人类富于想象的灵魂。此外,“在分析撒旦这一形象时,有的评论家将英国资产阶级革命的历史事实和《失乐园》中的天界暴动联系在一起”。(刘爽:2007)可以说,作者采用了隐喻的手法表达了自己对历史的认识和感受,《失乐园》也呈现出更为开阔而深奥的解读性。
在小说中,黑奴摩西被塑造成一个诚实、善良、勇敢、有着独特的个性和人格魅力的南非黑人。读者无从知晓摩西的出身和家庭状况,只知道当时在殖民制度统治下的南非,他如众多被看作“如一条狗差不多”的其他黑人一样,处于任人践踏、任人压迫的生存状况。但是,摩西并不同于其他被“愚化”的黑人,他倔强自立、勇敢善良、敢爱敢恨,面对女主人玛丽的无端抽打,他举起自己粗壮的大手擦去脸上淌下的鲜血,同时却用一种阴沉、憎恨、讥嘲、轻蔑的神情注视着玛丽,用这种令玛丽难堪、甚至心惊胆颤的方式进行着自己无声却有力的反抗。但当他走入女主人的生活空间,发现了玛丽家境贫寒、内心空虚的生活境况后,摩西善良而宽容地容忍了玛丽对他的挑剔,顺从地按照玛丽的意愿尽量把一切做得令她满意。特别是当玛丽哭着求他留下来的时候,表面倔强的摩西马上改变了态度,悉心周到地照料着玛丽的生活,并为她照看生病的迪克。当然,摩西对玛丽的容忍也不是没有原则的,他时时以一种与白人女主人平等的要求维护着自己的人格和尊严。当处于想爱却不敢爱的痛苦中的玛丽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呵斥摩西走开时,摩西以一种极端的方式结束了女主人的生命,也结束了这种不能为当时的社会所容忍的白人女主人和黑仆之间的关系。摩西就是这样一个性格丰富、敢爱敢恨的人物。在小说中,表面上他似乎是杀害玛丽的直接凶手,而实质上,他却是玛丽内心世界的拯救者和作者所歌颂的黑人形象的代表。
1.摩西在《圣经》中的含义
莱辛给这样一个黑人起名叫摩西,英文为Moses,是有其特别含义的。
摩西是《圣经》中希伯来人的先知和立法者,曾率领以色列人逃出埃及。三千多年前,以色列人迁移到埃及后,在数百年间人口暴增。根据《圣经》的记载,埃及法老并不喜欢以色列人,他觉得犹太人数的暴增会带来各种问题,于是让埃及人很恶劣地对待他们。以色列人就都成为了埃及人的奴隶,每天被逼长时间干苦工。据《圣经》中《出埃及记》记载,犹太人的先知摩西于公元前13世纪的时候按照上帝耶和华的指示,到埃及“解救”在那里过着奴隶生活的以色列人。摩西带领犹太人离开埃及、越过红海、并在残酷的沙漠环境中流浪了四十年、最后到达神所预备的流着奶和蜜之地——迦南,带领犹太人重新过上了祖先们的简朴生活。
2.摩西——进步黑人形象的典型代表
阿尔伯特•迈密在其名为《殖民者与被殖民者》(1965)一书中评述:“殖民否定了被殖民者的人性,使它变得模糊。”土人在他们强大的白人对手面前是无助与无声的。在日常生活中,他们只能任人践踏、任人宰割,忍声吞气地接受白人的压迫;在文学作品中,他们也没有任何发言权,往往被扭曲成“愚昧无知、野蛮、懒惰、暴力”的愚民形象。但在《野草在歌唱》中,作者莱辛成功地塑造了摩西这一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思想的进步黑人形象。
由于在教会干过活,摩西能认识一些文字,能识字读报,讲一些英文。在玛丽家做佣人时,他会偷闲仔细阅读铺在厨房桌子上的旧报纸,并具备一定的分析问题的能力,有自己独特的思想。比如,他曾两次问自己的女主人:“夫人,看战争是不是快要结束了?”“难道耶稣认为人类互相残杀是正确的吗?”这些问题都经过了他自己的仔细思考,同时,虽然身为被压迫民族的一员,他仍以一种平和的心态去关心身边的人和世界,向往人与人之间的和平与友爱,而完全没有以前作家笔下黑人的那种“卑躬屈膝”的奴性。
如果说勤劳善良是劳动人民的本性,那摩西也具有了受过教育的“文明人”所具有的生活情趣与情调。身为贫穷、每天干粗活和脏活的黑人,摩西的衣服破旧却干净整洁,把玛丽的家也布置、打扫得卫生舒适。他会细心周到地给玛丽准备好营养合理搭配的早餐,会大胆仿照时髦商品目录中的漂亮样式打理玛丽的结婚大床,甚至会别出心意地为玛丽采来颜色鲜艳的野花,试图让忧郁的玛丽高兴起来。这样一个有思想、有主见,同时内心细腻、善解人意的摩西当然是进步黑人形象的典型代表,通过摩西这一人物,作者也成功地向世人展示了黑人真、善、美的一面。
3.摩西——玛丽心灵的拯救者
正如大多数评论家所说的那样,玛丽是白人殖民主义和种族歧视政策最大的牺牲品和受害者,“她在殖民地生长的过程也正是她的人性被逐渐扭曲而最终走向毁灭的过程”。(夏琼:2001)玛丽的童年生活在父母无休无止的争吵中度过,而物质的贫穷、精神的空虚和父亲猥琐颓废的形象也成为了她记忆中家庭生活和男人形象的代表。因此,她厌恶男人、厌恶婚姻、厌恶家庭生活,她也因此快乐单身地到了三十岁仍旧是个老处女。但是,社会的舆论是无情的,特别在男尊女卑的父权制社会,“女人30岁还不结婚当然是有些什么问题的。”迫于舆论压力,玛丽饥不择荒地嫁给了懦弱无能的农场主迪克。玛丽终于重蹈母亲的覆辙,在贫穷、痛苦、绝望中忍受着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迪克不仅一贫如洗,在玛丽面前更是卑微怯懦,这一切都让玛丽根本就不把他看作一个配做她丈夫的男人,更不要说夫妻之间的相互信任和尊重。婚姻生活只是暂时让玛丽摆脱了社会舆论的压力,却将她推向更深层绝望的深渊。没有正常的夫妻生活,也没有有保障的日食来源,玛丽开始从精神上背离迪克,而摩西的出现正好满足了玛丽心理上的需求。从一开始玛丽无意中看到摩西洗澡时那充满阳刚魅力的背部,就已经开启了玛丽作为女性对于异性潜意识中的渴求。而摩西对她体贴入微的照顾、无微不至的关怀更是让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男性的关爱,唤醒了她长久以来被压抑的对异性的渴望。随着两人关系的日渐暧昧,玛丽在精神和肉体上彻底地被摩西所征服,这个土人身上所散发出的神秘诱惑力使她再也无法抗拒,心里几乎已经没有迪克这个人存在了。也正是从摩西身上,玛丽体会到了男人的安慰与关爱,找到了生存的意义和精神寄托,也做了一回真正的女人。但是,在白人殖民主义制度森严的世界,一个白人女主人和黑奴之间的性关系是“野兽不如的事情”,玛丽也在对摩西的渴望和根深蒂固的种族观念的矛盾状态中折磨得疲惫不堪。终于,在英国白人青年托尼发现了他们之间不正常的关系之后,玛丽以一种高高在上的白人女主人的姿态怒喝摩西,追求人格平等、不堪忍受侮辱的摩西也以自己的方式结束了这场畸形的社会所认为的畸形的感情经历。虽然玛丽和摩西的关系以一个被杀、一个被捕作为结局,但是,“玛丽的被杀结束了她短暂的人生也同时使她从内心的痛苦中得到了解脱”。(傅丽:2007)“从另一角度讲,他结束了玛丽身体和心理的苦难,尽管这种拯救是错误的”。(李正栓 孙燕:2009)同时,在玛丽苦短的人生旅程中,也只有摩西让她从心理上真正体会到了被人关爱的幸福,也从精神上和生理上体会到了做女人的幸福。从这一层面而言,摩西当然是玛丽当之无愧的拯救者。
4.摩西——白人种族歧视政策反抗者的代表
摩西对白人殖民主义制度和种族歧视政策的反抗既贯穿了其生命的始终,也是莱辛在这部小说中致力表现的主题。第一次见到女主人玛丽,在田间干活的摩西因为口渴要喝水而遭到玛丽用鞭子抽打,他以轻蔑的眼神反抗着女主人的冷酷与蛮横无理,而这种抗争的眼神也令玛丽莫名地恐惧。做了家仆后,他看清了玛丽空虚、痛苦、绝望的一面,也就容忍了玛丽的挑剔与刻薄,并细心周到地照顾玛丽,但他也无时无刻不在争取与玛丽平等的地位。随着两人关系的日渐暧昧,摩西待玛丽宛如一个溺爱妻子的丈夫,玛丽也在两人独处时显得容光焕发、天真无邪。但托尼的突然出现猛然间触发了玛丽内心深处的种族主义意识,她绝望无情地怒吓着摩西,像对待狗一样呵斥他走开。屈辱和愤怒点燃了摩西复仇的火焰,他举刀杀死了玛丽,以捍卫自己的尊严。从一开始摩西走入玛丽的现实生活,到进入她的内心世界,一直到为了复仇杀死玛丽,摩西和玛丽一直在进行着黑人仆人和白人女主人之间的斗争,斗争的结果是两败俱伤,这似乎也预示着白人对黑人的压迫制度最终将以失败告终。摩西杀死的是玛丽,但他的复仇最终针对的是殖民主义者和种族歧视制度。
总之,虽然生活在殖民主义思想猖獗的南非,虽然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黑人奴隶,摩西用他的理解和关心拯救玛丽于苦难和黑暗的现实。他的勤劳、勇敢、善良的性格也是普通黑人的典型代表,同时,他对殖民主义制度和种族歧视政策的藐视和无畏的反抗也预示着殖民地的民主运动和民族解放运动的即将来临。
[1] 傅丽.令人窒息的精神荒原——浅析多丽丝•莱辛的处女作《青草在歌唱》中的人物心理刻画[J].成都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07,11.
[2] 李汀.困境的背后:混乱与分裂——多丽丝•莱辛的《野草在歌唱》解读[J].海外文坛•当代文坛,2008,2.
[3] 李正栓,孙燕.对莱辛《野草在歌唱》的原型阅读[J].当代外国文学,2009,4).
[4] 刘爽.心灵的遮蔽与释放——《失乐园》的文本隐喻[J].中国海洋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5.
[5] 夏琼.扭曲的人性,殖民的悲歌——评多丽丝•莱辛的《野草在歌唱》[J].当代外国文学,2001,1.
An Analysis of Moses’ Textual Metaphor Function in The Grass Is Singing
SHAO-Juan-ping
The Grass Is Singing unfolds the readers a vivid picture of colony, and successfully portrays a hardworking, brave and kind character —Moses. Certainly, Lessing’s vivid portray of such an ordinary slave is purposeful —as the most pitiable and respectable personage, Moses plays a significant textual metaphor function in this novel.
Moses; textual metaphor
I106
A
1008-7427(2010)06-0074-02
2010-03-26
作者系南昌工程学院外语系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