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清人蒋和的字原观及研究意义

2010-08-15 00:47
昌吉学院学报 2010年3期
关键词:部首形体汉字

李 琼

(昌吉学院中文系 新疆 昌吉 831100)

浅析清人蒋和的字原观及研究意义

李 琼

(昌吉学院中文系 新疆 昌吉 831100)

清人蒋和所著《说文字原表》第一次采用表谱形式对《说文》部首进行排列以明部首间孳乳滋生之迹,这在字原学以及说文学中有着重要意义。但由于字原学整体研究成就不大,所以历来对这一方面研究较少;同时,蒋和并未将自己的字原观著文立说,仅用《说文字原表》、《表序》及《表说》来体现他对字原的认识,因此,后人对蒋和的字原观很少给予关注。本文在归纳整理《字原表》的基础上对蒋和的字原观及其研究意义进行梳理归纳。

蒋和;字原观;《说文字原表》

清代文字学家蒋和所著《说文字原表》,第一次采用表谱形式将《说文》部首进行排列以明孳乳之迹,同时并未对五百四十部首进行归并或者调整,而是完全依照《说文》次序进行分类与划分,在排序上,层次结构谨严,井然有序。它既是对前人《说文》部首研究的继承,也是对自唐以来字原研究的一个总结。由于“字原学”学者们研究总体来说成就不大,所以历来对这一方面研究较少;对于蒋和的字原观,也缺乏系统全面的研究。

蒋和的生平行状,散见于清代传记资料中的简短介绍。综合各种记述,可以将之概括如下:

蒋和,字仲叔、仲和,号醉峰,金坛人,生卒年不详。他生于世家,深厚的家学渊源令蒋和不仅在书画艺术上成就很高,“苍古浑厚,力追秦汉 ”[1],而且他“精篆隶行草 ”[2],《四库全书 》编纂时任四库馆篆隶总校对,“臣以菲材忝列篆隶校对,于是得窥天府之秘奥,极艺苑之大观”,因为特殊经历蒋和能够参阅大量一般士人无法见到的珍贵文字学文献,令其有许多真知灼见。

蒋和对《说文》部首及部首间孳乳相生关系的认识即字原观主要体现在《字原表》上。他在《说文字原表·序》中说:“字原为《说文》之纲领,而字原又以天地人及支干为小纲。”在《字原表》后所附的具有说明性质的《表说》中说:“《说文》以叙目为纲领,共五百四十部”,“……编次为表,共分五则,上天下地,人在其间,万物包举,终以支干。”从中可见,与郑樵、戴侗、周伯琦等宋元明学者不同,蒋和并未对部首进行删减或重新定其次序,他认为《说文》部首就是字原,即那些产生较早、具有孳乳能力的汉字;五百四十部首内部是以“天、地、人、干、支”为小纲分为五部分。蒋和对这些部首又进行了细化。首先,在对部首进行分类的基础上根据它们的形体结构及意义上的联系分为若干层次,来体现相互的孳乳关系。天地人干支五纲中,天纲 286部分为 20层,地纲 34部分为 5层,人纲 192部分为 17层,天干 12部分为 10层,地支 16部分为 13层。可以直观地看出,层次越高的部首形体越简单,高一层次的部首或为下一层次部首形体的某一构件,或为形体中包含着下一层次的部首。其次,在按照一定原则划分层次的基础上对部首上下左右位置关系进行了排列。《表序》中说:“今谨编次为表,分别部居,支节相贯,横而有直,上下相蒙,如三字蒙示,艸字蒙屮也。既直又横,会归成部,如王字玉字俱从三部,而釆字半字俱从八部也。”随后又对蒙体进行了分类,并对“蒙”与“从”两种位置关系分别举了例子来说明。结合蒋和所举例子我们可以得知,一般情况下,上下垂直位置关系的两部首为“蒙体 ”关系。《方言 》中释“蒙 ”为“覆也 ”,引申开来,“蒙”就有相生、承接之义,也就是说,上下两部首是相生、相承接的关系。蒙体关系在《字原表》中较少,《表说》中注为“蒙”的共有 97处。《字原表》中左右即横排部首的排列的又是另一种排列原则。《表序》中说:“既直又横,会归成部,如王字玉字俱从三部,而釆字半字俱从八部也。”从所举的两个例子可以看出,横排的部首更多体现的是“归属”关系,如同部首与部首字一般,处于同一横排第一个位置的部首能够统领其后的部首,从形体上来看,横排第一个部首是组成它所统领的部首的基本形体。如三是王、玉的基本形体,八是釆、半的基本形体。此类关系在《表说》中一般注为“某某某等字从之”,如:

所谓字原是指文字学家通过对汉字的研究归纳出来的几百个反映不同事物不同义类并能孳乳出无数合体汉字的独体汉字。尽管蒋和并未对自己的字原观作出明确阐释,我们通过对其《字原表》及《表说》的整理与分析可以得知他的字原观,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首先,蒋和认为文字始于篆文,《说文》五百四十部是篆体之原,即文字之原。在《说文字原集注·序》中他说:“夫篆者,文字之始也。汉许慎集篆籀古文诸书作《说文解字》十四篇,其叙目五百四十部以母统子,次第相生,盖叙目者,又篆体之原也。”宋元明时期的文字学家已经认识到小篆不是原初文字,在研究中很重视古文字资料,而蒋和受当时重振“许郑之学”风气的影响,十分尊崇《说文》,认为文字始于小篆,字原就是《说文》五百四十部首。虽然在《集注》中也常取周伯琦等人利用古文字资料分析的结论,但因为拘于不正确的出发点,所以常常会对某些正确认识作出错误判断。

其次,蒋和认为在字原内部也存在着孳乳关系,所以五百四十部首又可以分五小纲和不同的层次,即所谓“字原为《说文》之纲领,而字原以天地人及支干为小纲。”在《字原表》中用横竖排列方式将部首进行归整,用“蒙”“从”的关系将众部首联系起来,并且在此基础上分为若干层次。蒙体以连环相生 (“蒙体或叠出”)、形声字分解 (“或因类相生”)、一字分解数体 (“或一字分晰数体”)三种方式阐明部首相生关系。蒙体一般都是形体复杂的形声、会意字孳生出形体简单的象形、指事字。蒋和用“蒙”的方式来探求、归纳一些基本构件,与同时代研究字原学者相比,是非常有价值的。同时,他在《表说》中用“从”指明可统领其他部首的字,不难发现,这些有统领能力的部首,都是作为所从字的某一级构件。而那些形体简单的独体字,通常处于《字原表》较高层次,它们依照“从”的原则不断孳乳出新的部首。蒋和认为虽然五百四十部首都是字原,但它们内部又存在更小的单位。依据《字原表》整合规律可以归纳出蒋和认为的最基本的“字原”,而且蒋和这种整合的方法和原则也给后人很多启发。如胡朴安在《中国文字学史》中说:“有日本高田忠周者,据 540部,略如蒋氏王氏之法为《说文字原谱》,得母文 147。”[3]因为蒋和据篆形分析字体,因此很多分析“不甚的确”,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在《字原表》基础上整合出来的字原,许多正与后人所认同的那些汉字基础构件、即字原相一致,由此反映出蒋和对汉字构形原理以及发展规律的正确认识。

自许慎《说文解字》以五百四十部首开创按部首编撰字书的体例以来,历代学人对部首字的形、音、义给予特别的注意与研究。如唐代李腾的《说文字原》、唐代林罕的《字原偏旁小说》、元代周伯琦的《说文字原》等。这些书虽然称谓不同,都是以《说文》五百四十部首为研究对象,而且都以“字原”称部首。据《说文》部首来研究汉字字原,这便是自唐代开始兴起的“字原学”。“字原学”真正从理论上进行探讨提出系统理论的是南宋的郑樵,大发展于戴侗[4]。蒋和在清代浓厚的复兴许学风气影响下尊崇《说文》,但同时深受郑樵、戴侗的影响,在他们研究的基础上作《字原表》。蒋和之后,王筠在《字原表》基础上作《部首表》,并对《字原表》给予高度评价;日本高田忠周“据 540部,略如蒋氏王氏之法为《说文字原谱》”,[5]《字原表》不仅是一次形式上的创新,也反映出蒋和在字原研究上较之前人的进步以及对后人的影响,在字原学中有着重要意义。

首先,蒋和认为,《说文》五百四十部首即为字原,字原之间也存在孳乳相生的关系。部首并不等同于字原,把五百四十部首与汉字字原混为一谈,是后人否定字原研究的主要原因,也是蒋和研究字原错误的出发点。部首与字原之间存在密切联系,前人并未对其作出严格区分,直至近人胡朴安在其所撰著的《中国文字学史》中,才对偏旁、部首与字原作出区分,他说:“偏旁者,指五百四十部首而言,以五百四十之偏旁,而统九千三百五十三文字也。字原者,独体之文,合体之字由此而孳乳者。五百四十部首之中,合体之字甚多,只可谓之偏旁,不可谓之字原。”[6]此说对部首及字原定位较为准确。高明先生认为:“《说文》部首与汉字字原,二者性质完全不同。所谓“字原”,是指构成汉字形体最基本的偏旁,主要是一些独体象形字和少数复体会意字;《说文》部首则主要是为归字而建,内容非常复杂,在五百四十部中臃肿庞杂,互相重叠之处很多。”[7]现代文字学认为,部首与字原属于意义密切关联而性质不同的两个概念。从字书编撰上说,一般称为部;从汉字构造的角度上来看,一般称为偏旁;从文字孳乳繁衍的角度看,则称为字原或字源。《说文》部首是“按偏旁归类,用来统辖一组字的首字”,[8]其基本属性是分部立首以归字。许慎创立五百四十部首以统九千三百五十三个汉字,是为给人们提供一条认识汉字形、音、义的途径,但他并没有简单地将它们当作字原,《说文》中空部首的存在以及以后起字作部首、古字却列为“重文”的现象,也说明将部首等同于字原是不妥当的。

另一方面,文字虽是一个完整的概念,但从分化孳乳的角度看,独体的“文”是构成汉字的基本部件,而合体的“字”由“文”孳乳而生,基于这样的基本概念,《说文》确立五百四十部首作为文字构成的基本形体,统属所收的九千三百五十三字。许慎首创从文字分化孳乳角度对汉字进行分部归类,这种方法对于文字形体结构的分析,是有价值的。蒋和继承了这种观点与方法,他在《集注·序》中说:“……汉许慎集篆籀古文诸书作《说文解字》十四篇,其叙目凡五百四十部,以母统子,次第相生,盖叙目者,又篆体之原也。”他认为部首间也存在着母子相生的孳乳关系,《字原表》就是在此基础上力图划分出母文与所生之子。蒋和试图在许慎的基础上进一步探求更小的基本汉字构成形体,这既是对许慎的继承,也是突破。

其次,蒋和通过他的《字原表》排列方式表明,他已认识到,五百四十部里那些层次更高的母字更能显示汉字产生发展的源头,是真正的字原。这一点,对于后世字原学研究以及汉字构形学研究具有相当大的启发意义。如他归纳的“蒙体”相生的第三种情况“一字分晰数体”,所举的例子教字分晰为卜部爻部,高之下分晰为京部冂部。这种拆分一方面是基于不破坏《说文》部首原有顺序的前提下,将该部首前后的部首归于表中,但是从中反映出他力图通过“分晰”即拆分这一方法,来探求汉字最基本的单位,即一些形体简单的独体字。这也是为什么胡朴安称蒋和的《字原表》为“有字原趋势”的原因;另一方面,正是这种将部首字“分晰数体”的拆分方法,反映出蒋和对汉字的一种认识:汉字是可以拆分的符号体系,它们具有构成的基本元素。这在当时是一种先进的认识,对于现代汉字构形学也有一定的启发意义。当然,蒋和对部首进行的拆分是从篆体入手,对于汉字构成的演化分析并无多大意义,而且,他为了不破坏《说文》部首原有顺序,也并未添删部首,所以他的拆分只停留在几个部首内部之间,不能在郑樵的基础上深入探索汉字拆分及其构成基本元素。

[1][2] 明文书局印行.国朝书画家笔录·卷二 [M].台湾:明文书局,1985:263.

[3][5][6] 胡朴安.中国文字学史 [M].北京:中国书店,1983:497-498.

[4] 党怀兴.宋元明六书学研究 [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58.

[7] 高明.中国古文字学通论 [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57.

[8] 迟永长.偏旁与部首关系辨析 [J].辽宁师范大学学报,1990,(5).

H161

A

1671-6469(2010)03-0066-03

2010-04-21

昌吉学院研究生科研启动基金(2010SSQD017)

李琼 (1983-),女,回族,昌吉学院中文系,研究方向:语言文字文献整理。

(责任编辑:代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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