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萍萍
(北京外交学院 北京 100037)
日本女性教育家与近代女子教育
周萍萍
(北京外交学院 北京 100037)
近代日本的一些女教育家们参与或独立创办女子学校,鲜明地提出了自己的教育思想和理念,实施各具特色的教育方针,为近代日本女子教育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在日本女子教育史乃至日本教育史上写下了壮丽的篇章。本文将从教育思想和理念、学校的影响以及社会活动等方面,来说明这些女教育家及其女子学校在近代日本女子教育史上的地位及作用,并在此基础上对女性与教育的互动作用做一些思考。
日本;女性教育家;女子教育;互动
明治维新后,随着 1872年《学制》的颁布,日本初步建立起女子初等教育体系,并在这一基础上,逐步朝着中等和高等女子教育的方向发展。1889年《教育令》的公布,使日本由明治初期的男女共学制转向男女别学制,这一转向刺激了女子学校的大量产生。伴随着女子学校的产生和发展,近代日本诞生了一批女教育家,她们参与或独立创办女子学校,结合自身的学识和经验,鲜明地提出了自己的教育思想和理念,并在实际的教育活动中实施着各具特色的教育方针,为近代日本女子教育的发展奉献了毕生精力。那么,这些女教育家及其女子学校在近代日本女子教育史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本文将从教育思想和理念、学校的影响以及社会活动等方面,来说明这些女教育家及其女子学校在近代日本女子教育史上的地位及作用,并在此基础上阐明女性与教育的互动关系。
在教育思想和理念方面,女教育家们都提出了具有各自特色的教育理念,她们的教育思想和理念不仅映射出近代日本女子教育发展每个阶段的特征,具有鲜明的时代性,还富有个性特点,有一些甚至还提出了与时代相异的新教育理念,引领了新潮流。
三轮田学园的创始人三轮田真佐子在近代众多女子教育论中独树一帜地提出了女子本分教育论,认为女德是为女子的本分,而德育教育则为女子教育之根本,同时也提出要兼顾智育等方面的知识教育,成为当时女子教育论的代表。真佐子还在其著作《女子教育要言》中强调发展女子教育的重要性。她认为,女子教育是国家繁荣和每个国民获得幸福所不可欠缺的要素,提出塑造兼备德育、智育、体育及美育等的理想的女性形象,这种女性形象显现于内部是良妻贤母,在外部则是完整的国民,从而把女性提升到国民的地位,这在当时女子教育还很传统的背景下,可以说是具有远见和胆识的。此外,真佐子还提出了女子高等教育的必要性,而她提出这一观点时,近代日本的女子教育还处于萌芽时期,女子小学的就学率也只有 44%。[1]可见真佐子的女子教育观的进步性。
在近代日本女子教育史上,下田歌子是一位不可忽略的人物。可以说下田歌子是近代日本良妻贤母主义教育的典型代表,她的良妻贤母主义教育思想融合了儒家妇德教育、国家主义教育以及女性所必要的知识教育,成为这一时期的良妻贤母主义教育的集大成者。她认为女子教育的根本目的在于培养适应国家发展需要的“完美妇女”,[2]要求妇女具备“诚实、贞淑、勤俭”等十种品德,掌握家政、育儿等身为妻子和母亲所必备的知识技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新型的良妻贤母。在这个基础上,歌子进一步提出女子教育的重点应该是以日本固有的武士道精神为基础,再添加伦理学上的知识,然后顺应国家和社会的要求授以女子必要的知识技能,这实际上就是“和魂洋才”①观的具体表现。这种良妻贤母主义教育成为了近代日本女子教育的主流教育理念,不仅影响了近代日本的女子教育,而且一直持续到战后乃至现今,在日本可以说是深入人心的。
进入大正时期后,日本政府强化了以《教育敕语》为指导的国家主义教育体制,加紧了对思想教化的控制。但是,在这种背景之下,女教育家羽仁元子坚持自己的办学宗旨,表现出自由、民主的特色,成为大正时期自由民主教育的典范,被誉为“自由教育之母”。[3]羽仁元子的自由主义教育理念指出,教育的目的就是培养真正的自由人。但是她的自由主义不是单纯的自由主义,而是与基督教主义结合在一起,是神旨意下的自由主义,它包含自由、自主、独立和自治等多个层面,是有法度的,具有节制性。元子对当时的良妻贤母主义持否定的观点,认为女子教育不是以结婚为目的,而是培养女性具备自己经营自己生活的实力,所以应该实施以培养精神和物资都能独立的女性为目的的女子教育。而且,她的教育理念还包含了要求实现女性独立自主的女性解放论思想,具有鲜明的积极性和进步性,反映了日本社会发展的趋势和潮流。
女教育家们在提出教育理念的同时,致力于女子的教育实践活动,参与或独立创办了各种女子学校,在近代日本女子教育史册上留下了生动的一页。
吉冈弥生创办的东京女子医科大学首当其冲。东京女子医科大学作为现今日本唯一的女子医科大学,它的诞生可以说开创了培养女医生的新纪元。1900年,吉冈弥生创立东京女医学校时,日本不仅在专门针对女子的医学教育上还是空白,而且社会上流传着女医亡国论以及职业妇人排斥论等等。但是,在创始人吉冈弥生顽强的意志和不断创新的教育理念下,女医学校首先在1908年送出了第一批毕业生,并在 1920年又获得了医生开业的免试资格,确立了它培养女医的总部地位,为社会输送了大批有用人才。到 1935年左右,东京女子医专的毕业生人数已经达到了三千余人,就职于日本全国各地,同时也使日本的女医数量跃居世界第三位。[4]东京女医学校还把毕业生派往海外,从事医疗活动,为当地的医疗事业作出了重要贡献。1952年,东京女医学校成为新制的东京女子医科大学。时至今日,东京女子医科大学仍然是培养具有高学历、高技能和高人格的一流女医生的最高学府。
津田梅子创办的津田塾大学在近代女子教育史上的地位也可谓是举足轻重。津田塾大学创办于 1900年,日本教育界一般把它的创立视为日本女子高等教育的开端。[5]1904年,女子英学塾在日本文部省颁布专门学校令后的第二年便获得了专门学校的认可。当时被认可的私立学校包括英学塾在内仅为三所,这是对英学塾所进行的女子高等教育的认可,其意义非同一般。跡见花蹊的跡见女子学园和下田歌子的实践女子大学亦在日本教育史上占有一席之地。跡见花蹊在 1875年创办学校时,一般的学制还未出台,就连男子的教育设施还处于极其不完备的状态,而花蹊却已经思索了女子教育,冠以女子学校之名,从而使跡见女学校成为近代第一所日本女性创办的女子学校。下田歌子的实践女学校不仅对日本的女子教育做出了贡献,还对近代中国的女子教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1901年实践女学校开始招收中国女学生,并专门设立清国女生部,成为中国女子留学生教育的中心。秋瑾、林宗素、胡彬夏等女性活动家皆毕业于此。而且,当时中国的官费女子留学生也主要聚集于实践女学校。到 1915年,实践女学校送出的中国女留学生达到了二百余名。[6]这些留日女学生组织女性社团、创办女子报刊杂志、开办女子学堂或作为教师执教于学堂,对近代中国的女子教育做出了重要贡献。下田歌子的实践女学校也因此被载入了中国近代女子教育的发展史册。
此外,还有羽仁元子、鸠山春子等一批女教育家们参与创办和管理的女子学校也都具有各自的办学特色以及教育理念,为近代日本的女子教育做出了自己的贡献,这些女子学校都延续至今,继续发挥着它们的影响和作用,从而奠定了它们在日本教育领域的百年地位。
近代日本女教育家们在进行教育活动的同时,还组织和参加了各种社会团体,进行了广泛的社会活动。她们有的自己设立妇女组织,把学校教育与妇女活动联系在一起,有的则参加各种社会组织,成为社会活动的先锋人物。
下田歌子于 1899年成立了帝国妇人协会,并担任了协会的会长。这个协会设立的宗旨:“是以提高妇人之道德、增进妇人之智慧、锻炼妇人之体魄,互相扶持完成妇人之本分”。[7]它不同于当时日本社会上的一些只倾向于上流社会的妇人团体,而是面向全国范围,特别是中层以下的大众妇人,以提高处于新时代的日本妇人的教养和自觉为目标。其事业范围也很广泛,包括教育、文学、工艺、商业和社会救济五大方面,计划设立女子教育研究会、实践女学校、女子工艺学校、女子商业学校、女子救助会、慈善女子医院等多个机构和学校。而且,协会还在各府县设置了分会,组织遍布全国,机构十分庞大。实践女学校和女子工艺学校的设立便是帝国妇人协会的最初事业。
今女子学院的第一位院长矢岛楫子则在1886年创立了日本基督教妇人矫风会。日本基督教妇人矫风会是一个以矫正社会弊端和禁酒禁烟为目标的妇女团体。矫风会从禁酒运动出发,开始了提倡一夫一妻制与废除公娼的斗争。在矫风会会员们的努力下,1910年废娼运动达到了历史高潮。另外,矫风会还在 1921年 7月设立了以争取妇女参政权为目标的日本妇人参政权协会。1923年,日本妇人参政期成同盟会成立,矫风会会员久布白落实等四人被选为同盟会委员。日本基督教妇人矫风会的这些活动对社会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力,而且这些活动的展开也使女子学院的视野面向了社会,尖锐了它的社会意识,提升了它的社会地位。
自由学园的创始人羽仁元子则于 1930年成立了“友之会”,主张把女性从带有封建性质的家庭生活中解放出来,实行“家庭主妇的解放运动”。其实质就是通过家庭生活合理化的活动,从解决家庭生活的小问题开始逐渐放眼于摧毁整个社会的封建性。在这种方向的指导下,友之会的生活合理化活动发展成为面向大众的东北农村合理化运动。1933年,友之会选取了东北六个县中最贫穷的农村开展活动。她们教农村主妇如何缝制衣服,引导农村人们饲养家禽,甚至和她们一起设立共同开垦计划,并还指导农村主妇们进行读书认字,开展“面向母亲的读书”活动。友之会对农村的生活改善以及农村工业的一些体制进行了救助活动,可以说是农村振兴经济政策的先行者。随着东北合理化运动的成功进行,羽仁元子的这些活动的社会意义也充分得到了体现。此外,还有吉冈弥生创立的东京女医学会等都对当时的社会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可以说,女教育家们的这些社会活动不仅仅是单纯的社会活动,而是把女子教育与社会活动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把女性推向了社会领域,提高了近代日本女性的社会活动能力,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日本女性社会地位的提升。
通过考察近代日本女教育家及其女子学校,可以明显感觉到在近代日本女子教育的发展历程中,女性不仅是单纯地受教育者,她们还凭借自身的力量努力推动着女子教育的发展,特别是一些知识女性的产生,在女子教育的发展中起到了先锋模范的作用。这些感觉引发了笔者对教育与女性的互动作用的一些思考。
日本作为中国的近邻,深受中国儒家文化的影响,儒家文化中的男尊女卑观念在日本深入人心。长期以来,日本的女性被禁锢在家中,接受女德和一些技艺的训练。但是进入近代之后,由于受到欧美教育思潮的冲击,日本的女子教育发生了巨大变化,开始朝着学校教育的方向发展。1872年《学制》的颁布,确立了女子的初等教育制度。此后,日本不仅在 1900年实现了四年制的国民义务教育,而且出现大量形式各异的女子学校,女子教育开始有了长足的发展。教育使日本女性的思想观念、社会地位以及人格素质等方面均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通过学校教育,日本女性的思想观念发生改变。同时,也使女性得以被传授一定的科学知识和生产技能,为她们走向社会,争取经济独立,创造了条件。而且,学校教育在教授女性知识技能的同时,还向她们灌输先进的思想观念,有助于新型女性人格的塑造。
教育在对女性发生作用的同时,受过教育的女性也从自身的力量出发,积极推动着教育的发展,与教育产生了互动的作用。1890年,美国传教士狄考文曾说道:“不论哪个社会,凡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都是有影响的人。他们控制着社会的情感和意见…一个受过教育的人是一支点燃着的蜡烛,未受过教育的人将跟着它的光走。”[8]日本的女性走出家庭,接受到了学校教育,使她们更能理解女性受教育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从而积极投入到女子教育的事业之中,为教育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近代日本在颁布《学制》后就确立了女子教育的合法地位。因此,近代日本的知识女性没有出现像中国女性大力宣扬求学的状况,而是更多地投入到女子教育的实践活动之中。随着女子教育的发展,知识女性们适时地提出了欧式贤母教育观以及女子高等教育观等教育理念。同时这些知识女性还创办了众多女子学校,不仅传授女性知识和学问,还为女性实现独立打开了一些就业领域,使女性进出社会成为可能。据统计,目前日本有 8所国立和公立女子大学以及 48所私立女子大学。[9]而由女性创办的就达十几所,而且都历史悠久。可见,这些女子学校在日本教育史上的地位之重是不言而喻的。此外,一些知识女性通过创办女性团体以及女性刊物,致力于女子教育事业的发展。最具代表性的是平塚雷鸟和川市房枝的“新妇人协会”,以及她们发行的妇女杂志《青鞜》。“新妇人协会”和《青鞜》主要致力于妇女解放运动,围绕恋爱、结婚和家庭等提出了“新女性”观点,对女性教育作出了新的要求。她们对良妻贤母主义教育进行了批判,从天赋人权和个人主义的思想出发,提出新时代的女性所要求的教育应是高等的精神教育和职业教育,并同时积极投入于这项事业的实践活动之中,对女子教育的发展作出了贡献。
可以看出,近代女子教育使日本女性获得了重生,但女性并不是在被动地接受教育,她们在积极争取教育的同时又反作用于教育,形成了教育与女性间的互动作用。这种互动作用不仅使女性获得了实现独立自主的能力,也极大地推动了整个教育的发展,从而体现出女性的社会价值。女性作为人类的另一半,自产生以来一直是推动社会发展过程的重要力量,但由于各种因素的存在,女性的社会价值在某种意义上被忽视。时至今日,如何正确看待和评价女性的价值问题仍是当今社会所关注的一个现实问题和重要课题。
注释:
①和魂洋才:指的是日本传统的精神与西洋的文化相结合,以日本的“魂”为根本。
[1] 文部省.学制百年史 资料篇“第 1表”[M].帝国地方行政学会,1975:496-497.
[2][7] 渋川久子.近代日本女性史 1教育[M].鹿岛研究所出版会,1970:143-147,136.
[3] 秋永芳郎.评传·羽仁元子[M].新人物往来社,1969:1.
[4] 吉冈博光监修.吉冈弥生选集 (1),杢杢舍[M].2000:124.
[5] 杜学元.日本女子高等教育的发展以及给我们的启示[J].四川师范学院学报,1997,(7):82.
[6] 藤村善吉.下田歌子先生传,卷末年表[M].故下田校长先生传记编纂所,1965:759.
[8] 高时良.全面评估中国教会大学的历史作用[A].[美 ]章开元、林蔚:中西文化与教会大学 [C].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1:44-45.
[9] 桂智贞,孙晓梅.日本女子教育考察笔录[J].中华女子学院学报,1994,(4):15.
C913.68
A
1671-6469(2010)03-0001-04
2010-04-13
周萍萍 (1975-),女,江西万安人,北京外交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日本社会文化。
(责任编辑:马海燕)